晌午时分,结清了房店帐,关孤与李发二人马上登程,他们从来时的路上又离开了“牛家寨”,直指远在五百里外的“丹枫山”,而“丹枫山”,便是“悟生院”的所在地了。
路上。
李发的神情显得特别轻松愉快——两件生意全已如期办妥,而且又办得这么完美利落,他自是觉得两肩飘然,心头坦荡。
不过,关孤却一如往昔,沉默着一言不发,看不出有什么高兴,也看不出有什么不痛快。
一路上,李发就没有停过嘴,聒躁着说个没完,关孤只是懒懒的听着,偶而用几个简单的音韵代表了回答。
李发忽地有些赧然的瞧着关孤,抱歉的道:“对不起,大哥,你一定在想着什么,我只怕唠叨得令你讨厌了……”
必孤笑笑,开口道:“无妨,我知道你现在十分轻松愉快,感到需要发泄一下,这几天来,你也够累的了……”
李发忙道:“劳累的不是我,却是大哥你,大哥,你这样一说,我……呃,我倒越发不好意思啦……”
必孤又笑了,道:“什么时候,小子,你的脸皮竟变成这般生女敕了?”
李发哈哈大笑,道:“好了,大哥,你总算也开口说话啦,这一路上,你老是沉着脸不吭声。刚才,我还以为我罗嗦得叫你不痛快哩!”
低沉的,关孤看了他一眼,道:“我的确是在想些事情,但和你心里想的却不大一样……”
李发“噫”了一声,道:“大哥,你怎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必孤在鞍上轻轻移动了一下,道:“我知道。”
李发满脸的不相信,道:“我就不信你能看透我的心思,大哥,你说说看!”
必孤淡淡的道:“你在想,这两次买卖已经办妥了,回院之后,依惯例可以得到十天的假期,两次买卖的酬劳有一千两纹银,领了钱,正好舒舒服服的享受一番,甚至你还想到去那条烟花巷的青楼,找那个相好的姑娘,以及吃哪家馆子,买些什么东西,李发,我猜得对不对?”
李发黑脸一红,却敬服不已的道:“我服你了,大哥,我果然是在这么想……”
必孤慢吞吞的道:“从昨晚办完事开始,恐怕你就在这么想了。”
李发老着面皮,道:“然则,大哥你不这么想?”
必孤摇摇头,道:“不。”
李发呆了呆,讪讪的道:“大哥可是律己苛严啊……”
必孤吁了口气,悠然道:“李发,其实你在想的这些事也并非不对,辛苦工作营生的人,在一度辛劳之后,也总该轻松一下,调剂一下,此乃人情之常,何况我们更是在刀头上讨饭吃的一群呢?买卖妥了,自然更该消遣消遣……”
看了李发一眼,他又接着道:“可能我性子冷些,所以我没有去渴慕你所想的这些,而我想的,又是你却不愿想的了。”
李发呐呐的道:“大哥在想什么呢?”
必孤简洁的道:“血浑浑的日子,狠霸霸的职业,也凄惨惨的未来,以及——道义日泯,钩心斗角的‘悟生院’!”
一下子沉默了,李发那张粗旷的面庞上亦不由浮起了一抹郁悒和蹙然的表情,他叹了口气,道:“大哥说得对,还是你想得远些,而我,也不是不愿想,只是不敢去想,那该是很长久以后的事情了,等到那一天来到,无论是怎么个凄惨法,也任由它吧,谁叫我们跳进了这个大染缸呢?既是跳了进来,就顾不得将来的日子了,还能有什么埋怨的?”
必孤幽幽一笑,道:“你真的看得淡?”
李发苦笑道:“要不,又有什么法子?除非我们能及早洗手……”
说了这句话,李发不禁惊然一惊,他忐忑的望向旁边马背上的关孤,提心吊胆的道:“大哥,你该不会怪我失言吧?”
摇摇头,关孤默默无语,眸子里却闪露出一片难以言喻的憧憬光芒来,像是他的目光也已透过现实,看到了他长久梦想着的那付远景,那付远景是宁静的、安详的,和煦而又甜美的。那里,再没有杀伐。再没有血腥,再没有阴毒横暴与诡异险诈……。
焦灼的,李发道:“大哥,你在怪我出言不当了?”
