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曼哭了嗎?
其實,並沒有。或許有些心痛,但邪惡的小腦袋卻仍在運作。
雖然,她對他喊著說要嫁人並不是虛張聲勢,她的確會跟父親這樣要求,但,那只是做做表面。
電視上不都是這樣演的嗎?
一個男人愛著另一個女人,卻壓抑著自己不敢去愛,逼得女主角只能使出狠招,打算隨便把自己嫁掉,而男主角情急之下,就會不顧一切的去挽回,然後在一陣激烈的爭吵過後,一個熱切的吻,讓兩人間的誤會冰釋,兩人便能長相廝守到永久……
想到這里,夏曼的臉迅速的燒紅起來。
她想,這招一定有用,她就不信御堯會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
「爸……」她走進大廳,正巧夏長峰一臉沉重的講著電話,于是她乖巧的坐在沙發上等著父親把事情忙完。
只是,他講電話也就算了,怎麼眸光不時往她身上飄來,像是正為難著什麼。
「好,好,我再跟她溝通……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好,好,就這樣……」夏長峰掛上電話,看到寶貝女兒,先是送上一個微笑。
「怎麼了?」夏長峰將眸光轉向夏曼,腦海里還在想著剛才電話里的對話。
「我要嫁人。」夏曼也不羅嗦,直接切入重點。
夏長峰這下可愣住了,額上開始浮現些許冷汗。
這女兒……聰慧得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主意了?
「你……要嫁給誰?」夏長峰才開口,便突然倒抽了一口氣。「御堯?」
夏曼頻頻吸氣,粉掌握得死緊,像是被刺到痛處一樣的跳了起來。
「誰說我要嫁他?我不但不嫁他!我還要氣死他!」她生氣的嚷了出來。
沒想到,老爸也知道她的心事,就御堯那個傻瓜感覺不出她的心意。
夏長峰听聞女兒要嫁的不是御堯,頓時松了一口氣。
「那……老爸安排的人選,你就會同意嗎?」夏長峰心里涌現希望,或許事情並不是沒有轉圜的余地。
「對!」夏曼用力點著頭,只要能挫挫御堯的銳氣,嫁給誰她都不反對。
「你放心,爸就你這個女兒,我一定會找個能配得上你,也能照顧你一輩子的人。」夏長峰露出欣慰的笑容,對著女兒掛保證。
夏曼高興的點頭,計畫的第一步已經成功,心想相親的時間少則兩個月,多則半年。這段時間,她就安心地看著御堯跳腳,並等待他來要求她嫁給他了。
只是,很多事情,常常是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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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夏曼壓抑著想念的情緒,不讓自己因為思念而破功,滿心期待著有一天御堯會沖進她的房里,用力的握住她的肩膀,命令她必須嫁給他。
只要一想到這可能的畫面,夏曼就會滿心喜悅,等待的時間就不再變得那麼難熬。
只是,把她當自己女兒疼的王嫂,興沖沖的來恭喜她,說她就要在這個禮拜六訂婚時,她感到不可置信。
「我要訂婚了?」她怎麼不知道?!「這是誰說的?」
王嫂一愣,沒想到夏曼竟然不知情。
「就剛剛……我听老爺在跟御堯談這件事……」王嫂把剛才在客廳的情形說了一遍。「看樣子你訂婚的細節,都是御堯在處理的。」
夏曼的俏臉,瞬間染上一抹慘白。
王嫂的話,有如一把尖刀無情地將她撕裂,狠狠地將她開膛剖月復。
都是御堯在處理她訂婚的事?好!他夠狠!
「我去找他!」夏曼想也不想的直往外沖,她要找他問個明白,他就那麼見不得她留在家里嗎?
