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熱氣蒸騰。
裊裊上升的白色煙霧自爐灶不斷竄出,將整間房蒸得十分暖和,三、四名廚娘各佔廚房一角忙碌著,隨著手中鍋鏟俐落的揮舞,不一會,各式各樣的香氣已經彌漫整間廚房。
與賣力工作的廚娘隔一段距離,規規矩矩列成一排站在門邊的,是總管剛買進不到半個月的女婢,個個都是十幾歲的小泵娘,大多因為家境清寒,因此和嚴府簽下兩、三年不等的賣身契。
「喏……-們幾個丫頭記清楚了,穿著藍色衣服掌杓的是李大嬸,她是嚴府廚房里最資深的廚娘;站在她左邊穿紅色衣服的是葛大嬸;站在廚房右邊、現在正在檢查柴火的是殷大嫂;再右邊正在煮湯的,-們就喚她一聲張姐。」開口說話的蘇起,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有一張和低沉嗓子不搭襯的女圭女圭臉,他是嚴府的管事之一,負責管理新進府的丫頭、讓她們早點適應環境。
見十幾個丫頭模樣專注、听得仔細,蘇起滿意地點點頭繼續道︰「這里是嚴府的廚房,也是-們今後要工作的地方,在這里工作並不難,最重要的就是听從幾位廚娘的吩咐,她們要-洗菜就洗菜,洗碟子就洗碟子,端盤子就端盤子,就是這麼簡單,哪個丫頭偷懶哪個勤快,李大嬸都會向我回報的,明白嗎?」
「是,蘇管事。」十幾位姑娘異口同聲、十分乖巧地齊聲應道。
蘇起十分滿意地點點頭,只要經過自己的一番教,這群青澀丫頭們定能很快進入狀況的。
嚴氏──為京城首富,府里面光是僕役就有七、八十人,分工嚴密、各司其職。守門、趕轎、采買、掃地、種樹養花的,一律由男子擔任;做飯、洗衣、喂魚喂鳥、端茶送水的工作,則是由女子來擔任。
昂責管理府內男僕、女婢的,是蘇起和蘇義兩兄弟,他們是嚴府的管事,至于兩人的上頭,還有一名凌總管,他是嚴氏一族的遠房姻親,身分比一般僕役高了許多。
說起這棟位于城東北隅、朱雀大街西向的嚴府大宅,京城里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除卻他們擁有富可敵國的驚人財富之外,關于嚴府的故事也是讓所有人津津樂道的……
嚴氏一族自三代前棄官從商,從此開始累積財富,到了上一代主人嚴仁繼承的時候,嚴家的產業更在他的手里發揚光大。
他先砸重金在全國各地設商行、再花銀兩請商隊新闢商道,正因如此,嚴府商行里流通的商品不但數量多、品質好,還能買到來自偏遠地區的奇珍異貨。
在商場上讓人豎起大拇指稱贊、具有點石成金本領的嚴仁,心中最大的遺憾就是膝下無子,不管是他十九歲娶的正妻張氏、或是日後納的兩名小妾,都沒能為嚴仁生下繼承人。在嚴仁過了五十歲的時候,他采納風水師的改運建議,大幅度修改了宅第的方位、再納一名年輕小妾,終于在隔年,順利地得到了他想要的繼承人。
嚴仁老年得子、欣喜若狂,將獨子命名為「嚴子晟」,捧在掌心里疼愛,投入心血細心栽培,希望他日後能順利繼承嚴氏的產業。但好景不長,在嚴子晟十二歲那一年,嚴仁在外出經商時染上了風寒、返家後一病不起,躺了半個多月後就撒手人寰了。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嚴仁一死、嚴子晟年幼,嚴家龐大的產業引起了其他親戚的覬覦,有人吵著分家,有人意圖聯合其他親戚,藉此時機吞掉嚴家的商行。而就在嚴家岌岌可危之時,嚴仁最年輕的小妾、亦是嚴子晟的生母,趁亂在夜里與嚴府長工私奔,從此消失了。
