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梅真个把太阴神功的“止心法”和“制动法”两段念了出来,总共一千多字,萧玉霜等三人内功本有根基,人又聪敏,一点便透,大家闭目默念了两遍,已经融会贯通,冷霜梅笑说道:“你们由今天起,已经不用怕萨菩婆什么催魂功夫和离魂大法了!闲话少说,把孟丝伦郡主救醒过来,方才再作道理吧!”
史存明慌忙把金弓郡主抱起来,让她的头枕到自己的大腿上,冷霜梅学救治铁爪魔娘的法子,搓热双手,向她前胸后背和两太阳穴推揉了一阵,方才揭开她的眼皮,用力一吹孟丝伦的瞳孔,金弓郡主方才悠悠醒转过来,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奇怪,我怎的这样瞌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少年壮士一阵心酸,正要开口叫她的名字,冷霜梅摆了摆手,向孟丝沦耳边一声清叱道:“真即是幻,幻即是真,一枕黄梁,人间梦觉,快清醒过来吧!”
孟丝伦果然睁开星眸,她首先瞥见了史存明,惊诧问道:“明哥,你哪时候回来,这里是铜鼓关吗!怎的这样冰冷?”
潇湘仙子笑道:“孟姑娘,这里并不是铜鼓关,咱们是在大雪山上,你给萨菩婆那妖妇擒到这里来,我们把你救了啦!”
金弓郡主茫茫然道:“唔!原来如此,怪道我做了一个恶梦,我梦见萨菩婆那个女妖巫,带着大队清兵杀入铜鼓关来,我正要上前跟她交战,那妖巫用手一指,我便不能够动弹了,清兵把我擒住,押进大营,到了福贝子的中军帐前,福康安那厮向我拍案大骂,说我是叛逆首领,抗拒天朝,杀掉了他八九万大军,叫金山双丑把我用绳索捆绑起来,高高吊在一座雪山高峰上,说要把我活活冷死饿死,我正在打算咬舌自杀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青光一闪,吊住我的绳子,突然中断,跌了下来,我在一吓之下,便人事不醒了,存明哥哥,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孟丝伦这一番话,并非虚假,正是她受了萨菩婆催魂大法之后,脑海里反映出来的幻像,说它是梦又不是梦,半真半假,史存明道:“贤妹,你被妖巫的精神功迷惑住了,她已经被冷女侠生擒了,你看看这妖妇不是躺在那儿吗?”金弓郡主方才抬起头来,她猛然瞥见了铁爪魔娘,不禁一声惊叫!
萧玉霜笑说道:“孟郡主,你不用怕,甘老前辈已经跟我们化敌为友啦!”
史存明把腰间水壶解了下来,给孟丝伦喝了几口清水,金弓郡主的头脑然后渐渐清醒,想起从前的事来了!
史存明再告诉了她刚才被长绳吊在悬崖下的危险情形,说了一遍,又说了冷霜梅、萧玉霜两位女侠拯救她的经过,孟丝伦听得汗流浃背,方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不禁把萨菩婆恨入骨髓。
这时候冷霜梅已经着手把萨菩婆弄醒过来,她解除大阴神功的方法,十分简单,先用左手抵住女巫背心,把萨菩婆向上一托,直抛起来,一脚踢去,登中了女巫腰后的“凤尾穴”,萨菩婆砰的一声响,弹起六七尺高,冷霜梅却是身形如电,不等女妖巫掉头下落,一个飞身过去,抓住了萨菩婆的衣领,反臂一旋,转了半个圆圈,然后向雪地上用力一摔,萨菩婆大叫一声,当堂醒转过来,她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脑门,好比噩梦初醒的样子,冷霜梅笑了一笑,说道:“内阴神篇的经文已经念完了,你记清楚了没有?”
萨菩婆睁开怪眼,看见冷、萧二人悠闲地站在自己旁边,金弓郡主倚在史存明的怀里,知道着了对方的道儿,真个怒不可遏,气向上涌,就要一翻身躯,直跳起来,向冷霜梅扑去,谁知道她的身子一动,方才明白自己四脚手脚,软绵绵的,完全没有了半点气力。
女妖巫也是个行家,她知道自己着了敌人的精神功,冷霜梅对于这一门本领,比起自己还要内行,萨菩婆不禁长叹一声,她把双目一垂,索性坐以待毙,冷霜梅呵呵笑了一阵,方才说道:“萨菩婆,人不可以貌相,水不可以斗量,你以为学了天竺国一点瑜伽术,西土地方一点皮毛的精神功,便可以横行天下,肆无忌惮了吗?现在如何!作法者反以法毙,害人者反成自害!我现在要杀你,直同反掌之易,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你一次,走吧!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七个字你要记着,改与不改,为祸为福,完全在你个人一念罢了,知道没有?”
