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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飘雪真能沉得住气,铁无情那样夸耀他,不管他心里有何想法,绝不形露在面上,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只是面色极冷的凝视着铁无情;此刻,他由铁无情的论点里才知道眼前的人更是个可怕的敌手,因为对方仅从他的架势上就已知道敌手的深浅了。
雪飞狐脸上漾起一抹诡秘的笑意,老实说,他所往来的这群人,在他心里只有西门飘雪和金轮法王才是个人物,尤其西门飘雪,在剑道上所浸婬的功力可说是能敌者不多。他不相信铁无情能应付得了,至少西门飘雪带给铁鹰组合的威胁不少……
空气是寒疑的,气压也低沉得彷佛有一件东西卡在喉咙里使人透不过气来,西门飘雪已跨了出去,那步子是轻缓而一致的,每个步伐都有一定的方寸,阮二嫂突然紧张起来,一张脸靥变得好白好苍凉,那细柔的娇躯开始抖颤了,她和西门飘雪认识的太久大久了,她知道西门飘雪每要杀人之时,都是这种步伐和表情,那是他一贯的动作……
蝎子一挫腰,飘了出来,道:
“少主,我要会会西门朋友……”
西门飘雪目光一掠,道:“你不是对手。”
蝎子嘿地一声道:“未必——”
蝎子的剑如水样的洒了出来,那真是快速而利落的一剑,快中带狠,狠中含霸。这才是蝎子的真正功夫,利刃眼看已到了西门飘雪的胸前,他站在那里连动也没动一下,当剑光已近他衣衫的刹那,他的手仅是一晃,谁也没看清他的剑是怎么出手的,可是却听到当地一声,蝎子的剑被挡开了,蝇子的剑不但被挡开了,手臂上还多了一条血槽,一股鲜血自手臂上流下来,他握剑的手已垂下来,那一剑是怎么中的,别人是没看出来,却晓得那是西门飘雪的剑给伤的。
蝎子冷漠的道:“好剑法!”
淡淡一笑,西门飘雪道:“你也不错,刚才那一剑寻常人是躲不过的,我虽然躲过了,那是因为我了解你的剑势,因为一个高明的杀手剑法讲究的是快利和狠厉,只要了解这点,避开你的剑法就不难了。”
蝎子肃然的道:“高明!”
西门飘雪瞄了铁无情一眼,道:
“对这位铁朋友,我就没那么大的把握了……”
淡冷的脸上,浮掠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铁无情道:
“客气,西门兄,我知道你是雪叔的朋友,目的是来对付我,咱们功夫不会差太多,是死是活全靠运气,你可以出手了……”
西门飘雪点点头,道:
“你是个爽快的人,唯有爽快的人才能将剑练到最高境界,看来咱们这一场很难论胜负了。”
他的眼神集中,将全部精力集中在铁无情身上,只见西门飘雪的肩头略略一动,一溜冷光破空而出,如空中闪过的疾电,一闪而没——
而铁无情动作也不慢,在对方的剑式发动的同时,他那柄神兵利器,业已如昂首半空的蛇信子,那么敏锐的疾飘而逝,双方的剑都是稍沾即走,绝不碰击在一处,那浮游的身子,真如空中的燕子,穿梭而快速。
刹那间,两人的身子在空中盘旋而去——
只有两个影子,而居然无法分辨哪个是哪个。
场中俱是武学的行家,他们似乎已忘却了仇恨,俱被这一场激烈的交手而吸引住了,目光随着他们那翻动的身影而移转。
阮二嫂手心里已捏出了冷汗,她连口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自己的呼吸声破坏了两人的交手,她脸上的神色却随着那激烈的剑影而转幻,因为她也是个剑道高手,她可品鉴出两人功力的深厚……
雪飞狐脸色愈来愈凝重,已没有先前那么轻松了,因为西门飘雪所给他的倚恃太重要了,这是唯一能克制敌方的高手,如今这位高手却尚未占上半点上风……
蓦地里——
两个人身形突然一分,双双自空中曳落下来,铁无情还是那股朗朗的表情,洒月兑的含笑而立,那柄剑已归进剑鞘之中,而西门飘雪却面色苍白,长袍的前摆已裂开了一道口子,他凝注在铁无情的脸上,拎涩的道;“你才是真正的剑手……”
铁无情淡淡地道:“哪里,我侥幸——”
西门飘雪嘴角一掀,道:“我将永远否再用剑……”
只见手中那柄剑深陷泥地之中,暗中一震,强大的劲力已折断了他心爱的那把利剑,那是一个剑手的悲哀,舍了自己最顺手的利器,而终生不再用剑,这是多么悲怆的心境——
铁无情愣了一愣,道:“西门兄,你这是何苦?”
