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吹來,皎潔的月色下,可見芙蓉山徑綿延十數里,花開滿山,香氣撲鼻,一路上紅的、紫的、白的、粉的,襯得整座山花香四溢,宛在江南。
只是,此地位處邊境,為關內對外的最後出關口,也是抵守邊界的最後一道防線,名為「臥龍關隘」。
此際,肖嵐的周身大穴被封,加上身受重傷,只能溫馴的被他抱在懷里,橫豎是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被他看光、模透了。
她攀住他的頸項,一身的濕衣全糊上他的衣裳,也讓他添了幾分狼狽,她勉強的感覺扳回一城。
夜色很靜,風很涼,霍劻抱著她,平穩的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肖嵐一雙美眸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大半夜的,你到山上做什麼?」她清澈的雙眼,筆直的望著那好看的側臉。
「練功。」霍劻的動作沒有任何停滯,堅定地繼續邁前,他的語調平常、氣息平穩。
肖嵐瞧他先前在寒澗里,替自己灌注真氣,護住她的心脈,接著又抱著自己走了大半段的路,竟然臉不紅氣不喘,足見他的內力不同凡響。
一想到這兒,她微微挑起眉,臉上不掩訝異。
已有如此功力的男人,卻還不忘自我訓練,比起那些才一丁點功夫,就自以為了不起的莽夫,他習武的態度讓她欣賞。
「你的膽子很大。」肖嵐用一種平鋪直敘的語氣對他說。
「怎麼說?」這句話引起霍劻好奇,垂眸,看著她充滿魅惑的眉眼,猜測著她此話何來。「是因為我唐突姑娘了?」
他指的是,他這麼一路把她抱下山,更遑論稍早前,他還月兌了她的衣……
想起她那白女敕的肩胛,上下起伏的胸口,那畫面瞬間沸騰他的血液,他心神一亂,只能斂容,壓抑下蠢蠢欲動的情潮。
「唐突」乃是迫不得已,若他還存有妄想,就是他色欲燻心了。
「這一點,你千刀萬剮都不夠。」肖嵐雖落居下勢,還是不改其囂張態度。「我是好奇,你怎麼敢抱著一個什麼底細都不知道,還渾身是傷的女人下山?你就不怕惹上麻煩?」
如果他是個被美色迷昏頭的男人,立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救她自是不為過,但從他救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始終目不斜視,像是沒意識到她是個女人。
「就憑妳身上的傷,我不能丟下妳。」霍劻為人光明磊落,無愧于心,縱不能救天下人,但眼前有需要幫助的人,他斷不會任其自生自滅。
「如果我是個丑八怪,或者是缺條胳臂、斷條腿,你也肯救我?」肖嵐語氣輕蔑,她壓根不相信人性本善。
「姑娘不是丑八怪。」霍劻垂眸看了她一眼,深邃的黑眸看著她精致的五官,雖沒直接夸贊她,但是屬于男性的欣賞目光卻不言可喻。
肖嵐的美眸眨了眨,努力不在他的注視下露出害羞的神情,因為「嬌羞」兩字一向不屬于她。
只是,她仍掩不住心里泛開的一陣得意。
敗好!
就算是她一身狼狽,她仍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自信,但是,她的驕傲還是沒讓她忘記疑惑。
「就因為我身上的傷?你不怕那些仇人找上門來?」她狐疑地問著。
天下掛名俠義之士何其多,但大多是自掃門前雪,他們倆素昧平生,他何苦為她得罪別人?
「我霍劻既然決定插手,妳就是我要保護的人……」霍劻垂眸,以黝黑得深不見底的眼楮俯視著她,如神祇般告訴她。「妳不會有事。」
又是那種眼神!
