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禮熱烈地準備著,兩人的情感進展快得讓大家咋舌。
為了芷嵐,忙碌的黑岳甚至還特別挪出時間拍婚紗,為的是要給她一個美好的回憶,而這件事其實黑家一開始是用忙碌當借口,打算省略過去。
對于兩人的情投意合,大家是又驚又喜,無意間促成一段好姻緣,倒也是件好事。
遍禮在十月的假日舉行,那是個晴朗但不炎熱的天氣,微風徐徐,陽光是那樣的燦爛,讓芷嵐覺得她一定會幸福快樂一輩子。
晚上的喜宴,請了將近百桌,她噙著笑容,挽著黑岳一桌桌的敬酒,絲毫不覺得累,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她要帶著笑容度過。
「再撐一下,馬上就結束了。」黑岳靠在她耳邊,口吻很平淡,呼吸倒是很熱燙,徐徐吹拂著她。
「嗯。」芷嵐柔順點頭,有他做她的牆、她的依靠,再累都不怕。
兩人緩緩來到下一桌,手里的酒杯才舉起,芷嵐就接觸到一雙似曾相識的雙眼,小手微微一僵,酒差點溢了出來。
「這位是謝老師,專門幫公司處理一些風水上的事,他說哪棵樹該砍,我們就絕對不敢留……」黑岳似假似真的開玩笑道,還不望覷了風水師謝老師一眼。
「關于我們的婚事,他可是也開了金口。」只是說的不是什麼好話就是了。
貶特別介紹謝老師,黑岳挑釁的意味明顯,既然敢說他結婚後會有波折,那他就結給這個鐵口直斷的老師看!
謝老師只是笑了笑,臉上並沒有不悅的表情,在望著芷嵐時,甚至還揉進一種幾近寵溺以及心疼的淺笑。
那是什麼表情?
擺岳的眉微微斂起,皺著眉頭瞪他。
芷嵐微微點頭打招呼,澄眸里寫滿疑惑與不解,揚起頭再看了黑岳一眼。
「謝老師?」芷嵐復述著。
明明這人很陌生,卻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突地冒了出來,好像在許久之前,她與老師就曾熟識……
謝老師讀出她眼中的疑惑,一如那許久之前的前世,他總是能輕易讀出她的悲哀,卻化不去她的悲痛。
「有什麼不了解、難過或疑惑時,我很歡迎妳來找我。」謝老師朝她遞了一張名片,唇邊的笑容一直沒變過,前世來不及點化她,希望今生他不會再有遺憾。
擺岳的臉色很難看。
別的男人笑咪咪地瞪著自己的老婆看,任誰都會心里不舒服,何況是黑岳這麼驕傲的男人,他于是伸手接過謝老師遞出的名片,收進口袋里。
「有疑惑,她可以直接找我。」黑岳昭告著他的主權,這謝老師都老得能當芷嵐老爸了,還用那種眼神看她,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而芷嵐的反應也讓他生氣,直直地看著謝老師,像是跟他認識一樣……他不禁小人地想起之前的猜測,她與謝老師,是否之前就相識?
謝老師只是搖搖頭,知道黑岳大概是誤會了什麼。
「我只是希望能找個機會跟韓小姐聊聊,也讓我得以了卻前緣。」謝老師話中有話地說。
擺岳的眉斂得更緊,這些人除了這些前世今世等不著邊際的鬼話外,就找不到話說了嗎?
而一旁的人也覺得有些不對,招呼大家敬了酒之後,就簇擁著他們再往下一桌敬酒去。
動作間,芷嵐不住地回過頭,迎向謝老師那一雙看來和善旦讓人安心的眼,在心里回想著,她究竟什麼時候看過他?
