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西藏诗人密拉勒斯巴的名句,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十四个字里,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滋味,也像是男儿们的热血一样。
卜鹰还没有死,小方也没有走。
队伍又开始前行,终于将到距大吉岭二百五十里的“圣地”拉萨。
晴空万里,云淡天青,远处雪峰在望,小方的心情仿佛也开朗了许多。
可是他并没有忘记波娃。
卜鹰看得出这一点,“还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有一天他对小方说,“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
“什么事?”
“波娃的意思是雪,雪是冰结成的,雪的颜色洁白如银。”
卜鹰道:“波娃才是真正的水银。”
小方没有反应。
他正在眺望远处高峰上的积雪,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卜鹰在说什么。
卜鹰又道:“失劫的黄金还没有找到,卫天鹏还是不会放过我。死去的儿子永远不能复生,吕三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慢慢地接着道:“现在我们‘箭组’中的人已伤亡大半,他们绝不会让我们平安回到拉萨去的。”
这两天晚上,队伍歇下时,小方也仿佛听见远处隐隐有马蹄奔腾的声音。
卫天鹏是不是已调集了人手,准备跟他们作最后一战?
“前面有个隘口,藏人们都称之为‘死颈’。”卜鹰道:“如果我算得不错,他们此刻一定已经在那里等着我!”
死颈。
只听这两个字,小方已可想象到那隘口地势的险峻。四山环插,壁立千仞,如果有人在那里埋伏突击,这队伍中能活着过去的人绝不会多,何况埋伏在那里的,必定都是卫天鹏那组织中的精锐。
小方也不禁担心:“你准备闯过去?”
卜鹰冷笑:“他们就想我闯过去,我为什么要让他们的称心如愿?”
小方又问:“除了那隘口外,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
“没有。”卜鹰道:“但是我们并不是一定非过去不可。”
“不过去又如何?”
“等。”卜鹰道:“我们也可以等,等他们来。”
“他们会来?”
“一定会来,而且很快就会来,因为我们能等,他们不能。”
“为什么?”小方问。
“他们的人手已集中,正是士饱马腾、斗志最旺盛的时候。他们算准了这一战必胜,一击得手后,就可以开宴庆功了,所以他们身上绝不会带着大多粮食和水,因为一战过后,我们的粮食和水就全都是他们的了。”
卜鹰冷冷地接着道:“所以他们不能等,我们不过去,他们一定会过来。”
“然后呢?”
“我已吩咐过,在那隘口三十里之外扎营。”卜鹰道:“他们等不到我们,斗志已衰,再奔驰三十里来找我们,力气也已弱,我们就在那里以逸待劳,等他们来送死……”
他不仅看得准,而且算无遗策,不仅可以拔剑伤人于五步之内,而且可以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小方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是江湖少见的奇才,只不过小方还是在担心。
“他们就算来了,也未必是来送死的。”
“哦?”
“卫天鹏既然已决心要胜这一战,这一次必定精锐尽出,再加上独孤和搜魂手,我们这边能跟他们一决胜负的人有几个?”
卜鹰的白衣上又有鲜血溢出,这一战之后,他的白衣必将被鲜血染红。
但是他的神情却仍然极镇静,忽然道:“我知道不管这一战我们有多大机会,你都绝不会走的,否则你也不必为我担心了。”
小方的胸口又热了。
一个朋友的了解,总是比任何事都令他感动。
卜鹰看着他,冷酷锐利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柔和:“我受了伤,我们的人手的确不够,但是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因为我们有一样东西是卫天鹏他们绝对没有的。”
他慢慢地接着道:“我们有生死与共,死也不会临阵月兑逃的朋友。”
小方忽然大声道:“不管怎么样,这次你一定要将独孤痴留给我!”
卜鹰又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目中又有了笑意。
“这次独孤痴恐怕不会来,”
“为什么?”