轻喟一声,关孤深沉的道:“不。”
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李发暗里轻松了不少,他深深知道“悟生院”的规矩是如何森严,传统是多么冷酷;凡是加入“悟生院”的份子,便必需永远接受“悟生院”的控制,服从“悟生院”的指令,去执行院里所交付的任何行动,不许中途变迁退出,更不准违谕抗命。
若是意图月兑离“悟生院”的体制或抗背“悟生院”的指令,没有第二条路走,只是一个唯一的去处——“死亡”!换句话说,一旦加入了这个组织,便等于立下了“卖身契”。除非老残与殉身,永远不能擅自退月兑,这就像一付隐形的枷锁,终生套在你的脖颈上。
只有一个人可以为之解除,他的话便如纶旨——“悟生院”的院主,最高的发号施令者“弦月千刃”禹伟行!但是,显而易见,恐怕他至死也不会轻言放过任何一个欲待远走高飞的手下的!
像是在聆听着马蹄的清脆声响,关孤微微侧着头,好半晌,他才淡淡一笑,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话,记着千万不要在院里和其他的伙计们说,院里的‘顺风耳’多,当心传到禹老板那里!”
连连点头,李发窘迫的道:“放心,大哥,我自是会加意谨慎的!”
必孤轻轻将皮缰在手指间缠弄,道:“你可知道这些话若叫人传到禹老板那里,对你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么?”
李发干咳一声,心寒的道:“恐怕至少也将解除目前职位及打入‘黑牢’吧?”
必孤冷冷一哼,道:“你把我们的大老板看得太仁慈了。”
李发呆了呆,愕然道:“莫非还会……”说着,他用手沿在脖子中间比一比!
必孤拂动了一下黑绸大憋,低沉的道:“也差不多。”
李发悻悻的道:“大哥,我知道院里规矩——意图擅自月兑离‘悟生院’体制而至有变节行为者,处死——但我并未真的去这样做,我只是口里发发唠骚罢了,就这样也值得陪上老命?”
必孤硬绷绷的道:“不错。”
李发不大服气的道:“为什么?我只是口里说说,并没有真个背叛变节呀!”
“嗤”了一声,关孤冷冷的道:“本院规矩定得明明白自,‘意图’月兑离者亦一概同罪,注意这‘意图’两字,只要你有这个打算,便是没有真个去实行,也足够定你的罪了,他们并不需要你真的去犯下规矩才处置你,即使你有这心意,也己可以取你性命了。”
忍不住激灵了一下,李发呐呐的道:“我竟一直忽略了这两个字的意思……好险,幸亏我在院里很少与人接近,否则,恐怕就要闯祸啦……”
必孤漠然道:“上天给你生了两只眼,一双耳朵,却只有一张嘴已,便是告诉你,多看多听,少说话!”
唯唯喏喏,李发不禁伸手抹了把冷汗,关孤又道:“你该知道,禹老板对我向来不太喜欢,他对我这一系的手下人自然亦不会欣赏,所以你言行之间,须越加留意,不要叫他们抓住了把柄!”
李发红着脸道:“多谢大哥提示……”
必孤吁了口气,续道:“你别看我经常和钱师爷抬杠,也经常推拒那些我不喜欢的买卖。这是因为我的身份地位与众不同,他难奈我何,即便如此,我也有个限度,不能离谱太远,有几次,钱师爷实在派不动我了,竟求出了禹老板亲自找我下达指令,我还不是只有憋着气认下了?还弄了个两不愉快!”
李发低徐又闷气的道:“大哥,在院里,我们这几个跟着你的弟兄时常遭受委屈,好像他们那些人全看着我们不顺眼……”
必孤冷笑一声,道:“自然,因为他们看着我也不顺眼!”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至少他们目前也仅能看着而已,他们还惹我不起!”
马儿奔驰着,现在,他们正经过一片荒坡,荒坡上是几十株树木组成的疏林,阳光已逐渐炙热,烤得人马全像掉在一盆火里,人身上浸着汗水,坐骑也一样顺着毛往下淌汗,那股热得发苦的味道,可真难消受!
