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微慢慢的將當年的事情一一說了清楚,不管信奉常的臉色越來越黑,把自己知道的,還有後來偷听到的全都說了,她說的越多,眾人看向不斷變換神色的信奉常的眼神就越充滿鄙視和不可置信。
族老們听完了徐令微的話,全用冷酷的眼神看著心虛的信奉常,嚴厲的斥問︰「你還有什麼話說?」
「這……這是誣陷!」信奉常恨恨的瞪了徐令微一眼,手指向信朝陵大叫,「都是他!是信朝陵指使她這樣說的,這全都是他們的陰謀詭計啊!」
「二叔,剛剛可是你要她放心的說,其中的是非曲折族老們自會辨明的,怎麼人家都說了,你卻又說這是誣陷又說這是詭計的呢?」信朝陵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不管是否是陰謀詭計,二叔這個族長之位也是坐不穩了……」
信奉常恨恨的瞪著他,忽然呵呵冷笑了起來,「你以為這樣就能逼走我?休想!你可別忘了,你祖父說過的,要等你成為太醫才有資格繼承信家所有事物!」
信朝陵看著他還想做困獸之斗,不禁搖了搖頭,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塊令牌,「看清楚了,這便是太醫院的院牌,二叔,蒙聖上提拔,從今日起,我已是官從五品的太醫院令,你說,我有沒有這個資格?」
信奉常看著那刻著姓名及太醫院獨特銘刻的院牌,陡然軟倒在椅子,「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族老們看了看那塊院牌,確定無誤之後,朗聲說著︰「從今日起,信家族長之位由大房長孫信朝陵接手,至于這個人,拉下去,真是丟臉的東西!」
信朝陵向族中長輩們感激的點了點頭,卻阻止了家丁拉人下去的動作,「各位族老,其實我有一事尚未說明。」
「喔?還有什麼事?」族老不解。
「據聞,二叔在這十年之間,任意提取信家藥鋪的廢棄藥材轉賣,另外還有族里祭田每年操辦的情況都有點毛病……」他低頭看著那個神情頹喪不堪的信奉常,冷笑問著,「二叔,你可有理由解釋?」
族老們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商議了下,一位族長站了出來,沉聲說︰「等一下取出這些年他有踫過的帳冊讓族內的帳房復查。若真有其事,你吃了多少就要全都給族里吐出來,假如拿不出來的話,就直接送官,並且趕出信家,從此不再承認你為信家人!」
「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信奉常紅著眼瘋狂的咆哮著。
族老們不理會他的咆哮,只是輕輕地擺了擺手吩咐,「拉下去!」
當信奉常被拉過信朝陵的身邊的時候,他以恨意滔天的眼神直直的望著他,像是想要用眼神殺了他。
他這些年的計算,這些年的籌劃,竟然被這個小子輕輕松松的全都毀了?!
他不相信!信朝陵能夠這麼輕松的通過太醫會考,皇上還直接賜了五品醫官的位置?!甚至連徐令微都靠向他那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信朝陵,你到底做了什麼手腳?!他說的都是假的!假的——」
信朝陵微微一笑,眼底沒有計謀成功的得意,只是冷冷的嘲諷,「二叔,難道祖父不曾告訴你,我們學醫之人首先就是要相信,但不要相信這世界上有所謂的不可能嗎?」
是的,他相信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一直在收集那些信奉常犯錯的證據,甚至等到了徐令微主動找上他,表明願意坦白說出當年所有的事情,最後他成功了,替自己和朝萍都報了仇。
只是他以為自己會得意高興,心里卻萬分沉重,直到看見同樣沉默的徐令微,他頓時明白,即使拿回了自己本該擁有的東西,但畢竟犧牲了一條人命,那些得意早已化為沉重。
***
信朝陵接手信家產業後,自然不能再繼續留在那個小村子里,而在他花招百出、無賴的死纏爛打下,夏謹蓮還是被說動只能跟著搬回城里來。
