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初白,隔著窗欞,外頭還罩著白霧,一片寂靜,眾人都還在睡夢中。
樂靈雖然倦極累極,全身像是被罰蹲三天的馬步一樣酸痛,連筋骨都泛著疼,但她仍是一夜無眠。
看著身旁的男人,想起昨夜他印在身上那火熱的吻,纏綿的糾纏,挑燃出熱燙銷魂的火焰,親密得讓她顫抖。
扁是回想到那些幾乎是刻進骨里的親密,就讓她嫣紅了一張小臉,忍不住發出誘人的申吟。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她不會昧著良心說,自己是被他霸王硬上弓,卻也無法告訴自己,她與他是情投意合,頂多就是勉強對自己承認,她是被他熟練的挑弄給誘拐上床的。
現下,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有了完全不同的發展,但是,他們的身份卻還是沒有改變,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醒過來以後的他。
他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但是她卻很明白。
他是官,而她是賊。
他是奉著皇命,領著聖旨,要來緝拿「詭影」歸案的欽差;而她是無所不偷,讓官府傷透腦筋、讓富商聞風喪膽的「詭影」。
這樣對立的身份,搭上昨夜的纏綿……她實在不了想,他們將來會如何?
「在想什麼?」
突地,她的耳根拂上熱熱的呼吸,撩得她一陣輕顫。
樂靈逃避似的不想回頭,只是身後的他卻不肯讓她如願,大掌握住她的縴腰,硬是將她轉了過來,一把將馥軟的身子拉進他的懷中。
樂靈驚詫的揚眸,正巧迎上他眸中從昨夜之後,就愈來愈熟悉的火熱。
那樣的眼神,讓她嬌臉一紅,不由自主垂下眸,避開他灼熱的眼。
「怎麼不說話?」向槐托起她因嬌羞而垂下的臉,欣賞她臉上的紅雲。
「沒什麼好說的。」樂靈縮了縮脖子,避開他的撫觸,還是沒有抬起頭。
「沒什麼好說的?」向槐的眉頭挑得老高,這幾個字听起來真是刺耳。「經過了昨夜,你仍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能做的,不能做的,你全都做盡了,還要我說什麼?」樂靈回答的挺快,淡淡的表情看來若無其事,但是他卻沒有漏掉她垂眸之前,眼底那一淺淺的不甘。
「惱了嗎?」他伸手順著她的發,動作里有著愛憐,看著她頸項邊有著泛紅的吻痕,那是他留下的烙印。
其實,他知道自己昨夜太沖動,只是,一吻上她,他就整個失控了。
他不知道女人嘗起來能這麼甜,他不知道她的輕吟能勾起他一向克制良好的,他也不知道看著她在他身下時,他會感到那麼滿足……
「惱了又有何用?」樂靈輕覷他一眼,小手握成拳頭,狠狠的往他的胸口招呼去,向槐悶哼一聲。
「你就只會說渾話。」她瞪他一眼。「有些事是補償不了的。」
「你那麼聰慧,一定能想出辦法的。」只要她說得出,他就做得到。
「好!我有個辦法……」她清靈的眸子揚起,對著他挑起眉。
不知道怎地,看著她雙眼里綻放那樣的光芒時,他心里有著不好的預感。
「我要你放了我,我要離開這里。」樂靈烏黑的大眼眨了眨,一心想逃離他的身邊,壓根兒忘了自己潛藏在他身邊的目的。
「做不到。」向槐很干脆的否決,就只有這件事他不能讓步。
「哼!又一次的言而無信。」樂靈對這個欽差大人的品性起了嚴正的懷疑。
向槐聞言眯起雙眼,自尊心再一次受到打擊。
「還沒打算嫁給我?」他銳利的黑眸一眯,臉色一僵。都已經是他的人了,她難道還有別的打算?
