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像針,一針一針的刺在她的心口上,挑起這陣子她極欲忽略的傷痛。
麻煩……在他的眼里,她始終就是個麻煩。
胸口有點痛,連眼楮也感覺迷蒙,她知道那是瘟疫在騷擾她,她愈來愈看不清楚,今晚甚至無法下針。
她借口要休息,讓城里的大夫接手其他的工作,其實她心里有數,她的時間已經不多,甚至開始在倒數,她只想找個房間躲起來,讓自己在發病的時候,不要再去傳染給其他人。
而閻焰在這個時候卻突地出現,說希望她不要再帶給他任何的麻煩……「你快走吧!我不會離開。」水荷柔聲說道,仍是背著光,清楚的看清他好看的眉、好看的眼,想要把他的長相清楚的記在心中,好陪伴她剩下的日子。
他走了,也好,至少他是安全的。
「你快走吧,不用理我這個麻煩。」水荷催促道,這閘門內的疫情一直無法得到控制,她倍覺無力,這一次她真的想撒手了。
「易水荷,你馬上跟我走,要不然我就直接劈昏你。」閻焰不想再花時間說服她,想索性直接付諸行動。
「我不想走,我也不會走,你馬上離開,我不會阻止你。」水荷同樣很堅持。
閻焰微眯著眼,似是正在考慮應該怎麼做。
「不想改變主意?」他的聲音平靜,把話說得像是風雨前的寧靜,一張薄唇抿得極緊,擺明脾氣已瀕臨崩潰邊緣。
「不,我絕不改變主意。」水荷只是搖頭。
她不能走,因為她患病了;她不能走,因為她不想再這樣跟他繼續相處下去,為的只是他的任務;她不能走,因為她不夠堅強,她不能這樣下去。
她的一再拒絕,終于激怒了他,怒氣陡然爆發。
「我不會接受你的拒絕,我說過,就算把你劈昏,我也要帶你走……」閻焰像是受夠了,對著她大吼一聲,並大步朝她走了過來。當真想一掌劈昏她,直接結束這樣的對峙。
「因為『屠血戒』嗎?」水荷拔出手中的戒指,雙眼含淚的瞪視著他。
那雙美麗的眼里,有著不安、有著倔強、有著不認輸的勉強,只是他看不到,背光的他,除了她憤怒的聲音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是!那是我的任務,我說過,為復師命,我必須帶你拿到『醫典』,完成我的……」閻焰的話還沒說完,那枚「屠血戒」就被她用力的擲了過來,直沖著他的臉,毫不留情的丟在他的臉上。
當然,他接隹了那枚戒指,阻止了她的突襲,也同時听到她猛然吸氣的……啜泣聲?
她在哭?是嗎?那是她在哭的聲音嗎?
「走!」她對著他大吼,憤怒而疼痛的喊道,再也受不了他恁地無情言語,那些疼痛的啃噬,已經教她無法忍受。「帶著你的屠血戒回去復命吧!我什麼都不要了,不要『醫典』了,我也不要你的陪伴了……走!你走!」
他的話,像刀、像劍,全部砍在她的身上,那枚留住他的屠血戒,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烙著她的指、烙進她的心,她再也無法忍受。
握著該是渴望已久的屠血戒,閻焰難得的愣住。
她叫他走?她連屠血戒都不要了,就是叫他走……為什麼?
「可是……你不要『醫典』,你還希望我替你完成什麼任務?」閻焰一顆心幾乎要停止,隱約知道她把屠血戒丟給他,代表著某種意義,一向沉穩的性格,因為她的舉動完全無法反應。
「我什麼都不要了。」水荷只是搖頭,心痛到極點的搖頭。「現在我什麼都不要了。」
而她,也什麼都要不起了。
「你走,我只要你走。」水荷柔柔的開口,她的身體愈來愈不舒服,她的膝蓋也幾乎撐不住她的重量,這是個危險的地方,再怎麼身強體壯的人,都不該在這里停留太久,他必須走,馬上就走。
「我使用我對于屠血戒的權利,命令你馬上離開。」她緊緊的閉上眼楮,怕目送他離開,會讓她心痛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今晚來這一趟,閻焰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其實這是兩全其美,真是太好了,好到教人拍手叫絕,好到令人瞠目結舌,他輕易的完成了任務,不費吹灰之力的拿回屠血戒,他能復師命了,他能離開了……
只是,為何他的一顆心卻無法輕松?
他可以走了,為伺他卻突然腳步沉重?
「水荷……」他不由自主的朝她又走近一步。
「別過來。」她試圖向後貼,只是後面已經是窗欞,她無路可退。
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他會有危險,他會被傳染的……
人只有在最危險的時刻,才能知道什麼是最在乎的。
而在這個時刻,水荷知道,他的安全是她唯一的顧慮,她知道就算自己會心痛而死,她也不願他有一絲一毫的傷害,寧願看著他轉身離開,走出她的生命。
而她的態度,終于讓他感覺出不對勁。
他不容拒絕的朝她走進,在月光下將她轉了身子,借著明亮的月光,他終于看清了她的臉。
「水、水荷?」閻焰的輕呼里,有著遮掩不住的心疼。
她的唇白、頰白,幾乎沒有血色,雙眼泛紅,縴細得像是瘦了一圈……她是怎麼了?
「走!你快走!」水荷試圖用力的推開他,但虛弱的她又怎麼能推開他有力的雙掌,氣急敗壞。「我都說了,我要你走,走得愈遠愈好,你听不懂嗎?」
「你病了?」這不純粹只是過累,她擺明是被傳染了瘟疫。「你為什麼要讓自己弄成這樣,為什麼不自己想些辦法?」
「你走……你快走,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水荷試圖垂下臉來,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般模樣,也不願這樣極近的距離,提高他被感染的可能。
閻焰牽握著她的手,讓她不得不停留在他的胸前,托起她的下顎,專注的看著她的眼楮。
「為什麼……你總是能招惹一堆麻煩?」先是那些來求診的人,後來是古昊,接著是李斯明,現在又有新花招。
水荷無奈苦笑,他的指責總是沒有盡頭。
「是啊,那你快走,走得愈遠愈好……只要遠離這里,遠離我,一切都會回歸原點,你可以自由了,還不快走?」她心里感到更加挫敗,淚水一滴滴的落下。她承諾過自己,不哭,可是只要一牽扯上閻焰,她的眼淚就止不了。
「怕麻煩的話,現耷就走,我快死了,再過不了多久,我就要死了,放心吧,我再也不會給你添麻煩了。」她索性直接把話說明,用盡力道咬緊下唇,才能克制不去發抖。
閻焰看著她,沉默似是認真的考慮著她的提議。
這樣的反應教水荷好傷心,她用力咬住唇,直到嘗到口中血腥的滋味。她寧願疼,也不願在他的面前掉淚,所有的情緒往腦門里沖去,洶涌到無法抑制,就在閻焰的懷里,她昏了過去。
「水荷!」閻焰的心跳停了,在她軟倒在他懷里的那一刻,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助與害怕,怎麼也沒想到,她真有可能會在下一秒死去……光是想象這個畫面,就讓他無法喘息。
「來人啊!來人啊!」閻焰朝著門外大喊。
他不準她死!他不準!
如果她死了,那他該怎麼辦?如果她死了……
不!她不能死!無論如何,她不能死!一向鎮定的他,發現他的手在發抖,他也發現那痛到幾乎無法喘息的心痛一一
那是因為她,那只是因為他有可能就要失去她。
該死,在他還來不及反抗的時候,他已經愛上了她,已經……深深的愛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