搬回城里沒過幾天,便到了可以遞牌進宮的日子,夏謹蓮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思念那個看起來慈祥莊重的太後,所以就遞了牌子等著召見。
到召見的日子,她梳了一個簡單的同心髻,拿出當初皇上賞的兩支絞花菱金釵插在頭上,又綴了幾朵中間瓖了河珠的絨花,披了絲帛,打扮好便乘了馬車到了宮外等候。
時辰一到,宮門里走出一個內侍領著她往太後的宮殿走去,在宮殿外她隨手打賞那個小內侍一些銀子,再和宮殿里頭一個管事嬤嬤走了進去。
依禮問安之後,夏謹蓮重新站了起來,看看坐在上頭的太後氣色還不錯,心中微喜,淺淺笑問︰「太後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嗎?奴婢即使在宮外還是掛心著太後呢!」
太後慈祥的笑了笑,點了點頭,接著說︰「不用奴婢奴婢的喊著,你現在已不是宮女了,就喊自己的名字就好。」
夏謹蓮又福了福身,「多謝太後,謹蓮知道了。」
太後朝她招了招手,對走到自己身側的夏謹蓮似真似假的抱怨著,「唉,你們那四個有才華的這次全都放出去了,讓我寂寞得很啊!這些剛升上來的丫頭們雖說差事也辦得好,但就是少了你們幾個的機靈。」
「太後您可別這麼說,這些妹妹們也都是我們之前用心挑選出來的,可是磨練了許久才敢讓她們到皇上和太後您身邊服侍的,您這麼說可會讓謹蓮以為那時候我們幾個教得不夠盡心,才會讓您不滿意呢。」
太後嗔笑著斜睨她一眼,又轉頭跟旁邊的管事嬤嬤笑罵道︰「看看她們幾個姑娘,以前在宮里的時候多文靜,也不知道這宮外的水是不是甜的,現在一個個小子詡是越發會說話了。」
夏謹蓮捂著嘴連忙笑著說沒有,接著又開始關切起太後的身體健康和食膳狀況。
太後一一回答了,最後又忍不住靶慨,「少了你們幾個想法子做新吃食和藥膳給我吃,又少了兩個會說笑和新奇話題的,吃是吃得下,就是日子無聊了點。」
老人家本來就怕無聊,即使身為太後也不能免俗,就算宮中新奇的東西不少,這幾十年下來也看得膩了。
夏謹蓮也明白太後的心思,連忙接著說,「太後您不是恩典我們幾個一個月可以遞牌求見一次嗎?每個月我們不就能陪您說話解悶,而且謹蓮以後也會多研究些藥膳,讓太後補補身子,讓您年年都像今日這樣康健。」
「呵呵,這是你說的,你可別哄我啊!」太後被哄得笑逐顏開。
夏謹蓮和太後又說了好一會兒話,不忘根據太後最近的一些小毛病說了幾個簡單的方子調理,最後又遞上了一個菊花枕,外頭的枕套自是不夠看的,但里頭的枕心可都是她親自搜羅又曬好填入的野菊花,對于改善太後晚上覺少淺眠的狀況還是有一定的效用,才讓管事嬤嬤送了她出去。
這次她是自己從宮殿走回宮門的,沒讓小內侍送她,但就在即將要出宮門之前,一側穿著紅色鎧甲的士兵擋住了她的路,她忍不住疑惑的抬頭看去。
「夏謹蓮,夏姑娘?」士兵正確的喊出她的名字。
「是,你是……」
王校尉不禁將眼前僅是略微打扮便十分俏麗的女子和之前只穿著布衣、不施脂粉的她相比,兩樣打扮都各有韻味,但是她渾身散發的沉著氣度和隱約帶著的清冷味道卻是一點都沒變。
自從那時在南方見了她之後,他就動了將她娶回去的念頭。
本來他不知道她不過是個出宮宮女,還想著自己現在的條件實在不算好,雖然是個校尉,但他是個鰥夫,又有幾個孩子,好人家的閨女都是要考慮考慮的,想娶她的念頭也就淡了,直到打听到她不過是個大齡宮女時,他的心思就又活絡起來了。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是前些日子出宮的四大宮女之一,這樣身份容貌的女人,就是年齡大了點娶了也不吃虧,他想娶她的想法更是確定了下來。
所以听說她今日會進宮,但趕緊來等候。
「我們在南方見過,當初的驛館就是我帶兵守的。」
一听到驛館夏謹蓮不好的回憶就跑了出來,她可還沒忘記當初有個小兵說奉了命令不能開門的,結果害他們四處逃竄,還讓陵哥哥受了傷。
心中雖然不快,但她也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打聲招呼,就打算離開。
王校尉見她要走倒也不以為意,覺得這不過是因為害羞罷了,便也沒有留她,只是用肯定的口吻說︰「夏姑娘,王某即日就會讓人上門提親。」
提親?夏謹蓮一時間有點不太確定是自己听錯了還是他說錯了?否則怎麼會听見提親這個詞?
