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大勇的最后一支金箭,便在君不豪的大笑声中猝然以左手抛射而出。
也许,君不豪真的幸运,因为他大笑着竟自然的往右转动着身子,那原也是自然现象,否则,又何谓“幸运”?
“噌”的一声,金箭直入左臂透骨,一溜腥赤鲜血,已伙同耳上滴下的血,交融在一起往手臂滴流。
寇大勇左掌拍地狂骂道:
“妈的,老天在帮你这王八蛋的忙。”
左手短剑几乎痛的握不住,君不豪面目狰狞地猛旋身,他一步一句的喝道:
“你现在一支箭也没有了,姓寇的,死吧。”
寇大勇厉吼着,左手一挥,道:
“给我杀!”
身边两个青装大汉似也不弱,两把钢刀两个方向,同一时间,奋力劈斩而上。
君不豪的左手短剑入鞘,足尖力旋,人已闪出两丈外,他那握着长剑的右手,已拔出插在左臂上的金箭。
两把钢刀带起波芒冷焰,在夜里宛如流星纵横,江河倒泻,光景是豁上干了。
君不豪陡然间躯体腾空,“咻”的一声便见一缕金芒奔流而下,劲急的射入近身大汉身上——
这位中箭仁兄的姿势可透着怪,他右腿上抬,右足尖撑地,仰面张口,似在向君不豪祈求什么,双手已紧紧的握住穿肚的金箭,刹时弓腰倒在地上,隐隐然有一股鲜血从他的双手指缝往外溢!
另一大汉平刀横斩落空,君不豪的长剑已掠过他的面门,血雨中挟缠着许多零件,是鼻子,也有眼珠,但闻大汉那股子厉嗥狂号,大概他是活不成了。
双腿一弹而起,寇大勇骂道:
“姓君的,我承认你胜了。”
君不豪冷冷道:
“我原本是要放你一马,因为你多多少少还信守了江湖规矩,可是……”
寇大勇道:
“到现在我还是遵守不渝。”
君不豪“呸”的一声,道:
“你却中途破坏了这坑人的规矩。”
寇大勇怒吼地道:
“就因为我发出的第三箭?”
君不豪道:
“不错。”
寇大勇叫道:
“姓君的,彼此搏杀,你并未把寇大爷摆平,三支金箭也还有一支在我手中,当然我要在最有利的情况下出手,这有什么不对?”
君不豪怒道:
“你已承认落败,而我也正准备走人,偏就你抽冷子一箭,几乎要了君某的命。当然,这一箭的代价与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更何况你又下令他二人向君某捡拾便宜。”
寇大勇吼道:
“你想怎样?”
君不豪冷厉地道:
“你死。”
寇大勇狂烈的以脚尖挑起地上钢刀抓在左手,道:
“但有一口气在,也不叫你得逞。”
君不豪笑笑,道:
“也算公平,因为彼此只有一臂,姓寇的你接招吧。”
他话声未落,一束极光当头罩下,寇大勇已骂道:
“劈死你这狗东西。”
君不豪冷哼一声,旋身跃起一丈,手起剑落,一蓬血雨迸洒着,寇大勇那粗壮高大的身躯,陀螺似的旋跌在五丈外,口中兀自“操……操……”
君不豪连多留一步也没有,径骑马往“泰山客栈”驰去。三更过半,而客栈大门虚掩,掌柜的见君不豪带伤走进来,忙对一旁伙计道:
“牵马上槽,端盆热水来。”
君不豪坐在凳子上喘口气,道:
“掌柜的,我这里带有刀伤药,烦你替我包扎……”
掌柜忙点头,道:
“应该的,我来!”
敷着药,掌柜问道:
“另外四位呢?”
君不豪道:
“走了。”
掌柜忙问:
“他们的马匹……”
一笑,君不豪道:
“不是说定了,折合酒饭钱?”
掌柜立刻闭口不敢多问,伙计端过一盆热水,君不豪稍事擦拭,左耳左臂伤得不重,但一时间痛苦难消。他站起身低声道:
“掌柜的,五更一到便叫醒我,准备些吃的,天不亮我就上路!”说完,跟着伙计回后面客房去了。
睡在客房床铺上,“追魂老六”君不豪好一阵无法合上眼。由于寇大勇与祈老九的出现,他不得不把计划重新修订,否则以“黑虎寨”各分舵人马集中,再袭击唐山,便免不了牺牲大了!