三步並作兩步,她很快的便找到正要開車出門的御堯。
當兩人的視線相對時,他沒有逃避她的眼神,他不但沒有逃逸,還在原地等著她過來。
夏曼立正他面前,臉上的表情很復雜,冰冷的視線直射向他。
「小姐,恭喜了……」御堯才一開口,唇邊就馬上掛起微笑,那沙啞低沉的聲音,溫柔如水,流淌過她的心田,卻又狠狠畫開她的胸口。
夏曼無法自抑,反手就往他的臉上甩了一巴掌。
「啪」地一聲,在寂靜的院子里顯得格外響亮。
「這句話你竟然說得出來?」夏曼的聲音微微顫抖,撇著唇冷笑。「恭、喜、我?」
兩人之間,再度恢復慣有的沉默。
夏曼傷心的直看著他,讓他的心猛然扭曲,更別說她眼眶里打轉的淚水,教他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這些年來,從來沒有人可以打他,因為沒有人有足夠的本事打他,而此刻,她竟出手打了他—他沒閃躲,情願挨上這一巴掌。
熱辣辣的疼,落在他臉上,更落在她心上。
「你真的好過分!」夏曼咬著唇,嬌小的身軀在發抖,她的眼眶熱熱的,用力眨了幾下眼楮,她只能仰高頭,不讓淚水輕易的流出來。
御堯選擇不否認,靜靜接下她的指責,她的話像鞭子一樣打來,打得他皮開肉綻。
「你真的覺得我這麼煩?急著希望我趕快嫁了?我甚至不知道對象是誰,你就要讓我嫁了?」夏曼因為眼里的淚水蓄積過多,視線開始變得蒙朧,她怎麼也不敢相信,他竟然這樣對她。
他沒試著挽留她,沒要求她原諒他,他只是……希望快把她送出夏家。
但她仍然有些不懂,為什麼當心中已經十分清楚他的決定時,她的眼神還會不爭氣地盈滿淚水,像是怎麼也哭不夠似的。
不,絕不可以,她絕對不可以哭。
她咬著牙,倔強地不讓眼中的淚水掉下,這點殘存的尊嚴她還有。
心中雖然無限酸楚,但她只能閉上眼,接受這提早到來的現實。
御堯仍是一逕的沉默著,沒有對她做出任何解釋。
這一刻,她懂了。
她耍的小計謀,沒有算計到他,反而讓他順水推舟的將她一腳踢開。
認知到自己的悲哀,夏曼強撐起唇角,硬是擠出言不由哀的顫抖笑容。
「謝謝你幫我安排這些事,對不起,我剛才太沖動了。」夏曼恢復女兒家該有的溫柔,連語調都平穩的听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御堯濃眉緊蹙,看著她突然變得好陌生、好遙遠,說不出的恐慌淹沒了他。
「你去忙吧,我不打擾你了。」夏曼對著他點頭,欠身離開,不再有勇氣迎視他無情的臉。
怔怔地看著她轉身,他想伸手拉她,卻終究什麼也沒做。
夏曼轉過身背對他,熱淚終于潰堤落下,這份愛讓她肝腸寸斷,身心俱疲,他的絲毫不動心、完全不領情,她全都體認到了。
為了愛他,她爭取餅也努力過,可是到頭來,卻連一丁點的眷戀都得不到。
她用盡了心機,卻還是得不到這個她深愛的男人。
事到如今,嫁誰都沒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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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曼要嫁的人,是個在航運界赫赫有名的人物,但他有個很好笑的名字,叫魯夫。
那是一出卡通的主角,算一算跟他也是同行,卡通里的魯夫是個海盜船長,卻是個沒大腦的海盜船長,有的只是一身豪爽,有義氣,無厘頭,愛搞笑。
夏曼在猜,現實主角里的魯夫,應該也是個沒啥大腦的人,才會匆促允了這門婚事,順便把她也給拖下水。
她無法想像,怎麼會有人願意娶一個連面部沒見過的女人,但回過頭一想,自己不也是半斤八兩,也是因為賭氣就決定要嫁?