卜鹰道:“你一定也听过班察巴那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小方知道是哪句话——
要让别人流血,自己也得流血。
卜鹰道:“我承认独孤痴是天下无双的剑客,可是他要让我流血,他自己也得付出代价。”
小方立刻问:“他也受了伤?”
卜鹰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淡淡他说:“不管怎么样,如果他来了,我一定把他留给你。”
还未到黄昏,队伍就已停下。
谤据加答的报告,这里与“死颈”之间的正确距离是二十九里。
骆驼围成了一圈,帐篷扎起,每个人都依!日在做他们应该做的事,和平时完全没有不同,仿佛根本不知道有大敌将临。
小方又有一整天没有见到班察巴那了,这两天他也没有被派出去值勤巡大,一直都陪着卜鹰留在那顶上悬挂着黑色鹰羽的帐篷里。
昂责管制食水的严正刚和宋老夫子也来了,是卜鹰请他们来的,请他们来喝酒。
今天卜鹰的兴趣居然很好。
他们喝的不是古城烧,是“呛”——青棵酿酒,名曰呛。
这种酒虽然不易醉,醉了却不易醒。
黄昏后外面就响起了歌声,对藏人们来说,歌与酒是分不开的。
四下营火处处,每个人都在歌,都在饮,好像故意要让别人认为他们完全没有戒备。
就算他们有所戒备又如何?箭组中的勇士,剩下的已不到十个人。
谤据小方所听到的马蹄声,卜鹰调集来的人手至少有他们的十倍。
班察巴那回来了。
他证实了小方的想法,他已到“死颈”去过:“此刻已到了那里的,大约有七十匹马。”
七十匹马,就是七十个人,就是七十件兵刃,每一件都必定是杀人的利器。
班察巴那又说:“那些人每一个都是骑术精绝的壮士,其中有一部分用的是长枪大戟,有一部分配着弓弩,还有七八个用的是外门兵刃。”
能用外门兵刃的人,武功绝不会太差。
班察巴那却说:“可是真正可怕的不是他们。”
“真正可怕的是谁?”小方在问。
“除了七十匹马外,还有三顶轿子也到了那里。”
沙漠中居然有人坐轿于,在准备突袭强敌时,居然有人要坐轿子去。
小方更惊异:“轿子里有人?”
“有。”班察巴那道:“一顶轿子一个人。”
“是些什么样的人?”
“能够让卫天鹏派轿子去接来的,当然都是了不起的人。”班察巴那迟疑了片刻,才接着道:“我只认得出其中一个。”
“你认得出是谁?”
“就是你认为绝不会杀人的那个女人,”
小方闭上了嘴——
波娃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真的能在眨眼间杀人?
他看不出,真的看不出。
他也不相信,也许已经不是不能相信,而是不愿相信。
班察巴那道:“除了她之外,另外一个是独臂独腿的残废,左腿上装着根木脚,右手上提着个黄布包袱,份量看来很重。”
小方立刻问:“他有多大年纪?”
“我看不出他的年纪。”班察巴那道:“他的头发每一根都白了,亮如银丝,但是一张脸却还是白里透红,看来简直是个小泵娘。”
“小泵娘?”小方又间,“你说的这个人,是个女人?”
“是,是个女人。”
小方的脸色仿佛已变了。
“另外还有一个人呢?”
“那个人好象是个瞎子,下轿时却要人搀扶,但是唯一发现我躲在附近的人就是他。”班察巴那苦笑,“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小方的心在往下沉。
他已猜出这两个人是谁,在当世的绝顶高手中,这两个人绝对可以名列在前十位。
卜鹰也应该知道他们的,但是卜鹰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淡淡他说了句:“你累了,来喝杯酒。”
不易醉的酒,醉了就不易醒。最可爱的人,往往就是最可怕的人。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天色已暗了,人也将醉了,营火却更亮,歌声也更亮。
卜鹰的锐眼也更亮。
他为什么能如此镇静?难道他已有方法对付即将来的那些人?