窗外面传来击梆声,三更已过,君不豪这才静下心沉沉睡去……
从泰山镇绕道转向十里沼,君不豪快马加鞭,申时刚到,他便望见远处的十里沼。
他已知道铁石心的宝贝独子死在十里沼,相信“银刀”戈清松等必也不在十里沼的钟馗庙,然而他还是放不下心的赶到十里沼。因为,铁少朋绝不会一人赶来十里沼,他必然是在胜小玲月兑困以后率领不少人马追赶而来,那么,一场惨烈的拼杀势所难免,如果能杀了铁少朋,自己方面又有什么样的牺牲?
现在,君不豪已缓缓的策马往十里沼进……
小道上有着马蹄印,从迹象上看,驰进十里沼内的马匹不在少数。
距离进入十里沼三里不到,地上已出现血迹,连着树干上也有着黏叽叽的肉块——
就在这时候,“追魂老六”君不豪吃惊的“咦”了一声跃落马下,他走近沼边,在一堆水面紧聚的枯树枝里伸手往水面拉——
于是,君不豪痛心疾首,咬牙“咯嘣”,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支八角铜锤,铜锤在颤抖,君不豪已凄然泪下的喃喃道:
“熊霸!熊霸!几个月你跟着我出生入死,我竟然连称赞你一声也没有,你就这样血淋淋的去了。”
一阵悲痛,君不豪提着那支八角铜锤正要往大庙走去,侧面的树干上,丝丝杨柳掩不住一溜溜闪亮的刀芒,那面正插着一把戟斧!
一冲上前,君不豪横着柳枝拔出戟斧,不由得引吭大声厉吼,道:
“任三成!”
是的,也只有“花豹子”任三成使用这怪玩意儿。四天了,四天前的一场拼杀中,“花豹子”任三成在一阵乱刀招呼在他头上同时,发出最后一声狂笑,旋身跌在熊霸尸体上前面,悲壮的结束了生命,就在他的旋身中,他的戟斧竟被他抡空甩出四丈外的树干上!
沉痛的,君不豪拎着两件兵器到了钟馗庙前,附近除了一滩滩乌七八黑的血迹,便是一具尸体也看不到!
走进大庙内,里面一如往常,面目狞厉的钟馗老爷,依然双臂箕张,目怒前方,宛如将扑下神案般!
“追魂老六”君不豪已找不到别的兵器,一支戟斧与一支八角铜锤并放在钟馗老爷的足下,君不豪想起几个月前还曾在“百灵堡”打了任三成两个大嘴巴子,不由得喃喃自语,面色沉痛地道:
“三成!你一直是君不豪心中好样人物,遗憾的是没有能够携手并肩杀向唐山。”
十里沼已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从研判中,君不豪转而往正面的另一条路上追下去。
这时候君不豪之往西,一方面是要顺道再回百草岭探看胜小玲,更希望胡仙大夫能把自己臂上箭伤也治好,此后的搏杀更不知凡几,能讨些伤药带在身上,是有其必要的,更何况从百草岭赶回白马镇,也只有一天路程。
“银刀”戈清松等一行,自从离开十里沼以后,九个人伤了五个,其中“快刀”包公度几次没有断气,每回都赖李淦在他耳根大叫着,生把包公度从阴阳道上叫回头。
从十里沼去白马镇的山道上,还是李淦指引,为了逃避被黑虎寨的人追杀,逼得他们只有走山道了。
走山道便不能怒马飞驰,直到第三天中午,他们已深入荒山中。也许李淦久未走这条山道,这时候他才在马上。自言自语起来:
“哥儿们,好像有些不对劲吧。”
李淦身后,巴子龙道:
“你说什么不对劲?”
李淦道:
“这几年没走过这条山路,怕迷失方向了!”
“快刀手”石敢忙问:
“喂,老李,你在白马镇上几十年,附近山道你应该十分熟悉,合着你是杀昏了头?尽叫大伙走些冤枉路!”
李淦举目四下观望,边咕哝道:
“要说也该望见白马镇附近的白马坡了,怎的会……”
“飞花公子”白文定笑笑,道:
“多走些冤枉路倒没什么,可千万别拐三扭四的绕到唐山,那才叫冤哉枉也!”