西门飘雪长吸口气,道:“我一生练剑,与敌交手,从未败过,连平手的机会都很少,今日败在你手里,证明我的剑术没有练到家,既然不能成为天下之最,那还练它干什么?”
雪飞狐急声道:“飘雪,胜败不能论英雄,你不能这样就罢手,咱们曾约定好,你要帮我除了他……”
一转头,西门飘雪冷冷地道:
“你可以自己动手,我西门飘雪决不干了………”
此人是个剑客,剑客有剑客的傲气,他似乎有许多不屑和悲怆,狠狠的瞪了雪飞狐一眼,然后向铁无情拱拱手,低冷的道:
“你刚才很可以杀了我,为什么故意手下留情?江湖上都说你是剑冷心酷的人,,这种做法与你个性不合……”
脸上一片肃然,铁无情正色道:
“一个真正的高手是值得尊敬的,你不但会剑,更懂得剑,仅这点已非普通剑手能比,我敬佩的是这样的汉子,是你这样的的高手,如果杀了你,我内心会一辈子悔恨,一辈子抱憾……”
西门飘雪终于有些激动了,声音略高的道:
“好,铁兄弟,知我者你,懂剑道者也是你,我们虽然在这种情形下认识的,这辈子,我永远把你当朋友,随时随地都会恭候大驾,咱们痛饮几杯——”
说完话,他仰头一阵畅快爽朗的大笑,阮二嫂那颗心终算是放下了,可是她忽然全身打了一个冷颤,因为她感觉出有股阴影突然掠进了心头……
雪飞狐嘿嘿地道:
“你们是朋友了,老夫还能在道上混么?”
一只手已快速的贴在西门飘雪的背后,那是个致命的死穴,西门飘雪哪料到雪飞狐会在众目睽睽下突然向自己下手,他冷冷地道:
“老雪,你想干什么?”
雪飞狐嘿嘿的道:“我是个爱才如命的人,是人才就得甘为我用,既然不听我的,我决不会留他让别人使用……”
好毒的心,好低俗的手段,西门飘雪嘴角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他彷佛根本不想分辩什么,双目缓缓垂下,而四周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出手救人,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无人能救得了他。
满面的愤怒和杀气,铁无情怒声道:
“雪叔,这手段卑劣——”
雪飞狐嘿嘿地道:“你懂个屁,现在我给你上一堂做人的道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用人也是一样,能用者就用,不能用者就杀,免得将来成为敌人,像西门飘雪这样的人,留下是个祸,如为别人所用,必将后患无穷……”
话声方落,阮二嫂已格格娇笑起来,她轻缓的移动着细碎的步履,缓缓贴近雪飞狐身边,道:
“老雪,我还真亏跟了你,当年你金屋藏娇的买下我,如果我不答应,只怕是早活不过今日了……”
雪飞狐苦笑道:“夫人,这是两码子事,跟这个扯不上边……”
阮二嫂一张脸轻轻挨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万一有一天你玩够了,会不会,连我也杀了……”
摇摇头,雪飞狐叱道:“胡说,我哪舍得……”
这个老狐狸一辈子都跟人玩阴的,谁会想到有个人比他还阴,阮二嫂突然抽出一柄匕首,猛向腰眼上刺去,这种变化只怕连雪飞狐都没有想到,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会出手杀他,只见他哎呀一声,人已半蹲下去,西门飘雪借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已移闪出去。
雪飞狐颤声道:“你,你……”
阮二嫂冷冷地道:
“枕边人杀了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老雪,你应该先去打听打听,飘雪和我的关系,当年如果不是你拿大把大把的银子从老鸦子手里强行把我买过来,我会依了你么?我和飘雪是从小长大的,我们青梅竹马,共许终身,阮二嫂虽是个婊子,但,决非忘情背信之人,如果不是你,我和飘雪早成了夫妻……”
雪飞狐愣了,阮二嫂这一番话,比那一刀还让他痛苦,他惊悸的望着这个风情万种又能让男人动心的女人,几乎不相信这番话是出自她的嘴里,也许现实太冷酷了,这掩不住的事实令这个快近中年的人突然苍老了许多,他悚然的道:
“怪不得你要我请他来助我呢……”
阮二嫂冷厉的道:
“我请飘雪来帮助你,倒是出自肺腑的助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要杀飘雪,这全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我下手伤你……”