遍宴一直忙到半夜,賓客才終于散去,洗去一身的酒味煙味,芷嵐坐在化妝台前,手里拍著化妝水,眼里卻還是茫然盯著前方,怎麼都抹不去她對謝老師那雙眼楮的記憶。
那記憶夾雜著平靜,卻也有痛苦,記憶里的疼痛是那麼清晰,但那雙眼卻不是疼痛的來源,而是帶給她平靜的力量,那雙眼……
可惡,她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
而當黑岳從浴室里走出來時,看到的就是一臉懊惱的她。
這一陣子,當她慢慢習慣他出其不意的出現後,她那種芭比女圭女圭的表情就少很多了,顯現在她臉上的,大都是怔愣的迷人表情,他倒是第一次看到她困擾的樣子,看起來也挺可愛的,但……很明顯地,她此時腦袋瓜里想的人並不是他。
這個發現,他並不樂見,也不打算讓她繼續在他們的洞房花燭夜里想著別的男人。
「嵐兒,夜很深了。」黑岳對她扯出最迷人的笑容,剛洗完澡的他,只圍了一條浴巾在腰上,想要施展他的男性魅力,但她似乎視而不見。
「那個謝老師,究竟是什麼人?」芷嵐實在很想知道,一個晚上忙下來,她都沒有時間與他交談,現在一有空,她當然沒辦法再等下去。
聞言,黑岳的臉隨即拉了下來。
懊啊,這小妮子,一開始忽略他就算了,今天可是他們的新婚之夜啊!
握住她的下顎,他望進她的眼里,她還是一臉的無辜,沒有半點羞澀,很明顯地,腦袋瓜里還裝著其它的東西。
鼻尖,有著屬于她的淡香,她的發隨著空調的飄動,正拂著他的手臂,他不知道那樣的香味是來自她的發,還是她柔軟的身子。
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態,但這一陣子他沒有動過她,他們相處的時候,自己總是逗著她玩,像是要彌補某種心里的空虛,光是看著她笑,他就覺得滿足。
但此時,某種記憶卻突然涌上,他似乎曾經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吋肌膚,她頸上的撫觸,她柔女敕的小手輕撫過他胸口的感覺……他開始有點相信,或許他們上輩子的確認識。
只是他的小情人在這麼特殊的時刻里,卻還一臉無辜與疑惑,真讓人沮喪。
「我真的覺得我見過謝老師,只是一下子想不起來……」芷嵐斜覷著他,微嘟著小嘴,不敢相信她竟然怎麼都想不起來。
「韓芷嵐……」終于,黑岳的耐性用罄,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抱起,充滿渴望的將她貼在自己的胸口上。
這下,再遲鈍、再分神的芷嵐,也終于察覺事情不對勁……
小手直覺貼在他的胸口上,她禁不住輕輕顫抖,察覺到掌心下的肌膚,似乎變得更加炙熱,燙得有如一塊烙鐵。
她連忙松開手,不敢再模著他,卻徒然讓自己的胸口緊貼著他。
「你要做什麼?」芷嵐太緊張,緊張到語無倫次,眼兒瞬間瞪到最大,卻在發現他眼中炙熱的火焰時,又慌亂的低下了頭。
四周很安靜,黑岳一語不發,她反而更加緊張,兩人獨處一室,他危險的壓迫感彌漫著整個空間。
遲遲等不到答案,她忍不住抬頭,卻見他似笑非笑,默默瞅著她。
「我說了傻話。」芷嵐抿了抿唇,承認自己像個傻瓜,在兩人的新婚之夜,她竟然問他想做什麼?
她的自白,換來他朗聲大笑,兩人貼得極緊,他胸腔里的震動明顯影響她。
「我為什麼一點都不訝異妳的傻話。」像是他早就听過,早就能猜出她的反應。
「黑岳!」她撒嬌地瞋了一聲,嬌媚的風情在不知不覺間展現,迷惑著他。
「這是我們的新婚之夜……」黑岳深邃的黑眸默默地、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低沉的聲音性感撩人,終于成功的讓她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
新婚,之夜……
幾個字,像打開了某個開關,腦海里自動出現那大紅的喜燭,隨風飄揚的喜幛,那美麗的鳳冠霞帔……一幕幕的畫面涌了上來,她覺得自己被催眠了。
擺岳將她抱上了床,傾身將她粉頰上的一縷發勾回耳後,露出她潔白精致的臉孔,他的瞳陣轉為深黯,眸光深處更晾過些許火苗。
「這是我們的初夜,但……我卻覺得已經愛過妳許多回。」黑岳覺得自己一定是酒喝太多,也有可能是禁欲太久,產生幻覺了。
芷嵐緊張咬唇,卻沒開口反駁他的話,因為她也有著同樣的感受,而她……也很喜歡他說出口的那個字!
