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然的走在路上,裴以璐欲哭無淚。
心心念念的,想要找到將她遺棄的親生父母,並加以報復,但好笑得是,她找到了,但是卻冷不下心來,更遑論要做出什麼報復的行為。
而另一個讓她心碎的是,她竟因此讓鐘愛的男人,狠狠的將她推開,再也不願意相信她。
她想留在他身邊,請求他的信任,真的一點兒也不想離開,但是……
她真的試過了。
為了遠離她,他甚至選擇不回公司、不回家,將辛苦打下的江山放棄,要她還能怎麼做?
她已經任性過一次,傷了他、也傷了自己,這一次,她決定要變得成視詆事,認分的轉身離開,還給他一個可以呼吸的空間。
他幸福,她也就快樂了。
縱使……那樣的快樂帶著濃濃的心酸,讓人總是會不自覺的落下眼淚,但是她願意。
真的真的願意。
一如這些天來,父親總是替母親說著好話,他說那時的母親只是因為想要擁有他全部的愛,只是太過于在乎,傻的做錯了事。
如果,她自己也像母親一樣,為了想要擁有靳曜的愛,反而對他造成了傷害,那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如果轉身走開,能讓一切雲開見月明,那她的傷痛就值得了。
提著簡單的行李,她想回鄉下去。
裴母那時曾提過,在鄉下有間舊房子,是適合修身養性的地方,她想,應該也是個適合療愈傷口的地方。
只是……
在離開之前,她還想重溫一下那海水透涼的溫度,讓她懂得珍惜,在擁有的時候,不任性的做出會破壞一切的事,因為她現在……
真的、真的……好後悔!
***
縱使沒有會員卡,裴以璐還是憑著她一張熟面孔進了沖浪俱樂部的門。
藍天、白雲,還有微涼的風。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白色的沙灘,感受沙子細滑輕觸腳掌的感覺,熱熱的、麻麻的,接著是感覺沁涼的海水,一波波的打在她的腳板上……
埃水浸上膝蓋,波浪上了大腿,接著淹沒她的下半身,她仍舊沒有停下腳步,直到涼透的海水,淹及她的肩膀處。
懊冷。
心,好冷。
她憶及之前,曾在風大無陽的日子里下海泡水,但是因為有靳曜的陪伴,所以她不冷,甚至還暖得一張小臉發紅。
現在只剩她自己了,無論怎麼環緊手臂,還是暖不了她的心。
閉上眼,她想起這陣子的一切,大雨里的初識、醫院里的雞同鴨講,還有在大海里的逼供……
一切的一切,既甜又酸,想著想著,竟又逼出她滿心的酸澀。
怎麼會這麼放不下……
曾經,幸福的輪廓,在擁抱著他時如此清晰,但她卻親手毀了這一切。
再一次認知兩人沒有未來,裴以璐的心幾乎就要在絕望中滅頂,注定無法生還,留著的,只是一副軀殼。
在為這一段愛情心痛時,才明白自己愛他有多深,但是卻來不及了。
裴以璐痛苦地閉上眼,在即將離開的當下,心中惦念的還是有關他的一切,仿佛已經深深的刻劃在心里。
如果回到了鄉下,再也見不到他,她的心情是不是會逐漸好轉?還是……她會心痛到這世紀的最後一天呢?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遮蔽了她的感官,她沒有察覺到身後來來往往的海浪波濤聲,只是專注的哀悼著她的愛情。
不知道泡水泡了多久,久到她的雙手已皺,雙眼哭的發酸,她終于決定該是離開的時候。
她深吸了一口氣,最後一眼看著這蔚藍的海,心想大概需要很久的時間,她才會有勇氣,繼續回到這迷人的海邊。
接著,裴以璐緩慢轉身,打算一步步的走回沙灘,卻在淚光蒙的視線里,意外的看見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一張臉,甚至……她居然看見他臉上有焦急的表情,像是找了她好久好久……
裴以璐懷疑眼前的這一切,只是她在想念的折磨下所產生的幻覺,因為那雙深邃的黑眸里,竟有著純粹的瘋狂,像是他萬分地在乎她,舍不得她離開。
這怎麼可能?!