雪飞狐厉声道:“婊子货,此仇我雪飞狐必报……”
阮二嫂不屑的道:“省省吧,眼前的大祸你就月兑不过,铁公子得血海深仇你就交待不了,念在咱们夫妻一场,我不想说的太难听,希望你能月兑过这一次劫难。”
说完话再也不看雪飞狐一眼,她满面痴情的望着西门飘雪,他轻轻挽着她的手臂,缓缓而去。
雪飞狐愤怒的吼道:“婊子,你别走……”
他双目凶光大露向他身后的那些汉子望了一跟,只见这些人俱寒冷的望着他,他想不到显赫一时的他,此刻连一点威风也摆不出来,黯然的叹了口气,腰际一阵一阵剧痛传来,他伸手一模,只见一片鲜血,雪飞狐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自己人手里,他惶乱的突然扯出了剑……
铁无情冷冷地道:“雪叔,你还能动手么?”
雪飞狐嘿嘿的道:“怎么,你要跟我交手?”
点点头,铁无情道:“雪叔,父仇不共戴天,做子女的能不报么?”
雪飞狐颤声道:“你杀我吧。”
摇摇头,铁无情怆然的道:
“你受了伤,现在杀你并不是件光荣的事情……”
站地一旁的屠一刀嘿地一声道:
“少主,你有那份容情,我老屠可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咱们兄弟千山万水的来到为里,可全是为了这杂碎,如今他想死,嘿嘿,我就成全他……”
老屠果然挥刀跃了过来,铁无情伸手一拦,道:
“老屠,先让他疗伤,等他伤好了,我自然会给他一次机会,目前咱们不要乘人之危……”
雪飞狐一呆道:“你不杀我……”
铁无情面色一寒,道:“只是让你多活几天而已……”
在那栋黑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散发着一缕昏黄的灯火,这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雪飞狐满头的蓬发凌乱的已纠结在一起,他双目赤红的瞪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寻觅不出有哪个地方可让他钻出这间屋子,一连七天,七天虽然已将身上的伤给养好了,可是等死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已亲眼看见过铁无情那身功夫,决非他一人所能对付的,他知道自己只要困在这里,就无法逃月兑死亡的命运。
刹那间,他将这一切的后果全归咎于阮二嫂,如果不是娘们,他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如果西门飘雪不是临时抽腿,他更不会败到这种程度,此刻,他将所有的恨全怪罪在这两个人身上,所以,他发誓,他只要能月兑离这里,他必要手刃这两个人,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付出多高的代价,他都要亲手追杀他们……
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月兑离此困,如何溜掉,四周都是守着他的杀手,要从这间屋子走出去,真比登天还难……
他看过整个屋子的四周,明桩暗桩不下十几道,要从囚笼里月兑困出去,除非有神仙之能,遁土之功,否则,雪飞狐当真要死在这里了……
堂堂东王,举天下之首富,有永远花不完的财富,享不尽的富贵,如今却在这里等死,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忽然想到了那条系在腰上的腰带,那是一百二十颗宝石镶成的金缕玉丝带,举世就这么一条,价值能买下半个洛阳城,这是他身边唯一最值钱的东西,随便摘下一颗宝石都能过上一辈子,他模了模那条带子,假如这条带子能换取他的那条命,他愿意……
咚咚咚——
他敲了三下窗棂,屋外立刻有人喝道:
“干什么?不怕吵死人……”
那是锥子的手下,是他道地的杀手。
雪飞狐低声道:“兄弟,我想请你帮点小忙……”
说着,他将戴在手上酌蓝玉戒子避了出去,一颗蓝汪汪的戒子呈散着夺目的光芒,那汉子鼻子里哼了一下,冷冷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雪飞狐嘿嘿地道:
“不成意思,给小兄弟一点小玩意……”
那汉子将蓝玉戒子握在手心里看了一眼,道:
“别想用这玩意让我放了你,我没那个胆!”