愛!
是的,他們之間,不會只是商業聯姻,她相信她一定會愛上他,而他也會,他們會幸福快樂一輩子。
小手第一次主動撫上他的俊顏,熟悉著他方正有型的臉、他深邃的眼、迷人的唇,慢慢地,小手攀上他的頸項,細白的手滑進黑發里,悄悄將他拉近,主動吻上他的唇。
夜,更深了,微黃的燈光慢慢地與紅色的燭火交纏著,現代的室內擺設變成紅木的精致古式家具,那席夢思的大床,變成掛有紅色喜幛的床榻,唯一相同的是,床上擁吻的兩人,一如數不清的許多年前,那對因媒妁之言而結為夫妻的他們……
辦公室里,黑岳與他的秘書黃大成正在討論公事,待事情告一段落之後,黑岳突地冒出一句。「小月昨天打電話給我,談了一些事,我想,該是時候接小月回黑家了。」
逼大成翻閱文件的動作頓了頓,懷疑他听錯。
「跟夫人談過了嗎?」
「沒有必要。」黑岳搖頭。
「在婚前她就說過,她不會管我的私事,況且小月是我的責任,我不能因為她反對,而讓小月一個人過日子。」
「可是……把小月接回家?」黃大成對這事的可行性存疑。
「這樣才能讓小月有最完整的照顧,我工作太忙,沒時間去看她,但另一方面,我也不想忽略芷嵐,最好的方法,是把兩個人都放在身邊,我才安心。」
「這是小月說的?」黃大成挑起眉,他對小月的深沉一直很有戒心,但是黑岳對小月的愧疚蒙蔽了他的理智,總是相信小月說的一字一句。
「小月本來不同意,是我好說歹說地才肯住進去,別把罪匿到小月頭上。」黑岳知道黃大成對小月一直有誤會。
「這樣對夫人不公平。」黃大成試圖勸說。
「有什麼不公平?小月住進來又不會少她一塊肉,況且芷嵐很懂事,她不會反對的。」黑岳對芷嵐很有信心。
「你不怕兩人打起來?」黃大成對女人的醋桶發酵程度,一直不敢小覷。
擺岳聞言倒是笑出聲。
「芷嵐溫溫柔柔的,不會跟小月計較,小月也不喜歡麻煩人家,造成人家的困擾,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打起來?」
逼大成冷哼一聲。
夫人他是沒見過,但小月「不喜歡造成別人的困擾」?
如果真是這樣,小月為什麼纏著黑岳不放?都已經幾年了,老愛裝可憐博取同情,也只有黑岳還信她。
「所以事情已成定局?」黃大成再次問道。
「我下午開完會,就會帶小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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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嵐以為,她的幸福可以一輩子持續下去。
那傳聞中的女友,那金屋藏嬌的女主角,一直沒出現在她的生活里,黑岳完全的屬于她,縱使工作忙,卻常挪出時間陪她,雖然沒去度蜜月,但兩人卻是甜甜蜜蜜的,在哪里都一樣。
隱約的心痛已很久沒再出現,她很久沒去想到那些沒來由的心碎,還有那些現在與過去重迭的影像,她只是專心的看著他、喜歡著他,甚至是愛著他。
那樣的愛來得好容易,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對他的愛像是潛藏在心里,很自然地像泉水般涌出來,待她發覺時,她已經愛得好深好深。
雖然意外,但是她並不怕這強烈的情感,這是她的夫、她的天、她的地啊!
只是,出乎意料的,她的幸福只維持了一個月。
美麗豪華的大宅里,在一天午後,搬進另一個女人!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
是她!傳聞中的那個女人!