李发舐了舐干焦焦的嘴唇,贪恋的朝荒坡上的疏林子瞥了一眼,然后,带着期盼的神情道:“大哥,呃,歇会吧?”
必孤皱皱眉,道:“累了!”
表面上虽是有些不以为然,但关孤却已放缓了坐骑的奔速,一边手搭凉棚,眯着眼望了望日头的位置。
李发陪着笑,道:“太热了,大哥,可否在那片疏林子里歇歇腿?”
必孤掉转马头朝上奔去,边道:“树影下的荫凉很诱人,是么?”
李发策马跟上,打着哈哈道:“连脑袋全叫太阳给烤昏啦,大哥!”
没有答腔,关孤首先进了疏林子,他跃身下马,顺手摘下了挂在马首两旁的长剑与羊皮水囊。
找了一处树荫坐下,背靠着树干,关孤拔开水囊塞子,先洒了些净水在手掌上润湿脸颊。然后,才对着囊嘴大大的喝了几口水。
李发却不能立即像关孤这样享受,他用手掌凹成瓢状接放在马儿嘴下,斜倾水囊,一一给两匹马儿饮够了水,方才轮到他自家受用,喝足了,他也找着一处枝叶茂密的树荫下靠坐,以手作扇,一边扇着凉,一边道:“这等天气,日头就像火烤,晒得人头皮都发炸,曝现在日光底下赶路,可真不是滋味!”
微阖着眼养神,关孤淡淡的道:“江湖生活原本如此。”
李发满足的吁了口气道:“赚他‘悟生院’几个钱,也确不容易,玩命不说,还得受苦!”
并不想笑,却忍不住笑了一下,关孤道:“你又罗嗦开了。”
李发抹了把汗,道:“不是我废话了,大哥,这种日子过久了实在难受,但,呃,你却好像并不觉得如此……”
必孤悠悠的道:“我也已麻木了,懂么?我也已麻木了。”
李发又喝了口水,道:“大哥,你很能适应环境。”
必孤平静的道:“否则,又能怎样?当你不能改变环境的时候?”
李发思索了一下,耸耸肩:“我觉得,大哥,尽避你的名气已那么大,在院里又是举足轻重的首要人物,但你往往也像十分痛苦……”
必孤笑了笑,道:“这并不是秘密了。”
李发咽了口唾沫,笑道:“大哥,我以为……”
突然,关孤以指比唇,轻嘘一声,低促的道:“噤声!”
怔了怔,李发随即屏息静气,侧耳聆听。于是,他也听到了一些声响——那是一种杂乱的声响;奔跑声、叱喝声、喘息声、兵刃交击声与人体的摔跌声,而且,在叱喝的声响里,竟然还夹着女子的尖细腔调!
这些声音来自道路上,正由前面迅速朝这边移近!
必孤用手揉揉鼻梁,平淡的道:“好像是一边在追,一边在跑,而又边走边战……”
李发咧咧嘴,暧昧的笑道:“还有娘们呢……”
必孤瞪了他一眼,道:“你就知道女人!”
说着,他又皱了皱眉,一面聆听,一面又道:“嗯,似乎就是那女的在跑,后面有好几个人在追赶她!”
李发立即精神百倍,豪气昂扬的道:“可要助她一臂?
大哥!”
必孤摇摇头,道:“少管闲事。”
李发急道:“路不平,有人踩呀,大哥,几个大男人追赶一个妇道人家,岂非太过凶横?这等卑鄙行径,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舒直了腿,关孤懒懒的道:“未明真像之前,谁也不敢讲哪一边不对,很多事情的内容曲直是不能仅以表面的行为来判断是非的,说不定,嗯,那个女子偷了人家的汉子或是抢了人家的财帛才引起那几个大男人的追赶呢……”
李发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大哥也不能凭空臆测哪……”
必孤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们不明就理,还是以置身事外为上上之策。”
有些着急,李发忙道:“大哥……”
必孤摇摇头,幽冷的道:“歇歇吧,甭操那些闲心了!”