「當然沒有。」樂靈冷哼。「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沒必要為了……」
「女兒家的清白叫小節?」他的聲音揚高。
「是啦,你這時就知道那不是小節了?那你還……」樂靈小臉轉紅,沒臉將昨夜的事又重覆一次。
「那是逼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他何嘗不想在大婚之後,堂而皇之的擁有她,只是……她始終想離開,讓他心里涌上從未有過的慌張。
「不管。」她轉開眸。「我橫豎得走的,我們兩個不可能在一起……」說著這話時,她的心口涌上一陣荒謬的酸,竟是這般難以想像的滋味。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向槐不容她說出如此沮喪的話。
听著他斬釘截鐵的語氣,樂靈的心動搖了。
莫非……天底下真沒有不可能的事?
就在她的心牆正一塊塊崩塌的時候,外頭傳來小二敲門的聲響——
「欽差大人,您起身了嗎?程老爺派人來接您了,說是昨兒個跟您約好,今天要到東門去賞花。」這些日子來,小二知道他的作息,明白這會兒不會吵到大人。
「瞧瞧,巴結得多用力啊,才一大早,就派人來了。」樂靈的鼻尖噴出不屑的氣息。
「靈兒,我得去一趟,你知道我必須讓程貴上鉤。」向槐握住她的下顎,不讓她繼續胡思亂想。
「只怕上鉤的不只程貴,滿兒姑娘還會一塊兒跳上來,巴得緊緊的。」樂靈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是眼下這情況,讓她大方不起來。
自己的人,是他的,自己的心……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但這會兒他卻急著去會另一位欽慕他的姑娘,要教她笑臉以對——抱歉,做不到!
「靈兒……」向槐不放心的瞅著她。「跟我一起去,你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只怕我跟著一起去,會壞了你的大事。」她沒有那麼好的修養,做不到視若無睹。再說,心口上的疼此刻像是針在刺,她不想要再自找麻煩。
「靈兒……」向槐又喚。
「別再說了,快起來更衣吧,遲了,只怕滿兒姑娘會生氣。」樂靈眸中掠過嘲弄,悶悶地轉過頭去。
向槐看著她,知道她正耍著脾氣,但事關國家安危、社稷安寧,他不能跟她一同胡鬧。
「好,那你在屋里等我回來。對了,千萬記著,不要出門,省得你那仇家找上門。」向槐忍不住叮嚀。
「知道知道,快走吧。」樂靈擺擺手,不想再听,用棉被把自己的頭悶住。
那「仇人」是無中生有的,哪可能危及她的生命!她只想把他趕出門,不要再听到任何有關程家的事。
看著她的反應,知道現下說什麼都沒有,他只得先行離開,心里打算等等一回來,一定要跟她把事情說清楚。
听著他的腳步聲伴隨關門的聲音離開,清靈的眸子從暖被中探出,瞅著他寬厚的背景,心中掠過一絲不悅。
突地,一抹靈光閃過,她嘴角的氣悶緩慢轉為淡淡的微笑。
「東門賞花是吧?」樂靈在床上坐起身,輕聲細語的自問,眼里閃爍著狡詐的笑意。「好,你們就請便吧,慢慢走、慢慢賞……」
她的心里有個主意,要教他們賞完花,就再也笑不出來!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樂靈確定他們消失在繁華的城道,轉出東門之後,她回房扎起發辮,對著鏡子戴起她稍早前細細捏好臉型的假人皮。
這一次,他不扮「詭影」,畢竟天才亮,臉上有道可怕的疤,簡直是在告訴大家此地無銀三百兩,她不會傻傻的自尋死路。
她細細貼好額際的人皮,修整好直挺的鼻,在兩頰邊塞進可以塑形的棉花,制造出豐頰,再小心的拉好人皮直貼耳後,仔細對著銅鏡左瞧右看,深怕露出什麼破綻。
一會兒之後,她滿意的看著銅鏡里,正坐著一個年約十五,綁著兩條大發辮,有著深深酒渦的大圓臉姑娘,在雙眉間還有一顆明顯的紅痣。
她在外衣里頭多穿了幾件衣服,撐起與自己圓臉相襯的圓圓身材,這不就算正面遇著了向槐,都不怕他認出來。
她小心的探頭探腦,確定門外沒有人時,一個閃身走出門,鎖好身後的門。
「小泵娘,你找誰啊?」
突地,店小二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身後,樂靈一個靈敏的轉身,露出笑容,也露出豐頰之後的可愛酒渦。
「小二哥,我……我听說欽差大人住在這兒,想來瞧瞧熱鬧。」她微微提高音調,讓自己就像個好奇心十足的小丫頭。
「你別開玩笑了,這偷偷模模的做賊啊你。」小二哥瞪了這隱約有幾分熟悉,卻又明明不認識的臉孔。「再說,欽差大人到東門去了,要看熱鬧就到東門去。」
「東門?謝謝小二哥,我這就走啦。」樂靈很愉快的露出笑臉,福了身之後,越過小二哥,大大方方的下了樓。
小二看著她圓滾滾的身子慢慢的滾出客棧後,才想到要問她——他怎麼沒見她上樓啊?