摇摇头,雪飞狐道:
“老夫不会那么不上路,我只想问你几句话。”
那汉子哦了一声道:“说吧。”
雪飞狐嘿嘿地道:“我只想知道这里由谁负责……”
那汉子想了想,道:“黑三、黑大爷……”
雪飞狐眼珠子一转,道:“告诉他,我想见他……”
那汉子一愣,道:“就这么简单——”
雪飞狐嗯了-声道:
“大家都在外面跑的,我不会过份要求你,你只要传话给黑三,这颗大内蓝玉戒就是你的……”
那汉于哼地一声道:“等着——”
雪飞狐根本没有选择,只有等,他听见那汉子吹着口哨离开了,雪飞狐那两只手在紧紧的握着,他不知道这汉子会不会把话传到,黑三会不会来,一刹那,各种纷乱的思绪纷至沓来,脑子里几乎连一刻也不停下……
他在焦虑中等得,等待这唯一的希望,连晚饭他都没有心思吃,哪知正在他失望而不安中,那扇门忽然被推开了,黑三面容冷肃的走了进来。
雪飞狐激动的道:“黑三——”
黑三冷冷地瞄了他一眼,道:
“你找我,什么事……”
雪飞狐揉揉手,嘿嘿地道:
“我想跟你谈个条件……”
黑三不屑的道:
“你不会想叫我放了你吧……”
雪飞狐那颗心几乎要跳出去,道:
“正是要你放我……”
黑三哈哈大笑道:
“老雪,铁少主的为人怎么样?你是见过了,他的武功如何?你也很清楚,我如果把你放了,铁少主会饶了我么?而我又如何交待这件事……”
雪飞狐嘿嘿地道:
“黑三,别人不了解你,我却相当清楚,当年你是个绿林大盗,被王者之尊给降服了,愿终生为奴,可是如今王者之尊换了主,你心里并不服气,时时都在动那个金面王的念头……”
黑三神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
雪飞狐嘿嘿地道:
“别忘了,你有个女人……”
黑三真的震颤了,他没想到雪飞狐的消息这么灵通,灵通得啥事都很清楚,他那晓得雪飞狐为了对付铁无情,不惜花下巨资,搜集铁无情和身边那些人的资料,老雪在这方面很下了一些功夫,黑三,哈多每个人的过去,他都有一套完整的资料……
黑三冷冷地道: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雪飞狐嘿嘿地道:
“如果我能帮你拿到金面王,了却你多年的心愿……”
黑三冷笑道:
“你死在眼前,又能帮我什么?”
雪飞狐扬一扬手中那条镶满一百二十颗宝石玉的带,那确实是条让人看了心动的宝物,红蓝黄绿,各色各样的宝石散射着各种不同的光华,金缕玉绿,价值不菲,黑三在绿林道上多年,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就是没看过这样名贵的玉带子。
雪飞狐双手递过去,道:
“送给你……”
黑三一缩身子,道:
“这个还动不了我的心……”
雪飞狐嘿嘿地道: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份,如果,你放了我,除了这个外,我愿将我全部的家当分给你一半,洛阳的宝兴行,北京的通顺楼,还有天坛的驿运行……”
哼地一声,黑三冷冷地道:“谁又信得过……”
由这句话里,雪飞狐知道他心动了,平心而论,雪飞狐还是个很守信用的人,三十六友的素行,黑三也很清楚,他相信雪飞狐办得到,只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这样做了,天下要容身就难了……
雪飞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道:
“我会画押给你,还有一件事我都为你想好了,你跟我一块走,江湖上要想混下去,唯有除了铁无情,否则,咱俩逃到天涯海角,还是会被他们追上……”
点点头,黑三道:“不错。”
雪飞狐嘿嘿地道:
“要除掉铁无情不难,咱们只要进了‘三恨园’。”
黑三大惊道:
“那地方无人能去,去了就死……”
雪飞狐嘿嘿地道:
“我是唯一能去的人,因为百善禅师,百恶老尼,还有无心居士,他们跟我有那么点交情……”
黑三沉思道:
“三恨园的三位怪人,绝不出那个谷一步,你难道能说服他们,出来杀掉铁少主……”
眼珠子一翻,雪飞狐得意的道:
“他们虽不会出谷,难道我们不会引姓铁的进去,黑三,只要铁无情进了‘三恨园’,他就甭想活着出来,那具金面王就会到你手中……”
金面王是黑三多年梦寐以求的宝物,在铁无情从铜人堡将他们救出来的时候起,他心里就不平衡,若非哈多和他那份交情,他真不甘跟着铁无情,王者之尊二代之主死后,他就发誓要那面金面王,如今,这个秘密给雪飞狐查出来了,他知道隐瞒下去也没多大意思,而雪飞狐每句话似乎都说中了他的心事……
黑三想了想,道:
“他会上当么?”