其實,他的自負藏得很好,稍不注意就會忽略,但是她本身就是個孤傲的人,所以,她能輕易察覺出另一個人的狂妄。
冰本上,他們兩個很像。
只不過,她的狂妄是顯性的,而他則是隱性的。
「姑娘怎麼稱呼?」方才急著救她,他沒問清楚她的名字,但,總不能姑娘、姑娘的喚她。
「肖嵐。」她霸氣道。
「原來是小嵐姑娘。」霍劻听錯她的名字,把她意氣風發的殺手名諱,喊成縴細柔弱的鄰家小泵娘。
肖嵐俏眉一瞪,正要糾正他,卻發現他以低沉的聲音喚著她時,這份感覺還不差,于是一口氣硬是吞了回去。
「好,就允你叫我「小嵐」。」她昂起漂亮的下巴,大眼閃爍著光芒。
雖是落了難,態度卻仍舊囂張得像個女王,嘴角噙著狂妄的笑,猛然撞進他的心口。
那樣的笑容,讓霍劻沉穩而篤定的心,竟也一時失了序。
小嵐……
他從來沒有這麼親昵的喊過一個女子。
深邃的視線轉了回來,那一雙燦亮的眼楮還在望著他──
他情不自禁的收攏手臂,心里訝異著輕觸她翩翩長睫的,竟如此地強烈鼓動著。
他的目光一縮,因為她的美麗。
首次,霍劻在心里懷疑,他是不是做錯了決定?!
縱使是深夜,但地處危險邊關,每個人都加倍提防,沒有絲毫放松,因此,霍劻抱了個一身是血的女子回來的消息,很快地傳遍整個堡內。
軍醫從溫暖的床上被挖起來,睡眼惺忪的趕到客房,一看到這女子身上的傷,整個精神都被嚇醒了
「姑娘真是有福氣,老天保佑……」老軍醫很訝異她竟然還活著。
「關老天什麼事?是我內力夠強,否則,早去見了閻王。」肖嵐一臉不馴,冷冷哼了一聲。
老軍醫一愣,倒是沒預料到姑娘的脾氣好高傲,他也不再多話,只是拿出醫品逐一替她上藥,連差點被劈斷的鎖骨,也小心翼翼地替她縫合。
動作間,她只是咬著牙,連吭都沒吭一聲,大眼直瞪著將雙臂環在胸前,站在一旁等候的霍劻,活像是她身上的傷是他砍的一樣。
看到了嗎?
我不痛,別再要我忍著。
她挑釁的對著他挑眉,「暗示」他,他把她當成弱者的態度,讓她很憤怒。
而這樣的訊息,霍劻接收到了。
他不動聲色,確定自己真招惹了個麻煩,還是個脾氣很拗的麻煩。
兩人無言對峙許久,直到老軍醫抬起頭來,喘了一口大氣。
「可以了,小泵娘,妳就多多休息吧!」老軍醫關心的說道。
駐守在臥龍堡多年,治療的都是些大老粗,難得見到這麼縴弱的姑娘,不免多關心了幾句。
「別叫我小泵娘,叫我肖嵐!姓肖,名嵐。」她習慣性的指正他人對她的稱呼,因為她有個響亮的、帶著殺氣的名字。
她厭惡他人先是溫柔的喚她,像是有多麼地喜歡她,卻又在知道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時,嚇得避之猶恐不及。
她寧可從一開始就是陌生人,要不,就省了虛偽的那一套。
唯一的例外,是眼前的他,她允了他叫她「小嵐」。
應允那極為女性化的稱謂冠在她的名字上,只因她覺得他的聲音喚起來好听。
「呃……」老軍醫又是一愣,這小泵娘好拗的脾氣,真讓人不敢領教。
「你听不懂嗎?我說我叫……」肖嵐正要開罵,一旁的霍劻卻開口了。
「下去吧!」霍劻化解老軍醫的尷尬,讓他收拾好醫包火速退去。
客房里,燭光閃爍,映著他好看的臉,形成詭譎的陰影,加深他臉上好看的輪廓。
「還不走?是打算留下來,取走今晚救我的報酬?」肖嵐轉過頭,揚起紅唇,似笑非笑的開口,眸中閃露殺氣。
她指的是,用她的身體來當報酬,男人的心里不大多是這麼黑暗嗎?