萨菩婆听见对方说饶了自己的性命,立即放下一块心头大石,她阴恻恻的站起身来,恨声说道:“姓冷的,老娘今天总算栽在你的手里,不过我萨菩婆讲究的是恩怨分明,此仇不报,在生人世,后会有期,再见!”
这女妖巫说完之后,也不等冷霜梅回答,便自手足并用的爬下雪峰去了,别看她消失了武功,身手仍然十分矫捷,眨眼之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影里,踪迹不见。
萨菩婆这一走,冷霜梅向萧玉霜道:“师妹,咱们的事已经完了,走吧!”
史存明和铁爪魔娘站起身来,金弓郡主的精神气力还不曾恢复,史存明索性把她兜在背后,一同下山,一路上星飞丸泻,绝不停留,不到半日工夫,已经走出了大雪山,返到山南温谷地带。
铁爪魔娘望了一望远处,说道:“前面不远地方,就是福康安的大营,我不到铜鼓关了,就在这儿分手吧!可是……”
她嗫嚅着若有所言,却又说不出来,潇湘仙子笑道:“甘道友,你要我指点贵派锁阳洞里的金关玉锁二十四个坐功图式吗!很好!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事,你暂时返回崆峒山上,我在一年之内,登门造访,再跟你说明一切便了!”
铁爪魔娘微微感到失望,冷霜梅笑说道:“大家已经化敌为友,何必急在一时,我们因为军情吃紧,满清征西大军得到增援,三几天内便会向铜鼓关发动攻势,我们不能够不光顾眼前形势,道友放心,到时我冷霜梅也要拜访主山,一言为定,只管放心回去便了。”
笆翠莲听见冷霜梅这样一说,面色一喜,因为她在这大半天里,已经看出冷霜梅的武功造诣,比潇湘仙子还要强,如果她肯到崆峒山指点自己,当然比萧玉霜强得多了,铁爪魔娘急忙说道:“如果冷女侠驾临荒山,再好没有,我甘翠莲就在这一年内,足迹不离崆峒山外,敬候降临,再见!”
说罢飘然而去,史存明一直望到她的背影不见,方才说道:“铁爪魔娘那样情性怪僻的人,居然肯跟冷前辈化解了几十年的宿仇,真是异数!”
冷霜梅大笑道:“有什么异数不异数,诚之所至,金石为开,她毕竟是崆峒派的掌门,夙恨未昧,总算从善如流,闲话少说,走吧!”一行人不到半天,便自返到铜鼓关上。
阿布敏王子和智禅上人看见金弓郡主无恙回来,不禁狂喜,铜鼓关上一片欢声雷动,冷霜梅因为孟丝伦的身体还未十分复原,吩咐史存明收拾一间静室给她歇息休养,刚才过了一晚,第三天破晓凌晨,铜鼓关上的巡兵突然吹起海螺号角来,原来是福康安的征西大军,倾巢出动,遍野似的向铜鼓关杀到!
阿布敏王子在中军帐里,听说清兵大举进攻,不禁大吃一惊,一方面下令全体士兵,登上谍楼,严阵以待,另一方面差人到静室里,请金弓郡主出来共商应战大计,不多时候,孟丝伦由史存明陪伴着来到中军帐里,金弓郡主不等阿布敏王子开口,已经说道:“福贝子这次得到海兰察十多万生力军补充,倾尽全力而来,兵锋甚锐,我们不能够和他争冲,全力固守关城为上!”
阿布敏王子点了点头,立即传下将令,据城固守,除了弓箭手居高临下,用强弓硬弩射住清兵之外,还在城墙上推叠了无数泥土和沙袋,抵御清兵的红衣大炮,这边刚刚布置停妥,那边满清大军已经像秋日的大潮,汹涌而至!
满清的先锋官看见廓尔额兵固守不出,守兵黑黝黝的,密如蚂蚁,布满关头,立即吹起号角,押住阵脚,中军一声棒锣响,涌出几千名敢死队,个个头戴铁盔,手执藤盾,冲向铜鼓关下,关上一声胡哨,飞掷下无数磨盘大石来,把清兵打得头崩额裂,肝脑涂地!
