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生個娃兒,好嗎?
湛藍從來沒想到,這句話會成為他與她之間的第一句發語辭。
站在醫院病房里,她是帶著沉重的心情前來的,為的是解決一個不是她闖下、卻又落在她肩上的麻煩。
她帶來方董事長的口頭承諾,要為方俊那渾蛋闖下的禍收尾,賠償內容包括一筆鉅額款項,還有——她。
一個任由男人全權處置的女人。
是的,為了擺平兒子闖下的禍端,方董事長寧願將她像祭品一樣的獻出去,一點兒也沒顧慮到她也是他的骨肉,只因為她擁有與母親一樣的美貌,他只希望能藉此壓下禍端。
她有拒絕的權利嗎?
在大媽的嚴厲眼神逼視下,她並不想屈服,她不是貨品,然而在母親無奈、哀求的注視下,她卻軟弱了。
母親是小老婆,是寄附在男人身下、愛慘一個爛男人的女人。
她的父親不只有母親一個小老婆,還有第三、第四個,女人對他來說,只是不同的嬌美軀體,並不代表什麼。
可悲的是,她拒絕不了母親的哀求,只因為母親想利用她的「奉獻」,再次得到那個男人的青睞。
她竟然被母親犧牲了?!
扭曲的愛情觀、偏頗的母女關系,她不知道她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所以她踏出方家的大門,來到醫院,準備踐踏自己的尊嚴,成為祭品。
只是,在看到那個男人之後,她的心情卻有了不同的轉變——
他是個面帶微笑的男人。
就算她是抱著贖罪的心情前去,他還是帶著微笑。
在來到這里之前,湛藍其實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該失去的東西,會是多麼珍貴……
一雙美麗的紅唇,揚起蒼白的微笑。
珍貴?可能只有自己這麼想吧,她……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副人人稱羨的美麗軀殼,所以,她早知道這一趟來,已留不住她唯一擁有的東西。
但那又如何?
不過是一層膜,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尊嚴,只要能挽救她那不成材、同父異母的哥哥一命,就算要她去死,大媽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甚至還會推她一把。
然而來到這里,她的尊嚴沒像自己所想的被人踐踏,只被問了一句——
替我生個娃兒,好嗎?
同樣的結果,不同的問話語氣,再加上他的笑容,她說不出拒絕的話。
向那個男人要求一個原諒,這是她來到這里的目的,所以,只要自己點頭,就等于是銀貨兩訖了。
只是生個娃兒?
她真的能做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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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外的草地上陽光普照,蔭涼的樹下,一個偉岸的男子倚著樹,雙手環胸,好整以暇、悠閑地望著不遠處的女孩。
她一襲白色連身洋裝,身段柔若無骨,彎彎的眉以及清靈的眼,有著沉靜且教人印象深刻的美,令人移不開視線,這是他第一眼看到她時的感覺,至今仍沒有改變。
他揚起手表,查看那個女孩在陽光下發呆了多久。
十分鐘了,白皙的臉被曬得泛紅,緊扭的雙手表示她的緊張與慌亂,這些都是應該要有的反應,畢竟,他說出的要求能嚇跑任何一個女人,尤其是第一次見面的女人。
但奇怪的是,她並沒有火速逃走,只是定定的望著他,請他給她十分鐘。
十分鐘……是用來考慮要或不要嗎?他問她。
她搖頭說不,她只是需要用這十分鐘,讓自己適應目前的情況。
微風輕輕吹來,揚起她咖啡色但滑溜柔順的發絲,她柔美、嬌弱的模樣,令他不禁懷疑這麼縴細的女子真能替他生娃兒嗎?