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李发目光关注的投向林外道路。但是,口里却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回应:“是,大哥……”
于是,林子里的两个人是一片沉默,荒坡下的道路上,那些杂乱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了。
片刻后,人影出现在道路上——前奔者,果然是一个女子,一个年纪轻轻,身段儿异常健美窈窕的少女。
少女后面,则紧追着四条大汉,看情形,双方全是练家子,且属高手,他们奔行的速度十分惊人,眨眼间便跃出了老远,要不是一边交手一边移动,只怕老早便越过这里啦!
包近了,嗯,那少女穿的是一袭淡黄色的紧身衣裙,由于那袭紧身衣裙,便更加显露出她身材的玲珑透剔婀娜多姿。
而且,她那张脸蛋儿亦竟美得如此慑人心魄!毕子型的面庞水汪汪的丹风眼儿,双眼皮,灵巧的小鼻子,红艳艳的樱唇儿,尤其那白女敕细致的皮肤,宛似吹弹得破,好美,好秀丽!
可是,她的左肩头处如今却已是血漓漓的一片,满头乌黑柔软的秀发也狼狈的披散下来。
看情形她是受了伤,而且极累,右手上紧握着一条核桃粗细,卷成好几圈的牛皮索,左手上,却执着一柄怪异的尺半弯刀,偶一出手拒敌,竟是犀利无匹,快逾闪电!
后面,追赶她的四名大汉中,有一个生了只酒糟鼻子的凶暴仁兄也带了彩——胁下鲜血滴淌,右面颊上印着几条清晰浮肿的紫红痕迹,一看上去,互相印证一下,便可知道这人定是挨了那美丽少女手上的皮索和弯刀了!
另三个人,一个是名瘦削细长,作书生打扮的人物,一个却体壮如牛,满面于思,再一个,像是他们四人之首,年约四旬,面目冷沉精悍,眉宇间透着无比的狠鸷,也只有他,尚能从容不迫的一再主动向那少女展开拦截!
现在——
那少女已经奔到荒坡之下,她有些气恼,又有些紧张的喘息着四处探视——似是在寻找遁身之路,然后,晤,她的目光便盯上了荒坡上的这片疏林了!
几乎未经考虑,这少女脚步一转,毫不稍停的直往荒坡上的这片疏林子奔来,她行动如飞,纵掠似风,数个起落,也已快将接近了!
当然,后面那四名大汉也衔尾穷追而来!
一见那少女正往这边奔近,李发不禁大喜过望,他马上回头,兴奋的朝关孤报告:“大哥,那妞儿竟往我们这里跑来啦……”
必孤仍然半阖着眼,好整以暇的道:“随她,反正这又不是我们的私产,她爱来就来,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关我们什么事?”
李发连连搓手,又急又惊又喜的道:“更近了,天爷,好标致的妞儿哪,生得多甜,哟,她好像还带了伤哩,你看,那张小脸全紧张得煞白了……”
必孤根本眼皮子也不撩一下,淡漠的道:“又不是你老婆,你心疼什么?”
有些忘形的站了起来,李发双目圆睁,着急的道:“她快到啦,大哥,竟是直朝这片林子奔来的哩,我们岂能眼见这位姑娘受欺而不予支助?”
喟了一声,关孤闲闲的道:“你省省力气吧,李发,我们烦心的事还不够多!”
李发犹如未闻,他突然低呼:“过来了,大哥,她马上就过来了!”
尚未来得及答腔,阳光下人影一闪,香风飘飘,嗯,那位身穿浅黄色紧身衣的少女果然已经慌慌张张的飞掠而入!
似乎没有料到林子里还会有人,这少女甫一跃入,瞥及关孤与李发时,禁不住大吃一惊!
急怒交加之下,她猛的一咬牙,大旋身,动作如电,抖手抛肩,“狐”的暴响,那条深褐色皮索,有如怪蛇一样飞射出,同时,一抹寒森森的光芒亦齐并射刺,皮索直袭李发,刀刃戳向关孤!
一呆之下,李发立即扑向一边,口里急叫:“喂,喂,你不要搞错对象……”
倚靠在树干上的关孤仍旧不移不动,仅只略略将头部摆了一下——他这一摆却恰到好处,精妙至极。
“嗖”的一刀,正好稍差半分斩入树干之中,刀身拔回的一刹,却有少许木屑洒向关孤的衣衫上!