雪飞狐一拍胸脯,道:
“我老雪一日不死,铁无情一日不会放过我,因为他老子的死,跟我多少有关系,况且,那批黄金大部份都在我手里——”
黑三双眉一皱,道:
“他果然不会放过你……”
雪飞狐嘿嘿地道:
“你设法帮我出去,好处自然有你的——”
黑三心里一横,道:
“好,咱们博一博手气——”
他伸手将那条宝石腰带拿在手里,咬咬牙,向雪飞狐施了个眼色,然后,他拍拍手——
站在外面那个汉子走了进来,道:
“黑爷,有事……”
黑三嗯了一声,道:
“把姓雪的给我捆起来……”
雪飞狐方自一愣,那汉子已提着一个牛皮绳子扑过来,而黑三却在这汉子身子一扑的刹那,伸指点了他的穴道。
黑三急声道:
“快换上他的衣服——”
雪飞狐嘿嘿地道:
“高明——”
黑三冷冷地道:
“如果不这样,你只怕连这屋子也出不去……”
雪飞狐动作真快,已月兑下那汉子的一身黑衣换上,而将自己衣服给那汉子穿上,然后,把那汉子放在床上,他俩看看没有什么破绽,双双踏了出去,门已关上——
茫茫的黑夜中,这两人很顺利的走了出去,那些值夜的汉子一见是黑三和自己家兄弟,纷纷挥手示意,任他俩畅行无阻——
两个人急快的离开了那囚房、雪飞狐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道:
“黑兄,我这里先谢了。”
黑三冷冷地道:
“那倒不必,只要你守信就行了。”
雪飞狐长吸了口气,道:
“我说过的话必定算数——”
蓦地里——
一个生冷的话声,道:
“你说过的话就像放屁那样,永远是臭的……”
黑三和雪飞狐两人悚然而惊,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话声,显然两大的行动已给人识破了,黑三全身功力凝聚,双目其冷如刃,沉声道:
“谁?”
只见哈多寒着一张脸缓缓自黑暗中踱了出来,他双目有股凛然的怒光瞪着黑三,森冷冷的道:
“黑三,你对得起少主么?”