像是听到男人無言的疑問,穿著一襲白色連身長裙的女孩,朝他慢慢地走了過來,一直走到他面前,讓他能清楚看到她小臉旁的汗珠。
「很熱吧!」段熙從口袋里拿出手帕想替她拭去汗珠,卻見湛藍猛地縮了縮身子,像是在害怕什麼。
他揚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之後,收回手,那一閃而逝的疑問隨即被壓下,他不需去理會這些小事。
「對不起……」湛藍柔柔細細的女聲充滿歉意,像是為了她的反應感到抱歉。她尷尬地紅唇微咬,低下頭,一頭如瀑的發隨著她的動作垂落胸前,揚起一陣淡淡香氣。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段熙雙眼微眯,看著眼前一顆小頭遲遲不肯抬起來。
「沒事,你用不著說對不起。」段熙伸手輕扶著她光滑的臂,在她直起身體之後隨即收手,有禮貌的沒再逗留。
「喏,擦擦汗吧!」段熙將手帕遞給她,猜想她可能是不習慣男人的接近。
湛藍垂眼,看著他手心那條深藍色的男用手帕,淡淡的揚起嘴角。
「現在很少男人會帶手帕。」連女人都覺得帶面紙方便一點,用完即丟,什麼事情都一樣,愛情也是。
湛藍揚眼看著眼前的男人,想著他說出口的要求。
他沒說要結婚,只想要有個小阿,現在的人講話真是有夠簡單明了的。
「夏天容易流汗。」段熙再次將手帕遞過去,想由她自己擦去她臉上的汗水。
湛藍遲疑了約莫一秒,想到兩人的約定,以及那個八字還沒一撇的小阿,她想應該讓自己適應他的接觸,于是大膽地往前走了一步,側過臉來,汗珠順著她的頰往下滑。
段熙看著眼前精致的小臉,側著臉的她,有個直而挺的鼻梁,縴長的睫毛無辜地翕動著,她有點緊張。
段熙濃眉微揚,銳利的視線回到湛藍驚慌卻帶著堅持的小臉上,在無言中得知她的想法後,他直接替她拭去汗水,感覺到她的輕顫。
動作間,他發現她閉起眼,像是正感受他的撫觸,像野生動物一樣,不用眼楮去判斷一個人,而是用最親密的接觸。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段熙揚起薄唇,欣賞著她絕美的側臉。
雖然說他急著要傳宗接代,不過也不是完全不挑的。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歡上她純淨的氣質,一點也不像是方俊那渾小子的妹妹,味道完全不一樣。
湛藍察覺他拭汗的動作停下,便仰頭看著他,清澈的眼楮眨啊眨,眼里有著篤定,不再心慌不已。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湛藍看著眼前男人,也是她未來小阿的父親……
段熙先是一怔,接著勾唇一笑,伸手親匿地揉亂她的發,他靠在她發上低語,動作很溫柔。
「你決定了?」段熙挑起濃眉看著她,臉上是她愈來愈熟悉的笑容。
「嗯。」湛藍肯定的點頭,她沒有後悔的余地。
「不需要問過你母親嗎?」段熙溫和的提醒,溫柔的語氣里,卻有著最冰冷的無情,總在無意中流露出來。「我說我並不想結婚,只想要有個孩子。」他深不可測的眸直望著她,關于這一點,他有責任再三提醒她。
男人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肌膚上,透過單薄的衣物滲進她體內,那奇異的觸感像是似有若無的接觸,而她並不感到討厭,這樣,就夠了。
「我知道,我也同樣不需要婚姻。」湛藍點點頭。
記憶里,婚姻是最好笑的兩個字,它囚不住不想住在「婚姻牢籠」里的人,一夫一妻制只是形式,沒有實質上的意義。她不懂要婚姻有什麼用,而愛情更是虛渺的東西,沒有不變的道理,她的母親深受其害。
母親為了愛情苦一輩子,至今仍沒有覺悟,心甘情願地跟在男人身邊,看著他有了第三個、第四個女人,然後自怨自憐地哀嘆年華老去,再也捉不住男人的心。
她的父親,她從沒喊過他,反正他也不在乎。在那男人眼里,她充其量只是某個偏房生的小女孩,靠他吃、靠他穿,溫馴而沒有意見,听從他的任何決定。
一如現在,讓她出面解決他寶貝兒子捅出的樓子,這是他養她的原因與目的。湛藍早就有認知,她一生最好的結局是商業聯姻,而現在她有更好的利用價植。
「這次造成的麻煩,我們‘上聖建築’真的感到很抱歉,一定會全權負擔丁昊先生的醫藥費,不知道段先生還有什麼其他要求嗎?」湛藍有禮的說著。
方俊——「那個男人」的寶貝獨生子,因為延攬不到頗具知名度的室內設計師丁昊,竟然開車撞了他,還好丁昊沒事,這也是她為何出現在醫院的原因,為了來賠罪。
方才見到躺在病床上的丁昊沒什麼大礙,她松了一口氣,然而事情還沒完,她還是必須得到丁昊的諒解。
丁昊像是懶得理她,只把所有事情交給另一個男人段熙,而他卻開出個簡單又奇怪的條件,就是要她替他生孩子?!
