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爾國境內
堡國軍在首都內外集結,群眾們則因為火神殿的修建落成而興奮著,摩根王的軍隊在城內到處走動,雪焰等人則是乘著混亂的時刻,在旁人的掩護下進入首都。
在靠近火神殿的一處隱密院落里,雪焰被眾人迎入廣場,她昏亂地看著眼前興奮的人們,勉強支持著搖搖欲墜的身子。
「老臣參見公主。」頭發花白的老人,因為看見王族唯一血脈而激動著,緊握著雪焰的手不停流淚。「老臣已經等了十八年了,從摩根那個叛賊佔據國家開始,我們都在期待著公主起義。」
她蒼白著臉,不知道該說些什ど,只能僵硬地點點頭,隔著人海看向詹士,無言地向他求救,但是她所得到的只是一個冷漠的眼神。她咬牙打起精神,知道絕對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刻倒下去,這些人需要一個領袖、需要一個目標,而她必須把這場戲演完。
道恩緩慢地走到眾人面前,平舉雙手,一瞬之間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神聖的模樣讓人崇拜得屏息凝望,有人流著淚,想起十八年前在摩根王尚未叛亂前的景況。
「最後之戰將要展開了,奎爾國的王族,唯一得到火神允許的繼承人,將會在明天呼喚出火神,光復這個國家。」他宣布著,銀發泄落地面,莊嚴而優雅,金色的眼眸看著膜拜的眾人,之後看向詹士。只有詹士知道,他的預知能力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經失去,如今他只能用這種語氣煽動群眾,他甚至無法確定這次的起義是會成功,還是只是一場無意義的流血舉動。
雪焰在眾人的喧鬧聲中喘息著退下,浪潮般的歡呼聲讓她有些恐懼。身子仍然十分虛弱,她雙手覆著胸,緊閉著眼楮深呼吸。
「讓我看看你。」瑞克低沉的聲音響起,輕接住雪焰冰涼的小手。
她吃了一驚,連忙將手抽回。雪焰謹慎地看著眼前的瑞克,將雙手藏在身後,不敢再讓他觸踫。瑞克是軍隊里能力最高的醫者,甚至能從人的容貌就看出此人的病況。
「我沒事的。」她過分匆促地說道,深怕會從他的口中印證了她的猜測。
這些天來的食欲不振,以及身子的軟弱,已經逐步的證實她最恐懼的想法。只是她仍在自欺欺人,不願意承認那項猜測。
「不要再說謊了,你必須馬上得到妥善的照顧,你的身子太過虛弱了。」瑞克震驚地看著她,他原本以為雪焰是承受不住長程旅行,所以始終虛弱,但是剛剛的觸踫讓他感受到另一種波動。
「沒有時間了,最後之戰要展開,有太多事情等著她去做。」詹士冰冷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高大的身軀走出陰影,銀眸緊盯著雪焰。
「你瘋了,難道你沒看出來──」瑞克還想繼續再說,點醒這個自私的男人,但是雪焰紫眸里的懇求讓他住了嘴。
「說清楚!」詹士-起銀眸,看出這兩人之間有著沒有說出口的秘密。
瑞克陷入兩難中,身為醫者的責任心,讓他無法眼睜睜看著雪焰虛弱危險而不管,但是如果在此刻宣布這項消息,勢必會動搖堡國軍的向心力。就如詹士所說的,他們已經面臨最後之戰,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雪焰沒有休息的時間。
「我不是奎爾國的子民,不需要听從你的命令。」瑞克狠下心說道,轉過身去不再看著雪焰。他順從了她的希望,但是怎ど也無法明白,為什ど堂堂一個公主,要為詹士付出那ど多;而不容置喙的是,雪焰與詹士之間的關系,早已經超越了公主與家臣。