李淦拍胸,道:
“这点尽避放心,唐山在东,我们一直往西,不会的!”
“判官”苗强道:
“万一真的到了唐山,他娘的,大不了豁出去!”
“铁汉”张召叱道:
“拼?这时候你拿什么同人家拼,可是你的脖子根粗?还是人家的刀不快?”
一行刚刚登上峰腰,远处便见对面偏左的山腰上有户人家,三间茅草屋前面有棵大树遮着,不细看还真难辨——
“大龅牙”李淦遥指对面,道:
“看,有户人家在那面,且过去瞧瞧!”
“飞花公子”白文定已惊“咦”的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伙齐齐望过去,只见茅屋前面彩芒激射,宛似有人在那儿以镜子反射日光!
“铁汉”张召道:
“难道深山果有剑仙?好像是有人在练剑。”
巴子龙道:
“别管那么多,且过去看看!”
距离并不算远,但李淦一行到了山前,发现不能再骑马,张召对李淦道:
“这儿是你在引路,就由你上去问路,我们在下面候着,如何?”
“大龅牙”李淦望望躺在马背架子上的“快刀”包公度,遂点点头,道:
“应该的,各位坐地歇着,我去去就来!”
巴子龙一笑,道:
“走,我陪李兄,如果上面果有剑仙,这种机遇我可不愿错过!”
那面,“飞花公子”白文定也笑道:
“巴兄不提,我倒忘了,我也去!”
三个人顺着山径直往上面扑过去——
山腰深处,大茅屋前面哪有什么人在练剑,只不过一个苦哈哈的老者蹲在茅屋前面在捡拾草根!
“大龅牙”李淦把上唇在两颗门牙上连刮带蹭的笑着走向老者,道:
“先生,你是……”
仰头,老者以手遮阳,惊异的道:
“各位从何处而来,这地方可荒凉得很呀!”
李淦笑道:
“荒山当然荒凉,想向你探听,往白马镇如何走法?”
老者见李淦问话,另外两个大汉却纷在附近左顾右盼,心中暗想,这批家伙必有问题!
炳哈一笑,老者指着左面一条山沟,道:
“去白马镇得走大鹏沟,那还很远呢!”
李淦抱拳笑道:
“谢谢,谢谢!”
巴子龙却狐疑地道:
“怪事!敝事!”
李淦手一挥,道:
“走吧,尽早赶回白马镇去,别忘了老包快要断气了!”
三个人刚刚往山腰下走去,突然听一声清脆声音传来:
“是李副堂主?”
三人猛回头,只见从大树浓叶里跃下一个女子,敢情正是胜小玲!
“大龅牙”李淦一见狂喜,三个人一拥上前,欢叫道:
“是小姐!太好了。”
这时巴子龙见胜小玲手上握着一把宽刃弯刀,惊异的指着宝刀,道:
“可好,原来我们刚才所见彩芒竟是这把短刀所激闪出来的,太妙了!”
胜小玲一惊,道:
“往后我再练刀可得小心了。”
哀髯哈哈大笑,胡仙站起身来,道:
“原来是自己人,虚惊一场!”
李淦指着山下,道:
“见小姐安然无恙在此修练,属下们也放心了,只是山下面我们还有几位伤的甚重,得连夜赶回白马镇治疗,也许二当家已在等我们了!”
胜小玲指着胡仙对三人道:
“胡先生圣手回春,药到病除,医术好得很呢!”她未说出老父被救活的事,其实她尚有疑虑。
李淦闻言大喜,道:
“可好,老包有救了。”
胜小玲又道:
“二叔去十里沼接你们了,怎的你们未碰见?”
摇摇头,巴子龙道:
“我们走小道,两下只怕错过了。”
李淦已对巴子龙与白文定二人道:
“快下去,我们把马匹藏好,背他们上山来。”
“快刀”包公度伤的不轻,他被李淦背上山来的时候,喘息的双目直翻白眼!
抬放在左面茅屋里,那个大床曾睡过“金刀太岁”胜英,也睡过“双胆”李杰,现在包公度也躺在那儿,连“银刀”戈清松也被扶着躺在那里。
瓣清松一行怎会想到荒山中遇上胡仙?