樂靈機巧的出了客棧,大步的蹦啊蹦地往熱鬧的市集里去,那富可敵國的程家在繁華的市集里,有一座極大的院落,財勢可見一般,也莫怪乎向槐會隨傳隨到。
一想到向槐跟程滿兒正在糾纏著,掛在樂靈臉上的笑容,很快又僵凝在唇邊。
此仇不報非「女子」也!
她有一陣子沒展露身手了,就拿程貴的寶庫來開刀吧。
她加快腳程,很快就來到程貴的院落外頭,看著比人還高的圍牆,樂靈沒有半點懼色,她什麼功夫沒有,就是輕功好。
懊在那天陪著向槐進程家時,大致上觀察過,知道哪里巡邏的守衛較少,減低不少風險。
她先是左右觀察,覷得一個無人的間隙,隨即眼明手快地躍身,直接跳上程家屋檐,接著飛身而下躲到樹叢里,讓自己的身形隱密的藏起來。
她小心的觀察形勢,一個閃身又往前跳了幾尺,眼角掃到有守衛出現,她很快的壓低身形,沒讓自己露出馬腳,接著又輕巧地往前移動,迅速找到地處隱密的程貴臥房。
她小心的撬開門,一躍而進之後關上,這時才直起身子,仔細的察看房里的擺設。
迸玉雕龍花瓶,上等檜木花桌,精致蟠龍花紗,百鳥花紋緞布……嘖嘖嘖,這程貴果然富可敵國,所用的東西再精致不過。
不過,這種人就是小氣且防心重,絕不會信任別人……照這樣想來,他藏金銀珠寶的地方,不會是在看顧不到的庫房里,而是在自己的房里,搞不好半夜還會起來模模銀票,心里才穩當。
這是她「從業」以來的心得,再準確不過了。
于是,她細心的模索著屋里的每一個角落,查看是否有暗扣、暗鈕的……果不其然,在精致的花簾之後,一個白玉珠杯泛著透亮的光澤,看起來像是時常有人細細擦拭,或者是……觸模。
小手輕輕探過去,握住白玉珠杯輕輕一轉,簾後的牆壁突地一震,然後輕巧的滑開,樂靈簡直想替自己鼓掌了。
她隱進暗房里,忍不住贊嘆一聲……這個人真的是……太有錢了,一箱一箱的珠寶、白銀、黃金,閃得她簡直都要睜不開眼。
由于知道他們這一趟去東門賞花,就算沒有一天也要半天。所以她安心自在的在里頭欣賞著,考量著該拿些什麼才好。
只不過,這暗室里頗為悶熱,她的額頭不停冒出汗來,她的小手一邊忙著翻箱倒櫃,還得替自己拭汗。
「有錢人的嗜好果然奇怪,待在這里汗如雨下的,有什麼好享受呢?」她拭著汗,一不小心讓頰畔的發勾住她的珍珠耳飾,猛地一扯竟然掉了。
就在此時,樂靈的余光突地看見一樣不該出現在此地的東西,心里一驚,竟然沒有注意到她的耳墜不小心滑落在地。
「該死的程貴……」她小心翼翼的拿起那碧玉所制成的方底大印,上頭還盤著栩栩如生的龍,連印底都刻好封號。「連玉璽都準備好,果真是要叛變了!」
再認真找了找,她又發現幾封細心收藏好的機密文件與往來書信,不看還好,一看又是一陣心驚。
「原來,這程貴只是個出錢出力的草包,一個小小的‘丞相’官餃,就讓他心甘情願出錢賣命了。」樂靈輕哼一聲。
「好個知府大人,原來您才是想叛變的人!」樂靈心念一轉,她仔細將玉璽包好,收進她的懷里,接著隨意挑了幾樣值錢的珠寶,決意不再停留。
玉璽這東西,她非得帶出去不可,或許程貴會看在這見不得光的玉璽遺失的份上,不去報官,只當自己吃了悶虧,那麼她也少些麻煩。
心里突然想起曾經照顧過她的阿婆,已經很久沒去看她,就趁著今日幫她送些銀兩去,順便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心意既定,將值錢物品放入懷中後,她迅速離開程貴屋中,幾個縱身之後,消失在程家的院落,往城外奔去。
