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英國
仍舊是陰暗的天氣,英國的秋天,沉悶的讓人喘不過氣。
只是,在一片灰黃樹葉的樹木底下,有一間小小的紅磚房子,傳來一陣小阿的嬉鬧聲……
"再不安靜,舒老師就不教了。"雲箏扯著喉嚨,吃力的說著,小阿們似乎感受到她的怒意,終也安靜下來。
"好啦好啦,舒老師,別生氣了。"一個細軟的女孩聲音從人群中傳出。"我們大家安靜听課吧,要不然,就換那個凶巴巴的寧文老師來教,那就慘了。"雲箏的臉上出現淡淡的笑意,原來,在這群小阿的眼里,她是屬于比較好欺負的那型。
離開段陽,才一回到家,馬上就遇到寧文,她正在家里與母親對峙,當時如果自己沒有出現,寧文一定會跟母親吵起來。
原來,寧文早就回到台灣,卻遍尋不到自己的下落,當然,母親的阻止是主要原因。
知道雲箏的情況之後,寧文二話不說的帶雲箏離開,而早有去意的她,終于放棄從母親的身上得到一絲母愛,跟寧文回到英國。
而她也將一千萬幾乎全數給了母親,只帶了維生用的生活費到英國,為了維持今後的開銷,她決定在研習音樂之外,與寧文一同開課教導一些愛音樂的小阿,這也是她為何在這里的原因。
"我好像听到有人說了我的壞話?"寧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一群小阿嚇得是小嘴緊閉,動都不敢動一下。
雲箏的笑顏盡現,這些小阿還真是"畏權"得很,一見到寧文,每個人就乖的像什麼似的。
其實,寧文的冰冷表情,在遇到這群小阿們之後,已融化不少。
認識多年,連她都不曾見過她眼底的溫柔,只是,對小阿來說,她的溫柔還是顯得有些不足。
"讓我來找找,是誰在偷偷的罵我?"寧文盡量面無表情的說,只是,當她的嚴肅,一遇到天真無邪的小阿,就會不自覺的消融。
雲箏溫柔的笑著。
縱使努力的不去想,她卻總是在深夜時,莫名其妙的開始哭泣,像是體內失去了某種東西,某種支持她活力的東西。
溫柔是假的、微笑是假的、寧靜也是假的,一切都讓她難過的想哭。
她用盡方法偽裝,日子也真的平穩過去了,只是,她常常沒來由的覺得心痛,她不禁問著自己,短短幾個月的相處,她該用多少時間忘記?
等待是一種痛苦,遺忘也是,只是不知道這兩種孰輕、孰重????
段旭面無表情,坐在段氏集團台灣辦事處里,審視桌上的文件。
這不是他第一次坐上這個總裁的位置,卻是第一次不需要擔心段正豪的言語威脅。
因為,他已拿到超過半數的股票,成為段氏內最有權的股東,而段正豪也因情勢劇變而心髒病發,正在醫院休養。
這是他慮心積慮要得到的結果,為何,仍舊提不起高興的情緒?
他的笑容並不常見,自從雲箏離開之後,他甚至忘了該怎麼笑。
他仍舊獨眠,仍舊想念著她,卻無法改變她離開的事實,甚至,已經在其他男人懷抱中的可能性。
他怎麼能夠在乎她?
怎麼能夠著迷的想著她?
每夜,輾轉反側,為的卻是一個只認錢的女人。
而她,甚至還敢說……她愛他?
只是,他無法明白,為什麼在她走出他的生活後,他的心會像是陡然破了個大洞般,空虛而疼痛,像是遺落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總裁,有個女人堅持要見你,說有很重要的事。"電話里傳來秘書的聲音。
"不見。"此時此刻,他不想見任何女人。
"我是雲箏的媽……"黃美麗干脆直接搶過秘書手中的電話,不過,隨即被奪回去。
"對不起,總裁,我會請警衛請她離開。"秘書連忙對著話筒補了一句。
"讓她進來。"在听到雲箏的名字時,段旭的臉有了些微的變化。
"把雲箏叫出來,別以為躲著不見面,就可以不給我錢,好歹你也是段氏集團的總裁,女兒嫁給你了,總可以再拿個幾千萬來花花黃美麗在見到段旭之後,更確定雲箏在他這里,畢竟,有錢有勢的男人誰不要。
"你們在玩什麼花樣?"