先锋官不禁大惊,他看见大石密如雨点,好比丈八金刚,模不着自己的头脑,不明白廓尔额兵由哪里弄来这样多的大石,等到定睛看清楚时,又是惊骇,又是佩服,原来廓尔额兵不知哪个时候,用木材制造了几十条木槽,这些木槽长可三丈,阔约五尺,一头翘起,一头斜斜向着关下,好像滑梯一般,大石翻翻滚滚,沿着木槽泻了下来,清兵最先冲到关下千多名敢死队,当堂死伤了一大半,其余的心惊胆战,敢死队变成了怕死队,纷纷后退。
埃康安在中军督战,看见廓尔额兵用木槽溜石的法于,打击自己的前锋军,不禁又惊又怒,他向左右喝道:“叛逆这样可恶,用大石来对付我的盾牌兵,我们用霹雳车攻关,也用大石回击过去!”
埃贝子的将令一下,二百多架霹雳车由后军直推到阵前,阿布敏王子一见了霹雳车,连声叫道:“快快准备竹网布帐!”
原来盂丝伦跟清军对仗几年,对于满洲兵的攻守战具,已经一清二楚,她在铜鼓关大破清兵之后,立即着手修缮关防,金弓郡主知道清兵攻坚的利器,除了红衣大炮之外,还有运石攻城的霹雳车,她在拉萨见过一次,孟丝伦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她想出对付霹雳车的唯一方法,就是以柔制刚,怎样以柔制刚呢?
孟丝伦挖空心想,她吩咐阿布敏王子派大队士兵到附近山岭,斩伐大量毛竹回来,纵横交叠,二三十支一排,织成一面竹网,竹网的上盖加了一层厚帆布,这样一来,便可以阻挡霹雳车抛石上城头了!
因为这类毛竹衬托帆布的竹网,柔中带韧,而且带有弹力,即使是一百几十斤重的大石由空中落下来,这些竹网布帐也可以抵挡得住,甚至可以利用毛竹的弹力,把大石抛下城去,阿布敏王子命令一下,关城上当堂张起了绵长几里的竹网和布帐。
清兵的霹雳车运到城墙下,一声号令,车上杠杆轰隆连声,翻动起来,无数磨盘大石,雨点也似的抛上城头,可是廓尔额兵有了这种新奇的守城战具,大石尽避成排成阵,向铜鼓关顶落下,廓尔额兵却是丝毫不伤,霹雳车抛掷了无数巨石,竟然没有半点用处,福康安又羞又恼,喝令左右用红衣大炮轰城,忽然听见亲兵来报:“禀贝子爷,海兰察大人到了!”
埃贝子回头一望,果然不出所料,海兰察坐着一乘八名亲兵扛抬的绿呢轿,飞也似的由后军赶到,福康安勒住战刀,迎了上去,问道:“海将军从大营赶来,可有什么指教?”
海兰察道:“贝子爷,攻城的情形怎么样了?”
在名目上,海兰察是福康安的副帅,可是乾隆帝在生力军开到之前,已经降了一道密旨给福康安,说海兰察智勇兼备,叫他凡事要听调度,福贝子知道乾隆帝对自己明升暗降,表面上叫海兰察做自己副帅,实际上代了自己统帅职权,不过碍着皇族面上,给回自己一个统帅的虚衔罢了!
海兰察这样一问,福康安面皮发汤,答道:“叛逆顽强得很,我们用霹雳车攻关,他们用竹网布幕抵挡,我叫红衣大炮轰城,给他一个厉害!”
海兰察摇头道:“用红衣大炮吗?恐怕没有什么用处?”
埃康安吓了一跳,问道:“什么,难道咱们的红衣大炮给敌人弄坏了吗?”
海兰察用手一指关顶道:“敌人在铜鼓关顶砌满了沙袋和泥上,咱们的炮人轰上去,白白耗费禅药,如果轰击关城本身,铜鼓关上倚山而建的,不是建造在平地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用处!”
埃康安猛然醒悟,问道:“那么,难道咱们就这样鸣金收兵,白白的撒回去?”
海兰察道:“那又不必,咱们可以一面佯攻关城,一面分兵两路,攻战铜鼓关左右两座高岭,只要扼住了那两个山头,再把红衣大炮运到山上,居高临下轰击,关城一定可以攻破了!”
埃康安大喜道:“好计!”