就在外界認定嚴府即將分裂衰敗的時候,嚴仁的原配張氏卻意外地挺身而出,她以經營鹽鐵生意的娘家為後台,先用大量資金穩住鎊地的商行與人心,跟著再說服嚴氏宗親取得當家權。當所有人以為張氏會借機獨攬大權、為所欲為的時候,她卻按照嚴仁當初在世時的安排,視嚴子晟為親子,非但不計較他生母與長工私奔的丑聞,更持續以栽培繼承人的方式栽培嚴子晟。
當嚴子晟滿二十歲那一年,嚴老夫人開始將生意交到嚴子晟手中、退到幕後繼續輔佐。對外,嚴子晟雖是嚴府的主人,但和嚴家有生意往來的人都知道,真正將嚴家實權握在手上的,是那位年過半百的精明婦人。
嚴老夫人長年禮佛茹素,處理生意時精明干練,對嚴府的奴僕卻很大方,因不忍心以銀兩買斷人的一生,所以在嚴府工作的僕役無人簽下終生契,大多是簽下半年到三年不等的賣身契,倘若這段期間表現得好,約滿後不但可以自由離去,還能額外得到一小筆銀兩。
正因為嚴府有這項規矩,每隔個一年半載,凌總管就得物色新的奴僕、女婢,而蘇起、蘇義兩位管事,則負責訓練、指導他們。
前幾日凌總管帶回了今年簽下的僕役,弟弟蘇義負責訓練男僕,而他蘇起則負責讓這群年紀輕的丫頭們了解嚴府環境,而第一站,就是嚴府的廚房。
真不虧是凌總管親自挑選的丫頭,個個看起來都是這麼乖巧听話,蘇起越看越滿意,跟著清了清喉頭,打算好好說上一段嚴府歷史,讓這些新進女婢多佩服自己一些。
「咳咳!敗好,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進嚴府工作的,說起咱們這嚴府,在京城里可是大大的有名氣,不管走到什麼地方,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話說──」
筆事才起了個頭,蘇起一張女圭女圭臉突然沉下,目光含怒地瞪向站在倒數第二個,微仰著頭、早已不知神游到什麼地方的少女身上。
「-!-!站在尾巴那個,就是-──」雖說蘇起瞪凸了雙眼,伸出手指朝著對方指呀指的,但那名少女卻一點警覺也沒有,依舊仰著小臉,模樣專注地看著天空。
「-!-听見我說話沒有?」沒反應?!自己扯著喉嚨喊了,那丫頭居然還沒反應?蘇起越想越生氣,直接邁開步伐朝少女走過去。
見蘇起氣得滿臉通紅,站在少女兩邊的人很自動地默默往旁邊退開,就怕一個不小心被這場風暴波及!
差幾步就到少女跟前了,蘇起還來不及開口罵人,就先听到「咯咯」的愉快輕笑聲,很顯然,正是從這名早已不知神游至何方的少女口中發出的。
「……面餅長出了手腳,啊!現在又變成一個女圭女圭……女圭女圭彎腰采花……旁邊還有蝶兒在采蜜……」軟軟的女子嗓音說著讓人一頭霧水的話,但蘇起卻也忍不住懊奇心,學著少女抬起頭、順著她凝視的方向看過去──
一望無際的藍天,除了白雲朵朵,哪有什麼面餅、女圭女圭……
呔!自己是傻了嗎?連個丫頭說的鬼話,居然也信以為真!
「-──丫頭,-給我回過神!」蘇起伸出手來用力拍了拍,掌擊的聲音總算喚回了對方的注意力。
「你是誰?」她一雙黑溜溜的眼眨呀眨的,巴掌大的臉龐上寫滿迷惘,像是在困惑眼前為何多了一個人。
「我是誰?!」蘇起感覺到一股熱氣直沖腦門,氣得都快要吐血了。敢情這丫頭從剛才到現在都在神游?居然連他蘇起──這個掌握嚴府奴僕生死的偉大管事都不認得?