總歸一切,都是御堯傷了她的心,她的心被傷得好疼,疼得連淚水都無法輕易流出,所有悲傷都只能凝聚在心底深處。
她的體溫是熱的,但心卻是冷的,無論怎樣的激蕩,再也激不起任何溫度。
她是眾人眼里的天之驕女,但可笑的是,一伸手什麼都能得到的夏曼,會為了一個不該去愛的男人心動並傷心。
她開始明白何謂感情,何謂眼淚,也學會了放棄,懂得悲喜由人。
敗多事,不是努力就會有結果,感情尤甚,她已經學到太多太多,
「小姐,老爺請我上來問你準備好了嗎?新郎已經到了,可以上來接你到大廳舉行訂婚儀式了嗎?」幫佣的小莉恭敬的敲著門問著。
夏曼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到了該上斷頭台的時刻,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夏曼決定不再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她站起身,再次看著鏡子里那精致絕美的小臉。
大家都說她漂亮,說她能迷死一大票的男人,殊不知,她想迷住的,就只有那個常令她心碎的男人。
她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趕快結束這一切吧!
「我自己下去就好了。」夏曼走出房間,讓小莉一陣怔愕。
「小姐,不行啦,你等等,我請新郎上來……」小莉一邊阻止,一邊驚慌的提醒著,她沒見過這麼大剌剌的新娘。
「用不著這樣做。」夏曼理都不理。
泵且別說這樣會有什麼忌諱,或是這樣做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反正,她從來就沒冀望這段婚姻會有多麼美好的結局。
夏曼走出房間,腳步在大理石徹成的回旋梯旁停了下來,冷眼看著大廳里的熱絡,她的表情不見一絲笑容。
她才一出現,吵雜的人群突然變得安靜起來,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包括祝賀的賓客,她的新郎,當然,還有站在門邊的御堯。
夏曼身著一件斜肩的緞面禮服,冰涼沁人的質料貼著她窈窕縴細的身段,雪白的肌膚與珍珠白的禮服搭配得相得益彰,美麗的小臉上略施薄粉,妝點出她的絕頂姿色,縱使唇邊不帶笑容,她仍美得讓人屏息。
夏曼一步步走下階梯,一頭長發梳成簡單高雅的發髻,幾綹黑發被挑落,散在她的耳際與頸畔,氣質既慵懶又性感。
動作間,她的眼眸一直注視著站在門邊的御堯,她讓他獨享了她的專注,卻也讓他明白她的固執,眼眸雖然清澈得有如一潭清水,卻也復雜難測。
在踩下最後一階階梯時,夏曼終于收回她的視線,發現了今天的主角,她的未婚夫—魯夫先生。
才一眼的注視,就教夏曼愕然,旋即心思一轉,笑意又加深了幾許。
魯夫……一點也不難看,甚至好看得過分,那寬闊的肩有幾分御堯的味道,但魯夫又多了幾許斯文的氣息,郡一雙眼楮,同樣能讓女人瘋狂,更別說他唇邊的笑意了,溫暖得簡直教人連心都暖了起來。
同樣的,她也在魯夫的眼里看到驚詫。
「我一直知道你是美麗的女孩,但不知道你竟然美麗得如此動人。」魯夫溫柔的開口,聲音輕緩溫柔,帶著明顯的笑意,一點也不吝于夸贊初次見面的新娘。
早有傳言說夏曼是個美女,但美女他見得多,並沒有覺得特別訝異,可是他不得不坦白,這一眼,的確是驚為天人。
驚艷的不只是她這個人,還包括她整個態度。
她的眼里有著對他的欣賞,但是卻坦蕩得不帶有任何害羞的成分,不像是一個嬌羞的新娘看著新郎該有的眼神。
才一眼,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女人。
因為她沒有那種一見到他,就想納入胸懷的佔有欲,也沒有害羞自閉到讓人垂憐,施舍愛情的無辜。
「彼此彼此。」夏曼甜甜地一笑。
魯夫朝著她走過去,才挽起她的手,就敏感的察覺到背後有道銳利的目光射向他。
想來,他的未婚妻不但美麗,而且還有死忠的愛慕者。
魯夫故意傾身,準備在她粉女敕的頰畔印下一吻……
「老爺,我先到外面準備一下。」御堯低下頭,將視線收回,但卻仍然能感受到胸口撕裂的痛楚。
這些日子以來,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這一刻,仍舊痛得幾乎站不直身。
逃吧!就讓他當一次懦夫吧!