几乎不分先后,那条怪蛇也似的皮索,“哗啦啦”扫断了一大片枝叶,“呼”的翻卷,“啪”声脆响,又待再出。
双手急摇,李发大喊道:“你疯了不是?我们和那些人并非一伙的呀!”
神情一怔,那少女立即收势后跃,却严密戒备着,以怀疑又迷惑的眼光扫视李发与关孤二人,喘息吁吁的道:“真的?你们不是‘大龙堡’的人?”
李发啼笑皆非的道:“你是急糊涂了,我们和‘天龙堡’根本风马牛不相及,毫无瓜葛,否则,岂会光挨打不还你的手?”
少女不由粉脸微红,她却又立即泼辣的道:“那么站开一边,别在这里碍事,姑女乃女乃我正好借着这个地形与他们拚上一拚!”
李发不觉有些火,大声的道:“你怎么说话这样不客气?
我们是一番好意……”
不待他说完,少女已“呸”了一声,瞪眼叱道:“闭你的嘴,你们这些臭男人没有一个是东西,什么好意!全是胡扯,快,站开一边!”
说着,她横眼一看仍在那里大马金刀,纹丝不动的关孤时,不由火气更盛,尖厉的叫道:“喂,还有你,一起给姑女乃女乃爬到一边去,少在这里充人熊,站女乃女乃的皮索子可没生眼睛!”
斜眼睨了少女一下,关孤慢条斯理的弹了弹衣襟上的木屑,他面色冷寒,一言不发!
这当儿,李发却有些惊慌了,他急道:“你口里放软活点,大姑娘,要冲人也得看看对象,休要一个劲的乱来,小心自家弄得灰头土脸……”
平素,“紫疤”李发的脾气也是最为暴躁的,尤其他对关孤的敬仰之深,更不容许有任何人当面顶撞关孤,休说还是如这少女般的喝斥了。
但这少女生得可实在美艳秀丽,喜嗔之中俱见娇媚,李发虽是一肚子火,却也发不出来。
而且,心里更为这少女担上了一份忧,反而害怕关孤会教训她了!
少女的一双柳叶眉儿立即倒竖,她恶狠狠的道:“住口,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教训起我的不是来了!没有关系,假如你看不顺眼,行,就和外面那几个‘天龙堡’的混帐一起上吧!”
李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双眼怒瞪,厉色道:“不要不知天高地厚,小妮子,给你三分颜色,你竟想开染坊了?
你在骂谁?你以为我们是含糊你么?”
少女据做的一笑,道:“少罗嗦,不含糊就上来试试,反正一场架也是打,两场架也是打,你们正可与‘天龙堡’的人沆瀣一气,和起来热闹热闹!”
李发勃然大怒,吼道:“天下竟有这种蛮横无理的人!
你简直……”
突然,关孤冷冷的打断了他的吼叫:“李发,不要吵。”
李发怔了怔,呐呐的道:“大哥,这妮子委实跋扈得叫人难忍……”
必孤淡淡一笑,道:“是了,现在你还觉得她可爱么?”
李发黑脸通红,尴尬的道:“大哥,我想不到她竟是如此不可理喻……”
那少女怒哼一声,叫道:“你们两个臭男人在胡说些什么?我可爱不可爱关你们屁事?哪一个不可理喻?我看你们两个才是一对混帐!”
李发吼了一声,大怒道:“好个刁泼娘们……”
少女双目如火的盯着他,尖锐的道:“你等着,我要你为这句话付出代价!”
李发正想翻下脸来和这少女动手,林子外,嗯,那四条人影也已小心翼翼的掩了进来!
看情形,他们已经在林外窥探过一会了,这时进来,很显然的他们对关孤与李发并没有什么敌意。
他们定然也听到了双方发生的冲突,尽避他们与关孤等人并不相识,但在形势上,他们己自觉和关孤李发等是站在一条线了……。
少女一见他们掩进,立即闪到一旁,皮索与弯刀斜垂左右,全神戒备,而一双美眸里却是煞气盈溢!