立即下令都统富安带兵三万,进攻左面山峰,协领聂成栋、杨天贵带兵三万攀登右面山岭,余下的清兵仍旧直逼关城,呐喊连天,排山倒海似的向关城攻去。
孟丝伦和史存明岳金枫伊丽娜一班男女英雄,站在铜鼓关顶的辽望楼上,俯瞰全局,指挥作战!
史存明看见清兵尽避喊声如潮,冲到关城半里距离之内,便自停了下来,竟是虚张声势,并不上前强攻,不禁疑惑起来,问道:“贤妹,你看清兵怎样,他用的是以进为退的战法呢?或者是打算声东击西呢?”
孟丝伦还未回答,她忽然看见清兵分出两个支队来,全是步兵,分向左右两边驰去,金弓郡主一看之下,立即叫道:“不好!清兵要攻占咱们铜鼓关左右两座山峰哩,我们在山峰上有守军没有!”
史存明道:“清军要攻左右二峰吗?咱们也有几百名弟兄在那里防守不碍事吧!”
孟丝伦急忙说道:“几百人守两座山峰,那怎么行!如果清兵占了左右二峰,把红衣大炮运上峰顶,开炮射击,我们就要陷入绝对不利的地位,拉萨城那一次教训,怎的这样快便忘记了!快快派兵援救。”
史存明道:“好!我带三千弟兄援救左面山峰吧!”
孟丝伦道:“三千人马不够,你向殿下请求拨足五千兵马,立即赶去!”
金弓郡主又向岳金枫道:“岳兄,你和丽娜妹子也带领五千人马,驰救右边山峰,要快!”
岳金枫、伊丽娜也应声去了,先说史存明带领五千廓尔额兵,由侧面绕出关城,到了左山峰下,都统富安的攻击军,恰好像潮水似的涌到。
少年壮士看见清兵到来,不禁吃了一惊,下令全体兵士,迅速登山,和山顶的弟兄合在一起,廓尔额是一个山地之国,居民习惯了在山中生活,攀山越岭,疾如猿猴!
史存明命令一下,几千名廓尔额兵手足并用,疾若星流,抢在清兵的前头,上了山头,反过来看清兵那一面,爬山的身手显然及不上廓尔额兵矫捷,每个士兵身上穿了沉重的盔甲,又受到山顶守军矢石的阻截,当然大大打了折扣,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廓尔额兵已经全数爬上山顶,清兵还爬不到三分一!
史存明看见自己的兵士大部分攀上山头,方才一声清啸,拔出断虹宝剑,抖起一道剑光,翻翻滚滚,直向清兵杀去!
清兵看见史存明杀来,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大部分清兵在战阵上跟他对过仗,知道史存明的厉害,看见他单人只剑朝着自己杀到,当堂慑于威势,纷纷后退!
史存明却是敌我分明,他看了清军里的汉人,并不伤害,只是一掠而过,可是看见了满洲士兵,便不留情,远的掌打,近的剑刺,刹那间杀了几十名兵士,清兵主将都统富安看见史存明杀法勇猛,立即传下号令:“赶快调火枪手上前,瞄准了这小子轰击,如果打死了他,胜似别人十倍!”
清兵的火枪手,纷纷由后面跑上来,倚石为障,个个举起火枪,准备向史存明轰放。
少年壮士异常机警,他看见清兵擎着火枪跑过来,立时知道不妙,他一个飞身跳到突石上,眼光瞥处,看见距离自己右首百步之外,站着一个清军的游击武官,正在那里指手画脚,看情形是指挥火枪手上前,四面八方向自己包围、史存明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就在石上把脚跟一垫,嗖嗖两响,使出雷电披风剑法“雷神经天”的绝招,活像一头大雁,掠起三丈多高,在半空里一盘一转,猛向那名游击武官当头扑去!
那游击武官名叫安大勇,是个道地的满洲人,他正要指挥火枪手布置好广阔的火网,向史存明轰击,哪知道史存明却用擒贼先擒王的手法,降临到他的头顶上,安大勇吃了一惊,急不迭忙挥起手中马刀来,向头顶一个盘旋,阻遏敌人下落之势,哪知道史存明出剑如电,就在空中嗤的一剑刺了出来,扎中了安大勇壁时的曲池穴,安大勇当堂半身发麻,叮当一声,马刀落地!