小方想不出他能有什么法子。
那瞎子无疑就是搜魂手。
“毒手搜魂,性命无存。”如果他要去找一个人,那个人不是赶快逃走,就是赶快为自己料理后事。
能够从他手下逃走的人至今还没有几个。
那个独臂独腿、红颜白发的女人比他更可怕,因为她只有一半是人。
她的另一半然不是神,也不是鬼,更不是人。
她的另外一半是“魔”。
她这个人仿佛已被一种可怕的魔法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玉女,一半是天魔。
“玉女天魔”柳分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高武功,多大年纪。
可是每个人都知道,她也随时都可以把你一个人分成两半。
严正刚一向滴酒不沾。宋老夫子喝得却不少。不喝酒的一个方正严肃,喝酒的一个也是君子,在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可是到了拔刀相对、白刃加颈时,他们的价值也许还比不上加答。
加答是战士、也是勇士,可是在面对搜魂手和柳分分这样的高手时,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死。
“死”虽然是所有一切的终结,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就真能解决,也没有人愿意用这种方式解决。
卜鹰已重伤,班察巴那毕竟不是神,他们能有什么法子去对付即将到来的强敌?
小方想的很多,只有一件事没有想——
波娃是不是会来?来了之后,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他又能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
抵死缠绵的情人,忽然变成生死相搏的仇敌,他将如何自处、
这种情况有谁能应付?这种痛苦有谁能了解?
卜鹰一直在看着他,仿佛已看出了他心里的痛苦,默默地向他举起了酒杯。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马蹄奔腾声响起。
七十匹快马飞驰奔腾,蹄声如战鼓雷鸣,天地间立刻充满了杀气。
可是外面的欢唱并没有停止,卜鹰也仍然安坐不动。
他的杯中仍有酒,满满的一杯酒,连一滴都没有溅出来,他只淡淡地对小方说:“我知道你最怕等,他们果然没有让我们等得太久。”他又举杯,“为了这一点,我们也该喝杯酒。”
蹄声自远而近,仿佛在围着这队伍的营地奔驰,并没有冲过来。
营火旁的人仍在高歌欢唱,仿佛根本不知道强敌已来,生死已在呼吸间。
这是不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绝对信任卜鹰,绝不会将他们带上死路,所以才能如此镇定?
也许就因为他们这种超人的镇定,才使得强敌不敢轻犯!
忽然问,一声尖锐的胡哨响起,响彻云霄。
围绕着营地奔驰的健马,忽然全部都停下,蹄声骤止,大地静寂如死。
杀气却更重了。
七十匹快马上的七十名战士,想必都已抽箭上弦,拔刀出鞘。
卜鹰仍然毫无举动。
对方不动,他也不动,他比他们更能等,更能忍。
小方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卜鹰却又向他举起了酒杯。
“我保证他们绝不会冲过来的,情况未明,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他又举杯一饮而尽:“我们至少还有时间再喝三五杯。”
他只喝了一这一杯,又是一声胡哨响起,加答忽然冲入了帐篷,嘶声说:“来了!”
卜鹰的杯中酒又已斟满,滴酒不溅,只冷冷地问:一谁来了?”
“卫天鹏来了。”加答显得有点紧张,“还有六个人抬着三顶轿子跟着他一起来了,已经从西面进入了营地。”
“来的只有这几个人?”
“其余的人马已经把我们包围住,来的却只有这几个人。”加答道:“他们说要来见你。”
卜鹰浅浅地啜了一口酒:“既然有贵客光临,为什么不请他们进来?”
帐篷外忽然有人冷笑!
