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春分,天氣微涼,雲鶴峰上,雲霧氤氳,峭壁上可見一雄偉山牆,乃「鐵城」所在之地。
一個小小人影,抬頭仰望著巍峨兀立的鐵城,頗有氣吞江河的霸氣,不禁讓她露出傾心的表情。
「但願此人如此城,那我就滿意了。」樂兒驚嘆地望著山城,大眼里漾著盈盈秋水,眉兒笑得彎彎,紅唇水潤,瑩白如玉的小臉染著紅暈,看來分外美麗。
只不過,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朝她兜頭淋了一桶可比冰川的凍水。
「哎!就怕此人對妳不滿意。」陳九冷冷地說道,魁梧的身軀搭上沒有表情的五官,看來十分討打。
樂兒回眸睨了身後的陳九一眼,不吝分享她大眼里屬于白色的部分,很用力的瞪著他。
「你是我爹派來保護我的保鑣,不是專潑冷水的渾小子。」樂兒很不客氣的提醒著他的「職責」。
「我已經長得比妳高很多了……」陳九靠近一步,仗著身高的優勢,由上往下覷著一臉不悅的白樂兒。「所以,不要叫我渾小子。」
「就算你五年前就長得比我高,就算你看起來比我老,但,你的年紀永遠比我小,我就永遠能叫你「渾小子」!」樂兒氣得直跺腳。
陳九看著她氣紅的小臉,也不再反唇相譏,只是攤了攤手,一副她愛怎樣就怎樣的神情,橫豎她這個膽小表,也只敢對他發飆。
樂兒翻了翻白眼,真氣她爹爹多事,沒事派陳九跟在她身邊,他老是氣得她頭頂冒煙,說是要保護她,要不是她修養好,說不定還沒到鐵城,她就怒氣攻心,回蘇州賣鴨蛋去了。
「陳九,我跟你說正經的,待會兒見到了鐵城城主,你可別壞了我的大事。」樂兒細細交代,心里好生忐忑。
「這麼丟人的事,我不會說是「大事」。」陳九不改其冷言冷語的本色。
「攸關我的生死存亡,對我來說自然是「大事」。」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為了自己的未來,試圖逆逃邙行,替自己化災解厄,卻沒人支持她這麼做。
「女子貞潔,也是大事。」陳九始終無法理解,憑著幾塊龜殼、爛骨頭,怎能因此就罔顧女人家的矜持。
「你真的希望我為了模不著的名聲,賭上自己寶貴的性命?」樂兒氣得咬牙切齒,卻還是撐著殘余的自尊,用冷靜的語氣提問。
陳九看了她一眼,雙臂環胸,像是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慎重回答。「妳一個姑娘家,要攔住一個未曾相識的男人,拜托他得娶妳,要不然妳就死定了……妳真的覺得,有哪個男人會相信妳的話?」陳九面無表情,垂眼看她。
熱燙的一抹紅潮,瞬間涌上她的粉頰,內心的慌亂被他一語戳破,她咬著唇,努力維持鎮定。
「鐵城城主不是普通男人,他是見過世面、做大事的人,他會娶我的……」樂兒雖然內心忐忑,但為了繼續活下去,她豁出去了。「更何況,我身俱異能,娶了我之後,對他大有幫……啊!」
樂兒沒有說完的話以驚叫結了尾,不知從何而來的一只手,輕而易舉的拎住她的後衣領,像拎只小雞似的,讓她一雙腿踏不著地。
「陳九、陳九……是誰?是誰拉我?」樂兒一雙小繡鞋踢啊踢的,就是踢不到站在一旁的陳九。
一陣不尋常的寂靜籠罩在空氣之中,就連一路上威風凜凜的陳九,也被她身後的人震懾住,整個人倏地緊繃。
「妳說,妳來找鐵城城主,讓他娶妳?」低沉不悅的聲音從她的腦後傳來,帶著濃濃的殺氣,她渾身一顫。
這是怎麼回事?
她想盡辦法要把自己嫁出去,不但爹娘有意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有意見,現在,連一個陌生人也有意見嗎?