史存明反手一把,将他挟在肋下,安大勇身边两名马弁,见首脑被擒,急忙挥刀来救,史存明剑光闪处,刷刷两声,已经把这两名马弃的脑袋砍了下来,少年壮士刚才把安大勇擒到手里,背后劈劈啪啪一阵连响,火枪已向他连连轰放。
史存明知道火枪喷出来的砂子厉害无比,任你武功怎样高强,遇着了这种火热的铁砂子,也是非死即伤,他首先用剑刺穴道之法,闭住了安大勇的麻穴,然后反臂一掠,把这满清武官兜到自己背后,做了挡牌,在铁砂进舞中,就地一滚,猛向一堆山石滚了过去。
这堆山石后面埋伏着四名火枪手,清初时候最普遍的火器就是“抬枪”,所谓“抬枪”就是一根六尺多长的火铣,铁管塞了火药,由两个人抬头,一个用肩膀托着枪管,一个在后面点火轰发,故此叫做“抬枪”,这里四名枪手,共有抬枪两杆,他们看见史存明背着安大勇直向自己滚过来,齐齐吃了一惊,要想点火发枪,又恐怕伤害了安大勇,这样略一迟疑,史存明已经连人带剑,像旋风也似的卷到,断虹宝剑一圈一扫,青光闪处,四名火枪手有三个丢了脑袋,余下一个吓得屁滚尿流,抛了抬枪,抱头鼠窜。
吏存明不费吹灰之力,夺了两杆抬枪,他一个滚身到了山石背后,恰好几阵铁砂子逐影飞来,沙沙沙,完全打在山石堆上,史存明把安大勇向地上一掷,顺手摘了他的缨帽,向着自己头顶一套,由石后现身出来,再一纵身,使个“电光过岭”的身法,又向距离最近一处的清军火枪阵地飞扑过云!
这里一共埋伏了六名清兵火枪手,总共是三杆抬枪,他们起先乍见史存明翻起身来,因为他戴了安大勇的花翎和缨帽,以为安大勇挣扎跳起,稍一迟疑,没有放枪,哪知道史存明就在一刹那之间,飞扑过来,剑光一闪,刺倒了两名火枪手,哪知道左边火光闪处,轰轰,一蓬黑烟挟着铁砂子,向史存明背心轰到!
原来史存明扑向这一座清兵火枪阵地的时候,却没有留意到另外还有两名清兵,擎着一根抬枪,埋伏在这阵地左侧不到两丈远的地方,史存明这一飞扑过来,恰好落在那两名清兵火枪射击范围之内,这两名清兵见了这个机会,哪肯轻易放过,立即燃点火绳,轰的一枪直射出来,这边史存明刚才刺倒了两名清兵,还不曾下手对付其他四个人,火枪铁砂子已经如雨飞落,少年壮士立即倒身向地,骨碌碌的一翻一滚,疾如旋风似的,卷出两丈以外!
铁砂子却打在那四名清兵的身上,一片呼喊号叫,这两名清兵还要填塞火药,再轰第二沧时,史存明已纯一个“鲤跳龙门”之势,由乱石之间直窜起来,如健鹰掠隼,连人带剑向那两名清兵一扑,从前的火枪没有现在的枪械那样便利,一枪轰出,连续可以放出第二枪,这两名清兵还未来得及填满火药,装上火绳,史存明的断虹剑已经刺到,匹练似的青光自左向有一扫,两名清兵只哎呀了半声,便自身首异处!
不过清兵的火枪有二三十杆,这时候先后燃放起来,或远或近,轰轰发出,硝烟弥漫,铁砂子纷飞乱迸,枪声密如炒豆,史存明知道人身血肉之躯,决定抵挡不了火枪手的铁砂子,自己殿后阻击的任务已经完成,还是三十六招,走为上招!
史存明主意既定,在乱石里抓起那两名清兵的尸首,分向左右掷了出去,尸首一飞起来,火枪之声大作。
史存明趁势朝着相反方向拔身一纵,使了个“雷神经天”的身法,拔起三丈多高来,斜斜向半山腰一落,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向峰顶冲去,转瞬间跑出老远,清兵被他这一下金蝉月兑壳的妙计骗过,只有徒呼而已!
再说吏存明到了左山峰上,指挥廓尔额兵竭力死守,他们把峰顶上的冰块石头推了下来,清兵的敢死队,才到了半山,首先吃了一阵石雨般迎头痛击,接着是飞蝗也似的弩箭,嗤嗤飞落,廓尔额人本来是山地里长大的民族,追飞逐走,射猎鸟兽,已经成了生活习惯,所以廓尔额兵射出来的弩箭,几乎没有虚发,百发百中,清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仰着身子向上进攻,形势非常不利,廓尔额兵却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矢石如雨,清兵白自牺牲了二三千人,始终攻占不了左峰,只有在山下呐喊罢了!