湛藍很想知道,除了這一點,他還想要些什麼?
段熙靠近她精致的小臉,沒有接觸她粉女敕的肌膚,只是用呼吸撩撥她,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觀察她不疾不徐的態度。
她太隨遇而安了,對于他提出的條件並沒有太多考慮,像是存心來奉獻,無論他要求的是金錢,還是她的身體。
「不用,我就只要那一個條件,成交的話,你們甚至連丁昊的醫藥費都不需要付。」他不差那些錢。
「那就成交了。」湛藍想也不想的點頭。
對于她的態度,段熙不可諱言地有些訝異,兩人算初次見面,她甚至還不清楚他這個人。
但那又有什麼關系呢?他很快的進入狀況。
「我叫段熙。」他的吻落在她額上,飽含溫柔,不帶激情,是個很禮貌的打招呼輕吻。
這次他更明顯感覺到,她似乎很害怕男人的接近,而他必須讓她慢慢適應。
湛藍微微一楞,縴細的身子有明顯的緊繃,但看得出來她很努力的壓抑不讓自己逃跑,對于男人接近時的緊繃心情還在調適。
「我是湛藍。」湛藍渾身輕顫,硬是忍住逸到唇邊的驚喘,忐忑不安的自我介紹。
她的視線滑過段熙俊朗的眉目,努力厘清心中情緒。
他讓她緊張卻不感到害怕,不像方俊每次盯著她的眼神,都教她害怕的全身泛起雞皮疙瘩……
想到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她的小手厭惡地扭擰成結,緊咬著唇,想揮掉過去那不好的回憶。
兩人沉默,氣氛突然窒悶,段熙無言地觀察她臉上的反應。
陽光透過樹椏枝縫灑落在她額前,她的頭發柔順、肌膚晶瑩粉女敕,紅唇因為下意識的緊張被雪白貝齒輕輕咬著,那模樣看來十分誘人,也意外讓他的小骯竄起熱流。
段熙微笑,知道自己沒有選錯人,雖然生娃兒是他的例行公事,但孩子母親至少是個能引起他的女人,這就是一件好事。
一想到此,他就不免得問個實際一點的問題。
段熙修長優雅卻十分有力的長指朝她伸來,端起她的下顎,語氣平穩自然。
「你月事什麼時候來?」
湛藍一怔,粉臉燙紅,全身像著了火,半晌後才意識到他這麼問的原因,鐵定跟「生孩子」這事月兌不了關系。
雖然在答應的當下已有心理準備,但听到他毫不避諱的問句,仍教她口干舌燥、心兒狂跳。
「剛、剛結束……」湛藍回答得吞吞吐吐,談論這種私密事,她一改磊落坦然的態度,小臉垂到胸口,尷尬得抬不起頭。
「那危險期還沒到……」段熙稍微算了算,凝眸看她一眼。
他沒忽略她的羞澀,只是笑了笑。沒辦法,既然要傳宗接代自然得把這事情弄清楚,才能「事半功倍」,而且,他還要問得更詳細一點。
「那你平均每個月的周期多久?」低沉的男性嗓音就在她耳邊逸開,伴隨著熱燙的呼吸往她耳朵頸間灌來。
湛藍臉色羞紅,猛地抬頭看他一眼,然後又火速的低下頭來。
「三十天……」聲音小得像蚊子在飛,她真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對不起,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算出正確的受孕日期。」他揉揉她的頭發安撫著她。
看湛藍羞澀惹人憐的模樣,段熙真覺得自己像只可惡的大野狼,正在欺負無辜的小辦帽。
對湛藍而言,他安撫的話也沒讓她覺得舒服,光「受孕」兩個字就夠教她無言以對。
想到兩人會有的親密接觸,還有以往那可怕的記憶,再一次讓她美麗的小臉罩上一層寒霜。
「這樣吧,我過幾天來接你。」段熙以額抵著她的發,沒有發現她臉上的異樣神情。
「接我?」湛藍被他低沉的聲音及難以抗拒的男性氣息吸引,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再次訝異自己並不討厭他的接觸。
「生孩子呀!」他有些無奈的笑著說道,心想她該不會馬上就忘了吧?