「你看,天上的白雲樣子變來變去的多有趣,剛才是一個女圭女圭的模樣,現在他的後頭長出尾巴、又變成一只小狽了。」少女顯然對蘇起的問答沒有興趣,再次將注意力轉回天空,愉快地指著天上正在變換型態的雲朵。
「夠了!」一張女圭女圭臉從紅轉黑,胸口氣得快爆炸了。自擔任嚴府管事以來,從來沒有一個奴僕膽子這麼大,居敢在他面前公然神游、胡說八道!他迅速撇了一眼旁邊那群早已退開、膽顫心驚的丫頭們,心想如果不好好教訓她,以後這群丫頭怎會服從管教。
蘇起再踏前一步,怒氣騰騰地瞪視著少女說道︰「丫頭,我不知道-是用什麼方式騙凌總管和-簽下契約的,但-給我听清楚了,一旦簽了賣身契、踏入嚴府這個門,-們全都得听我的指揮,今天我說東──」
訓人的嗓音突然打住,因為應該低著頭受訓的少女非但沒有表達懺悔,反而睜著一雙眼專注地盯著蘇起的臉,那股專心的模樣讓蘇起都忍不住要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多了一雙眼楮還是鼻子。
「-……丫頭-看什麼看?沒看過這麼威風凜凜的管事是不是?」蘇起哼的一聲,雖說他是管事她是丫頭,但他長這麼大,倒是頭一回被一名妙齡少女以如此專注認真的目光盯著看,看得……他一顆心都開始撲通撲通的亂跳了!
想他蘇起雖然只是一名管事,但好歹識字、模過幾本書,人呢,也長得挺斯文俊俏的,這些沒見過市面的丫頭當然覺得自己好看了。他能理解少女們對他心存愛慕,但這個新進丫頭畢竟犯錯在先,怎麼也得受點懲罰,可不能因為她對自己心存愛慕、就輕易放過她。
「也不是你。」專注凝視的目光緩緩自蘇起臉上抽回,少女輕輕嘆了一口氣。
「嗄?」少女說出口的話讓蘇起一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什麼也不是你?什麼意思?」
「說好了只要見了面,我就一定認得出來的,但我都進來這麼久、也遇到好多人,但怎麼沒有一個是他?」少女並沒有理會蘇起的問題,垂下頭喃喃自語,說著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話。
少女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以及她明顯的怪異言行,讓蘇起的額頭浮現一條條的青筋,如果不是礙于其他丫頭還在看著,他真想直接沖向前將她掐死。
不過和她交談幾句,就已經被氣得快吐血了,再留下她怎麼得了?「-,別想留在嚴府做事,現在就給我滾出去!但別走太遠,就在嚴府大門外等著我,我這就上凌總管那里拿回-的賣身契,當初凌總管花了多少錢買-,-就得全數退回。哼!嚴府不用-這性子刁鑽的丫頭。」
少女不為所動,只是一臉不解地望著蘇起。
「報上名字,我這就去拿-的賣身契!」蘇起憤怒地詢問。
「名字?」見蘇起伸手指著自己,少女還遲疑地看了一下旁邊,見其他人早已躲得老遠,她才確定真的是自己。
「來這里好多天,終于有人問我的名字了。」甜美的五官上完全沒有任何的恐懼和不悅,甚至還有一朵甜甜的笑容,像是很高興有人這麼問了。「我叫蝶兒,就是在花園里飛來飛去的蝴蝶,我本來想直接取名叫「蝴蝶」的,但這個名字──」
「閉嘴!我不想再听-說話了!」蘇起最後怒瞪她一眼。「笑!我看-等會還笑不笑得出來?」
意氣風發的說出狠話後,蘇起隨即轉身離開、打算立刻到凌總管那里告狀。看來凌總管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居然買回這樣一個怪丫頭!