话分两头,这一边史存明带领五千人马驰救左峰,那一边岳金枫伊丽娜两人,也带领了五千援兵,驰救右山,他们也跟史存明一样,刚才到了山峰之下,便遇着了清兵的进攻部队,岳金枫吩咐伊丽娜指挥援兵,抢先登山,自己带领了几百名壮士,去扰乱清兵的攻势,带领清兵抢山的主将是聂成栋、杨天贵两人,他们过去在福康安军中跟岳金枫认识,并且还受过岳金枫的节制,看见他带领廓尔额兵冲突本阵,聂成栋拍马迎上,高声大叫:“姓岳的,你家累世受朝廷的恩典,你父亲也是征西名将,你却这样没有出息,投降叛贼!”
岳金枫道:“住口!聂成栋,你本身也是汉人,妄知大义,替满洲鞑子做鹰犬虎伥,残杀边民,废话少说,吃我一剑!”话刚说完,剑光一闪,身于直掠起来,向聂成栋马头刺到。
聂成栋知道岳金枫本领厉害,连忙勒转马头,向左一闪,接着把手中大砍刀一扬,向岳金枫拦腰砍去,哪知道岳金枫扑向他这一下是虚,聂统领的大砍刀刚才挟风扫出,岳金枫陡的长剑下垂,“白鹭凌波”,剑尖朝着聂成栋的刀身一点,身子借着这剑尖一划一点的力量,呼呼两声,打从聂统领的头顶,飞扑过去,剑光一闪,青锋宝剑刺中了聂统领背后掌旗清兵的胸膛,这清兵惨叫了一声,扑通一声,跌翻在地!
岳金枫趁势一把,将一面绣了“聂”字的黄龙旗,抢到自己手里,清兵出其不意,禁不住齐声呐喊!
岳金枫把清军将旗夺在手里,这一支黄龙旗的旗杆是镇铁打造的,有茶杯口粗细,杆身也有一丈五六尺长,连同蜀缎的旗身在内,少说也有三十斤重,岳金枫一声大喝,把手腕用力一抖,锦旗呼的展开,向清兵横扫过去!
他运用军旗做武器,比起使用宝剑还要得力,一扫过来,千钧之力,杨天贵一催坐马,迎了上前,他知道岳金枫本领厉害,不敢上前交锋,只在数丈以外,张弓搭矢,嗤的一箭,向岳金枫胸口射来,岳金枫眼看四面,耳听八方,一听见弓弦响,立即把将旗猛翻起来,向外一挥一卷,那支箭还不曾射到面前,已经被旗风一扯,歪了准头,直穿在旗身上,少年英雄眼光瞥处,知道射箭的正是杨天贵,立即拔身一纵,连人带着大旗直飞起来,向杨天贵拦腰扫到!
杨天贵看见岳金枫举旗扫到,不禁慌了手脚,把手中枪用力一抖,圈出二尺见方的枪花来,迎面直刺,哪知道他刚手臂一举,岳金枫那面大旗已经赛似黄云一朵,兜顶罩落。只听见“砰”的一声大响,杨天贵虎口登时迸裂,一杆铁枪月兑手直飞起来,抛出两三丈远!
杨天贵“不好”两字还未出口,岳金枫的大旗一扫,数十斤重的铁旗杆,打在身上,如同金刚巨杵也似,竟把杨统领连人带马,打成一团肉饼,清兵不禁哗然大叫!
岳金枫打死了清兵一名主将,大旗展处,向聂成栋疾卷过去,聂成栋看见岳金枫一旗杆把杨天贵人马打做肉团,心胆俱裂,哪里还敢迎敌,连忙勒马便逃,岳金枫正要追赶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呼的一响,人丛里窜出一个短小精悍的满洲汉子来,这人穿着军官装束,唇生短髭,二目炯炯如电,窜出来的身法十分快捷,只见他左臂一振,格在旗杆中腰之上,轰的一响,岳金枫把握旗杆不牢,那旗杆月兑手飞出,抛向半空,黄缎制的锦旗在半空里被风一卷,平展开来,向清兵人丛里落下,岳金枫知道满洲汉子一格之力,至少有七八百斤,不禁大吃一惊,想道:“估不到满洲鞑子里,居然有这样的人物!”