她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但是如果他真的是那種佔人便宜的下三濫,她會讓他知道,人稱「紅娘」的自己,可不是什麼善類。
「肖姑娘……」霍劻此時才意會到,他稍早前誤會了她的稱謂。
「我說過,我允了你叫我小嵐。」肖嵐打斷他的話,臉色不悅。
這是她給他的「特權」,自然也不容他拒絕。
瀕劻斂眉,以淡漠的態度響應她霸道的言語,重點仍放在她前一句夾槍帶棒的疑問句里,他的雙眼變得陰鷙。
「我沒冀望能從妳口中得到感謝,但對于救妳的人,妳該多些尊敬,那是基本的教養。」霍劻可以不在乎她用什麼態度對待他,但對于軍醫,她的態度太不友善。
縱使他的話再正確不過,但肖嵐卻很反感他話里的指責,因為他戳中她心中最痛的那一部分。
「我就是不懂得什麼叫尊敬,你如果不滿,我可以馬上走。」肖嵐負氣說道。
她從小沒了爹、娘,從師父身上學到的,不是打、就是罵,除了練功,還是練功。
是,她是沒教養!
但,這不是她願意的!
瀕劻的目光一沉,對于她的不可理喻感到頭痛,冷眼看著她從床上撐起身,真的就要離開。
只是,肖嵐雙腳才一落地,眼前就一片暈眩襲來,失血過多的她,根本無法負荷她急忙起身的劇烈動作。
她扶住床欄穩住自己,用力地眨眼,拚命抵擋那無能為力的虛弱,大眼眨了又眨、揉了又揉,卻愈來愈看不清他讓人憤怒的臉孔……
懊死!她要暈了。
又一次,肖嵐輸給了自己虛弱的身體,直直往前倒去。
倏地,霍劻及時出手,抱住這一朵滿身是刺、容不得別人靠近的火玫瑰,她的身子還是一如之前的輕軟,性子像火一般剛烈。
落進熟悉的懷抱里,肖嵐的美眸沒有感激,豐潤的唇瓣緊抿,擺明了不甘心,薄骯在她光滑的額上,透露她曾多麼努力的想靠自己的力量離開……
瀕劻下顎的線條繃得好緊,因為不曾遇過這樣蠻橫而霸道的女子,他不知該用什麼態度對她。
但有件事很清楚──
「妳走不了。」那語氣沒有心疼,只像是敘述。「既然走不了,就試著收斂自己的脾氣。」
「我走不了,你可以把我丟回山澗里,不需要你救我。」肖嵐有個性的瞪著他,黛眉蹙起,仍是開口不饒人,語氣里沒有歉意。
「妳還是歇著吧!唉!」霍劻因為她的謬論而輕嘆了一口氣,對于她的脾氣,他像是惱怒,卻又無可奈何。
肖嵐輕哼一聲。
他把她往床上輕輕放去。「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死就死,橫豎這世間也沒什麼好留戀。」活在血腥的日子里,刀起刀落就是一條人命,雖不能說早把生死看淡,但她的確一無所有。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輕生念頭,教霍劻感到懊惱。
她像個不懂道理的孩子,前一刻彷似听話,下一刻卻又任性妄為,在在考驗著他的耐性。
肖嵐再次躺回床榻,仰望著他冷漠的面容,心里好氣、好氣。
她知道他對自己不滿,但……不滿的話,他可以不要理她,不需要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像是正努力在容忍她。
「我並不希罕你救我,所以,別冀望我會用對待救命恩人的方式尊重你,或是任何人。」肖嵐倔強的強調,語氣虛弱,眼神卻果決。
瀕劻嘆了一口氣,他果真撿回個麻煩,而且自己的好管閑事,還將造成軍醫的麻煩。
年紀漸老的軍醫,能應付這個倔傲的丫頭嗎?
看樣子,照顧她的「重擔」,可能得由他自己擔下來才行。
「別直嘆氣,我說過你可以……」肖嵐氣惱的又要強調。
「我知道妳說過什麼。」霍劻冷冷的看她一眼。「不過,現在不是妳需要說話的時刻,好好休息。」
「我不要休息,你讓我離……」肖嵐的抗議還在口中,只見霍劻突地伸手踫了她一下,她就啞了。
這男人……這男人……這可惡、該死的男人,竟然點了她的啞穴?!