那樣的直覺驀地撞向芷嵐心里,心痛的感覺,在一個月之後又突然襲擊她。
那幸福的一個月,讓她沒時間去想到心碎,卻因為另一個女人的出現,所有的感覺翻攪而上。她怔愣在原地,看著他溫柔的推著輪椅來到她面前。
「嵐兒,這是小月,她家人都在國外,沒人能照顧她,所以我接她到家里來住;小月,這是我太太,她叫芷嵐。」黑岳坦蕩蕩的幫彼此做介紹。
面對那直率的表情,芷嵐發現她無法發出抗議的聲音,只能帶著笑容,對著坐在輪椅上的小月點頭,而小月同時以最甜美的微笑響應。
「我把客房清出來,小月要住下來。」黑岳說著他的決定。
「住、住下來?」芷嵐一愣,第嚅著,縱使已經有心理準備,在這突然的一刻,芷嵐還是忍不住迸了。
看到芷嵐的反應,坐在輪椅上的小月,隨即露出驚慌的神情,轉過身來看著黑岳。
「我還是不要住進來好了,我早說這樣不好、這樣不好……」
「不要緊張,沒事沒事。」黑岳溫柔的安撫小月,看到芷嵐的表現,想起黃大成「女人愛吃醋」的理論,讓黑岳略略冷下臉,很意外自己會看走眼。
「妳不歡迎小月住進來嗎?」黑岳拉下臉來,對著芷嵐冷聲說,表情與溫柔完全扯不上一點關系。
「我不是這個意思……」芷嵐無辜的搖頭,她只是慌,她只是不知所措。
這一個月里,幸福緊緊環繞在她身旁,現在突然有個女人插進來,黑岳卻沒對她解釋只字片語,她害怕、她擔心、她遲疑……難道錯了嗎?
「不是最好,我先去安排小月住下來的事,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黑岳交代完,隨即彎,露出他迷人的笑容,推著小月往客房里去。
芷嵐怔怔地立在原地,踉艙了下跌坐在地,淚不知何時滑下了臉龐,落在她的手背上,發白顫抖的唇,吐不出一字一句。
心一窒,幾乎無法呼吸,她起身慌亂地沖出門。
懊痛,好痛……
像是有誰把她的心劈開一樣,淚水一串串滑落。
慕然,一個畫面躥如她的腦海里——
襖華的大廳里,一個穿著古裝的男人,摟著另一個女人的腰,細心呵護,溫柔地帶她入了門;而背靠著牆,無助站立的那個女人……怎麼那麼像自己?
杯面轉換著,她還是立在牆角邊,只是那男人擁著的女人不同了,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她的心像是被劃過千百刀。
她茫然的搖著頭,不是她、不是她……那個站在牆角的人不是她!
那個站在牆角的女人,她不承認是自己。
只是……為什麼她能感覺到同樣的傷痛,為什麼她像是能听見男人無情的字句,一聲聲、一句句,是如此冷酷無情地粉碎她心中的夢想,將她打入地獄……
不知為何,她混亂的思緒閃過一絲虛幻的記憶,那黑暗的淒涼,那握著手保證會好好疼惜她的男人……
芷嵐倒吸一口氣,捂住唇,痛楚令她肝腸寸斷。
為什麼?為什麼痛那麼真實,她覺得自己就要昏過去。
是真?是幻?
迷亂的意識游走在清醒與昏迷之間,所有的畫面交錯出現,剛才的黑岳,穿著古裝的男人︰心痛的自己,還有……在牆角邊掛著心痛微笑的女人。
那些畫面真實得像不久前才發生過,她甚至能感覺到那女人笑容背後的苦澀。
為什麼會有一種一切又要重來一次的感覺?那些關于那女人的情、那女人的愛、還有那女人的……痛。
無法解開的疑問,突地全冒了出來,夾雜著說不出的疼,擾得她無法維持虛假的笑容,連從小到大接受的家訓,都不能讓她停止流淚。
芷嵐失控地嗚咽啜泣著,說不出的疼全化為一腔淚水,她痛哭失聲,整個人縮到地上,像只受傷的動物,無助的尋求自保,蜷縮成一團,無奈地顫抖哭泣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她的淚不曾停過,而黑岳……一直留在小月的身邊,她覺得她的心就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