「請問您哪位?可以讓我下來說話嗎?」樂兒保持禮貌的語氣,光看見陳九被嚇得一動不動,就知道身後的人絕非善類,她得敬上幾分。
提著小雞……不,是提著她衣領的人,有半晌沒出聲,似是正在考慮些什麼,正當她還要開口繼續游說時,她發現自己被旋了半圈後,迎向一雙深邃又冒火的黑眸……
這男人看來黝黑、剛強,整張臉像石頭雕的一樣,缺乏和善表情,一頭黑發一絲不苟的用皮繩束在腦後,看來就是個不好商量的人。
但是,那一抹殺氣,掩不住他好看的劍眉、深邃有神的黑眸、挺直的鼻梁,還有那緊抿的雙唇……
樂兒當下的第一個感覺是,如果這男人看起來不是又氣、又惱、又猙獰的話,這是一張皮相看來相當、相當好看的男人。
「大、大、大俠……」樂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穩定,雖然她也被這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給瞪得心里發毛。
「請問您有何貴事?」雖然她心里想用的詞匯是「你搞什麼鬼」,但權衡生命安全之後,她還是選擇用溫柔的語氣開口。
「妳要嫁給孫南剛?」男人將她提得更近,灼熱不悅的氣息就噴在她的鼻尖,嘴里說出的名字,是她從卦里求到的保命簽——「鐵城」城主孫南剛。
「呃,如果沒有意外,我的確是這麼打算……」樂兒心想,不會運氣這麼差,遇到孫南剛的死對頭吧?要不這男人那怒氣高漲的表情是怎麼來的?
男人听完她的話,一雙深邃的黑眸瞇得更緊,接下來的話幾乎像是從牙根里擠出來似的。
「妳——」低沉的嗓音平滑,像溫好的酒,卻也像閉氣凝神的野獸一般,充滿危險與威脅,他更加傾近她的臉。「妳就是他不來迎娶幼柔的原因?」
雷子揚冷笑著,銳利的黑眸變得冷冽,視線直凝著眼前的白皙女子,眸中透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殺氣。
一想到眼前這縴細的女子,掛著無辜單純的假面具,勾引著孫南剛,害得幼柔無法得到幸福……雷子揚胸中一把怒火燃得更烈,怎麼能容得下這虛偽的女子,在這里繼續囂張下去。
那流露出來的可怕氣息,讓樂兒心寒,要是下一秒他掐上她的脖子,送自己上西天,她也不會太意外。
只不過,誰是幼柔?
疑問才起,一只小手就搭上那男人的手,她輕柔一喚。
「大哥,你把她嚇壞了。」雷幼柔幾個大步向前,溫柔的聲音輕易澆熄眼前怒燒的黑眸。
「幼柔,妳別插手,如果孫南剛敢毀婚,我雷子揚不會讓他好過,管他是不是什麼「鐵城」城主,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男人壓低聲音,一雙眼始終沒有離開樂兒的臉,怒氣彷佛就繃在弦上,會在下一秒射出,直射樂兒的心口。
樂兒抖顫了一下,怎覺得那「死無葬身之地」的人會是她?
「抱、抱歉,我可以打個岔,問清楚現在是怎麼回事嗎?」樂兒虛心請教。
雖然早在出發之前,樂兒就算出「求婚」的路上必崎嶇多險,甚多阻路大石,但是……她沒想到這個「大石」,竟是如此巨大的一顆。
雷子揚高大的身軀充滿威脅感,緊抿的唇顯示他正壓抑著怒氣,那可怕眼神正凶狠地瞪著她。
「孫南剛與我妹妹從小指婚,但幼柔已屆雙十年華,孫南剛卻始終沒有提親打算,借著此次押鏢路經鐵城,我要去向孫南剛討個公道。」雷子揚全身的骨骼因為過分使力而嘎嘎作響,巨大的拳頭除了拎住她的後領,還在她的面前握緊著,像是在努力克制不要當場動手,以免掐死這「與妹爭夫」的黃毛丫頭。
指婚?
一听見這兩個字,樂兒就像是落入冰窖一樣,打從骨子里寒了出來。
孫南剛、孫南剛……已經有了指月復為婚的對象?那那……她該怎麼辦?
樂兒平日聰明的腦子,難得地停止轉動,一時無法反應過來,為何這一切與她算出來的卦象完全不同?
卦象上明明顯示出,二十歲的那年大劫,只有一個男人能解救她,這個男人就在鐵城,而且還是個響當當、有權勢、有威望的男人啊!
放眼望去,不就是皇帝欽點,負責守護邊關的鐵城城主孫南剛,最符合卦象上的指示嗎?
但……指婚?卦象上可沒半點提示,是不是哪里弄錯了?
「我沒有壞人姻緣的意思……」樂兒一雙小手猛搖,驚慌與恐懼在她心里咕嚕嚕亂冒,她算命很行,看人臉色這一點,也是十分在行。
雷子揚的濃眉挑高,怒氣雖未平緩,但也沒有繼續高漲下去。
樂兒趕忙說明自己的身分及來意。「我叫白樂兒,人稱「白衣神算」……」
「屁。」雷子揚無情的薄唇,冷冷的低哼了聲,蠻橫地打斷她的自我介紹。
「呃……」那一點兒也不文雅的字眼,就這麼當頭丟了過來,樂兒愣了愣。
懊歹她也是個姑娘家,有家教、有修養,他怎能用如此粗魯的言語對待她呢?