這些天來,他都是冷靜傲然的,揉握著她後悔萬分的心,然後殘酷地捏碎,之後將她遠遠推開,哪里會流露出想念的神情?
她的心好亂,又驚又喜,卻又不知所措,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以璐……」靳曜的聲音低啞,語調不穩,幾乎以為已經失去了她,一雙如火的眼眸饑渴地凝視著她。
要不是臨時想起她可能會來到海邊,再加上服務人員的通報,他根本沒有把握能在這一片大海里找到她。
再也無法否認,她的身影始終烙在他腦海中,
一句輕喚,教裴以璐再也無法自抑,忍了幾秒,吸吸鼻子,淚水還是不听話地滑下粉女敕的臉頰,然後是一聲聲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她低下頭,捂著臉猛哭,不知道他來到這里的目的,是為了指責她還沒離開嗎?還是想要留住她?
裴以璐一顆頭猛搖,不可能的!不可能!他那麼生氣,怎麼可能會希望她留下呢……
听著她的道歉,一聲一聲都刺痛了他的心,靳曜腦海中一片混亂,他甚至無法確定他該說什麼,他只是清楚地知道,今生今世,他不會容許她離開他。
他的沉默,再一次讓裴以璐誤解,她用手背抹去了眼淚,不想用淚珠留下不該留的人。
「對不起,我馬上就走、馬上……就走。」裴以璐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說著,胸口的疼痛,幾乎要再度逼出她的眼淚。
她望著他,心中思念翻滾著,多麼渴望撲入他的懷中,抱著他好好哭個夠。
她不想放棄他,卻也不想為難他,所以進退兩難,無法拿捏,愛情竟是一門如此難的功課,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靳曜銳利的眼光鎖著裴以璐,理不清當下到底想狠狠地吻住她,還是直接壓住她的頭,讓海水讓她清醒一點?!
他都已經追到這里了,她還想要走?她真敢走?!
垂下眼的裴以璐,沒有察覺他表情的丕變,沒有看到當她說要走,靳曜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脆弱,她只是想離開……
裴以璐才剛剛邁開一步,強烈的男性氣息就撲來,灼熱的氣息吹吐在她頸後,下一秒靳曜已經霸道地將她扯入懷中。
「靳曜……」裴以璐瞪大眼楮,驚詫地被壓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貼著他的肌膚,听見他的心跳,喊出這一聲讓她心痛的名字。
「不準走!听到沒?!你不準走!」靳曜旁若無人地緊緊抱著她,兩人的身軀廝磨。
那句話,穿過迷霧,慢慢地進入她的耳膜。
他叫她……不要走?真的嗎?
裴以璐揚首,正巧迎見他饑渴的目光,她的小臉浮起嫣紅,卻沒避開視線,她望著他,如同被催眠般專注。
靳曜凝視著她,緩慢地以手端起她的下顎。
她的眸,一如兩人初識時,那麼清澈美麗且無辜,在在教他移不開眼,心生掛念,而與她的相處,更是笑得開懷……
「別走,好嗎?」一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幸福,從遇見她的那一日就已開始,而他差點就放手讓幸福遠去。
裴以璐的紅唇顫抖,心跳得好快,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來追她了,而且還開口要她留下。
「你……不生我氣了嗎?」裴以璐小心翼翼地問,心中其實始終有著罪惡感,眸里淚花亂轉,看來可憐兮兮,格外惹人心疼。
那句話縱使無心,但一開始她不懷好意卻是真的,她好擔心他不能原諒她,于是身軀劇烈顫抖著,更加用力抱緊他。
「傻瓜,如果還氣,就不會來了。」靳曜炙熱的唇,吻著她美麗的頰,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肌膚上。
「誰叫我這麼愛你,愛到不能離開你……」
聞言,裴以璐的笑容在淚眼間漾開,伸出手輕點著他的額,望入那雙炙熱的黑眸里。
他說愛她……他說他愛她!