“既然知道有贵客光临,主人为什么不出来迎接?”说话的这个人声音尖细,就像是一根根尖针刺入耳里,“卜大老板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些。”
卜鹰冷冷道:“我的架子本来就不小。”
他挥了挥手,加答立刻将大帐掀起,帐外灯火亮如白昼,远处闪动着刀枪剑戟的寒光,欢唱声终于停止,驼马不时惊嘶,寒风阵阵吹来,冷如刺骨钢刀。
一匹高头大马、三顶绿绒小轿已到了帐外。卫天鹏高坐马上,腰畔有刀,鞍旁有箭,箭仍在壶,刀仍在鞘,杀气却已尽出。
罢才说话的不是他。
罢才说话的声音是从第一顶轿子里发出来的,现在人已下轿。
一个独臂独腿的女人,头发白如银丝,面貌宛如少女,左腿上装着丑陋而笨拙的木脚,右腿上却穿着条绿花裤,露出了光滑纤细柔美的足踝,踝上戴着七八枚闪闪发光的金铜。
她的左臂已齐时断去,右手却美如春葱,手上提着个看来份量极沉重的黄布包袱。
她的木脚着地,姿势丑陋而笨掘,右腿落下后,立刻变得风姿绰约,美如仙子。
她这个人就像是地下诸魔用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拼凑起来的,拼得虽然很巧妙,却令人一看见就会从心底发冷。
小方本来就听说过“天魔玉女”柳分分是个怎么样的人。
可是等他亲眼看见时,他才知道所有的传说都不能形容出她的邪异和诡秘。
第二顶轿子上的人也下来了,瘦而黝黑,长如竹竿,身上穿着件黑布长衫,一双眼睛里昏暗无光,一双手始终藏在袖子里,不愿让人看见。
小方知道他就是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杀手搜魂”,可是并没有十分注意他。
小方一直在注意着第三顶轿子——
波娃是不是马上就要从这顶轿子里走出来了?
他的心在跳动,在刺痛,跳得很快,痛人骨髓。
他在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脸上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来。
想不到第三顶轿于里一直都没有人走出来。
卫天鹏一跃下马,跟着搜魂手和柳分分走入了帐篷。
帐篷上的黑色鹰羽在风中摇动,仿佛正在向人们宣示它所象征的不祥含义:疾病,灾祸,死亡!
但是这些事小方并不在乎,疾病、灾祸、死亡,他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第三顶轿子里究竟有没有人?如果有人,为什么不出来?如果没有人,他们为什么要把一顶空轿子抬来?
卜鹰仍然端坐不动,苍白的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卫天鹏冷笑。
“卜大老板的架子果然不小。”
“你错了。”柳分分也在笑,“现在我已经看出他并不是真的架子大。”
她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少女般温柔娇媚:“他没有站起来迎接我们,只不过因为他受了伤,我们怎么能怪他?”
卜鹰竟然承认。
“我不但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
“可是你也不必太难受。”柳分分的声音更温柔,“能够在独孤剑下保住性命的人,除了你之外,好像还没有第二个。”
“我一点都不难受,”卜鹰道:“因为我知道独孤现在也未必很好受。”
柳分分居然同意:“所以你们那一战也不能算是你败了,所以卜大老板还是永远不败的!”
她柔声接着道:“至少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败过,连一次都没有败过。”
搜魂手冷冷地问:“下一次呢?”
“下一次他也不会败。”柳分分吃吃地笑着道:“因为这一次他若不肯答应我们的要求,他根本就没有下一次了……
卜鹰问:“你们要的是什么人?”
“要的是三十万两黄金和一个人。”
“你们已经派人来搜查过,已经应该知道黄金不在这里……
卫天鹏又在冷笑:“不在这里在哪里?除了你之外,只怕也没有人知道。”
“哦?”
“我们已将这地区完全搜查过。”卫天鹏道、“除了你们外,绝没有别人能从铁翼手上劫走那批黄金,所以黄金就算不在你们要带走的这批货物里,也一定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柳分分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这么样凶,他一定不会承认的。”
卫天鹏道:“你有法子让他承认?”
