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段不算短的時日,足以讓一個任性的女孩兒,變成一個成熟的女人,只要一個勾魂的眸光,就有著予取予求的能力。
這樣的女人,該是幸福的,但夏曼卻從不這麼認為。
因為,她想要的「那個」男人,那唯一一個她想要的男人卻總是得不到。
凝眸盯著電腦螢幕,她認真的打下一連串的數字,那是所謂的「程式語言」,她目前的工作是軟體設計工程師。
這是她的專長,也是她在大學時期專攻的科目,雖然是老爸旗下的公司,但至少她是真材實料,憑自己的能力在賺錢。
至于那個男人……
夏曼偏過頭,看著坐在角落認真工作的御堯。
既然他們是同學,學的東西自然也就相同。雖然他的主要工作是保護她,但是在大學里,他的功課卻從來不輸給她,甚至在設計的角度與速度上,都有勝過她的跡象。
自然而然,他們從同學變成了同事,夏曼很低調,除了幾個重要的主管知道她的身分之外,她在同事眼中,就像個平常人一樣。
「嘿,待會兒一起去吃飯?」一個男聲在極近的地方響起,在很靠近、很靠近她耳邊的地方。
唉……夏曼嘆了一口氣。
「我已經跟御堯約好了。」夏曼抬起頭,給了男人一個燦亮卻溫柔的軟釘子,並且適度的拉開距離,她不喜歡其他男人的氣息噴拂在她耳邊的感覺。
李天右撫著胸口,臉上故意露出受傷的表情,他好歹也是辦公室里炙手可熱的程式設計師,卻苦苦無法得到佳人芳心。
「都約了你……十次有了吧,還是不肯賞光?」李天右拿起手指頭,做勢算了一下。
夏曼笑得很無奈,向御堯揮了揮手,好笑的問道︰「請問一下,我可以跟李天右單獨去吃飯嗎?」
「不行。」御堯冷冷的說了聲,頭也不回,仍是盯著電腦螢幕。
佳人的拒絕,李天右還能保持笑容,但御堯的櫃絕,就教他臉色難看至極。
「喂,既然都說夏曼不是你女朋友了,為什麼她能不能跟我去吃飯,還得問你的意見?」李天右環起手臂,很不爽的瞪著他的背影。
御堯感覺到背後射來的一道強光,但他仍舊是一派輕松,沒被李天右的態度嚇壞,姿勢沒半分改變,連語調都沒上揚半分。
「要不然你再問一下夏曼,如果她肯,我也沒有意見。」御堯一副悉听尊便的態度,看起來從容不迫。
李天右見主導權又回到夏曼手中,趕忙堆起笑臉。
「看你想吃什麼我都奉陪,你覺得……吃日本料理好不好?還是……」
夏曼撇過臉看著波瀾不興的御堯,他的聲音還是一樣緩慢、沉穩、有力,像是早料到她的回答。
夏曼抿著紅唇,細細的眉緩緩挑起,她的眼楮綻出一抹憤怒的火花,這個殺死人不償命的家伙。
她把問題丟給他,他倒是爽快,直接把問題又扔了回來。
御堯知道,她不是個會自找麻煩的人,他也知道,她不喜歡跟其他的男人打交道。
他更該死的知道,她的心里明明只有他,他卻天殺的……不想理會她!
辦公室的氣氛雖然感覺很安靜,但卻帶著點緊繃。
他縱使沒有回頭,卻仍敏感的察覺到夏曼正緊盯著他,等著、候著,無言的指責著。
他緩緩轉過頭來,那雙銳利的眼望向她射出火苗的大眼,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彼此對峙著,四目相對,誰也不想先開口。
眾人察覺到他們之間不尋常的氣氛,很有默契的沉默站立在一旁。
突然,夏曼明白了。
再這麼僵持下去,她絕對不會是贏的那一方。
在愛情的角力里,她一開始就輸得徹底。
進來公司的兩個月,李天右不停示愛,縱使她總給了他無數軟釘子,卻澆不熄他熊熊燃燒的愛火與侵略的決心。
而御堯呢?總是冷冷地看著他們的互動,像沒事人一般的隔山觀虎斗。
她跟御堯總是同進同出,但他卻否認他們有任何特殊的關系,甚至不在乎任何人對她的示好。
她很清楚,他只是想讓她知道,除了負責她的安全之外,並不負責她的愛情。
所以他看起來總是冷漠,感覺總是無所謂。
但是,真的要讓他再繼續當「不沾鍋」嗎?
她會讓他這麼稱心如意嗎?
不!她不會的!