才邁開幾步,就看到另外一張女圭女圭臉急忙忙地朝自己的方向走來,來者正是他的弟弟蘇義,除了身材高一點、皮膚黑一些外,兩兄弟的相貌都是屬于容易隱藏年齡的女圭女圭臉。
「弟,什麼事?瞧你這麼慌慌張張的?」蘇起迎向他。既然遇上了,就帶著他一起找凌管家,兩兄弟一起開口也多些份量。
「過來……」蘇義看了那群新進丫鬟們一眼,神秘兮兮地將蘇起拉到不會被旁人偷听到談話的位置,這才開口說道︰「這是我剛打听到的消息,凌總管在這回新買進的奴僕里偷偷動了手腳。」
「怎麼樣的手腳?」蘇起聞言,立刻繃緊了神經。
雖說凌總管既是嚴府遠親、又是老夫人信賴的左右手,是他們兄弟平時絕對不敢得罪的人。但算算年紀凌總管也有六十五了,倘若不是嚴老夫人念舊不願放人,他早就該回家含頤弄孫去了。再加上近半年來,他們總是听見凌總管叨念著「年紀大了、身子骨早已大不如前」之類的話。
如果凌總管真退休了,那麼「嚴府總管」這個大肥缺,究竟會由誰來頂替呢?如果是他們兄弟其中一人,那有多好。但話又說回頭,倘若凌總管先存了私心、向老夫人推薦了其他人,那他們兩兄弟不就得干一輩子的管事?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心思,兩兄弟也開始密切注意起凌總管的一舉一動。
「你是說,在這群新進的僕役里頭有他屬意的人,是他找來想頂替他總管的位置?」蘇起猜測。蘇義負責的是男僕役,必定是察覺到什麼不尋常的異樣。
「這倒不是。」蘇義一愣,搖了搖頭。
「那你說他動了手腳,是什麼意思?」蘇起皺眉。
「我得到的消息是──你眼前的這群丫頭里,有一個丫頭是凌總管存了私心、特別帶進來的。我還听說,她的身分多少還跟他有點關系,我猜想,他帶個自己人進嚴府,說不定有什麼打算。」蘇義朝丫頭群的方向望一眼,這才繼續說道︰「哥,你覺得呢?凌總管這麼做到底想干什麼?咱們是不是要提醒老夫人一下?」
嚴老夫人處事公私分明,十分不喜歡所謂的裙帶關系,如果像他們一樣,擺明了兄弟一起入府謀事倒無所謂,卻忌諱所有靠關系、私底下進行的事情。
「不妥。」蘇起搖頭。「說不定凌總管早就和老夫人私底下照會過了,也說不定這件事老夫人早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打算,現在事情還沒模清楚就告狀,到時候難看的人是我們。再說,凌總管弄進來的是個丫頭,就算有其他打算,這些以後再打探。但不管他心里打什麼主意,只要不是拿她來頂替總管的位置,我們倒不如賣他這個面子。」
「什麼意思?」蘇義似懂非懂。
「先弄清楚他弄進來的丫頭是哪個。」蘇起露出和女圭女圭臉不相稱的算計笑容。「只要弄清楚是誰,對她好一點,讓她明白我們兄弟和凌總管是同一陣線的,也讓凌總管明白我們兄弟對他的誠意。」
「對!扮,還是你聰明,把事情全都想全了。」蘇義用力地點頭。
「好,現在換你告訴我,凌總管安排進來的丫頭是哪一個?叫什麼名字?」蘇起直接切入重點。
「听說是個長相甜美的姑娘,一雙眼黑溜溜的、不太像是會賣身的窮丫頭。凌總管還特別將她的賣身契和其他人分開收著呢!」蘇義突然猛拍自己的腦袋說道︰「哥,你說凌總管特別弄一個俏丫頭進來,會不會是想送給少爺?等她撈到侍妾的名分,到時候凌總管的身分不就往上跳、變成嚴府的親家了?」
「嗯,你這麼說也有道理。」蘇起搓著下巴,陷入沉思中。
貶是這樣嗎?凌總管這些年總是表現出忠心耿耿、隨時可以為嚴府上刀山下油鍋的模樣,他會在辭工前想出這種妙計嗎?
如果這真是凌總管的計畫,那這老家伙可真是個深藏不露的狐狸啊!自己過去會不會太低估他了?人都要離開了,還不忘想個辦法和嚴府攀關系。但送女人巴結少爺……是啊!少爺今年都二十二歲了還沒娶親,這倒是個巴結少爺的好法子。
「哥,有個丫鬟好像要走了耶!」由于蘇義始終分出一些心思注意著丫鬟們,因此看到有個丫鬟居然未安分站在隊伍里,反而往另外一個方向離開。
「喔!別管她,她是我要趕出府的人,是我要她到嚴府大門外等我的。」蘇起不以為意的揮揮手,繼續提出自己的疑問。「那個丫頭有沒有什麼特征?叫什麼名字你沒問清楚嗎?」
「有,我特別找了個識字的僕人去偷看,他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被凌總管藏在暗格里的賣身契呢!」蘇義很得意地邀功,但目光忍不住苞著那名離開的丫鬟。「哥,那里不是往花園的方向嗎?這批丫頭剛到嚴府沒幾天,路都還沒模熟,雖說你要趕她出府,但好歹也找個舊人幫忙帶路唄!」
嚴府里多庭、多院的,沒花上十天半個月是記不熟的,就不知這丫頭是哪里得罪了大哥,居然讓他氣得趕出府、連個帶路的人都沒有。
「呔!我現在哪有時間管其他人。」蘇起皺起眉頭,不耐煩地催促︰「辦正經事要緊,你剛才不是要說名字,話怎麼只說到一半呢?」