“白髯叟”胡仙见来了这么多人,每个人或重或轻的身上全带着伤,便立刻忙着为各位看伤医治,胜小玲更是下厨烧饭,直忙到天黑才歇下来!
好不容易,胡仙喘口气走出茅屋,后面李淦已跟上来,低声的道:
“先生!”
回头,胡仙道:
“吃过饭就睡下歇着,有时躺着不动比吃药还管用!”
李淦道:
“我是想问问先生,我那位包兄弟的伤你真能把他医治好?”
笑笑,胡仙道:
“有句玩笑话,我同阎王老子是道道地地的对头冤家,你那个包兄弟他死不了。”
“扑通”跪在地,李淦道:
“果真捡回老包的命,我李淦认你当干爹!”
一惊,旋即哈哈大笑,胡仙道:
“姓包的对你一定十分重要了。”
李淦在胡仙的搀扶下站起来,道:
“兄弟的情义,加上包兄在白马镇上的老婆,更要紧的是他老婆肚子里的孩子,这一切加起来,他就不能死!”
点点头,胡仙道:
“够义气,着实令人佩服,不过你别当真给我做干儿子,怕我没这个福份!”
李淦一挺胸,道:
“我李淦说话算话,先生只要能让老包挺腰下床,二话没得说,你就是我李淦干老子!”
就在当夜,泰山镇外面,“追魂老六”君不豪一举搏杀了黑虎寨还从四百里外的羊角镇调回总舵的“金箭无敌”寇大勇,与“青衫幽灵”祈老九——
这夜,胜小玲练到“修罗刀法”第二招——“白虹贯日”,而第一招的十六式心法,她已牢记在心,对于那招“星河罩魂”,她已练了三天——
本来胜家刀法她曾练过,如今手握“修罗刀”练来驾轻就熟而有水到渠成之势。
丙然,已经三天只能喝口水的包公度,天一亮便叫嚷着肚子饿。
胡仙在床前,探手入怀,取出另一根老山人参往包公度口中一塞,笑道:
“嚼着吃,中午就叫你喝碗稀的!”
门外面劈柴的李淦匆匆进屋子里,见包公度双目有神,吐气有力,中气十足的开口说话,不由得欢叫道:
“好家伙,你果然没叫我白操心事!”
包公度口中衔着人参,边呜呜的道:
“我之所以不即死了,是有桩心事搁不下。”
李淦忙问,道:
“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心事搁不下的!”
包公度道:
“我是想把你的包大嫂推给你去照顾,等她肚子里那块肉出世,千万叫他姓包,至于你包大嫂,便诚心送给你了!”
李淦大怒,骂道:
“放你娘的屁,你是诚心在气我!”
包公度一笑,又道:
“只是心里话,当然,现在你什么也没有,包大嫂永远还是你的包大嫂!炳……”
李淦忽的得意一笑,道:
“老包,你给我听清楚,你的这条命可是我干爹救的,惹恼了你多受几日罪吧!”
一怔,包公度与一边的戈清松双双惊讶的对望着……
瓣清松道:
“谁是你干爹?”
李淦笑指胡仙,道:
“他,胡大夫是我干爹,不信你们问。”
不用问,因为胡仙正捋髯微笑……
包公度拍着床铺叫道:
“先生,你要收什么干儿没有的?怎会收他这种大龅牙小鼻子,王八眼睛兔子耳的人物当干儿子,真是的!”
胡仙笑道:
“老夫十分欣赏他的侠义肝胆,尤其他的那颗火烫的心令人敬佩!”
“大龅牙”几乎全抖在嘴巴外,李淦道:
“如何?我李淦这下子有得乐的了,哈……”
时光便在苦中寻乐里度过,第三天过午不久,“追魂老六”君不豪又到了百草岭上,大家见面,免不了彼此一阵唏嘘!
胡仙替君不豪那红腥溃烂的臂上伤处洗净,敷药,小心地包扎起来……
君不豪更把泰山镇外搏杀之事细述一遍——
这时他见几位正副堂主伤的如此惨重,再想起熊霸与任三成二人壮烈牺牲,不由得凄然一叹,道:
“熊霸与任三成的死,是我计划不周,我应负起责任,陶堂主那里真不知如何向他交待。”
一旁,胜小玲道:
“都是因为我——”
瓣清道:
“江湖生涯,原是充满着血腥,生与死也得看各人造化,怨不得任何人,只要死得有价值、有目的,便谁也没话可说,倒是我们立刻策划下一步行动才是真的!”