「你可以先回家去,等到危險期的時候,再到我家來。」他不是個霸道的男人,只是生孩子罷了,不需要囚禁一個女人。
只是,很讓他意外的,湛藍又冒出另一句話。
「我可以今天就搬過去嗎?」
兩個人靠得很近,額抵著額,呼吸彼此干擾著。
「你想今天搬過來?」段熙挑起濃眉,一字一句緩慢地說著,聲音充滿訝異。
「是,我想現在就搬過去。」湛藍語氣肯定,甚至還充滿急迫,只因為她想到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就要回來了。
幾個禮拜前的深夜,方俊闖進她的房里……
湛藍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小手急切地攀上段熙胸口,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是,我想馬上搬過來,可以嗎?」
這真出乎他意料之外,本來是今天搬過來,不過一會兒的時間,詞匯就變成了「馬上」?
段熙手撫下顎考慮她的提議,隨即點頭同意。因為他喜歡她那小小身子偎在身前,小手輕靠著他胸膛時的感覺,這倒是提醒了他,要先跟她培養一下感情。
段熙勾起薄唇,露出微笑。
「好,你可以馬上搬過來。」他慷慨的應允。
見湛藍白皙似雪的臉蛋終于綻放笑容,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甚至還有明顯的放松,像是很害怕會被他拒絕似的……
一思及此,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伸出手溫柔地將她環在胸前。
「你想搬進來就搬進來,在我身邊,沒人可以欺負你。」他難得真心溫柔的如此說道。
當他的手環繞她的腰時,發現她又稍微挪開,那不是厭惡或排斥,而是直覺避開,他注意到她眼中的緊張又增多了一些。
段熙不動聲色,眯起眼眸沉思了一會兒。
他很確定那不是錯覺,這個小女人很討厭男人主動踫觸她,像是曾有人試圖傷害她,或是真的傷害了她,在她的記憶里留下不好的回憶。
老實說這不干他的事,他只要能確定生下的小阿是他的,那他就不需要在意太多,只是……
段熙有力的手輕輕一帶,就將湛藍整個人緊密的與他貼合。
湛藍慌亂的直想退開,但縴細的腰才挪動,就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鉗制。
「我會保護你。」段熙雙手稍稍用力,不讓她自他胸前掙月兌。
陌生的酥癢,從他呼吸噴觸的地方傳來,引發她連續的顫抖,他話中的珍視,更讓她止住反抗的動作,縴細的身子僵直。
從來沒有人說過要保護她。
湛藍看著他,像看著一場不甚真切的夢。
在幾周前那個可怕的夜里,她驚慌失措的求救聲在大宅偏房里回蕩,但在方俊的暴怒喝斥之下,竟沒人敢進來救她,連親身母親都對她置之不理,而這個初相識的男人卻說——
我會保護你……
湛藍原本推拒的小手再次緊捏住他胸前的衣物,激動的情緒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完全顯現。
從小爸爸不疼、媽媽不愛,她只是順從地讓自己成為他們希望的樣子,他們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但是那一個晚上,他們毀了她所有的希望。
沒有人進來救她、沒有人……
只因為方俊才是家中的老大,而她什麼都不是。
她不應該相信一個陌生男子的話,但她卻感動得一塌糊涂。
「你、你剛剛說……」湛藍才開口,卻怎麼也說不完一句話,眼里有熱熱的水氣在打轉,她不想表現出軟弱,卻無法停止那酸酸痛痛的、漲滿心間的感受。
段熙低頭望著懷里的小女人,她清澈美麗的眼楮期望地注視著他,令他胸口驀的緊繃,情緒完全被眼前帶淚的她影響了。
她很害怕,至于她怕什麼,他會有時間去厘清,眼前的事是安撫她,她眼中的驚惶教他看了難受。
「我說,我會保護你。」段熙淡淡說道,手臂將她環緊。
湛藍淚眼迷蒙,神情恍惚地看著他,似想確定他話中的真假。
「為、為什麼?」
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從沒人對她這麼好過,從來都沒有。
段熙感到喉頭緊縮,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她眼中的傷痛讓他心疼地想將她擁入懷中。
將她箍在懷中,段熙擔心自己突兀的動作又要嚇到她。
陽光射在兩人身上,該是熾燙卻又似乎柔和起來,湛藍眼中的淚是害怕還是感動,教人分不清楚。
段熙感受到她在他懷中顫抖,氣息不由得一窒,心跳好似突然停止,心疼的感覺隨著她的哽咽啜泣襲來。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擁她在懷中,不敢太過用力,怕一不小心,她就會碎了。
他不禁自問,他對這個「孕母」的感覺是不是有點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