只是,那遺落的珍珠耳墜,就這樣平穩的躺在暗室里,一並被關上了。
東門的花市里,花團錦簇,香氣逼人,紅花綠葉,爭奇斗艷,好不熱鬧。
「大人這邊請,您看看這東門花市遠近馳名,有不少奇花異草,看您喜歡什麼花,小人幫您送過去。」程貴小心巴結著,再怎麼說,叛變這等事非同小可,如果有個皇上的親信肯伸出援手,那就萬無一失了。
「客棧不過是個落腳地,用不著擺上什麼的。」向槐搖頭,一雙黑眸狀似四處欣賞花卉,卻連一朵都沒入他的眼里。
「那幫小人看看,有什麼能買進宅里,為程府添些顏色也好。」程貴對著女兒使眼色,既然花花草草吸引不了他,就讓來吧。
「大人,滿兒的房里也需要一些花卉添色,您也幫滿兒看看吧。」程滿兒自是知道父親大人的意思,蓮步輕移的來到向槐身邊,還有意無意的觸踫著他。
向槐「心有旁騖」,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一心只想往前走,反倒忘了要保持距離,由著程滿兒偎在自己身旁,看起來親密極了。
程滿兒小臉滿是嬌羞,以為是他無言允了她的主動親近,于是芳心大喜,笑得更甜。
「向大人,您瞧瞧,這紅花看來可美?」程滿兒鼓起勇氣伸出小手,輕輕挽住向槐,要他停下腳步。
「嬌艷欲滴,隨風搖曳,婀娜多姿,就像程小姐一樣,讓人印象深刻。」向槐看了紅花一眼,想也不想的開口,還不忘對著程滿兒露出溫柔的笑容。
程滿兒一听,真是心花怒放,被這麼一個人品好,地位高的男人夸獎,總不虧爹爹命她以身相許,共度終身了。
向槐瞧著她,該是能令人酥軟到骨子里的動作與笑容,卻沒能讓他勾起一絲喜意。
雖然早知道自己不喜歡程滿兒,但是昨夜宴席上,他還能專心一意、讓自己裝出為她痴迷的神色,可不知怎地,今天他卻不停加快腳步,好像趕鴨子似地,想盡早把這花市給逛完。
「大人、大人?」滿兒瞧他看著這花兒竟看得痴了,連她又問了幾句話都沒回應。「您累了嗎?要不要到客棧里喝懷茶、歇歇腳呢?」
「也好。」向槐回過神來,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麼了,竟然無法專注。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佔據客棧一角落,小二認得貴客,自是熱情招呼,特地準備了一間上等廂房讓他們安靜使用,什麼好酒好菜都上了桌,不敢稍有怠慢。
這廂房又雅又靜,少了客棧那煩雜的聲音,是個休息的好地方。
懊了,這腳也歇了,茶也喝了,連酒都灌了不少,但向槐卻還是提不起精神,一雙眼習慣性的左右張望,似是在尋著什麼……
樂靈。
突地,這個名字、這張小臉就這麼冒了出來。
雖然那張小臉,在宴席上老擺臉色,那張小嘴也總愛扯他後腿,就連那雙亮眸看著他時,那帶了不少白眼,瞪他的時候居多,但——
就是讓他覺得很安心。
雖然她老愛擺臉色,不過那張小臉還是很可愛;那張小嘴雖愛扯他後腿,但每一字、每一句都說進他的心坎里;再說那雙瞪著他的亮眸,炯炯有神的,讓他一整逃詡精神十足,提醒他得更加專注在該做的事情上。
這下糟了,一不見她,他就什麼精神都沒了?