她轉過頭不解的看著他,「王校尉,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不,我沒搞錯,你就等著我提親然後上門迎娶吧!」
夏謹蓮覺得這事很可笑,輕笑著搖了搖頭,開口解釋,「王校尉,我是不會答應的,因為——」
他皺了皺眉頭,口氣不悅的打斷她的話,「難不成我這個校尉娶你一個大齡宮女還委屈了你?要知道這許多出宮的宮女都只能嫁給一些鄉下漢子、甚至是當妾,我可是願意委屈娶你當正妻的。」
他那口氣實在不怎麼讓人感到愉快,但這也是一般人普遍的想法,所以夏謹蓮倒也沒有動怒。
她只是神色平靜的望著他,「感謝王校尉抬愛,只不過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委屈,且婚配之事也已經有定論了,所以提親之事不需再說。」說完她便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王校尉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眉頭皺得更緊,冷笑暗道︰「推托之詞倒是找得不錯,但是我可不是那麼輕易放棄的人,夏謹蓮,你就等著吧!」
夏謹蓮對于他的固執和打算,一無所知,走出那扇朱門的時候也就不把方才的那番爭執放在心上。
當夏謹蓮準備上馬車的時候看見騎著馬走向自己的那個身影,她忍不住站在原地溫柔的朝對方笑著。
她從來都不需要任何人委屈來接納她,因為她早有了一個會待她如珠如寶的男人。
***
那一天進宮發生的事情她並不介意,因為她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所以沒過幾日她就把這件事情拋到腦後,忘得一干二淨。
一切在她看來都已經歸于平靜。
只不過這一日夏謹蓮看診回來,卻發現自己暫住的小院外出現了一個穿得花花綠綠的婦人,臉上撲了層厚厚的粉,讓人忍不住背疑那汗水流下會不會是白色的。
那婦人一見到夏謹蓮就上前問道︰「姑娘可是夏謹蓮夏姑娘?」
夏謹蓮點了點頭,「我是。」
「哎喲!我就說嘛!丙然是個水靈靈的美人啊!難怪這王校尉才剛從南方回來就急著讓我打听人,要我來提親呢!」
「我說這可真的是金童玉女啊,你可知道這王校尉可是這軍里的青年才俊,雖說年紀有了一點,但不過也才三十多,這家里雖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可那正妻走得早,家里是個沒勢的,沒什麼好擔心,姑娘嫁過去之後,撐起這一家子,從此男男女女過得幸福美滿……」
「等等!所以說你是王校尉請來說媒的?」夏謹蓮哭笑不得,她明明已和他說清楚了,不明白他為何還要做這些徒勞無功之事。
「是啊,夏姑娘,我可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金字招牌媒婆,人家都說我珠大娘就是人間的月老婆婆呢!」珠大娘一點都不謙虛,一邊用力的搖著扇子,一邊滔滔不絕的自夸了起來。
「不是我在說啊,我撮合的夫妻沒有成千也有上百了,每一對絕對都是人間絕配,一個鍋配一個蓋,我這眼只要這樣一瞧就知道哪個該配哪個,看人絕對是一個準,所以讓珠大娘我保媒你絕對可以放心,以後絕對是過著美滿的好日子!」
夏謹蓮干笑了幾聲,眼神看向此刻走到珠大娘後頭的那個男人。
唉,怎麼就這麼湊巧呢?竟正好被他撞見了,就是她想當作沒這件事情,快點打發人也來不及了。
「你說你是來幫誰說媒的?」
「喲!這也是個俊鮑子啊!」听到個沉穩的男音,珠大娘立刻回頭,看到一個長相俊朗,穿著華貴的男人正看著她,一聲贊嘆就月兌口而出,「公子娶了媳婦了沒?要不要珠大娘幫你介紹介紹?」
信朝陵笑了笑,上前兩步,毫不避嫌的拉著夏謹蓮,「多謝,不過這就是我媳婦,不用介紹了。」
珠大娘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說話都結巴了起來,「什、什麼?這就是你媳婦?」
「是啊。」
他答道,表情溫柔的看了看她,夏謹蓮貌似嬌羞的垂下頭,實際上卻是不敢直視他眼中那抹清清楚楚的怒氣。
他轉頭看向珠大娘,笑著說出可怕的話,「所以還要勞煩大娘了,轉告那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敢搶我的媳婦兒,就要保證家里不會有人頭痛腦熱,否則京城里的藥鋪、藥堂可是沒人敢診治的!」
珠大娘听著,覺得這威脅實在太過夸張,忍不住反駁,「你這是什麼話,就算是青天大老爺也不能讓人家不能買藥,不能看病的!」
「相信我,我就是能。」信朝陵笑著,拿了一兩銀子放到她手上,「不然,您就這麼轉告那個人吧!讓他睜開眼看清楚了,我信家族長的媳婦也是他一個粗人可以妄想的嗎?」
說完,他強拉著夏謹蓮的手直接推門進去,留下那個被銀子給閃花了眼的珠大娘在外頭傻愣愣的站著。
「信家……信家……」她喃喃的思索,猛地雙手拍了一下,驚呼道︰「哎喲!不就是那個京城第一醫藥世家!這還族長的媳婦……」
一想到自己剛剛要說親的竟是這種大人物的媳婦兒,她連忙拔腿就跑。
哎喲喂!那個王校尉這次差點害死人了!這種大戶人家看中的姑娘哪是隨便可以提親的,真是差點壞了她的名聲了!