頓時,那雙美麗的眼眸亮了,勾起漂亮的唇角笑了起來。
那笑容很美,美得動搖人心,美得教人心跳漏了幾拍,卻也教御堯忽然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夏曼站起身,一步一步朝著御堯走了過去,優雅的腳步踏在光亮的地板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仿佛重重的踩在他的心口上。
夏曼走到御堯的面前停下了腳步,御堯不由自主的迎視著她的雙眼,看見她既天真又無辜地閃爍著狡黠的眼楮。
下一秒,她突然撲進他的懷里,抱住他寬闊的身子,將柔軟的小臉埋進他的胸口,貼上他的心窩……
這個動作非常突然,完全出乎御堯的意料之外,以致于他完全無法反應,只能怔怔地被她抱個死緊。
「在乎我一下,不行嗎?」夏曼的語氣帶著央求的口吻,望著他的眼神中,充滿無奈與傾慕。
御堯心中一震,他被她的行為震懾住,在場的人也全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在乎我一下,不行嗎?
多麼扣人心弦的一句話,低低柔柔的語調,是那麼的溫柔醉人,仿佛要將他的心給融化掉……
他低下頭去,看著她垂散在他身側的美麗長發,如同一張網,已經完全地縛住他。
剎那間,御堯似乎知曉了她的用意。
夏曼揚起眼,讓他清楚看見,在那火焰般的瞳眸底下想佔有的情緒。
他仿佛能讀出她眼底那一絲清楚深刻的感情。
這樣一來……他就無法置身事外了吧?
這十年來,他總是……冷眼看著她在愛情海里浮啊沉沉,幾近滅頂。
如今,她的愛情排山倒海而來,以一種悍然而不容拒絕之姿,執意拉他陪著她泅泳,一起墜進愛情海里。
十年,夠久了。
她已經受夠了他的冷淡,再也不想縱容他的逃避,她愛他,所以,她也要他愛她。
他不肯配合,那她就用她的方式,逼他面對這一切。
她不顧一切的豁了出去。但得到的回應,卻冷漠得教她心酸。
她抱他抱得那麼緊,愛得那麼深,他卻始終沒有回應她的熱情,大掌依舊擺在椅座兩旁,動也不動地感覺好傷人。
但夏曼仍不放棄,瞠著一雙亮眸直盯著他,執意要他一個回答。
終于,御堯嘆了一口氣,對著她專注誠摯的雙眸,他完全無法將視線從她的瞼上移開,忽然有種千年道行毀于一旦的感覺。
看著她的御堯,臉上出現一種她從沒見過的復雜神情,那神情里似乎摻雜著無奈、心疼與憐惜,更有說不出的寵愛。
彬許,這就是他給她的答案了。
夏曼微勾起唇角,她露出了一個……非常美麗又嫵媚的笑靨。
掉落到谷底的心,飛快的往上攀升,為一個小小的發現而偷偷歡喜著,飛揚的眉梢掩不住得意的表情。
夏曼轉著她靈動的一雙大眼,掃過他深刻的輪廓,他高挺的鼻,他堅毅緊閉的唇線,當然,她沒漏過他刻意壓抑,所以看來十分冷漠的一雙眼。
縱使如此,她心跳快得無法控制。
夏曼挪了挪身子,她的臉又揚高了幾寸,她慢慢的靠近他,那美麗的唇瓣幾乎就要踫上他的……
「夏曼!」御堯帶著警告語氣的聲音,劃破了寧靜,阻止了她的恣意妄為。
他一直沒忘記夏長峰的交代。
夏曼可以任性,但是他不可以。
御堯突如其來的嚴厲口吻,令她嘴邊的笑花看來更加燦亮。
他,生氣了?!這真是一個意外的發現。
以前,御堯總是鎮定自負得讓她非常討厭,冷靜的態度像是完全無視于她的情緒變化。
但他今天卻因為她的行為而生氣了?
是因為她踩到他的痛處了嗎?
是因為他無法對她的靠近而無動于衷嗎?