他立即一欠身,嗖的拔出宝剑,向那满洲军官一指,喝道:“你这鞑子姓甚名谁快说出来!岳大爷剑下不斩无名之辈的!”
这满洲军官一声冷笑道:“姓岳的,你父亲岳钟琪立功西陲,荡平青海,你却丧心病狂,附和叛贼,真个丢尽了你爹爹的脸啦!你要问我的姓名吗、我名叫布库里,你到阎王殿上,记着我的名字,看招!”话才说完,矮短的身躯一晃,两把头丰尾月兑的丧门锉,已经挟着两股交叉劲风,用了个“金龙归海”招式,向岳金枫胸口的“神藏穴”和肚脐下面的“商曲穴”双双点到。
岳金枫估不到这满洲军官的点穴身手,如此快捷,清军营里居然有这样的能人,真个不可轻视!
岳金枫立即一塌腰身,闪开了对方的点穴,手中剑一提一掩,“春云乍展”,截斩布库里的腰肋,这一下以攻应攻,险绝到十二万分,布库里怒骂了一声:“叛贼!”身于一翻,“快蟒翻转”,嗖嗖两响,躲过剑锋,双挫从下而上,又向岳金枫两肋下的“云台穴”打到!
岳金枫宝剑一牵一引,把双锉卸向外门,两下里进攻退守,斗做一团,岳金枫是铁髯真人的得意弟子,剑法夭矫神奇,布库里的双挫却是龙蛇飞舞,招招点向人身二十四处大穴,他两人风驰电掣也似的,斗了二十多个回合,胜负未决,清兵已经像排山倒海般的蜂拥过来,岳金枫明白自己寡不敌众,正要虚晃一剑,杀出重围,哪知道布库里已经看破了他的心意,断声喝道:“贼叛!往哪里走!”双挫一分,“三环套月”刷刷刷,连进三招,挂胸扫肋。
原来他这丧门挫还有五行剑的路数,岳金枫被他缠住,不能月兑身,正在暗里焦灼,远处突然来了一声清啸,响如鹤唳,岳金枫四外的清兵,活像滚烫泼雪似的,纷纷倒退。
岳金枫正在诧异,一个人袖影飘飘,兔起鹘落,挟着一道寒光杀了进来,岳金枫眼光锐利,一眼望去,看出来人正是潇湘仙子,杀入重围来救援自己,不禁喜出望外!只见潇湘仙子的战法十分特别,在清兵人丛里,活像水蛇游走似的,东一飘西一晃,她手里的一柄长剑,着着刺向清兵手足关节和穴道,绝无虚发,只一刺中,清兵立即手麻脚软,仆倒在地,丧失战斗能力,没有一两个时辰的工夫,决不能够恢复过来,可是另一方面来说,这被剑刺穴道的人,并没有性命危险!
潇湘仙子也绝对不用开杀戒,清兵将士看见这中年道姑所过之处,人人仆地,以为她会妖术邪法,禁不住心胆俱寒,纷纷让路,游湘仙子有如风扫叶落,一忽儿便抢到岳金枫的身边,叫道:“寡不敌众,快跑到山上去!”岳金枫剑光闪处,刺倒两名清兵,冲开血路,直向山上跑去。
布库里看见自己只要再缠战片刻,四面清兵包围,便可以把岳金枫重重困住,叫他插翼难逃,谁知道半路杀出程咬金,突然来了这个中年道姑,把岳金枫救走,布库里怒不可遏,喝道:“妖妇!”腾身一纵,连人带丧门挫,朝着潇湘仙子飞扑过去。
萧玉霜冷笑道:“长白派的余孽,也来撒野!不知自量!”长袖一挥,一着玄玄拳的“麻姑指路”,一阵袖底劲风冲出,撞中这满洲军官的胸口,布库里猛觉一股无形罡气向自己一推,力大无穷,竟把他冲得在空中连翻出两个筋斗,跌出八九步外,扑通一声,跌在几名清兵的身上,连丧门挫也抛出手,清兵齐声喊叫,潇湘仙子哈哈大笑,三两下起落之间,便自去得没影无踪了。
这时候,三方面的争夺战已经展开,铜鼓关和左右两山峰前,喊杀连天,清兵仗着人马众多,前仆后继,廓尔额兵却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抛矢掷石,多数中鹄,清兵死伤无数,变了尸山血海,由晨至午,双方互持不下,正在惨烈恶战的时候,满清的中军突然发生了惊人巨变!