「喔!」感覺到蘇起的煩躁,蘇義立刻乖乖地收回視線,討好似地開口道︰「哥,你別緊張,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我當然是將名字打听得清清楚楚才過來的。喏!那個凌總管特地弄回來的丫頭,叫「蝶兒」。」
「叫什麼?!」蘇起像是被人痛揍一拳地瞬間白了臉。
「蝶兒啊!就是蝴蝶那個蝶,我怕他沒弄清楚,還特別叫他偷偷謄寫了一份帶出來,這名字兩個人都看過,不可能弄錯的,我說──咦?哥,我話還沒說完啊!你怎麼就跑走了呢?」蘇義話才說到一半,就發現哥哥蘇起已經朝花園的方向狂奔而去。「哇!扮原來可以跑得這麼快?」
雖然不知道蘇起狂奔的理由,但蘇義也很認命地跟著追,離開前,他還不忘對著從頭到尾安靜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不想惹麻煩上身的少女們說道︰「不好意思,我哥蘇管事平常時候是很穩重的人,今天只是臨時出了點事,不過-們別擔心,他一會就會回來,-們先留在這,一個也別走知道嗎?」
既然這十幾個少女當中,有一個是絕對不能得罪的,于是蘇義以十分溫和的語氣吩咐著,還不忘扔下一個充滿善意的微笑,踩著怡然自得的腳步離開。
等和廚房拉開一小段距離後,他才開始發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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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騙我?真的能找到他?
「當然,他既是-的救命恩人,你們命中注定就該重逢。」
可是……可是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而且我並沒有真正瞧過他的樣子,因為那天狂風暴雨、又是黑夜,我什麼都看不見。我只記得他的聲音,記得他當時雙手的溫暖,還有……他身上那股很溫柔很溫柔、很特別的香味。
「光這些就夠了,如果-報恩的心情夠強烈,就絕對找得到他。」
真的?
「當然,我保證當-見到他的那一-那,絕對能認出自己的救命恩人!」
腦海里,依舊存有那個人的保證,但她卻忍不住開始懷疑了起來。明明說好的,她只要肯來嚴府,就能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但她都來這里好多天了,為什麼還沒遇到呢?甚至連一個聲音像、或是氣味像的人都沒有。
「哼!憊說什麼神通廣大,連幫我找個救命恩人都會弄錯。」女子嘟起嘴,有些不是滋味的抱怨著。
正當她心里抱怨、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的時候,一陣微風吹過,帶來了一陣又陣的淡淡花香,她停下腳步,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好香啊!這附近一定有花園。」小臉露出期待的笑容,循著空氣中的香氣,她不一會已經找到了嚴府的花園。
時值八月,還沒靠近花園,空氣中就涌上一陣又一陣的花朵香氣,她又驚又喜的站在園中,開心地閉上雙眼,辨識著空氣中散發出的各式各樣的香氣;有桂花、錦蘭、燈稱花、桔梗、血桐、唐杜鵑、桃金娘、黃梔、七里香、月桃、傘報藤……每一種花,都散發出它獨特的香氣,在這一層又一層濃郁豐富的香氣中,她又聞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氣!
這股香氣,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氣味──在那個狂風暴雨的夜里、在那個漆黑恐怖的夜里、在那個她以為絕對不會有生機的夜里,就是身上帶有這股香氣的人救了自己!
即使隔了這麼多年,她依然記得這股香氣,記得他在夜里伸出的援手,記得他雙手的溫暖……終于,找到了!
閉起的黑瞳緩緩睜開,視線停在站在不遠處背對著自己的人身上。
「恩人!我終于找到你了!」
她小嘴大張,嚷出無比興奮的叫聲,縴細的身子高高一躍,無法壓抑的喜悅讓她像是彩蝶一樣高高飛起,對準了聞聲回頭、毫無防備的男子身上跳了過去──
當蘇起、蘇義兩兄弟趕到花園的時候,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就看到蝶兒化身為一道黑影,一個縱身、就將嚴府未來的當家主子給撲倒了!
「哥!這是不是你教過我的「投懷送抱」?」蘇義傻眼了。
蘇起暗暗點頭,在心中默默想著︰凌總管,你果然是老狐狸,這招「投懷送抱」,可真是狠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