「大人,您嘗嘗這一壺新沏的茶,茶香濃厚,入喉回甘,給您提提神。」程滿兒也覺得他今天很不對勁。
「謝謝滿兒的細心體貼了。」向槐只能端出笑容。
「是什麼事讓大人心煩了?讓滿兒為大人分憂解勞吧。」程滿兒一心營造溫柔嫻雅的表象。
向槐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調向程貴,心想該是拋出誘餌的時候了。
「唉,這些事本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但我實在心煩至極。」向槐露出困擾的神色。
「閑雜人等全都退下。」程貴眼明手快的斥退一干人等,只剩下他們三人在廂房里。
「大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大家都不是外人。」程貴趁著此時剖心表白。「也不瞞大人了,我就滿兒這一個女兒,如果大人不嫌棄,咱們可以結個親家,往後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沒什麼好瞞的。」
「如果滿兒肯下嫁,那就先謝過岳父大人了。」向槐打索隨棍上,不唆,知道與他成為「一家人」之後,許多事情才能浮上台面。
只是,他仍不免想到,要是靈兒知道他喊程貴「岳父」,不知道會不會氣得頭頂冒煙。
「但憑爹爹作主。」滿兒听到他親允婚事,笑得連眼兒都眯了。
「太好了!太好了!」程貴高興得擊掌拍桌。「這門親事就這麼說定了,咱們回去就好好挑個日子,盡早替你們完成這終身大事。」
「先謝過岳父大人,只是這親事……可得緩上一緩。」向槐雖然面露笑容,濃眉卻還有著困擾。
「賢婿,有話就直說吧。」程貴直接就把稱謂給改了,心里落實許多。
「這還不是皇上替我找的麻煩嗎?」向槐直接把話題帶入,動作間表達出對當今皇上的不滿。
「怎麼了?」程貴盡量不讓自己見獵心喜,但一雙老眼卻迸出精光。
「在見過滿兒姑娘之後,我已為她傾心,在最短的時間內飛鴿傳書稟告皇上,但是皇上卻屬意我迎娶驕縱的公主,並直言若有違背,將斬立決。」向槐猛搖頭,像是已為這事困擾許義。「加上皇上命我捉拿‘詭影’,卻一直都沒有下落,皇上對我甚是不滿。」
程貴老眼一眯,心想真是上天助我啊!