点点头,君不豪道:
“琢磨着,再过几天大家的伤势养好,我们便扑向谷北镇,别忘了‘黑虎寨’第二分舵便设在镇头上!”
“快刀”石敢道:
“‘金背刀’石振芳也是个厉害角儿!”
君不豪道:
“我绝不叫铁石心把他的力量集中,那对我们未来的行动不利!”
“快刀手”石敢点着头,道:
“二当家的意思是……”
君不豪道:
“有件事情不知小玲已告诉你们没有?”
石敢等几人闻听,彼此对望,不知道二当家所指何事。
瓣清权腿伤渐愈,靠起上身道:
“同我们未来行动有关吗?”
笑笑,君不豪道:
“大有关系。”
“铁汉”张召忙问:
“是什么事情?”
君不豪笑道:
“敢情连胡先生也未同你们提起了,说出来也好叫各位高兴……”
石敢笑道:
“敢情好,大伙正需要好消息来打气呢。”
君不豪笑道:
“告诉各位,老堡主尚在人间,各位千万记住暂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而且……”
未说完,石敢等已雀跃而起地欢叫道:
“天大的好消息,堡主竟然未曾抛下我等!”
瓣清松已在拭泪,道:
“真是天可怜见,堡主今在哪里?”
君不豪笑笑,道:
“这个我就不能再多说了,不过,相信用不了几日,大伙便能见到他老人家!”
头上缠着布带,包公度直着身子低声道:
“闻得如此好消息,我他娘的像是好了一大半!”
缓缓走出茅屋,君不豪迎面见胜小玲走来,笑笑:
“小玲,‘修罗刀’练得如何?”
胜小玲一笑,道:
“二叔,‘修罗刀’共三绝招,每招十六式,我已领悟第一招‘星河罩魂’,正在修习第二招,所差的只是心领而不能神会,更缺乏火候!”
君不豪道:
“走,演来让二叔瞧瞧!”
胜小玲喜孜孜的走到崖边大树下,伸手拔出“修罗刀”,庄严的双手捧刀,双足并拢,便在她一声清叱中,“修罗刀”刹时暴发出碎芒片片,“咻”声在激荡的空气中接连不断的传出,十六式看似简单实则极端深奥的武学,也只是喘了几口气的时光,便一气呵成的演练完毕——
拍刀闪腾在原地,胜小玲满面冷煞,直到君不豪向前拍着她的肩头,她才缓缓地笑道:
“二叔,‘修罗刀’比我胜家的‘金刀十二斩’更充满了残酷杀机,每次练完,我便有不能自己的感受,宛似千百人正等我去击杀他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不豪笑道:
“修炼刀法,首重修养心性,江湖杀手与真正的武士,便在于武士习刀法之前先修炼心性,慢慢你便会体认出来。”
胜小玲道:
“希望有一日能同二叔一齐杀上唐山,与爹会合。”
君不豪道:
“练刀期间,心无旁贷,把刀法当成一种艺术,你便会心领神会,别的任何事情,切莫放在心上。”
胜小玲点头,道:
“我会的,二叔。”
五天后——
君不豪率领着所有的九位正副堂主离开了百草岭,几天时间,“快刀”包公度的伤也好了大半——
现在,十个身负艰巨任务的“百灵堡”属下人物,由山路赶回百里外的白马镇。
胜小玲已被救出来,君不豪自认这次任务差强人意,更何况又知道老堡主人也安然无恙的潜伏在唐山!
君不豪如今应该做的事只有两桩,一是确定白马镇已集中多少百灵堡各地分堂人马,另外便是拦截远道赶往唐山的“黑虎寨”分舵人物!
白马镇外面的刁家骡马栈房的大门紧紧的关着,有块大木牌挂在大门上,那上面写着:
“停止营业”。
从外面看,栈房那个大院十分宁静,但院子里四周二十多间房子里全住着人,至少骡马更集中拴在另一个大院子里面。
如今,三更天刚到,刁家骡马栈房更是寂静,“追魂老六”君不豪一行到了栈房外,有个伙计提着一盏灯笼边走边高声叫道:
“客官,我们不营业了,换换地方去吧!”