他實在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她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他做不到!
「好,去吧!」夏長峰應允,他也正想叫他到外頭巡視一下。
訂婚十分低調匆促,只請了一些熟人到場,實在是情非得已才這樣做。
起因于前一陣子,夏長峰急于去黑漂白,有些人並不樂見這種事發生,于是在他的地盤上故意弄出一起人命,教他不得已牽涉其中。
他很明白,這只是個警告。
如果他還是一意孤行的話,接下來的事就不只是這樣而已。
走上這條路,他並不害怕自己會怎麼樣,卻害怕夏曼會有什麼狀況。
就在他苦思方法之際,航運世交魯家,正巧提議讓兩家聯姻,把夏曼納在他們的羽翼之下保護,甚至能為了她的安全,將她送往國外定居。
能有個黑白兩道都混得開的親家是好事,另一方面也可以保護夏曼的安全,夏長峰理所當然的應允了。
聯姻消息一傳出,雖然表面騷動看來平靜許多,但夏長峰有預感,事情不會這樣就結束。
御堯得到夏長峰的首肯,向他點頭示意後便往外頭走去,他沒再將視線移到夏曼身上,只怕一看到又要走不開了。
就這樣放棄了嗎?夏曼不自覺的轉頭看著御堯的不戰而敗……
不,他不是不戰而敗,他是連想替她打仗都不肯,就棄甲投降了。
看著御堯轉身,一步步往門外走去,在關上大門的那一刻,仿佛將兩人隔成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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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堯一走出大門,便點起了菸,試圖在迷霧中麻痹自己。
夏曼要嫁人了,她要嫁人了!
這念頭教他心頭又是一震,臉色更加慘白難看。
大門里的女人,像是跟他有著千山萬水的隔閡,有著他怎麼也跨不過的距離。
胸口驀地疼痛起來,御堯勉強壓制住那些情緒,緊握拳頭,只能用抽菸來發泄起伏的情感。
「不是你的,她永遠都不會是你的……」御堯自言自語,撇唇擠出抹冷笑,教自己要死心,但卻笑得更加諷刺。
不過這些話並不能安慰他自己,他話聲一頓,握拳咬牙,粗聲咒罵著。
「該死!」他用力往牆上一槌,劇痛由掌邊傳來,俊臉青筋暴露。
他忿恨的將菸往地上丟去,頹然的把臉埋在掌心里,無力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這麼難熬?
罷才看著她踩著輕盈的腳步,一步一步的走下階梯,視線雖然是看著他,但終究不是走向他……
她美得像個天使,卻不是他的天使,而她的微笑、她的牽絆,再也不會是他。
以前,心心念念的只想離開她的身邊結東兩人的牽扯,現在願望就要成真,她就要遠離了,他的心才驀地慌了起來。
他突然明白,相聚縱使痛苦,卻仍舊是幸福的。
而眼前的幸福就要失去了,他開始驚慌害怕,惶恐地、戰戰兢兢地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想起剛才她給新郎的微笑,笑得溫柔美麗,笑得婉約幾許,沒有他預想的激烈抗爭與憤怒不甘。
彬許,她已經接受命運的安排。
也或許,在她的心里,他的重要性已經逐日降低,到了無關痛癢的地步,所以她才能笑得那麼燦爛。
他一直以為,夏曼正如她外表一般縴細敏感,或許還多了點執著,但剛才與她對視的那一眼,他發現了她眼里的決絕、她的放棄,也發現了藏在那副柔軟身軀底下的,竟是比大石還要堅硬的心腸。
她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從那一眼里,他知道她不要他了!
這是最好的結果,是……心里的慌張是怎麼回事?心里的痛苦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了?
他開始感到迷惑。究竟想要的是她的放手?還是她的執著?
御堯不停問著自己,他被這難解的情緒深深束縛著,越用力,越深陷其中。
第一次,御堯完全喪失了警覺性,沉浸在自己的難過里,無法抽身。
正因為如此,他沒有看到那個翻牆進來的俐落身影,趁著他閃神的間隙里,偷偷模模的往一旁竄去,而他的腰際里……
有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