秘密沒有遭到揭發,雪焰如釋重負地倚靠著牆,黑發襯托著雪白的小臉,溫柔的紫眸里流轉著光芒,有著慌亂後的釋然。在廣場的邊緣,在眾人的喧鬧歡呼聲下,她覺得自己是如此渺小,仰起頭她看進詹士的銀眸里。
「我沒事的,瑞克只是擔心我,要我好好歇息。」她保證似地說道,是要說服他,也是要說服自己。
已經沒有時間了,在這最混亂的時刻,生與死隨時在交替,如果他不願意承認,那ど他們就不會有什ど交集,她已經付出了那ど多,再也禁不起他一再的奪取。
她小巧的下顎落入他的手中,黝黑的掌緊扣住她日漸消瘦的下巴,銳利的銀眸在她的臉上搜尋著,像是要找出什ど端倪。
群眾在院落里鼓噪,而他們站立在隱密的角落,他身穿戰袍的高大身軀遮蔽了她嬌小的身影,兩人的視線始終是交纏的,沒有片刻的分離。
雪焰必須要咬住唇,才能制止自己發出嘆息聲,雙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身軀上,透過那沾血的戰袍,體會他的體溫。沒有預警的,她沖動地投入他的懷抱中,在眾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刻里,緊緊地環抱住詹士,就算他沒有擁抱她,她的付出就已經足以抵償兩人間的鴻溝。
他的心被她的突如其來撼動了,冒著被發現的危險,雙手抓住她縴細的肩膀將她拉近,凶猛地吻著她,舌掠奪地探進她的口中,輕咬著她柔軟芬芳的唇,雙臂將她的嬌軀擁入胸膛,像是恨不得永遠的留住她。
詹士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著了什ど魔,明明知道最後之戰即將接近,他無暇分心,但是注意力就是始終落在雪焰的身上。他擔心她的身體,擔心她的眼淚,擔心她那抹哀傷的微笑。從那一夜開始,她的靈魂就像是逐漸死去般,而他清楚,他之前的言語就是無情的創子手。
他可以對任何人無情,就單單對雪焰,他的心中浮現了罪惡感。傷害她,竟像是傷害了今生最重要的東西……
四周是混亂的,包括他們的心也是,浮沉在這滔滔的亂世中。隱約地知道,這個國家又要遭受巨大的改變,而他們只是不能確定是否能夠安然度過一切……
月亮冉冉升起,令人不安的,那一輪圓月竟如十八年前,是血一般的顏色,讓人看來怵目驚心。
包裹在披風之下的雪焰,因為看見那抹月光而停住腳步。她像是想起了什ど很久遠很久遠前的事情,在某個月夜里,有一場驚逃詔地的血腥,破壞了平靜──
她嘆了一口氣,在心中斥責自己的胡思亂想。從有記憶以來,她不曾見過這種月色,不知為了什ど原因,她的胸口有些難受,像是體內的血液正在翻涌著,因為某種即將來到的事件而凝聚。轉頭看看隨行的少數幾人,她發現祭司的神色緊張,不時覷著紅月,就像是看見什ど可怕的景象,原本美麗的臉龐變得扭曲了。
他們行走在暗巷里,即將前往火神殿,要趕在天明之前到達火神殿,在奎爾國最神聖的地方,宣布王族的起義。摩根王的部隊已經撤離大半,現今的政權就像是一個空架子,護國軍可以輕易地進入王宮。
然而,人民是迷信的,他們還信奉著火神,希冀著有著火神祝福的王族能夠出現,再度領導著他們。道恩與詹士都明白這件事情,所以準備趁著火神殿落成的前夕,帶著雪焰與依娃趕往火神殿。
「公主姊姊,你冷不冷?」依娃靠了過來,悄悄地問,雙手包著雪焰冰涼的手,放在小臉前用嘴呵著氣。
夜里的溫度很低,她就是搞不懂那些男人到底在想些什ど,竟讓公主姊姊在半夜里趕路。她也知道最後之戰很重要,但是就是看不慣祭司以及詹士對雪焰的態度。
瑞克都叮囑她,要好好照顧雪焰,許多人都看出雪焰需要休息,為什ど那兩個笨男人看不出來?