煩悶躁動的情緒,緊緊攫住了御堯的心房。
他不喜歡看到夏曼眼里那自信滿滿的神情,像是他遲早是她的一樣。
在他還在為自己躁動的情緒煩悶不已時,夏曼用一種幾近耳語的低啞語調,在他的面前輕輕說了一句……
「你、完、了!」夏曼目光熾烈的盯著他,語氣既沙啞又佣懶,卻又充滿了把握。
那一瞬間,御堯有種錯覺,他似乎……真的逃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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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下午,御堯部心神不寧。
夏曼早上演的那一出魅惑人心的戲媽,幾乎快把他嚇死了。
他想,這一招果然夠犀利,她下的狠招不但讓他嚇得退避三舍,連辦公室里的蒼蠅們也嚇到全飛得一只不剩。
他很想把她的表現,解釋成她解決掉麻煩蒼蠅的方法,但只要一想到她那雙清亮的眼眸,那勢在必得的眼神就教他坐立難安。
自從十年前,他為她受了傷之後,他知道她對他就有了好感,但是他始終記得老爺的交代,謹記自己的身分,收起欽慕的眼神,只專注在保護她的責任上。
她對他一直是帶著期待的,這一點就算他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但他負擔不起她的感情,所以總是冶淡的處理,帶著冷漠的表情,無視她期待的眼神,心想,她總有一天會認清他們之間的不同。
但……事情似乎越來越復雜了。
她的溫柔告白,她的主動接近,她的馨香鼻息,在在都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對她的眼神無動于衷,卻在她突然抱住他的那一刻,心牆迅速崩毀,只見一片斷壁殘垣。
而更讓他擔心的是,她眸中那股任性胡為,目中無人的姿態,那就像是……找到「整治」他的方法,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盯中的獵物,無路可逃。
其實,他很不想用這種幾近「無能」的語匯來形容自己,但是他真的充滿了無力感。
一想到她,御堯轉頭朝她的方向看去,只見她挺直的鼻梁,小巧的紅唇,肩後披散著一頭長發,黑得發亮……
御堯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筆,心里滿是驚愕。
無法相信自己胸口竟然涌上一股渴望,他有點好奇那絲緞般秀發滑過指間的感覺,想靠近她的一波強過一波。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漂亮得讓人幾乎栘不開眼,膚白如雪,光滑誘人,早上她貼近他的那一刻,他幾乎快壓不下自己澎湃的情緒,想伸出手去輕觸她。
尤其,當他看著她那雙澄亮如湖的眼眸,他突然有個預感,覺得她就要吞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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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察覺到他的注視,原本專注在螢幕上的夏曼,突然轉過頭來,一雙眼亮晶晶的睨著他,發現他也注視著自己時,夏曼勾起了嘴邊的笑,心扉涌上一陣暖意。
她果然影響到他了!
想著想著,她笑得更加絕美,美得教御堯胸腔一緊,皺起眉頭。
她很少笑得這麼勾魂,一旦笑起來,竟是媚死人不償命,緊緊抓住了他躁動不安的心。
她的大眼含笑,盈盈似水,水汪汪地恍若就要融化掉他,縱使他的心再冷、再硬,只要她一個微笑,一個回眸,就能輕易擊碎心里高築的城牆。
事到如今,他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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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夏曼發現他無法抵擋她的主動靠近時,她就決定改變方向策略,反被動為主動,不再痴等他的緩慢前進。
她不再讓他逃避,她要他真實的面對她的感情。
必家的路上,御堯開車,而夏曼則坐在後座,以單手支著額,看著他好看的側臉。
「我們在一起……十年了吧!」夏曼突然天外飛來一筆的開口說道。
御堯听到她的問話時,偉岸的身子突然一僵,表情看來仍然很鎮定。
「應該說,我保護小姐的時間的確有十年了。」御堯糾正她的用詞,不認為他們有「在一起」過。
夏曼咬著手指,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肩際,看來別有一番韻致,嘴角有抹狡猾的笑,像是個頑皮的精靈,已經猜出他未說出口的答案。
「你真的很怕我。」夏曼好整以暇,看著他好看的側臉,心里竊笑著。
一句話,教御堯有點發愣,突然出現的紅燈讓他猛踩剎車,轉頭就要開口反駁她時,正巧看見水漾般的眼眸,盈盈似水地注視著他。