淚水一滴滴地流出眼眶,她撲入他懷抱中,淚水沾濕兩人,而她完全不在乎,雙手緊緊攀住他強壯的頸項,幾乎想將身子揉入他懷中。
幾句話,輕易化解小情侶間的斗氣,也讓靳曜想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你一定要回靳家,他們兩老等了你一輩子,你一定要回去。」靳曜撫著她的濕發,親吻著她。
「不。」裴以璐拚命搖頭,泣不成聲,眼淚滴滴答答的落下。
「我不回去。」裴以璐揚首,想也不想的說,不想與他以兄妹相稱。
她不否認她自私,她真的自私!
她一點都不在乎姓裴、還是靳!她尊重兩位長輩的心情不會變,但是她不想失去靳曜。
懊不容易能知道彼此的心,讓她如何控制她自己?
她做不到!
靳曜輕嘆一口氣,將她緊緊摟住貼進自己的胸口,知道她的擔憂。
「放心,我已經辦了中止收養的手續,我會恢復成母姓,叫李曜,而你則是我未過門的老婆,叫李靳以璐……」靳曜開玩笑的說道。
「什麼時候了,還冠夫姓咧。」裴以璐輕捶了他一下,之後雙手卻又留戀地輕撫著他。「你知道……你這麼做,會喪失很多……」
靳曜搖搖頭,前額抵著她的。
「有你,就夠了。」他牢牢地擁抱她,誓言不讓任何人奪走她。
他或許失去別人眼中的富貴與權力,但是有了以璐,才會擁有幸福,她值得一切。
「真的?」裴以璐捧著他俊美的臉龐,不待他的回應,便心甘情願地獻上紅唇,纏綿地吻著他。
靳曜反被動為王動,熱燙的薄唇貼上水女敕的紅唇,狂肆的吻她。
靳曜對著自己發誓,無論今後姓靳姓李,他都會守著她一生一世,再也不讓她傷心落淚。
他的幸福,就是遇見了以璐。
而又有誰,會傻的讓幸福遠走呢?
***
經過了這些風雨,再一次的,他們「全家」眾在一起,而這所謂的「全家」,指的是靳家兩老、靳以璐,還有……李曜。
所有的手續都辦完了,兩個人都恢復該有的姓氏,坐在客廳里,大家都帶著笑意,只除了靳母,仍一臉化不開的愁緒。
靳曜……不,是李曜對著靳以璐使了眼色,大掌用力的握了握她的,無形的給了她力量。
靳以璐深吸了一口氣,來到靳母的身邊,慢慢的坐了下來,喊出令在場人都驚詫的稱謂。
「媽……」靳以璐主動伸手,握住靳母的手。
只見靳母一臉訝異,又驚又喜,抖著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我以為……我以為……」靳母以為,一輩子都听不到她喊這聲媽了……
「媽媽媽媽媽……」靳以璐嬉笑得連喊了幾聲,知道靳母一直心存自責。
「請您原諒我,我前一段日子,實在太不懂事了。」
「不不……是媽不好、是媽不好……」靳母老淚縱橫。
「我那時是鬼迷心竅了,才會把你給換了……」
「您那時不是只想挽回老爸的心?喔!原來老爸是這個‘頑皮鬼’啊?!」靳以璐偷偷的笑了笑,故意扭曲靳母的意思。
「這……」靳父一愣,怎麼被這小丫頭給戲耍了,指責的語氣多是寵溺。
「藉機偷罵老爸,真是沒大沒小。」
不過,此言一出,客廳里的氣氛也跟著熱絡輕松多了。
靳以璐握住靳母的手,很誠摯的望進母親的眼里,想讓她看出自己的真心。
「我一直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喊媽了,當初的事情,咱們誰都別計較了,我只想跟你們好好在一起,快快樂樂的過日子。」靳以璐伸手環住靳母的脖子,第一次對著她撒嬌。
是愛,給了她勇氣!
是愛,讓她懂得原諒!
同樣也是愛,讓她懂得要珍惜。
靳母的臉滿是訝異與感動,幾乎不敢相信,以璐竟然肯原諒她?!