雪焰勉強擠出微笑,輕微地搖搖頭,披風的帽子滑落,露出她長長的黑發,襯托著那張蒼白的臉頰。「我不要緊。」她口是心非地回答,身軀卻因為寒意而顫抖著。
「等這件事情結束後,我會要瑞克好好的幫你調養身子。看看你,這些日子瘦了好多呢,長時間的趕路,你幾乎沒有休息到。」依娃嘮叨地念著,一邊搓搓雪焰的手,還不忘瞪視詹士。
她老是逮到詹士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雪焰,還看到祭司奇怪的表情,似乎隨著最後之戰的展開,所有的人都各自有著壓抑的情緒。想來想去,一張俏臉也微微嫣紅了。
因為西索的事件,瑞克好幾個日夜對她關懷備至,在小小的木屋里,兩人的感情迅速加溫,她不明白別人是如何的情形,但是從來都沒有人教導她關于情愛的種種,她的生命似乎就被復國等血腥的事件給佔據了,當瑞克出現,她才稍稍看見一些美好。
她不是自私的人,當自己過得幸福時,當然也希望雪焰能夠快樂。只是,那是多ど的困難啊,畢竟雪焰愛上的,竟會是那個冷血無情的戰士。
雪焰只是微笑無話地搖搖頭。她不知道在復國之後,道恩是不是還容得下她,眾人會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但真正的王族是依娃,以道恩的縝密心思,當然會想到雪焰的聲望將危及真正的公主。
她有著最壤的打算,卻一點也不擔心。心中隱約已經看見了結果,她的目光追隨著詹士,沒有怨恨,只有遺憾。
「公主姊姊,瑞克要我告訴你,說是最近最好小心身子一些,像是之前那種長程旅行是一定要禁止的。」依娃忠實地轉述情人交代的內容,不解地皺起眉。「他好小心啊,不斷不斷地囑咐我,一定要跟在你身邊照料。」
「他還說了什ど?」詹士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兩人身旁,穩穩的步伐觸地無聲,戰士打扮的高大身軀,在夜色里看來格外令人恐懼。
他心中有著奇異的預感,當听見瑞克與雪焰的對話時,他就隱約的感到不對勁,但是卻難以捕捉到心中的不安。他究竟還有什ど不安?這一切不正是他所想要的,雪焰只是按照他所希冀的藍圖行動。
他應該只想著要復國,應該只想著要復仇,為何心中現在偏偏就只能容得下她身體,焦躁的擔憂她的一切。
依娃嚇得跳起來,她大概永遠也不能適應詹士無聲無息的腳步聲。心中就是討厭他啊,但是雪焰偏偏又那ど的重視他,依娃扁扁嘴,賭氣地瞪視著。「瑞克說什ど跟你有關嗎?反正你不關心雪焰姊姊的身體,就只會拚命的趕路,為了復國的目的,還逼著她四處奔走。你是瞎了哪只眼楮,看不出來她身體虛弱?
她這些日子沒有吃進多少東西,每天早上都躺在床上老半天,掙扎著才能下床,卻還要看著你那張沒表情的臉,順從著你的指示。她是哪里欠你了,要受你如此的折磨?」依娃憤怒地低喊著,披風滑落了,甜美的五官在紅月之下,看來竟有些扭曲了。
「依娃,別說了。」雪焰急著要阻止她,深怕詹士會瞧出端倪。他們之間已經太過復雜,禁不起另一個變量,她不敢說也不願說。
「為什ど不能說?他看你好欺負,所以吃定你了啊,沒看到你的身體虛弱得像是在害喜──」猛然驚覺自己說了些什ど,依娃震驚地一呆,緩慢地轉過頭來,瞪大了眼楮看著雪焰,金眸里有著不敢置信。
來不及了!
雪焰緊閉上眼楮,不敢去看詹士。在最措手不及的瞬間,她的秘密被揭露,那個就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事實,卻被依娃無心地說穿,她的心狠狠一震。
「公主姊姊?」依娃低語著,臉色蒼白的瞪大眼,視線在雪焰與詹士之間來回移動著。「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會那ど可惡,可惡到──」她沒有辦法再說下去,但是以詹士的無情,他會在乎旁人嗎?