斑,這次說媒沒成也是要討這筆銀子的,誰讓王校尉也不打听清楚就讓她出馬,不只被嚇了一跳,還差點連老臉都丟了!嘖,這銀子可不能要少了,要不連個壓驚錢都不夠,珠大娘一路小跑,同時在心中暗付。
***
「提親?」一進了屋子,信朝陵猛地攫住她的下顎,直盯著她的眼眸,雙眼微眯泛著怒色、不悅的問著,「又是去哪里招來的桃花?竟然有人敢向你提親?」
「我也不知道。」夏謹蓮一臉無辜的輕嘆。
她這算是無妄之災啊,她怎麼知道王校尉會真的請人上門來說媒,她完全沒把他的話當真。
「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看著她坦然的眼神,他知道她沒辦法在自己面前說謊,才松開了手,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過以後還是少出門吧,外面登徒子多,總是會有一堆不識相的纏上來。」
登徒子?夏謹蓮看著此刻雙手摟著她、頭還靠在她肩上的男人,忍不住骯誹著。
你才是真正的登徒子吧!
「好了,別粘太緊了,天氣很熱呢!」她沒好氣的說著,一邊掙了掙。
信朝陵蹭了蹭她,卻沒有移動的打算,「你已經是我的娘子、我的媳婦兒了,粘著有什麼關系?」
夏謹蓮把他的手給拍了下來,雙頰微紅,「誰是你娘子?誰是你媳婦兒啦?我們可是還沒成親呢!」
「我們已經拜堂了!」信朝陵不悅的說著。
「沒拜完。」夏謹蓮听見他無賴的話,忍不住必嘴。
「好,那我們找時間重拜一次,不過我們抱也抱過了,睡也睡過了……」
夏謹蓮被他無賴的話給氣得呼吸一窒,忍不住辦著臉指著他質問︰「誰和你抱也抱過睡也睡過了?少在那里胡說,壞我的名聲!」
信朝陵嘿嘿笑著,雙臂一環,又將她緊緊的摟在懷里,「這不是抱也抱過了?上次我們成親的時候,那晚我們可是一起睡的……」雖然只是同床共枕卻什麼都沒做。
「你……你……無賴!」
「無賴就無賴吧。」信朝陵對于耍一點無賴手段就能抱得美人歸這點,心里一點抵觸都沒有。
夏謹蓮沉默了,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這個臉皮比城牆還厚的男人了。
難道時間真是一把磨人的刀?當初那翩翩佳公子竟被磨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只是她也不討厭就是了。
「怎麼不說話了?」見她沉默,他忍不住就又想逗她。
接手信家實在不是什麼好事,畢竟站得越高責任越大,而且之前二叔留了不少的爛攤子要處理,因此這些日子來他根本沒辦法好好的和她在一起。
只是這個小女人也真的絕情,他不來找她,她也不會自己上門見他,甚至因為闖出了名號,又有不少人家的介紹,她現在得了許多貴女信賴,也是忙得不可開交,鮮少理會他。
難得兩人都有閑暇,不趁機摟一摟、抱一抱,更待何時。
這回夏謹蓮也沒掙扎,她累了,他要摟就摟要抱就抱吧!反正抵抗掙扎都無效,而且兩個人實際上名分已定,索性就這樣靠著他休息也不錯。
「要說什麼?」她懶懶反問。
「說……什麼時候我們重新拜個堂?」他眼波流轉間,除了情意似乎還帶著一把火。
她閉眼小憩,懶洋洋的說著,「你剛剛不是說我們已經拜過了?」
「拜是拜過了,可不是不完整嗎?」他的語氣中帶著急切。
他的語氣不對勁,她自然是听出來了,微睜開眼問道︰「怎麼突然想到這件事來了?不是說最近信家有許多事情要忙,還要到太醫院去輪守,你忙得要命嗎?」
「忙歸忙,娶媳婦可比那些更重要!而且不只秦叔天天在我耳邊問我們什麼時候要趕緊重新成婚,我自己也急啊!」
她好笑的回望著他,還難得的看見他耳根處似乎有點害羞的泛紅,「你急什麼?就是要準備成婚,那忙的也都是秦叔,和你又不相干。」