怎样的惊人巨变呢,原来福康安贝子和副统帅海兰察两人,正在中军督战,这两个满清征西大将并肩站立在铜鼓关前的土岗上,周围数百名亲兵簇绕护卫,福康安下了大宛马,海兰察也走出轿子外面,拿出行军的地图板,指挥作战,就在他们两个聚精会神研究攻守形势的时候,忽然一个穿着侍卫装束的汉人少年,直向土岗下面跑去。
这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青海玉树城刑场上,和史存明合串了一幕犯驾行刺,挺身抢护,投入海兰察将军麾下的洪珊,她自从女扮男装,混入清营之后,战战兢兢,小心防范,好在没有泄漏自己的身份,不过洪珊在清兵营里,举目无亲,度日如年,这次看见福贝子和海兰察并肩指挥作战,猛然醒悟起一个主意来,心想自己何不趁这时候,杀掉了这两个满洲鞑子的主帅,这样一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必定秩序大乱!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趁势冲杀,岂不是可以大获全胜吗?洪珊主意决定,更不犹豫,带了短刀暗器,直向满清中军跑去。
她刚才来到土岗下,清兵卫士已经连声叱喝起来,说道:“王勇!你跑来做什么?贝子爷和海将军正在上面指挥,你不能够上去!”
王勇是洪珊的化名,她投效清军就用这个假名,侍卫这样一喝,洪珊已经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叛逆坚守关城,我兵猛攻不下,俺有妙计呈献!”
如果换了别人,清兵卫士一定不准她近前,可是洪珊向来是海兰察将军的亲信,而且她又说有妙计可以攻破铜鼓关,那些卫士如何敢怠慢?立即向海兰察飞报,福康安一听大喜,立即说道:“王勇有法子可以打破铜鼓关吗?那好极了!快快叫他上来。”
须臾之间,洪珊化名的假王勇,已经被几个卫兵带到福康安和海兰察的面前,福贝子眼望着地图板,口中却说道:“王勇!我们攻打铜鼓关已经大半天,叛众据关顽抗,坚不可拔,你有什么妙计呢?”
洪珊突然把膝一屈,打了一千,(即是单膝跪下,这是满清一代下属见上司的礼节)说道:“贝子爷爷听禀!”
把头一低,装出要叩头的样子,哪知道就在洪珊一跪一叩之时,寒光陡的一闪,一支亮晶晶的暗器,向福康安迎面激射,海兰察立即大喝:“提防行刺!”
埃康安马上向左边一闪,但是这暗器的来势好快,嗤的一下,射中福贝子左边的肩膊。
原来是一支五寸长的弩箭,力道劲猛,福康安身上虽然穿了软甲,也被穿透重销,深嵌肉里,痛得他“哎哟”一声,向后便倒!众卫士不禁大骇,连声呼喝,个个兵刃出鞘,一窝蜂也似的,直向洪珊杀上。
原来洪珊在清兵营里,混迹一个多月,她知道单身一个人在清军营里,没有同伴,没有党羽,除了刺探多少消息情报之外,做不了什么大事,如果要轰轰烈烈的干一件事,唯一方法就是杀死情兵的主帅,不过满清征西大军是一支有节制训练的百战雄师,不是乌合之众,即使杀死了他的统帅,也未必会全军溃败,而且福康安、海兰察两个主将的警卫,十分森严,自己也不容易近身下手,洪珊想了几天,方才决定先下手刺杀福康安、因为他是天子贵胄,又是三军主帅,如果把他刺死,清兵士气必定受到相当影响,洪珊想着最好在两军交兵的时候,出其不意,把福贝子刺死,清兵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必定一败涂地!
这位女侠挖空心思,居然被她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暗杀法子来,这法子就是用一种名叫“紧背低头花妆弓”的暗器,将一副弓弦装在衣领内,嵌了一支弩箭,用时只要把头一低,触动弹簧,那支弩箭立即“咔嚓”一声,直射出来,洪珊在清兵攻关的时候,已经动了行刺之念,把弩箭和弹簧装好,假意说自己向福贝子献攻关之计,一声叱喝,福康安吃惊旁闪,躲开咽喉要害,左肩虽然吃了一箭,却保存了性命。
洪珊低头发弩,她看不见弩箭是不是射中福康安的要吾,听见福贝子“哎哟”的一叫,扑通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