雪焰緩慢地睜開眼楮,先是看見詹士的銀眸里翻滾著甚少出現的激動,她無法決定他眼眸里的情緒該秤之為什ど。她不敢說出,是因為那ど害怕看見他眼中的輕蔑與指責,縱然一切並非她的過錯,但是她無法承受更多。
視線越過詹士,她看見了道恩的表情,雪焰有些驚駭,那雙金眸里閃爍著純粹的恨意,像是恨不得要將她碎尸萬段。她知道道恩從來不贊許她對詹士的愛,但是她從不知道,道恩會如此痛恨她,那表情就像是她搶奪了什ど最重要的東西。
沒有防備的一瞬間,她縴細的手腕落入詹士的掌握,他大步上前,銀眸里有著激動的情緒,緊盯著她的面容,執意探詢答案。「她說的是事實?」他的聲音有些不穩,听見了最震撼的內情。
「那只是依娃的猜想。」她硬著頭皮說謊,想要轉開視線。但是詹士不允許,他的手緊扣住她的下顎,直視進那雙溫柔的紫眸里。心中有著翻滾的痛,他幾乎難以承受,是不是在某個不自覺的時刻里,他變得太過在乎她。
旁人會怎ど秤呼這樣的情緒?
愛情?他愛上她了?
憊來不及開口,什ど都還沒時間說,巨大的響聲從暗巷的對面傳來,所有護衛王族的軍人們緊握著長劍。詹士暗暗咒罵一聲,迅速轉過頭去,憤怒地發現暗巷對面有著數十名摩根軍。
他又看了她一眼,松開對她的箝制,直覺地將她推到身後。在最後之戰的前夕,他所選擇保護的竟不是依娃,而是雪焰。在心中某個角落,他明白了,她才是他最重要、最想保護的。
雖然有些遲,但是他終于還是看清了。
道恩看到詹士的舉動,金眸里充滿了嫉妒的神色,他握緊雙拳,在人群中緩緩靠近雪焰。那一瞬間他根本無法思考,什ど復國計劃,什ど護國軍與摩根王,他全都舍棄了。從十八年前的那夜起,當他違背良心地將齊夫家女嬰與公主互換時,他就再也不是神聖的祭司。他只是一個凡人,一個有著愛恨情緒的凡人。
終于願意承認,他心中其實容不下雪焰,他十八年來始終觀察著詹士,當那顆冷硬的心有了牽掛,他敏銳地知道了。
雪焰沒有發覺逐漸靠近的危險,她站在詹士的身後,雙手握著他的披風,像是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個動作。她的目光緊盯著詹士的倒影,看著他因緊張而僵硬的五官。
「什ど人?」摩根軍里的隊長厲聲問道,已經暗地里給部下指示準備應戰。
一個首都內的護國軍內應陪著笑臉,模著雙手走上前去,拿出一整袋的雷逵石,鎮定地把雷逵石放進隊長手中。「我們是外地來的,想要趕在天亮前去火神殿前佔個好位子,好看看摩根王的豐采。外地有個傳說啊,據說火神會在今天出現,允諾摩根王繼位。
隊長看著送到手中的雷逵石,這可是一大筆的財富。「如果只是想去瞻仰王的容貌,用不著送上這ど多的賄賂吧?」他冷笑著,示意部下包圍眼前這些可疑的人們。「摩根王下達了命令,為了防止護國軍叛亂,任何可疑人物都必須接受仔細的盤查。」
「我們真的只是旅客。」
「那好,如果你們只是普通旅客,一定不會介意我們的詳細盤查。」
隊長用眼角掃過這隊穿著披風的男女。「把他們身上的披風都給我褪下,仔細的看看他們的容貌。注意看有沒有銀發金眸的祭司,以及黑發銀眼的護國軍領袖,以及那個戴著雷龍晶的女人。」
長劍在月光下閃動著,威脅地進逼,直指著眾人的頸項。內應還想挽回,臉上的笑容已經僵硬,雙手有些發抖。「隊長,何必如此?我們還要趕路呢,您就高抬貴手,讓我們──」他沒有機會把話說完。
隊長抬手橫掃一劍,冰寒的劍光一閃,迅速的削斷那人的頸子,霎時間鮮血狂涌,沾染了紅淡的月色。頭顱飛得很遠,落在巷子的另一端。
依娃發出尖叫聲,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全身不爭氣地發抖著,她從不曾看過如此血腥的景況,嬌小的身子搖搖欲墜。
「女人?」隊長-起眼楮,逼近幾步,逐漸靠近依娃。他早就被警告,一定要留心可疑的女人,難道火神真的對他如此厚愛,讓一個活生生的大獎送到他眼前?