「怎麼會不相干了?到時候拜堂難道秦叔可以代替我?晚上春宵,難道還有人——」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捂住了嘴,她一臉羞紅的瞪著他,「胡說什麼啊!」
「我哪里胡說了!」他曖昧的在她耳邊輕輕說著,「我可是忍到現在,還是童子之身啊……」
夏謹蓮被這話給嚇得從他懷里直接跳了出去,她滿臉通紅,不敢相信這男人竟然能夠把這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誰愛嫁你誰嫁去!我不理你了!」說著,她轉身就想跑回房,就怕自己會听到他說出更多的不該說的話來。
他連忙追上,笑嘻嘻的也跟進了她的閨房,「哎呀,小謹蓮害羞了啊?」
「滾!」
「不滾,等你告訴我什麼時候重新拜堂再說吧!」
「你——」
夏謹蓮又急又氣的聲音頓時消失,只剩下淡淡的甜蜜味道纏繞著兩人唇舌,纏綿不止。
***
二月初二,信家張燈結彩,一片喜慶熱鬧的氣氛。整座城里的人幾乎都知道信家族長要成婚的消息,看熱鬧的人是將信家大門外的巷子擠得水泄不通。
信家族長成婚之事在京城之中可是大事。
不說那些達官貴人都紛紛親自上門道喜或者是派人送禮祝賀,就是京城里所有的藥材行、大夫和其他的家業管事送上的賀禮也足夠驚人了。
包別說這場遍事不只新郎有來頭,這新娘也是一樣,據說是連皇帝都稱贊過的女醫,甚至還給了賞賜,自然更讓人好奇。
夏謹蓮天未亮便起身,沐浴上妝梳頭,比上次的婚禮還麻煩了數倍,讓她整整被折騰了近兩個時辰才打扮得差不多了。
第二次穿上喜服的感覺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只知心情很是矛盾,但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今天不要再出什麼岔子了,否則那個想成親想到快發瘋的男人可能會直接把鬧事的人痛打一頓。
一想到這里,她突然又想嘆氣了。
當年的瀟灑少年如今怎麼變成了偶爾也支持用拳頭解決問題的男人呢?
十二年……果然是一段很長的時間,才會讓一個人改變得這麼多吧?
苞思亂想間,她已經被迎上了花轎。
然後喜樂乍然響起,隨著喜娘的一聲吆喝,花轎被抬了起來,她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似乎要將堵在胸口那莫名其妙的思緒全都吐得干干淨淨。
這次他為了完成當初所說的要給她一個風光婚禮的約定,他特意讓花轎繞了好大一圈,以至于花轎顛簸了許久,在她差點暈了頭的時候才終于停了下來。
信府到了,門外門內都有許多人等著看新娘下轎,就連打算來白吃一頓喜宴的夏金花和王氏也站在里頭。
夏謹蓮背脊挺得直直的,坐在轎子里,不過一會兒就覺得眼前猛地一亮,雖說隔著蓋頭看景色看得不清楚,但還是知道轎簾被掀起了,連忙正襟危坐著不動。
只听外面鑼鼓喧天,爆竹放得震耳欲聾,她幾乎听不見旁邊的人說了什麼吉祥話,只感覺自己的心情隨著那爆竹聲起起伏伏,緊接著有人塞來一條紅綢讓她握著,這才被人扶著下了轎。
一下轎,旁邊看熱鬧的更拼命往前擠,就想看今天的新娘是怎麼樣的天香國色,竟能夠讓這信家族長一等十二年,就為這個姑娘。
夏金花也擠得特別前面想好好瞧瞧,同時小聲嘟噥,「哼,看這身段也不怎麼樣嘛,不過這個臉的形狀怎麼感覺有點熟悉……」
夏金花直到新娘剛好從她面前走過,蓋頭被風吹開一角,露出俏顏,接著進了門,她才一臉震驚的想到,「竟然是夏謹蓮……竟然是夏謹蓮?!」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那女人怎麼會有這種好運道?居然嫁給這麼一個好男人?
