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像他們在木屋的時候那樣,躺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
她想過了,拜堂也就算了,但如果他真的對她做出什麼逾矩的事,她會當是她騙過他、他對她的報復,等到藥效散了,她會從此離開,徹底抹煞掉心中對他的那點虧欠還有感情。
然而他只是這樣珍重的將自己摟在懷里,仿佛她是世間最難得的寶貝……唉,這樣的一個男人,她到底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柳平綠無奈的想著,腦海中從來沒有這麼混亂過,剪不斷、理還亂,許是想得累了,又或許是他的懷抱太舒服,不知不覺中,她沉沉睡去。
窗外天光才剛蒙蒙亮,柳平綠慢慢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似乎可以動了,轉過頭,就看見滿屋子的紅色及一堆古董玉器等珍奇擺設,手想拾起好動身,這才發現自己的柔荑還被握在那男人的大掌中。
不只是她的手,她的人也還在他懷中。
玉相儒馬上察覺她的動靜。「你醒了?」他一夜沒睡,聲音顯得有些沙啞,白俊的臉上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光潔的下顎也生出了許多青髭。
她看著他憔悴的臉,有些心疼,可嘴上仍只是淡淡的說︰「雖然說我把你的病傍治好了,但再好的身體也不是讓你這樣糟蹋的吧!」
說著,她下了床,果足走了幾步,果然在梳妝台旁的櫃子上看見自己放在馬車上的小箱子還有包袱等行李。
她從包袱里找出一個八寶格,拉開其中一個漆著青綠色的格子,拿出一顆晶瑩翠綠的小藥丸,再倒了一杯水走回床邊。
「拿去吃了,等一下讓人送飯進來。」她理所當然的道,一點也都不會因為身處在別人的地盤而顯得局促不安。
玉相儒沒多問,喝了口水將那顆藥丸吞了進去。
她見狀一愣,「你就這麼吃了?連問都不問一聲,不怕我拿給你的是毒藥?」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她真的沒踫過像他這樣的人,純然的付出信任,連命都可以交到她手上。
她承認,這顆藥是她對他最後一次的考驗。
她想知道他對她的好是不是有所保留,如果是的話,那表示他大概就像過去她那些的親人,對她好,只是想從她這里取得什麼利益。
他毫不猶豫,她給什麼他就接受什麼,那回視著她的黑眸中有著像孩子般純真的信賴,這樣的男人,讓人想保護,讓人想……愛。
他認真嚴肅的回答,「就算你給我的是毒藥,我也認了。」若她真要他死,他也沒有活下來的理由了。
柳平綠又怔住了,然後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是那種慣有的淡淡笑意,而是放聲大笑。
天啊!他真是個傻瓜,她沒有認識過像他一樣的傻瓜,他明明不是傻子呀,為什麼、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為什麼……
答案在眼角隱約閃爍的淚光中閃現,她心知肚明。他愛她,無可救藥的愛上她。
如果有人可以拼上一條命的愛著自己,那她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那她還有什麼資格保留這份愛情不肯透露絲毫?她決定了,任感情宣泄找到出口。
苞一個傻瓜在一起,她也不需要講究什麼理智了,有一年之約又如何?古人不是說過「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到時再打算吧。
包何況初白看樣子是不會想回去了,晴丹也很難說,而且回去的方法也還是謎呢,既然前途一片茫茫,她要看的是當下,就先愛了再說吧。
想通了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突然她又覺得,前陣子的自己恐怕才是傻得最可笑的,原本停下來的笑聲忍不住又開始了。
玉相儒從來沒看過她笑成這個樣子,擔心的問道︰「怎麼了、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嗎?」
懊不容易停下了笑意,她走到桌旁坐下,回眸嗔笑道︰「管我笑什麼?去弄飯了,傻瓜。」
啊呀呀——所以的事情能想通的感覺真好!就跟解開一個方程式的快樂程度差不多……不,能毫無顧忌的去愛他,比做任何實驗、發明什麼新東西都還要叫她開心百倍不止。
只是一想通,肚子也就餓了。
轉頭看他還一臉愣愣的表情,她又失笑的搖了搖頭,從包袱中拿出一排金針在手上晃動著,齜牙咧嘴的威脅道︰「還不趕緊回神?」
金針的恐嚇攻勢非常有效,玉相儒見狀連忙從床上跳了起來,大聲叫著,」傳膳!傳膳!」
唉!傻瓜就是傻瓜,就是得要她出狠招啊!