肖嵐凶狠地瞪著他,凌厲的眸光幾乎想射穿他的身軀,只是,霍劻仍然不為所動,不改他臉上淡漠的神情,絲毫不把她無言的威脅看在眼里。
「閉上眼,睡一下。」霍劻沉聲開口,他說出來的話就是命令,不讓任何人違抗他。
只是,肖嵐不是他所認識的一般人。
她就是她,那麼地桀驁不馴,那樣地孤芳自賞,有著絕對的不可一世,她仍是瞪著一雙眼看著他。
「從現在起,妳必須知道……就算要逞強,妳也逞不過我。」霍劻回視著她,一臉陰郁。
肖嵐沒有回答,因為她「不能」開口。
她真是恨死了眼前的男人,這個總是讓她變成弱者的男人。
見她仍不改其態度,霍劻終于放棄與她的對峙,再次伸出了手──
「這是妳逼我的。」
他毫不退縮的迎視著她的眼,點了她的睡穴,看著她撐著最後的意志力瞪他一眼之後,終于昏了過去。
見著她終于瞇起那一雙有神的亮眸,霍劻站在她的床畔,許久沒有離開。
懊一個倔強的姑娘!
只是,相較于她的壞脾氣,他更想知道的是什麼樣的環境,造就這樣的性格?
一如他自身的冷靜,亦是外力加諸在他身上的責任,逼得他必須冷眼地去承擔一切。
眼前的女子,是個謎。
一直以來,他對猜謎就沒有興趣,只是,他卻對她好奇不已。
彬許是她身上的刀傷、眸中的驕傲。
彬許是她強撐的無謂。
包或許她是第一個敢跟他對嗆的人。
無論答案是什麼,他暫且都無法擺月兌這個麻煩,他們有的是時間好好認識彼此。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霍劻才轉身離去。
這一夜,關外風平浪靜,沒有敵軍來襲,但是霍劻的心里卻起了大風,卷落不少落葉,飄搖在空中,翻動了他的心湖。
肖嵐病了。
她不是沒生病餅,但是,卻是第一次真正像個「病人」,懦弱無助的躺在床榻上,只能眼睜睜看著床幛,卻動也不能動。
突地,一個人影閃進,她瞧見一個丫鬟,端著一碗湯藥進了房。
「肖姑娘,該吃藥了。」秋香先將湯藥往案上一擺,來到床邊向肖嵐福了身之後,才支住她的肩膀,讓她坐直身。
肖嵐的眉頭皺得很緊,她討厭任何人觸踫她,她開口欲罵,卻仍是無言。
只怪自己的功力被毒封住,她使不出內力沖破啞穴,只是被動的看著那一碗藥朝自己的紅唇送進。
「肖姑娘,喝了藥,病才好得快。」秋香從小為人奴僕,懂得看人臉色,自然沒有忽略肖嵐一臉難看的臉色。
肖嵐瞪她一眼,咬緊牙根,硬是不肯開口。
這個地方的人是怎麼了?全跟主人一個模樣,看不懂別人的拒絕嗎?
「肖姑娘,喝一點吧!」秋香仍溫柔地游說著,努力要把湯藥喂進肖嵐口中,只是心里不免疑惑,昨天氣勢凌人,說話刻薄的她,今兒個怎麼一聲不吭的?
但話說回來,這漂亮的姑娘,就算不說話,那一雙眼瞪起來,也真夠嚇人了。
「肖姑……」秋香還不放棄,正要開口時,霍劻走進門來。
「放著吧!」他覷了氣得雙頰爆紅的肖嵐一眼,知道她的啞穴被封,心里鐵定不服得很,他先讓無辜的秋香離開,省得害她被嚇傻。
「妳先下去,我來。」霍劻大手一揮,讓秋香退下,後者一臉訝異,身分尊貴的霍將軍竟要親自喂藥,但她只對肖嵐多看一眼後,仍听命的離開了。
瀕劻朝她大步走來,如出一轍的朝她伸手,當下就解了她的穴。
「你仗著我受重傷欺我,這一帳我記下了,待我……」肖嵐一肚子氣還沒飆完,竟然又啞了。
肖嵐沒想到,這個男人竟敢這麼對她?!