「好了,大團圓的日子,不要又哭在一起了。」靳父偷偷拭去感動的眼淚,拿出一家之主的風範,要大家努力控制。
「好,不哭,大家都不哭。」靳以璐點點頭,伸手拭去母親臉上的淚痕。「今天的確該開開心心的才是。」
「的確是該開心,不過……」一直保持沉默的「李曜」,也在此時開了口,一雙黑眸若有所思的望著不遠處的以璐,在乎之情溢于言表。
「不過什麼?」靳父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看出李曜眼中那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什麼事?」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李曜沉穩的點點頭,對著這昔日曾喊著父親的長輩,在心里計算著,什麼時候,他還能再喊靳父一聲「爸爸」。
「什麼事說啊,大家都是自己人。」就算李曜改了姓,他還是把李曜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
「對!就是談這件事。」李曜笑了笑,表情有些莞爾,可以想見待會兩老的表情,一定不會太好看。
當然,這個時候就得拉個救兵了,于是,李曜朝著靳以璐伸出了手……
幾乎在他手伸出的那一刻,靳以璐就站起身來,很快的走回他的身邊,將小手交到他的大掌里,十指交握。
靳父微眯起眼,似乎聞到什麼「詭計」的味道。
「靠山」一到,李曜便直接開了口。
「喊你爸爸這麼多年了,一時要改口,總覺得很難……」李曜望著靳父,一臉氣定神閑。
「你還是可以叫我爸爸。」靳父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
「不過,你剛才說的‘事’,到底是什麼事?」
李曜回眸,視線與靳以璐的交纏幾秒之後,才又肯定的轉回,迎著靳父疑惑的表情。
「我所謂要談的事,就是讓這個稱謂名副其實。」李曜心平氣和,語帶微笑得補上一句。
讓稱謂名副其實?!
靳父覺得那詭計的味道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幾秒鐘之後,終于听出李曜語氣里的蹊蹺。
「你要娶以璐?!」靳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
「當然!您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了嗎?」李曜挑眉,開口提醒。
「我當然知道,只不過……」靳父看了靳以璐一眼。
「以璐才剛剛當了我女兒,你就打算要把她娶走?這怎麼行!」
見情況有異,靳以璐趕忙開口。
「爸,你听我們說完嘛……」靳以璐一個箭步往前,直接牽著靳父的手,撒嬌的搖了搖。
靳父頓了一下,喘了幾口氣,在心里哀嘆。
事情都還沒開始談,婚事也還沒正式提,女兒就已經直接將小兩口的關系,升級為「我們」,那他這個老爸,哪還有什麼置喙的余地?!
「還有什麼好說的?」靳父搖了搖頭,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爸,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和李曜都不要離開你們的身邊,那這不是最好的方法嗎?」靳以璐堆上笑臉。
靳父無奈地瞪著她,過了好半晌才又開口。「我女兒女兒的,都還沒喊暖和,你就要飛啦?」
靳以璐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呆了一會兒,之後才笑了笑,還沒開口,一旁的李曜就接話了。
「我知道你們會想以璐,所以在幾步路的地方,買了間房子,以後我們都會住那里,你們一想她,打個電話,她一分鐘就能到,甚至她還能每天回家吃晚飯。」
這是李曜的心意,用了他自己所賺的錢,替兩人買了一間房子。
他知道現下就將靳以璐娶回家,對兩老是不厚道的,但是……他又不想與靳以璐分隔兩地,所以這是最好的辦法。
「看樣子,你都把事情準備好了。」聞言,靳父一挑眉。
「我已經準備好,要給以璐幸福的一輩子。」李曜肯定的點頭。
靳家兩老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既無奈又寵溺的笑,知道事情已經定了案,他們兩老只有點頭的分了。
「好好好,你們都這麼決定了,還要我們說什麼呢?」靳母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們需要你們的祝福。」靳以璐與李曜同聲應道,兩人的十指交纏,就像是天生相屬那樣地緊密融合著。
靳家兩老見狀,也知道該心滿意足了。
李曜是他們養了多年的兒子,值得放心,更別說他看著以璐時,那鐘情相守的模樣。
看李曜心急的想把以璐娶回家的模樣,他們已經開始期待著,或許明年,靳家的大宅里,就能听到小阿哭鬧的聲音了……
無言里,小兩口已經知道父母的認同,李曜注視著她的眼楮,在眸光中交付著他的真心。
而靳以璐的唇畔,一直有著抹淡淡的笑。
她知道,這一生有了李曜、有了父母,她的一生再不會有遺憾!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