四个来人中,那面目精悍冷沉的为首人物让开一步,他朝着李发友善的点了点头,朗朗的道:“在下赵起涛,绰号‘铁扁担’,属于‘天龙堡’葛堡主麾下,因为一段昔日血案,奉谕追扑这刁女至此,巧遇二位,特先通名报号,并请二位袖手侧观,容我兄弟与此女自行了断!”
李发退后一步,目注关孤,低沉的道:“大哥?”
缓缓站起,关孤看了看那赵起涛,冷漠的道:“这女子是谁?”
“铁扁担”赵起涛只觉对方目光如刃,看人一眼,竟凉森森的直透心底,虽然他不大满意对方言词中的冷硬倨傲,但也只好勉强的道:“她是‘绝索’江尔宁!”
“哦”了一声,关孤淡淡的道:“原来是绝索,我听过这个名号,但在我的想像中,却似乎是个男人才对,嗯,竟是个少女!”
那边。
“绝索”江尔宁尖刻的道:“你们在攀道搭桥,莫非是要拉上关系增加点力量来对付我?”
必孤笑了笑,又道:“嗯,‘绝索’竟是个女人!”
一瞪眼,江尔宁怒道:“女人又如何?难道比不上你这个废物吗?”
李发大吼道:“你闭口!”
毫不示弱,江尔宁立还颜色:“叫我闭口,你算晕了头,狗腿子!”
哇哇怪叫,李发咆哮:“好个丫头片子,刁泼女人,我要重重揍你!”
江尔宁不屑的一撇唇,道:“你试试呀!”
挥挥手,关孤阻止了李发的冲动,他侧首对赵起涛道:“可否见示?为了什么事情?”
赵起涛面有难色,暗中却兴起三分不快,他缓缓的道:“此乃本堡私事,这位兄台似无必要追根究底……”
必孤笑了笑,道:“当然。”
赵起涛忙道:“那么在下等告个罪,就要拿下此女了!”
必孤摇摇头,道:“不行。”
赵起涛意外的一呆,迷惑中带有极度的不快道:“不行?
为什么?”
必孤冷峭的道:“先讲原因——你们为什么要追截她?
然后,我视情况轻重曲直,以决定我首先给她什么惩罚!”
舐舐唇,赵起涛更迷惘了,他呐呐的道:“你?呃,为什么你也要对付他?莫非是这姓江的女人与你也结过梁子?”
必孤平静的道:“她用言词狠亵了我!”
赵起涛忙道:“这是小事,兄台,请先将她交给我们,我们会替你整治她的,她和本堡之间的纠葛可比她用言词冒渎了兄台你来得严重得多!”
必孤冷硬的,道:“我要知道是什么事。”
犹豫了片刻,赵起涛十分勉强的道:“很简单,这女人在三个月前,掠夺了本堡派人护送‘长安’去的一票红货,而这票红货却是本堡堡主的一位至友托运的!”
一直冷眼旁观的江尔宁这时突然“呸”了一声,尖叫道:“一派胡言,那件宝物只不过是你们侵占人家的东西,我只是受人所求,再替他取回来而已,什么你们堡主的至友相托护送?还不是葛老鬼与那姓金的狼狈为妖,坐地分肥,合起来欺凌人家老实!”
赵起涛变脸道:“姓江的,这里不是论是非,讲辩才的地方,你有什么话,回到‘天龙堡’去再向我们堡主解释吧!”
江尔宁狠狠的道:“你在做梦,我凭什么回到你们那个贼窝去?”
有个酒糟鼻子的仁兄勃然大怒,吼道:“老赵,我们还和她罗嗦什么?擒下来铐回去不就结了?”
像个书生似的瘦高条也一翻眼皮道:“山安说得对,老赵,为了截这刁女人,我们也已伤了三个伙计了,老是在这里动嘴皮子也不是解决之道,万一有个失闪,我们回去又怎向堡主交待?老赵,先擒下她再说!”
赵起涛面向关孤,沉重的道:“这位兄台,我们要动手了,尚请让过一旁!”
必孤冷冷的道:“可以,但我先要教训教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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