爆里一片歡樂氣氛,但是宮外一處大宅里卻充滿肅殺之氣。
「可惡!他為什麼又回來了?為什麼?」憤怒的吼聲之後是瓷器碎裂在地上的聲響。
瀕紹陰沉著臉,憤恨的眼神看往宮中的方向。
那高大的建築在陽光下顯得耀眼,也顯得它的高高在上和不可侵犯,可對得不到它的人來說,這種富麗堂皇卻讓人厭惡。
他也曾高高在上過,身為世家子弟,加上不錯的外貌,他也曾被世人喻為金玉皇朝的第一人。
但這都是在玉相儒出生之前的事了。
玉相儒,一個被上天關愛的孩子,除了從小身體虛弱了點,俊秀無雙的外貌,出色的身世,和睦的兄長和父母,還有出仕之後的連番作為,都是以讓全天下的男人自嘆弗如。
但他還是不服!他不覺得自己比他差,一直等待機會能將玉相儒擊垮,如果沒了第一名,那麼世人的目光崇拜焦點就會在他身上了。
這個機會終于來了。
金玉皇朝的國土多高山而少耕地,大部分耕地又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玉相儒掌管農務司之後,竟打算著手征地歸民,擺明和眾多既得利益者為敵。
于是他在各大地主間挑撥離間,讓其他地主和農務司作對,目的就要人把那個討人厭的的家伙除掉,可不知道是他的手下太過無能,還是該說玉相儒太過好運,仍是讓他完好無缺的回宮來,甚至目中無人的堅持娶了他的救命恩人,這手段更是讓天下女子贊嘆他的痴情與重情重義。
「玉相儒,你給我等著!你現在窩在皇宮里我動不了你,但你最好就永遠不出門,只要你給了我機會,我一定會讓你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滿是血絲的雙眼讓霍紹看起來像是發狂的野獸,他猙獰的面孔咬牙切齒的暗自發誓。
成親第二天,玉相儒帶著柳平綠和家人拜別後,便回到了宮外的王府。
棒天,王府閉門謝絕面客,只讓采買生活用品的下人上街,而且不準多話,此舉也引來宮里的關心。
如此情形過了一個月都還是如此,玉承風再也按捺不下去了,不知道這個ど子到底在搞什麼鬼,決定親自出馬,一采究竟。
他于是帶著皇後、兩個兒子以及內府大總管,一行人偷偷出了皇宮,來到王爺府,內府大總管先前去叩門,等門一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沖了進去,兩個皇子權當侍衛,嚇阻府內諸人,讓皇上皇後兩人大搖大擺的入府。
王府總管一經通報,從賬房出來查看,差點沒嚇破膽。
「皇上……皇後娘娘還有太子殿下和綸王爺,請你們不要再往前了!」他趕緊出聲警告。
沒錯,是警告,因為這王爺府在王妃入住的第二天開始,就對府內進行大改造,現在差不多可說得上是龍潭虎穴了。
「什麼叫做不能往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玉承風惱怒喝問。
不止父親,玉相嚴、玉相綸兩兄弟也有點冒火,不明白自家人的府邸有什麼不能去的地方。
王府總管嘆了口氣,「皇上、皇後娘娘、太子殿下、綸王爺,是奴才話說的太快了,應該是說要進去的話,必須要有專門的人帶路才行,否則最好不能進去。」
「嘖!沒想到儒弟才剛成親,規矩就變多了。」玉相綸惱火諷道。
王府總管連忙解釋,「綸王爺,不是這樣的,定下規矩的是王妃,不過這也不算是規矩,而是有原因的。」
「喔?什麼原因,說來听听。」
王府總管于是領頭走了幾步,來到通往前院的入口,嚴肅的道︰「原因就在前面,請各位主子跟著我的步伐走,走錯一步都不行,我們王妃在這里部下陣法,開不得玩笑啊!」