后面,“大龅牙”李淦已沉声喝道:
“小五子?是我们!”
油灯高举,那个叫小五子的伙计已大笑道:
“是李爷回来了!”边叫着,拔闩拉开大门。
李淦立刻对伙计道:
“快叫灶上弄些吃喝送到大客屋!”
君不豪等进得大院下马,已见另外两个伙计跑来把马牵上槽,这里是“百灵堡”第二分堂所在,地方一切李淦等最是熟悉。
包公度仍然虚弱,他喘口气问伙计:
“高爷他们头睡了?”
那伙计点点头,道:
“全睡下了!”
一行先到了大客屋,见所有椅子凳子全堆在大方桌上,刁掌柜已披着衣衫走出来。
君不豪点点头,道:
“这些天来了多少弟兄?”
刁掌柜笑道:
“一共三百多了!”
小五子也接口,道:
“所有房子全住满了!”
就在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一批人,君不豪见是陶堂主、高威、戚氏夫妇,另外贯县的“金枪”欧阳风、清河的常玉良也赶到了——
几位堂主立刻上前见礼。
君不豪叫大家坐下来,边走至“鬼使”高威面前,他双手搁在高堂主双肩,未开口双目已见泪光……
斑威惊异地道:
“二当家,你这是……”
君不豪未把泪珠子流出眼眶外,眨巴着丹凤目,深痛已极的道:
“十里沼一场搏杀,熊霸与任三成壮烈牺牲了!”
陶勇双眉一紧,转头望向大客房各人,喃喃道:
“怎么个死法?”
“铁汉”张召走过来,沉痛的道:
“熊霸与任三成守第一线,他二位死了,但他二人四周躺下的不下二十人,够本了!”
陶勇喃喃道:
“只要死得轰轰烈烈,我便没话说!”
张召道:
“十里沼一战,我们大丰收,铁少朋那小杂种生被我们砍死在那儿。”
陶勇双目一亮,大笑道:
“如此,他二人便死得太值得了。”
君不豪面色凝重地道:
“这次是我疏忽,不该叫他们在十里沼停留,否则……”
陶勇忙道:
“不,二当家,你也是跟弟兄们一样的出生入死,面对凶恶敌人,死伤总是难免,只要死得够意思,谁也没话好说,二当家千万别放在心上。”
君不豪点点头,道:
“好,凭陶堂主的几句话,君不豪相信我们的‘百灵堡’又将雅风于江湖了。”
二人相扶相持的坐下来,君不豪见店中坐的尽是各路堂主,立刻低声道:
“有件事情先叫各位知道——”说着伸头见掌柜伙计全去张罗吃的,便立刻又接道:“我已见过堡主了。”
陶勇第一个惊喜地道:
“真的?”
“金枪”欧阳风也喜道:
“太好了,堡主今在何处?”
君不豪道:
“暂时我还不便说出来。”他一顿又道:“眼前我要分派人马赶往几个地方,因为我发觉唐山那面正在调集人马,万一等他们人马集中,对于我们未来行动便十分不利了!”
“鬼使”陶勇道:
“二当家,我这左掌伤势已无大碍,第一支派令使由我来接!”
君不豪道:
“不,我要所有受过伤的弟兄全留下来,我们各路人马也就在这几天该到齐了,少不得你们要加以安排!”
张召问道:
“二当家,我们几个轻伤的早就好了,二当家尽可再派我们出战!”
君不豪道:
“我以为你们这些天的拼杀,多少也知道敌人的状况,所以我要你们留下,把各路人马加以整编,等我命令,便一路杀上唐山!”
陶勇道:
“二当家呢?”
君不豪道:
“明日我率领八分堂欧阳堂主与秦副堂主、七分堂金堂主、副堂主王中、九分堂堂主、副堂主齐先勇六人就近扑向敌人几处分舵拦截,情况如果顺利,十天八天我们便回转白马镇!”