「安靜的听我說完,要不然,妳就別想說話。」他簡單的說道,聲音冷硬平穩。
肖嵐蹙起眉頭,臉色再難看不過,她抿著唇,不甘願的點頭。
瀕劻這才解開她的啞穴,瞧著她的模樣,他的薄唇微微勾起,不明顯,但是卻能讓她確定,他的確是笑著的。
若是在平常,她鐵定會因為被人嘲笑而氣惱,但此時,她卻因為他的笑而心跳加速,心里深處有一種陌生的、未曾被引發的女性本能隱隱顫動著。
瀕劻說到做到,隨即松了她的穴,並端起桌上的湯藥,來到她的床邊。
「喝。」他的語調沒有半分上揚,卻有著讓人臣服的威勢──
當然,這是對一般人來說,而對肖嵐仍舊起不了作用。
「不喝!」肖嵐瞇起眼兒,擺明挑釁,雖然心里明白,此時發火不得,卻仍是不肯認輸。
瀕劻料想她也沒那麼听話,自是不感意外。
「肖姑娘連死都不怕,莫非怕這苦藥?」他挑眉,故裝了然的模樣。
「誰說我怕!」肖嵐直覺嗆了回去。
她什麼苦都能吞,就是吞不下他過分的輕蔑。
「不怕最好……」他把湯藥朝她推過去。「肖姑娘,請。」
「我說過,你得叫我「小嵐」。」她就是存心跟他過不去。
瀕劻濃如墨染的眉,再一次擰了起來。「霍某跟肖姑娘素不相識,要不,我可尊稱妳為「小嵐姑娘」。」
只不過,誰都能商量,就是肖嵐不行。
「小嵐,就是小嵐。」她不要自己永遠是輸的那一方。
瀕劻瞧了她一眼,算是服了她。
「好吧,小嵐……快把藥喝了。」他對于這種意氣之爭沒有興趣,再說不喊的原因只是于禮不合,如果她堅持,那他倒也沒有意見。
肖嵐一愣,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輕易就妥協,如果此時她反悔不喝,倒顯得她小家子氣了。
她伸出手,凝聚力氣想把那碗湯藥搶到手里來,只是這麼一搶過手,差點兒就直接把藥給潑灑到床榻上。
瀕劻眼捷手快,一邊穩住她的身,一邊則穩住她手里的藥,將她白皙縴細的掌心握得牢牢的。
一陣不屬于自己的暖熱傳過來,瞬間烘紅她的小臉,肖嵐雖不想大驚小敝的抽手,卻也不願意被他這麼一直握著。
「放手,我自己來。」肖嵐瞪了他一眼。
「妳的體力還沒恢復,不讓秋香喂妳,就讓我來吧!」霍劻沒有服侍人的習慣,只是看見她一陣頭暈眼花,就知道她只怕連碗都端不穩了。
此話一出,肖嵐又被嚇到一次,她不是容易受驚的人,但是他的反應卻在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一碗湯藥就這麼送到她的唇邊,他的掌心貼著她的手背,一道暖意包圍著她,頓時教她茫然了,她的心里涌過一陣復雜到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覺。
她一口一口的咽著藥,與他相識以來,第一次溫馴的被他環抱著,雖然湯藥苦得難以入口,但因為是他,她全忍下了。
以前,所有的人都怕她,所有的人都討厭她,說她不是好人心,說她下手凶狠殘絕,說她貌美如仙卻心如蛇蠍……
縱使他也對她多有批評,但他卻沒有改變對她的態度,甚至還紆尊降貴的照顧著她──
這對于未曾感受過別人體貼的肖嵐來說,是個特別而難忘的經驗。
于是,總是趨于劣勢的她,恣意的享受著這份溫暖的感覺,還不忘偷覷了他一眼。
誰知,他竟也正盯著她看,她一揚眸,兩人的視線對了正著,肖嵐的心再一次亂了譜。
首次,她像個逃兵般垂下了眼睫,腦海里卻仍是他專注而深刻的注視。
她想,她的病加重了。
這毒、這傷,不但讓她的身體犯病,連帶讓她的心口也犯病。
要不然,為何它正失序的狂跳著,不停、不停的跳著,像是隨時就要跳出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