幾人開始還微楞了下,像是沒辦法理解他說的話,王府總管能理解他們錯愕的表情,非常有耐心的等他們接受事實後才開始動作。
走這個陣法的時候,王妃嚴格要求他們只能記住步伐順序,不能說不能寫下來,要不然破解方法流傳出去這陣法也就白設了。
眼角余光看到皇上等人走得心驚膽戰,王府總管忍不住想到,要是等會這一群主子看到里頭的情形……
唉!他還是不要多說好了,等一下走完陣法後,有多遠閃多遠吧。
穿過那宛如迷魂陣一樣的外院走廊,一進入內院,眾人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因為眼前的一切太過超乎他們的想象,簡直可說是不可思議了。
王府里原本種滿花花草草的庭園建造起一個又一個的棚子,圍繞著庭院中心的小剝,湖里有一個奇怪的東西正在轉動,每一次的轉動都帶起水,透過竹管送進那些棚子里。
「咳!筆上,娘娘,太子殿下,請往這邊走。」王府總管心里偷笑著,心想自已第一次見到這些棚子時應該也是差不多這樣的表情。
幾個人察覺到自已失神的窘態,整了整神色之後繼續跟著總管往前走,一路上許多他們說不出來用途的東西讓他們更加的眼花繚亂。
走到內院,看到一個端著點心盤子的男人走過去,一開始還沒人認得出那背影是誰,只是覺得眼熟,無意間那男人轉過身來,所有人再次錯愕。
那個該被好好伺候著的玉王爺竟然自已端著盤子?
玉相儒亦發現他們了,表情十分訝異,「父皇、母後,兩位皇兄,你們怎麼來了?」
「哼!」玉承風冷哼了聲。
「儒兒,你怎麼在做這些事情呢?要吃什麼讓下人去準備送來就好,你…唉…」
玉相儒笑得有些靦腆,俊秀的桃花臉染上一抹嫣紅,「這不是我要吃的…是平綠,她早上吃得少,午後都要吃些小點,免得餓著了。」
平綠?又是她!眾人對她又更好奇了,這女人他們一直沒有機會和她有過多的接觸,甚至連模樣都沒看過幾眼,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可以在短短的時間里擄獲了他們這個向來被女子捧在手心,從來沒動情過的玉王爺的心,還讓他願意做這些卑微的事情?
玉承風聞言很不以為然,直接一聲斥喝︰「成何體統?自古以來,妻子服侍丈夫是理所當然,哪有你身為丈夫反而去服侍她的道理?」
玉相嚴兩兄弟雖然也抱持著同樣的觀點,但這時不好在火上加油,只是皺著眉,搖了搖頭表示自已的不贊同。
不過身為被批評的主角,玉相儒卻沒有因此感到困窘,反面滿足的笑道︰「父皇,為了她我能夠做很多事,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也讓我覺得很開心。」
「荒唐!」玉承風再斥聲道。
柳平綠在他看來樣貌雖說不錯,但不到國色天香的程度,他無法理解,不過是認識數月、成親一個月,怎麼可以就讓兒子成了這般妻奴的模樣?
「玉相儒…」內院的某個房間里突然傳出女子慵懶沙啞的叫喚聲。
「來了。」玉相儒抱歉的看向他們,跟總管交代道︰「李伯,先請父皇他們到會客廳里去,送上茶點,我稍後就來。」
玉承風差點沒被自已最寵愛的兒子給氣到吐血!
男大不中留啊!
在房里的柳平綠其實隱約有听見玉相儒在和人對話,不過想到自已現在的樣子,考慮再三後還是覺得不要跨出房門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