“百灵堡”第七分堂,堂主“火豹子”金鹏,原在贯县被人称做第一条好汉,手下副堂主王中,更是个不要命角头。
天才刚放亮,王中已招呼伙计把七匹快马牵出栈房外,第八分堂副堂主秦勇正提着一袋吃的走来,有个伙计提了大壶茶水,分装在各皮囊里。
那面,七位堂主已簇拥着君不豪走出来——
坐在马背上,君不豪对陶勇高威等几位堂主吩咐:
“约束弟兄们不可入城,更应注意可疑人物!”
斑威等一齐送君不豪等七人出了刁家骡马栈,便立刻命伙计紧紧关起客栈门,任谁也不准随便外出!
怒马疾驰中,“追魂老六”君不豪已在马上对金鹏几位道:
“距离最近的是东南方不到四百里的谷北镇,那儿是‘黑虎寨’第二分舵,如果幸运,我们或可拦截住石振芳!”
马上,金鹏掀动厚厚嘴唇,露出一口黄板牙,道:
“二当家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办!”
君不豪道:
“从谷北镇往唐山,应该转道白马镇打尖歇一宿,也许姓石的知道白马镇是我们地盘,只怕绕道而偏西从凤凰沟绕往唐山去了!”
“虎贲”常玉良尖声应道:
“我们就去凤凰沟拦截!”
七匹快马过午不久,已到了一处大山下,君不豪指着一道大峡谷,道:
“这儿就是凤凰沟,我们且找地方歇着。”
“金枪”欧阳风道:
“万一姓石的已经过了这条山沟,我们不是白白在这儿耗时辰?”
一笑,君不豪道:
“泰山镇我搏杀了羊角镇的寇大勇,从羊角镇到唐山距离看,只怕谷北姓石的没那么快,如我所料不差,姓石的也就在这一两天内必然会打此经过!”
七个人就在一堵绝崖后面,掩藏起马匹,撕吃着干粮,谁也不再多说一句话!
日头偏西,君不豪无聊的跃上山顶去,不料他才回头往远处一望,便立刻一路跃下山,边高声道:
“来了!来了!”
欧阳风几人正歪倒在草石中闭目养神,闻言一个个弹身而起,金鹏仰面遥望,边叫道:
“在哪儿!”
君不豪皱紧眉头,道:
“距离尚有六七里,不过我这次只怕失算了!”
一愣,常玉良道:
“怎么说?”
君不豪直不愣地道:
“姓石的像是大搬家,人马不下一百多!”
一旁,齐先勇道:
“真有那么多?”
君不豪道:
“迤逦一里长,怕只多不会少!”
欧阳风道:
“以我七人之力对抗一百多人,必得出奇才能致胜!”
金鹏点头,道:
“时间仓促,未必就能有致胜之道!”
常玉良道:
“依我看,不如我们七人上马,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尽力冲杀,反正是免不了的一场厮杀,去唐山或在此山峡中没什么两样!”
半晌,君不豪没有开口,他只是低头沉思……甚至,他连欧阳风几人说的话也未听入耳里。
远处已有了马蹄声传来……
君不豪当即对欧阳风六人道:
“去两个人照顾马匹,不能让马嘶叫,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王中与齐先勇二人便立刻往藏马地方扑过去——隐藏在山崖后面,君不豪几人暗中往峡谷中望过去,只见大队青色劲装大汉,人手牵着一匹大马,每个人背着大砍刀,足踩芒鞋,大步往凤凰谷中走来——
细看马上,皆驮着两只大麻袋——
最前面一人率领着十二名劲装大汉,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那人看来四十多岁,一把金背砍刀挂在马鞍上,长髯垂胸,牛蛋眼几乎挤出眼眶外……挺胸凸肚,一副唯我独尊的坐在马上!
山崖后面,君不豪低声道:
“那个大胡子汉子便是谷北镇的‘金背刀’石振芳,老小子果然走这条山路了。”
常玉良道:
“他像是在押运粮食嘛!”
君不豪笑笑,道:
“鲁西的谷北是有名的粮仓之地,唐山黑虎寨经过乔太冲那次烧粮,大概山寨存粮无多,才顺便召石振芳押运粮食赶往唐山了!”
“火豹子”金鹏道:
“他妈的,八九不离十。”
常玉良道:
“如此,我们更不能叫姓石的把粮食运上唐山了!”
君不豪斩钉截铁的道:
“当然。”——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