「我真的是「白衣神算」……」她努力想自清,好說歹說,她在江湖上也頗負盛名。
「真、是、放、屁!」雷子揚的聲音又更低了點,鄙夷的語氣更加明顯。
想他雷子揚行遍大江南北,有哪個地方沒去過,自是听過「白衣神算」這號人物,又怎會讓這丫頭給唬弄了。
據說「白衣神算」屈指能明五行,走馬可斷陰陽、明吉凶,六十四卦皆明了在心,而她光是看著他,就會發抖打顫,怎樣也不覺得她像「白衣神算」。
輕視的粗俗言語又丟了過來,樂兒女敕白的臉上盈滿幽怨,考慮了一會兒,雖然心有不甘,但反復衡量利害之後,只能認命的背著小包袱,不再與他爭辯。
「可以先請您放我下來嗎?」這麼被懸在半空中,無法腳踏實地的感覺,真是讓人連講話都沒法兒說清楚。
雷子揚的劍眉聚攏,黑眸掠過那張慘白無辜的小臉,考慮半晌之後,終于松開他的手,讓毫無準備的她「咚」地一聲就落了地。
樂兒痛得眉兒都蹙起來了,氣得整個人站直,掄起小拳頭,就要跟眼前的男人算起帳來……
只是,當她站直身子,雙眸平視時,訝異地發現她只及他的肩。
她尷尬的抬起頭,發現這男人比陳九還要來得更高大威猛,陳九與他相較,就像是個男孩。
這男人無論是氣勢,還是散發出來的危險殺氣,都讓人不敢領教。
一串想指責他的話才到了嘴邊,瞧見他森冷不悅的臉,就再也吐不出話來,只能自個兒咽了回去。
他太有存在感,光是一雙眼就能逼得她一臉嫣紅,抓著包袱的手心,甚至還緊張的滲出薄骯。
大部分的姑娘家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她總是應邀出門,不時替人解決難題,她爹娘十分不悅,總訓斥她沒有分際。
自此她才知道,她不是沒有男女分際,而是她的身邊根本鮮少出現「象樣」的男人,瞧瞧,此時的她,多有「分際」、多想挖個洞埋起自己啊!
樂兒後退再後退、後退再後退,試圖拉出最安全的距離,最後,整個人不偏不倚,就躲在陳九的身後,微傾著身子,露出一顆小腦袋。
「雷大俠,我想我們之間有誤會,雷姑娘與孫公子的婚事,一定能順利圓滿,這事兒另有蹊蹺,讓我再仔細算算,弄清楚是哪里出了問題。」迫于他比萬仞高山還難跨越的氣勢,她只能暫且打消上門向孫南剛求親的舉動。
「誤會?」雷子揚刀刻般的臉龐一側,銳利的眸光像利箭一樣,直射向她無辜膽怯的小臉,半晌之後,沉若雷鳴的聲音從薄唇逸出。
「好,我就等妳弄清楚!」
鐵城,地處邊關要塞,山勢雄偉、群峰競秀,層巒迭翠,瀑飛泉涌,是一大美境,只是,坐在窗欞邊的樂兒,可半點兒沒有賞景的好興致。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她支著下顎,望著擺在桌上的龜卦,小臉不解。
明明卦象指出,能解她大厄的地方就在鐵城,那命定里能解她大劫的男人也在鐵城,為何眼下情形會如此復雜呢?
一直到進了客棧里,樂兒才知道那個威風凜凜的男人,就是名聞遐邇的「驃悍鏢局」總鏢頭。
驃悍鏢局,一如其名,旗下鏢師皆為武功高強、以一擋百的高手,黑白兩道,各地皆有分號。
這鏢局大有來頭,不只是一般商號運糧運財,連地方官上繳餉銀,也仰仗驃悍鏢局運送,甚至皇帝救災賑濟的銀兩,亦委托驃悍鏢局走鏢,他們的勢力廣大,號稱「御用鏢局」並不為過。
而那把她當小雞一般拎著的大塊頭,竟然就是驃悍鏢局的總鏢頭?