「看來皇上對賢婿頗有微詞,弄不好可能危及生命啊。」程貴趁這時候推波助瀾,就是要他們君臣不和。
「是啊,近來皇上總是找我的麻煩,讓我感嘆這些年為他賣命都是白費了。」
向槐火上加油,營造自己對皇上不滿的假象。
「原來……賢婿對當今聖上有諸多不滿?」程貴試探性的開口。
「雖說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但……凡事總得有理。這些年我替他擋去多少暗殺,說白一些,他的命還是我救的,現下竟然要砍我的頭,這口氣……很難吞得下去!」向槐面露怒色,仿佛心里滿是不平。
程貴與女兒對視一眼,頓時心里有了主意。
「婚事或許可以緩辦,可賢婿得好好處理與皇上之間的問題,看是否還有轉圜的機會,或者是,還有沒有什麼更好的方式解決。」程貴語帶玄機。
「皇上就是皇上,他說的話誰能改變呢?」向槐輕哼一聲。「只是不願委屈滿兒做小,實在過意不去,我寧可辜負滿兒,不耽誤她的美好未來。」
說到這,沒理由的,向槐的腦海里竟滿是樂靈的身影。
曾幾何時,謎般的她已在他心里刻下痕跡?
向槐心里的獨白,程貴當然不明白,只是听著向槐一句一句都為滿兒著想,程貴十分滿意,料定是美人計奏效,這向槐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若要不負滿兒,還有別條路可走。」程貴微微點頭,話中有話。
向槐調回目光,迎向程貴的老眸。
「岳父大人……可有好方法?」向槐終于露出悅色,為的不是別的,只因快勾出一只大狐狸了。
「辦法是人想的,就看賢婿願不願意做了。」程貴一句話說得別有深意,心想難得有這麼好的時機,索性就一並說出他的野心。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向槐一臉願聞其詳的模樣。
程貴見他岳父長、岳父短的直呼,想來是真心喜歡滿兒,再加上他方才表現出來的不滿,想必對皇上的忠心已經動搖,若是再使些力,必能讓向槐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上。
「不知賢婿可否想過,另謀春秋大業呢?」程貴拐著彎說話。
「這……」向槐故意表現出驚訝的神情,若一開始就熱絡地附和,可能會引起這老狐狸的懷疑。「小婿資質駑鈍,還望岳父大人指點。」
程貴見他雖面露驚詫,但卻沒有露出認為此事大逆不道的神情,心想或許這事兒真能有個譜。于是招了招手,要向槐湊耳過來,在他耳邊說出天大的陰謀。
字字句句,音量極輕,卻重重的擲在向槐的心上。
丙然!
這程貴果然心懷不軌,連皇上都要謀害。甚至打算假他之手,讓此弒君大罪由他一肩扛起。
「當然,事成之後,你就是大功臣,既不用迎娶刁蠻公主,也不用擔心捉拿詭影之事,到時候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程貴拍拍向槐的肩膀,還不忘替他找來台階下。「是皇上先對不起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的。」
「這……」向槐雖然達成目的,但仍讓自己露出為難的神色。
「如今的世道下,總得多為自己想想啊。」程貴使盡力氣游說。「再說事成之後,你就可以帶著滿兒到處游山玩水,豈不是一大樂事嗎?」
「可只有我們兩人,勢單力薄,能成事嗎?」向槐再丟出另一個餌。
「當然不會只有我們,還有知府大人,他已招攬不少兵馬,只待良辰吉日,登高一呼。到時他做王,我做相,你就是總兵大人了。」程貴很快的中計,把幕後的主謀直接供出。
「原來還有知府大人手下的兵馬……」終于讓他揪住包狸尾巴了。「這樣成功的機率就大上許多。」
「當然。」程貴猛點頭。「放心吧,一定能成的,我們布置許久了。」
向槐假意深情的看著滿兒,之後勉為其難的點頭。
「茲事體大,岳父大人就讓我仔細想想,考慮考慮。」向槐打算揪出程貴身後的另一條大魚,到時一網打盡,不留余孽。
「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程貴拍胸脯保證。
向槐只是點頭,似是心意已經動搖。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之後,該知道的事都已經了解得差不多,向槐決定不再浪費時間,便起身告辭。
「明日必給岳父大人一個好消息。」向槐向兩人拱手行禮之後,火速離開,留下程貴父女在廂房里,編織他們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