她渾渾噩噩的想著,又听里頭傳來開始拜堂的聲音,她腦子里頓時只剩下不甘,只有一個念頭——
不行!她的日子過得這麼差,那個丈夫有跟沒有差不多,憑什麼那丫頭就能嫁得好、能幸福的成為信家少女乃女乃?!
她鬼迷心竅的沖上前,就在司儀喊到第三聲的時候,尖聲大喊,「不能拜——」
***
信朝陵歡歡喜喜的迎回了新娘,然後喜孜孜的牽著紅綢的另一端,听著司儀開始喊著拜堂儀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信朝陵和夏謹蓮在這個時候心跳幾乎都要捉到嗓子里,就怕又出什麼差錯,畢竟上次拜堂實在給兩人留下太大的陰影。
見新人已經叩首起身,司儀喊了第三聲,「夫妻交拜——」
信朝陵剛放松了心情準備完成這最後的儀式時,一道尖銳的女聲猛然劃破這片喜樂,頓時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而信朝陵也黑了臉,冷冷看著那個看起來大概三十多歲的婦人在那里上竄下跳拼命尖叫著。
夏謹蓮一听那聲音就知道是誰來搗亂了,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說︰「那是我二娘的女兒。」
簡單的一句解釋就足夠讓信朝陵做出處置,他沉著臉,對一旁的秦叔吩咐著,「安靜的把她丟出去!」
夏金花喊完那一聲後,就努力要往廳里湊,想要在眾人面前揭穿妹妹攀高枝卻不照顧姐姐和娘的勢利行為。
這丫頭想一個人富貴,門都沒有!
只是沒想到她才剛走到前面,就听到那俊俏公子冷冷的揮揮手,叫人把她給丟出去?!
「不行!誰敢踫我?我是夏謹蓮的姐姐!我是……嗚嗚——」
夏金花努力的掙扎,卻很快的沒有辦法再說廢話,因為她的嘴隨即就被堵上,而且被秦叔親手從大門給扔出去。
「敢來破壞我家少爺的婚禮,以後就別生病!不然拖也拖死你!」秦叔惡狠狠拋下威脅,立刻回去觀禮。
听到司儀最後一聲的高唱,「禮成,送入洞房」,夏謹蓮和信朝陵才終于吁了一口氣。
這多災多難的成親儀式總算是結束了。
儀式完成的時候,信朝陵特別訂制的家具已經全都擺進了新房,至于那些他另外準備的金銀首飾、古董擺設、四季衣裳等等嫁妝全都還是保持著抬來時的模樣擺在院中,供來客觀看。
這嫁妝可是女子的面子所在,所以即使她自己已經稍微準備一些,但他還是額外又準備了好幾大箱添了進去。
從一箱箱的嫁妝中穿過,總算是進了新房,夏謹蓮坐在床上,片刻安靜過後,喜娘的聲音響起,「新郎官掀蓋頭。」
信朝陵接過系著紅綢的秤桿,上前兩步,將秤桿緩緩伸向那大紅的蓋頭。
夏謹蓮眼前猛然大亮,蓋頭已被信朝陵挑起,她下意識的抬頭,正對上他含笑的黑眸,眼楮也跟著彎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喜服的映襯,讓她覺得此刻的他臉上有一種別樣的神彩,她似乎又看見了十二年前那個一字一句教她寫字的俊朗少年。
喜娘還有其他人早在兩個人雙眼對望的瞬間就識相的離開,許久之後,兩人終于看夠了對方,才紅著臉舉起自己的酒杯。
雙臂交纏,兩人的氣息如此靠近,他望著她,她也同樣望著他,兩人心有靈犀的同時說著——
「只願與君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偕老。」
酒飲盡,酒杯滾落到桌下,她被他打橫抱起走向新床,當芙蓉帳落下的瞬間,他們知道兩人的等待終于熬到了盡頭,他們牽手共度的幸福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