樂兒不懂,二十生辰未到,運氣怎就開始走衰,竟招惹上這樣一個大惡霸……呃,雖然用這個形容詞,來形容大名鼎鼎、威風凜凜的他,有失偏頗,但在她的心里,雷子揚「仗勢欺她」,簡直跟大惡霸沒什麼兩樣。
客房的門被推開,伴著沉穩的腳步聲,樂兒頭也不回的開口。
「你這渾小子,不過讓你去查查孫南剛的身家背景,還有與雷家的婚事是怎麼回事,光這兩件事你就能耽擱半天,回頭我向爹爹告上一狀,非得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她打趣的開口,還帶著些遷怒的成分,反正她與陳九打鬧習慣了。
「看樣子,妳並沒有放棄孫南剛。」冷冷的聲音出現,是一句肯定句,還帶著罪無可赦的冷戾。
「我怎麼能放棄,我……」樂兒一邊開口、一邊回頭,半瞇的眼兒,在瞬間瞪得大大的。「嚇!是你?!」
怎、怎麼會是雷子揚?
樂兒回眸,看著被推開的門,還有那張可比寒冬凍雪的冷臉,強自鎮定。
「雷大俠,您……走錯門了吧?」她的聲音在發顫,但仍鼓起勇氣提醒,只不過他鐵青的神色,教人不寒而栗,樂兒的勇氣迅速耗竭,有種奪門而出的沖動。
「沒有。」雷子揚黑袍一撩,豪氣的在案旁坐下,一眼就看到桌案上的佔卜器具,他毫不掩飾的露出嫌惡的表情。
「沒、沒有?」樂兒心里更加惶恐,他不是走錯門,那……是來找她的?
「妳弄清楚了沒?」他指的,當然是她與孫南剛的婚事。
案母早亡,幼柔的終身大事不容再拖延,他趁著護鏢來到這里,就是要一個答案,卻冒出一個騙吃騙喝的「神算」,他得好好「處理」她。
看來者一臉殺氣騰騰,樂兒垂眸咬唇,晶亮的大眼透過長長的眼睫,不斷打量著他的臉色。
「如果說……我還沒弄清楚呢?」樂兒心里發慌,硬推出來的膽量,一遇到雷子揚就全縮了水,只能使上美人計,堆上甜甜的怯笑。
她的笑容讓雷子揚先是愣了下,心跳突然漏跳幾拍,那美麗的笑容令人恍神,有些措手不及。
甜美的微笑,讓她的臉全亮了起來,無辜的眼神里,增添幾分誘人的魅惑,看得他的眸光轉為深濃,不自覺被她吸引,無法轉開視線……
望了她半晌,雷子揚才陡地回過神,不悅地挑起濃眉,心里閃過懊惱。
他雷子揚跑遍大江南北,看過多少絕色佳人,甚至連當今公主都沒讓他心動,現在,他卻因為一個黃毛丫頭的笑容而恍神?
這實在是太不應該,也太不可思議了!
莫非,她也利用蠱惑似的魅力,迷得孫南剛心神蕩漾,才遲遲不肯迎娶幼柔?
這心機深沉的女子破壞幼柔的幸福,他絕不讓自己也被迷惑,他深呼吸著,讓胸口的抑郁稍稍舒緩,然後打起全副精神來對付她。
「敢情妳真想與我杠上?」雷子揚冷笑道,語氣里滿是輕蔑的挑釁。
「豈敢!」樂兒猛搖手,剛才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現在又被他冷眸一掃,嚇得她寒毛豎起,杠上這種充滿威脅性的家伙,她又不是活膩了。
「要不,為何還不快點打道回府?莫非真要與我為敵?」雷子揚黑瞳微瞇,沉聲說道。
「這……」樂兒語氣遲疑。
苞眼前這男人打交道,無異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只怕是自討苦吃,但是……橫豎她二十歲就得死,即使用這幾個月跟他拚了,她也不吃虧。
「其實,我是算出這個月邊境會有戰亂,而且不是外侮,是內部動亂,深怕有人心存二心,我得提醒孫公子提防。」樂兒靈機一動,趕忙拿出公事來堵他的口。
雷子揚臉色陰沉,听出她話里的意思。
「橫豎,妳就是要與孫南剛見上一面就是?」他的長指在桌上輕敲,一下、一下又一下,彷似敲在她的心口上,砰然有聲。
「不為私,也得為公。」樂兒嚇得手心直冒汗,還是得硬擠出微笑。
突地,那高大威猛的身子就這麼站起身,朝著她走了過來,樂兒能察覺全身的寒毛直豎,縮著頸,又驚又怕的偷瞧著門外,想看看陳九回來了沒?