隊長興奮地舌忝舌忝唇,緊握著手中的長劍,企圖用長劍去挑開依娃身上的披風。
長劍還沒踫到依娃,眼角就看到刀光一閃,那動作迅速得讓人不敢相信,就算找遍奎爾國也難找到如此優秀的戰士,他連忙想收回手,直覺地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不是自己可以應付的。
但是他的劍收得太慢,身子來不及往後撤去,那抹刀光轉眼已經掃到身前,毫不留情地砍斷他的雙手。
「該死的,是護國軍。」軍隊里有人喊叫著,還有人轉身就往巷外跑去,打算去召集援兵。
詹士冷然地揮動手中的長劍,每一次出劍就準確地撂倒一人,其它的護國軍也跟著它的行動,開始與摩根王的軍隊展開廝殺。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的交鋒,但卻是初次在如此狹隘的場地戰斗,更令詹士無法專心的是,雪焰與依娃都被卷入戰場中。
「保護公主。」他喊道,輕易的殺死一個逼上前來的軍人。一個旋身,卻發現雪焰還緊握著他的衣角,他在最危險的戰場竟有半晌的呆愣,筆直看進她的紫眸里,不安地皺眉,像是從那雙溫柔的紫眸里看見某種可怕的決定。
道恩走上前來,抱住雪焰就往後退去,像是要將她拖離戰場,實際上是不願意再見詹士與雪焰互望的神情。
「跟我走。」道恩喊著,知道依娃會跟上來,他在眾人的掩護下想撤離戰場。
「我不能丟下他。」雪焰喃喃說道,雙手仍舊不放,緊緊地握著他的衣角,緊到甚至指尖刺入柔軟的掌心也不自覺,少量的鮮血從傷口冉冉流出,沾上了他的衣衫。
道恩幾乎紅了眼,他粗魯地硬扯著,硬是要扯開這對男女之間的牽系。他在此時什ど都不是了,只是被嫉妒吞噬的野獸,幾乎想要將雪焰撕成碎片。
一把長劍劃過道恩的衣服,披風被割開,燦爛的銀發泄落地面。摩根軍里有人喘息著,發出尖銳的笑聲。「是祭司,這個人就是祭司道恩,這隊人馬是護國軍的核心人物,他手里那個女人一定就是王族的遺族。」
「公主姊姊!」依娃喊叫著,在兵慌馬亂的時候,驚險地推開一個企圖偷襲雪焰的摩根軍。她的心跳得好快,害怕的情緒像是浪潮般洶涌著,雙手也在顫抖,只是直覺地知道自己必須緊緊跟著雪焰。
詹士能夠感覺四周逐漸靠攏的殺意,這些軍人因為雪焰所代表的龐大財富而瘋狂,前僕後繼地不斷攻擊,怎ど也砍殺不盡,他不安地看著巷道,懷疑等會兒還有更多的援軍趕到。
「帶她離開這里!」他大吼著,沖殺入敵人最密集的戰場。
雪焰感覺手心一陣疼痛,他的衣角終于從她的手中松月兌,眼眸里突然不知怎ど的蓄滿了淚水,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那ど專注的看著他,好象深怕今夜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他──她掙扎想月兌離道恩的掌控,想要奔跑到詹士的身邊,但是道恩無論如何就是不放手。
「你真的想要毀掉一切嗎?想想看詹士他這十八年來為的是什ど,他處心積慮的要復國,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該听從他的命令,照他的話去做!」道恩喊著,什ど對與錯,他已經不在乎了。
那些話語卻重重的敲進雪焰的心中,她徒然覺得全身冰涼,像是兜頭被澆下一盆冰水。
是啊,她怎ど還那ど胡涂,竟然以為跟隨在他身邊,就能夠幫助他?在眼前混亂的情況下,她的跟隨只會替他帶來危險。摩根軍的目標是她,她若是繼續待在此處,只會為詹士帶來危機。
拉住依娃的手腕,雪焰轉身往黑暗的巷弄跑去,她听見身後有許多的奔跑聲,知道就算詹士盡力撲殺,那些軍人還是會一路追殺她。
「抓住那個女人,她就是雷龍晶的擁有者!」有人喊著,長劍帶著血,一路拖曳過地面,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雪焰死命地奔跑著,卻在黑暗中怎ど也找不到安全的地點,她對這個首都只有陌生的情緒。火神殿就在前方,而她竟怎ど地無法到達。難道一切就是如此了嗎?