那水亮的眸子,敦他的心都軟化了幾分。
「好,我怕你,我承認我怕你,行了吧?」御堯轉過頭試圖閃躲那一雙眼楮,視線專注向前,只因為她明媚的雙眸好似一團火焰,燦亮的燒痛他的眼。
他承認了?夏曼的眉挑得更高,雖然有些訝異,卻也高興的笑了起來。
看樣子,他在乎自己的程度,比她預期的還要再多一點,想不到,她竟然能讓這個傲氣凌人的家伙,開口承認說他怕她。
「不行。」夏曼爽快的給了答案,卻得到他帶著微怒的瞠眸。
然而,御堯發現,看著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澄眸,他也只能笑著輕輕嘆氣,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覺。
「你越來越討人厭了。」御堯下了結語。
綠燈亮了,他踩了油門,繼續往前行駛。
「喔?」夏曼一點都不生氣,只是揚高了音調,一副願意听他細說從頭的嬌俏模樣,甚至從後座慢慢靠近了他。
「我在開車。」御堯忍不住開口提醒,阻止她的繼續靠近。
「我什麼都沒做啊!」夏曼很無辜的開口。
御堯沉默了下來。她的確是什麼都沒做,她甚至連踫都沒有踫到他,但是她帶著熱度的鼻息,卻輕易撩亂他一向平靜的心。
巴這樣美麗的女人相處,對一個正常且健康的男人而言真是一種折磨,尤其是當她還是你連想都不該想的女人時,更是折磨中之最。
「我在想。」夏曼沒再逼近,但仍噙著笑意看著他。
「想什麼?」御堯試圖讓自己專心開車。
「為什麼覺得我越來越討人厭?」夏曼美麗的眼楮從後照鏡看著他,研究般地眯起眸,突然又冒出一句。
「是因為我喜歡你嗎?」
御堯的腳像是突然抽筋一樣,方向盤也一下子失去控制,他的手偏了一下,車子往隔壁車道滑去,幾聲低咒與宏亮的喇叭聲呼應著這突如其來的驚魂。
「你會不會開車啊?」有人搖下車窗對他臭罵了句。
御堯的臉色如常,一點兒都沒有差點撞車而失控的慌亂,只除了耳根有著不尋常的熱意,像是被誰放了火,熱度高得有點燙人。
「如果還想平安回家吃晚餐就安分點。」御堯不知道自己的心髒,還能承受得了她幾次的胡鬧。
是嗎?她真的喜歡他嗎?!
她的一句話,撩得他思緒紊亂,不該有的狂喜,夾著洶涌的猛浪開始泛濫,興風作浪地想要吞噬他,他冷漠的語氣,是想要阻止她的胡言亂語,但夏曼似乎鐵了心不想讓他得到平靜,她把之間的距離又拉得更近了些。
「我知道再怎麼樣,你都會平安送我回到家的,因為你的責任就是保護我!」夏曼似假似真的開口。
「不過……我可不可以說,你這麼努力保護我的原因,是因為你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夏曼輕聲的說,像耳語一般,像是怕被誰听到似的。
御堯的臉色仍舊波瀾不興,但她那輕柔低軟的聲音,像是長了手一般,撩撥他的心口,引起一陳酥麻輕顫。
「我沒有喜歡你。」御堯給了這千篇一律的答案。「我只是……」
「盡你的責任而已。」夏曼替他把其余的話說完,瞼上有著淡淡的落寞。
「不過……」夏曼又開口,瞼上再度充滿精神,想起今天早上他的反應,她好奇的想再試試看。
「不過什麼?」
「你真的不喜歡我?」夏曼好奇的間。
「不喜歡。」御堯的答案很果決,迅速的語氣帶著點心虛。
「真的?」夏曼靠近他的臉,想再確定他話中的可信度。
「當然。」御堯想也不想的點頭。
當他想著她應該已經放棄逼問時,一只小手突然襲上他的胸口,貼在最靠近他心跳的地方,要不是他的自制力夠好,這下車子又要失控打滑了。
「你真的不喜歡我嗎?我要听你再說一次?」夏曼笑了,感覺掌心下的心跳,因為她的踫觸,逐漸、逐漸的加快。
「不喜歡。」御堯的語氣沒變,氣息卻變得濁重。
「唉喲,這是誰的心跳啊,怎麼沒有一點規律呢……」夏曼的笑漫上眼底,燦爛的比星子還要迷人。
「我只是盡我的責任……」御堯再度重申他的立場。
「唉唉唉,有人的心跳快得有些不像話喔!」夏曼打斷他斬釘截鐵的話語,擺明不相信他。
「夏曼!」警告性的語氣在車廂回蕩著。
夏曼迅速收回了手,御堯心想,她總算是乖乖听話了。
但胸口曾被小手覆住的那個地方,卻驀地覺得有些涼意,甚至是有些空虛……
只不過,那空虛的情緒,並沒有在他的心間盤踞太久,因為下一秒,夏曼的頭竟斜倚在他的肩上,一股淡香從緞發中飄來,那香味將他緊密的包裹住。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得到她帶著淺笑的聲音。
「你說謊……」夏曼倚著他,愉悅的閉上了眼。
她听到了?!听到他那快如擂鼓的心跳。
但那只是因為她的靠近而無法掩飾的自然反應。
「你喜歡我,很喜歡、很喜歡……」夏曼的音調輕輕柔柔,但卻帶著股肯定。
御堯的心房瞬間被攻破,因為被發現心意而有點不知所措。
「總有一天,你會承認的。」夏曼再一次開口。
听著她的宣告,御堯的身體變得有點熱燙。
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專注的看著前方開車。
她說的是真的嗎?他總有一天將會承認?
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