但她心里悲哀的知道,哪怕是陳九,就算門外來了千軍萬馬,都難以抵擋雷子揚凜冽森寒的殺氣。
「為公?」雷子揚眉頭一緊,朝她又逼近幾寸,呼吸噴在她的臉上,讓她整個人都屏住了氣息。
「是,我真是為公事而來,你也不希望未來的妹婿發生意外吧!」樂兒試圖展現義正辭嚴的浩然表情,但只听到自己細若蚊蚋的軟聲細語,沒有半點說服力。
雷子揚擰著眉頭,仔細考慮著。
雖說,江湖術士之言不可盡信,但攸關未來妹婿的生命安全,他的確得多加考慮。
「好!我帶妳進「鐵城」。」半晌之後,雷子揚大掌往桌上一拍,給了肯定的答案。
樂兒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他會臨時改變主意,馬上變了答案。
「而且,我還帶妳去見孫南剛。」雷子揚對她綻放難得一見的笑容。
他的笑容,不僅難得,而且好看,好看極了。
樂兒光是這麼看著,就被他的笑容迷惑,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男人不完全是個惡霸,他也有展現仁慈的時候,瞧瞧這眉、這眼,這充滿笑意的表情,這明事理、究是非的態度,實在是太親切了……
「但是——我有個條件。」雷子揚依然帶著微笑開口。
當她心里閃過無數對他褒揚的話語時,不知怎地,這句話突然讓她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背脊,看似友善、明事理的笑容,突地變得不懷好意,讓人打從心底發毛。
「妳得跟在我的身邊,「寸步」不離才行。」雷子揚這句沒有半點模糊地帶,特意強調的兩個字,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像是她若膽敢不遵從,可有得她瞧的。
樂兒整個人像是被針刺到,火速跳了起來,要不是雷子揚反應夠快,連忙退開一步,這下非得撞上他的鼻梁不可。
「別、別、別……別開玩笑了。」樂兒小臉慘白,驚慌失措。
她雖經常替人算命,但她身邊的男人除了爹和陳九外,鮮少與其它男人有所接觸,這一趟遠道而來,鼓起勇氣向孫南剛「求親」,是因為在生死關頭,被逼急了才這樣,她從沒跟男人單獨相處過,更何況還「寸步」不離。
「我的表情像是在開玩笑嗎?」雷子揚覷著她慘白的小臉,在她跳開的椅上子坐下,正經得很。
樂兒只能猛搖頭。
就是因為他看起來不像開玩笑,她才會被嚇得面無血色,完全無法反應。
「可我跟你不熟……」她啞著嗓子開口,因為震驚,她差點連聲音都沒了。
「妳跟孫南剛也沒見過面,妳就能要他娶妳。」雷子揚簡言駁斥她的借口。
「那不一樣……」她的貝齒咬著唇,小手揪緊裙子,表情委屈極了。
「哪里不一樣?」雷子揚雙手抱胸,一臉「不吝指教」的表情。
樂兒欲言又止,知道解釋無用。眼前這男人擺明不信神佛,更視未知的預言為無稽之談,她的解釋只會讓他嗤之以鼻,讓自己更加難堪罷了。
「沒第二個選項了嗎?」樂兒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露出懇求的表情。「我真的不想跟你「寸步」不……」
雷子揚的雙眼一瞇,像是被她的拒絕激怒,整個人朝她大步走來。
樂兒大眼直盯著他,沒遺漏他排山倒海的氣勢,她倒抽了口氣,驚恐地想轉身逃走。
只不過,她的逃亡很快就失敗了,還沒踫到門,又像只小雞一樣被拎了起來,近距離的迎上那雙森冷難敵的黑眸。
「我不是個好人。」雷子揚冷聲提醒。「甚至,還可以說是個壞人。」
「我知道。」樂兒第一次被他這麼拎著的時候,她就有這樣的認知了。
「跟我討價還價不是聰明的選擇。」黑眸掠過那張泛白的小臉,寒光更濃,眼里閃過不耐的火光。
「我知道了……」樂兒緊張的雙肩猛顫,腦袋愈垂愈低,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她只有听話的分了。
靶覺到自己處境的卑微,樂兒不禁想念遠方的爹娘,也想念著遠方視她為仙女般的鄉親父老們……
莫怪乎人說︰「胡涂算命仙,算生算死,就是算不出自己的吉凶」。縱使她不胡涂,卻也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茫然。
樂兒生平頭一回感到無助,因為眼前的男人而心驚膽顫。
這男人有著好看的相貌,性情卻如此專制跋扈,他緊抿著唇,散發一種危險的氣質,彷似早已習慣眾人的服從。
憑她一個弱女子,又要怎麼跟他斗呢?
這次自己與死神之爭,會不會因為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而害她命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