黑三心底一寒,道:
“哈兄,我……”
炳多冷冷地道:
“你尚没铸成大错之前,立刻押着姓雪的回去。”
黑三一呆道:
“这……”
雪飞狐嘿嘿地道:
“黑三,咱们眼前已无路可走了,是生是死两条路全由你自己选择,姓哈的,看样子是不会放过我俩了……”
黑三苦涩的道:
“哈兄,请原谅我……”
他和哈多有十余年的交情,见哈多那张严肃的脸,一股惶悚和难过的心绪掠过心坎,双眼一转,居然跪在哈多的面前。
炳多一呆,上前扶道:
“起来,人活着要像象条汉子……”
他伸手去拉黑三的手臂,黑三猛地一掌由下切了过来,那一掌又快又疾,又是在哈多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哈多只觉胸口如被雷殛,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已仰身而倒。
他颤声的道:
“黑三,你……”
黑三嘿嘿地道:
“我不想杀你,可是这件事被你撞见了,如果不这样,我们决走不了,念在多年交情上,请原谅了……”
炳多颤声道:
“黑三,别做傻事,你会受天理……”
雪飞狐冷冷地道:
“宰了他——”
他上前一掌拍下,哈多的身子已被劈出老远,那喷洒的血渍溅了满地,哈多在抖颤着,黑三怒叱道:
“老雪,你——”
雪飞狐哼地一声道:
“不宰了他,咱们能逃的了么……”
黑三一咬牙,跃起身来,拉着雪飞狐疾跃而去,黑夜里,风冷如刀,那无情的寒夜使这里更加凄冷——
昏黄的灯影下,哈多的尸体被抬了回来,那扭曲的脸庞,满身的鲜血,都在说明他是受了沉重致命的掌伤,铁无情那张脸显得苍白,他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他的心随着哈多嘴角里流出来的血液而绞碎,哈多是个忠厚而耿直的老人,他有份执着的忠义,宽厚的心境,他默守着王者之尊的精诚,愿一代代的为奴,这是他敦厚的地方,也是铁无情最尊敬的地方……
他改变了铁无情的一生,给了铁无情那玄秘的功夫,也拓展了铁无情人生的历程,铁无情在难过中想到了哈娃娜,他如何向哈娃娜解说哈多的死因……
锥子沉痛的道:
“当家的,咱们追,黑三和老雪跑不出去……”
双目中含着泪,铁无情冷冷地道:
“天涯海角,我也要剁了他们……”
锥子苦涩的道:
“当家的,那个小兄弟收了老雪的一枚戒子,这是我手下,所有一切的罪都有我承担——”
挥了手,铁无情道:
“别说这些,我要知道他们往哪里跑的……”
蝎子道:
“很快就有消息了,我们的人会立刻回报……”
铁鹰的汉子果然都是追踪采探的好手,他们从出事到目前不过仅仅几个时辰,但,他们却将黑三和雪飞狐的形踪掌握的很好,消息很快的传了回来。
两个汉子已奔回,锥子道:
“大脚,有消息么?”
那个叫大脚的汉子拱手道:
“有,我们兄弟一路跟下去,总算将他们的行踪弄清楚了,这两个人行动相当隐密,时东时西,走的完全是荒山野地……”
蝎子怒声道:
“大脚废话不要太多,我们只要知道他们在哪里落脚,目的地到底在哪里?”
大脚喘了口气,道:
“他们如丧家之犬,哪里还敢落脚,据属下一路追踪研判,这两个人是往三恨园那方面走……”
三恨:百善、百恶、无心,江湖上三个俱与佛门有缘的三个怪人,取三恨之名,霸占骷髅谷武林道上,谁都不愿也不敢进入三恨园,黑三和雪飞狐两人难道不怕死,硬往鬼门关闯……
屠一刀恨声道:
“妈的,他们倒会找个地方躲……”
蝎子沉思道:
“大脚,通知弟兄,严密的监视着这两个人,不管这两个家伙躲在哪里,咱们也要把他俩挖出来……”
大脚嘿嘿地道:
“请放心,我大脚别的本事没有,追踪采盘绝是一流的,我已命兄弟们守在那里,一有动静,他们会立刻回报……”
铁无情望着哈多的尸体,沉痛的道:
“咱们先安葬了哈多……”
屠一刀大声道:
“对,入土为安,虽然哈多死得很冤,我们兄弟一定会替他报仇,可是,少主,咱们要不要通知哈姑娘……”
铁无情全身一震,怆然的道:
“当然要通知,立刻派兄弟去七绝岛告诉她老爷子已经死了,请她节哀顺变,咱们必将元凶擒回,再祭她的义父……”
在两根白蜡前,几盘素果,三炷信香,铁无情率领全体兄弟向这位可敬的老人致敬,他们兄弟全是一条心,全是血性的汉子,谁又想到兄弟中出了个黑三,黑三居然叛离了他们的组合,而又伤害了最令人敬仰的哈多,铁无情挥泪了,他痛心失去了一个最得力又忠厚的助手……一撮泥土掩盖了多少千古英雄,哈多在众兄弟扶柩下,埋进了那坏泥土里,永远伴着清风星月,长眠于地下,而他将永远消失于这个混沌的人世……
当丧事完毕以后,铁无情已迫不及待的道:
“老屠,咱们要立刻采取行动……”
屠一刀一扬眉道:
“当然,乘大伙的心还没冷,而在沸腾的时候,我们要将这两个贼手砍了,给老哈雪恨……”
锥子低沉的道:
“当家的,兄弟那股火已在燃烧,我们就硬闯骷髅谷,看看那两个龟孙儿子能在谁的裤裆里躲着……”
沉思片刻,铁无情道:
“兄弟,进骷髅谷会三恨老人,不要去这么多人,你知道,三恨是三个古怪的人,他既然不愿陌生人入谷,自然是有它的道理,拿黑三和老雪,也用不着这些兄弟,我想和老屠两个人就办得了……”
锥子凝重的道:
“不行,我们不能让当家的单独犯险,这样好了,老屠,蝎子和我,咱们四个人入谷,一来大伙可以照应,二来我们也想会会那三个老怪物……”
蝎子坚决的道:
“对,替老哈报仇是大伙的事,我当然要算一份……”
铁无情想了想,长吸口气道:
“好,咱们这就闯闯骷髅谷——”
当铁鹰兄弟历经数日快骑跋涉,又经过风雨飘摇渡船而至七绝岛,将那封信交到哈娃娜手上时,哈娃娜彷佛遭到了雷殛似的站在那里,人若木鸡般的呆在那里,眼泪如断了线一样,串串连连的自腮靥上滚落下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哈多身上,那个慈祥又憨厚的老人,给了她最美好的童年时光,也付出了他一生的爱,虽然她已知道那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还是敬他爱他,养育之恩大如天,他永远是她心目中的父亲……
送信者丝毫也没停留,又赶了回去。
此处香花四溢,万紫千红的各色小花遍植岛上,海风习习,硕大的海鸟在空中飞掠,浪花轻吻着岩石,溅起了点点滴滴的水珠,哈娃娜在岩边已站立了两个多时辰,她痴望着远处的大海,彷佛沉缅在往昔的思绪里,站着站着,那夕阳已渐渐来临,直到耳边响起一声道:
“孩子——”
那是她爹七绝神君的声音,她连动都没动,七绝神君已疼爱的飘落在她的身后,他伸出那只慈爱的手轻轻扶着哈娃娜的肩头,道:
“孩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炳娃娜蓦回头,面上泪痕未干,七绝神君睹状一呆,惊诧的道:
“你怎么啦?”
炳娃娜只觉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哇地一声在爹爹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七绝神君怒声道:
“谁欺负你,告诉爹爹,爹杀了他……”
摇摇头,哈娃娜颤声道:
“我爹死了……”
七绝神君怒声道:
“胡说,爹不是活得好好的……”
炳娃娜苦涩的道:
“不是你,是……”
七绝神君一震道:
“哈多……”
“嗯!”哈娃娜清声道:
“爹,我要替他报仇……”
七绝神君心底一沉,道:
“他是给人杀的……”
炳娃娜嗯了一声,将铁无情那封信递给了七绝神君,七绝神君眼珠子一瞄那信的内容,惊诧的道:
“他们要去三恨园,那里去不得……”
炳娃娜大惊,道:
“爹,那里很危险……”
七绝神君面色凝重的道:
“百善僧、百恶尼、无心居士是湖海三怪,杀人如吃白饭,武功高深似海,骷髅谷里尽是骷髅,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走出来……”
这一说,哈娃娜那颗心几乎要跳出口腔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颗心全悬在铁无情身上,此刻,她惶恐而颤悚的望着七绝神君,道:
“爹,我要帮助铁少主……”
七绝神君一愣,道:
“别胡说,你现在正在练功,要四十九天才能练成,这时候离岛,岂不前功尽弃……”
炳娃娜哀求的道:
“爹,我不要练功了,我只要替我爹报仇,铁少主已去骷髅谷,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冒险……”
七绝神君鼻子哼了一声道:
“不行——”
炳娃娜只觉那颗心全碎了,哇地一声转身狂奔而去,然后,在狂奔中向海里跃去,让冰冷的海水冲击着她那娇弱的身躯,七绝神君大惊道:
“你,你……”
他飞跃在海面上,拉起哈娃娜弹回岛岩,而哈娃娜却已晕迷过去,眼眶里尽是那伤心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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