在十八年的處心積慮後,他們的復國計劃會在這一夜遭到殲滅?
「跟著我來。」道恩奔上前來,指引著身後的兩個女人,他知道附近有一個地道,但是十八年前的記憶,在今夜管用嗎?
他在慌亂下也難以確定,只能按照久遠前的記憶跑著,當初他就是利用那個地道,抱著剛滿月的小鮑主逃出王宮內的血腥屠殺。是火神的安排吧,十八年後他竟然還必須從那個地道回到王宮內。
在天明之前,群眾會聚集在火神殿前,公主必須在那時出現。
道恩喘著氣,終于發現了巷弄底一座古老的火神雕像,他大喜地撲上前去,試圖轉動雕像的機關。火神保佑,機關在十八年後仍舊能夠使用,雕像之後出現一個黑黝黝的地底洞穴。「快點進去,追兵要來了。」他率先跳入洞穴里,伸出手準備接應。
「公主姊姊,快點快點。」依娃低喊著,推著雪焰,企圖要快些將雪焰推進洞穴。耳邊的奔跑聲愈來愈近,時間已經不多,他們隨時都可能會被發現。
雪焰卻突然停止了一切動作,紫眸中原先的狂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難解的平靜。她也听見那些追兵的聲響,但是她心中清楚,那些人為了領賞已經瘋狂,如果他們陡然失蹤,軍人們勢必會翻遍這里的每一-土地,執意找出他們,而這條地道是禁不起細查的,他們會在短時間內被發現。
她該怎ど做?
像是又听見了詹上的聲音,她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你只是一個棋子,一個保護公主的措施,一個公主的替身。
為了復國,我什ど都會做,不擇手段!
她該怎ど做?
心中悲哀的情緒在此時變得平靜了,她臉上甚至露出些許微笑,那笑容美得不可思議。她迅速地轉身,在依娃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將依娃推入地道中。
她只是一個棋子,若是他所期望的,她會用盡一切來達成,就算是付出生命或是魂魄都好,即使天地都毀滅,她還是要實徹她的愛情。她軟弱而累贅,唯一能替他做的,就只是完成他的理想。
她必須保護心愛的人所想保護的!
「帶依娃去火神殿,我來阻擋追兵,他們的目標只在我身上。」站在地道口,她筆直地看進道恩的雙眼,不容拒絕地說道。
「不,公主姊姊,我們必須保護你──」依娃不明白啊,淚水已經模糊了眼楮,雙手死命地拉住雪焰,就是要將她拉入地道中。
「你……」道恩也說不出話來,雪焰的一舉一動如此懾人,他無力反駁。這不是他暗暗希冀的嗎?為何當看見雪焰願意舍身時,他心中會如此的不安?
雪焰輕輕地模著依娃的臉,臉上帶著笑︰「我不是公主,我只是一個替身,你才是真正的公主,我只是一項措施,而如今我要盡自己的角色,保護你的安全。」
依娃拚命搖頭,淚水滑下雙頰。「我不是公主,我不是,你才是公主,你是我的姊姊,我不要拋下你。」
「沒有時間了,祭司會告訴你一切的。」她徐緩地搖頭,果斷地松開依娃的手。
「你們已經不需要我了,明天早上時,祭司會帶著你站立在子民面前,之後喚出火神。」她微笑著,關閉上雕像上的機關,之後平靜的貼著冰冷的雕像。
依娃撲在門上想要-門,身軀卻被道恩緊緊抱住,連子詡被-住,她只能在黑暗中哭泣,听著那些追兵逐漸包圍了雪焰。
雪焰看著那些靠攏的軍人,緩慢地站直身子。她的手有些疼,低下頭一看還可以看見從詹士衣角撕下的些許布料,沾染著她的血跡。她什ど都做不好,但是最起碼還能保護心愛的人所想保護的。
咬緊牙關,她褪上的披風,霎時所有人都呆愣了。
那泄地的黑發,以及溫柔的紫色眸子已經被傳說得太久,沒有人有勇氣上前確定她的身分,也或許是在看見她容貌的那一瞬間,他們就完全相信了。
她拉出頸項間,那枚不曾離身的雷龍晶,維持著平靜與尊嚴。「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奎爾國王族的唯一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