柳分分道:“这种事通常只有一种法子解决,这种法子虽然很俗气,却是最古老、最有效的一种。”
她的声音忽然又变了……变得尖锐而冷酷:“胜者为强,败者遭殃。如果他们败在我们手里,就算黄金不是被他们劫走的,他们也得想别的法子把三十万两黄金交出来。”
搜魂手冷笑道:“这法子听来好像很不错,要卜大老板交出三十万两黄金来,好像并不难。”
柳分分道:“我保证他一定能交得出。”
卫天鹏道:“可是我们并不想多伤无辜,所以我们只来了三个人。”
搜魂手道:“我们三阵赌输赢,就赌那三十万两黄金和那个人。”
卫天鹏道:“只要你们能将我们三个人全都击败,我们从此不再问这件事。”
搜魂手道:“不管你们要找的对手是谁,小方总是我的。”
小方终于转过身。
在刚才那片刻,他有几次都想冲过去,看看那顶轿子里是不是有人,看看波娃是不是在那轿子里。
他几次都忍住。
看见了又如何?又能证明什么?改变什么?
他转身面对搜魂手:“我就是小方,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出手?”
搜魂手没有开口,卜鹰却替他回答:“他不想。”卜鹰道:“他根本就不是真的想找你这个对手,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十招之内,你就可以将他刺杀在剑下。”
小方道:“可是他明明已找上了我。”
卜鹰道:“那只不过是他们的战略。”
小方不懂。
“战略?什么战略?”
“我受了伤,班察巴那是藏人,他们一向认为藏人中没有真正的高手。”
卜鹰接着道:“他们真正提防的人只有你,所以他们要搜魂手先选你做对手,因为他的武功最弱,以最弱的人对最强的,以下驷对上驷,剩下的两阵,他们就必胜无疑了。”
这是春秋时兵法家的战略,只要运用得当,通常都十分有效。
卜鹰忽又冷笑:“只可惜这一次他们的战略用错了。”
卫天鹏忍不住问:“错在哪里?”
“错在你们根本就没看出这里谁才是真正的绝顶高手。”
“这里还有高手?”
“还有一个。”卜鹰道:“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夺下你的刀,拗断你的弓箭,再顺手打你七八个耳光,把你一脚踢出去!”
卫天鹏笑了,大笑。
卜鹰道:“你不信?”
卫天鹏道:“卜大老板说的话,我怎么敢不信?只不过像卜大老板说的这种人我非但没有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
卜鹰道:“现在你已听过了,你是不是想见见他?”
卫天鹏道:“很想。”
卜鹰道:“那么你不妨赶快拔刀,只要你一拔刀,就可以见到了。”
卫天鹏没有拔刀。
他的刀在腰,名震江湖的斩鬼刀。
他的手已握住刀柄。
他拔刀的姿态无懈可击,拔刀的动作也同样正确迅速,江湖中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他的刀一拔出来,必定见血。
但是他没有拔刀。
帐篷里除了他们自己三个人和小方、卜鹰、班察巴那,只有两位老先生。
严正刚刻板方正,没有一点武林高手的灵气和杀气。
宋老夫子看来更只不过是个老眼昏花、老态龙钟的老学究。
这两个人看来都绝不像是高手。
除了他们还有谁,
卫天鹏看不出,所以他没有拔刀。他这一生中,从未做过没把握的事。
柳分分忽然叹了口气,柔声道:“卜大老板也应该了解他这个人,要他拔刀,并不是件容易事,我就不同了,要我出手很容易。”
她少女般的脸上又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出手是不是也一样能见到?”
卜鹰的回答明确:“完全一样。”
柳分分微笑:“那就好极了。”
帐篷里有两张低几和几个兽皮缝成的坐垫,柳分分慢慢地坐下,将手里的黄布包袱放在几上,用那只春葱般的玉手去解包袱上的结。
她已准备出手,包袱里无疑就是她杀人的利器,一种绝不是属于她“人”那一半的杀人利器!
一种已接近“魔”的杀人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