段旭不相信她是雲箏的媽媽,因為當初,就是她讓雲箏答應那場交易,而她再度出現的原因,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舒雲箏還需要錢,卻拉不下面子回來,所以請她來演這出戲。
"你才玩花樣,她人呢?"黃美麗無禮的在辦公室張望著。
按雜的情緒在心中翻滾著,他冷冷的看著黃美麗的動作,許久之後,終于下了決定。
就算雲箏是為了錢留在他的身邊,他也認了。
他想她、念她,想得心都痛了,不想再一個人長夜漫漫……他要她回來,回到他的身邊。
"別演戲了,叫雲箏出來,我答應繼續付錢。"只要讓她回到他的身邊。
"從你這里離開之後,她就沒有下落。"黃美麗愣了半晌,看出段旭對雲箏仍舊有心,于是裝出可憐的樣子。"沒心沒肝的人,好歹我也是她媽媽,竟然真的完全不跟我聯絡,她弟弟的腳還沒痊愈,沒有錢,天易的將來怎麼辦?不過是陪男人睡幾個晚上,有那麼困難嗎?"段旭的眼前一黑,突來的憤怒讓他想殺了眼前的女人。
原來,雲箏之前所說的都是真的,她的確有個受傷的弟弟,甚至還有個替她招攬賣身生意的母親?
而他卻從來不相信她,還一次次的傷害她……
"住口。"心中一種難以言喻的疼痛,讓段旭幾乎無法忍受,他咬著牙,終于忍不住大聲咆哮。"等我把雲箏找回來,我會殺了你!"樂聲繚繞,小辦磚屋中今天沒有小阿的嬉鬧聲,只是一陣陣和諧的樂音。
"夜舞,你的技巧愈來愈好了,人也愈來愈漂亮。"雲箏在听完夜舞數曲的演奏之後,真心的說著。"看樣子,你口中那個難纏的、冥頑不靈的經紀人邢極,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吧?""別提那個男人,一提到他我就有氣,全都是寧文害的!"齊夜舞美艷動人的臉上閃著怒氣,想起那惟一一個敢嫌她長的丑的男人。
"可是,至少他真的讓你的技巧更進步,也有活力了雲箏記得以前的夜舞美艷有余,卻並不是很有活力,身體也並不健康。
"如果你三天兩頭的被他嫌胖,逼得你每天非得到游泳池報到,你也一定會有活力。"夜舞伸展著曲線愈加玲瓏的身子抱怨。
"他嫌你胖?"這一點,倒是讓雲箏訝異,夜舞雖然身形較為圓潤,卻也跟胖字扯不上一點關系,勻稱的身材倒是叫她羨慕極了,更遑論是她如凝脂般的肌膚,配上她舉手投足間的性感,鮮少有男人不為所動。
"他說,我上不了鏡頭。"一想到這,她就有氣,想她一六八公分的身高,配上四十八公斤的體重,有哪個人說她胖?
算一算也只有這個男人而已。
"這……上鏡頭的話,是瘦一些好看,畢竟,鏡頭有放大的效果。"雲箏平心而論。
"連你也替他說話?"夜舞可不滿了,雖然邢極的要求是為了她好,但是她還是不能原諒他的言行。
"夜舞……"雲箏笑了笑,不知該說些什麼,連忙安撫。"不過,你已經夠瘦了。""算了,早知道你不支持我,我也不來找你。"夜舞嘟起紅唇,一臉受委屈的模樣,反倒逗笑了雲箏。
"瞧你這模樣,那男人怎麼能欺負得了你。"雲箏真心的笑著,夜舞的脾氣雖然暴躁,但是撒嬌起來的嬌媚,至今還無人能只抗……當然,或許不包括那個叫邢極的男人。
"算了,我該回去練習,要是回去晚了,他鐵定又不給我好臉色看。"夜舞只是特別來看看雲箏的,畢竟,從寧文那兒得到的消息,雲箏常常徹夜失眠。
"好吧,事情忙完,記得還得來看我。"雲箏不強留她,畢竟,她也沒太多的心力來安慰他人。
"別送我,我自個兒出去。"夜舞點點頭後,往門外走去,但沒一下工夫,就往屋內沖。
"怎麼了?"雲箏細問著。
"有、有、有個男人在外面。"夜舞說得吞吞吐吐,那男人的目光,可不比討厭的邢極來得遜色。"來勢洶洶的說是要找你。"雲箏帶著滿臉的疑問到了門口,一雙美目透出不敢置信的眸光,以手捂著唇,克制著不要哭出來,但是一看見他,淚水就像是決堤似的紛紛滾落。
就算是他先前對她那麼無情,在他前來找她的這一刻,她還是想依靠在他胸前哭泣。
兩人望著彼此,半晌的時間里,只听得到兩人的呼吸聲。
"你倒是很能躲。"段旭的目光直瞅著雲箏看,怎麼也不肯移開眼神。"我動用了段氏的關系,查出你飛到英國,卻查不出你在何處。""有什麼事?"雲箏發現她的雙手抖得不像話,眼前出現的人是她的錯覺嗎?忍住眼淚,她還是問出口。
"我來找你。"許久之後,那張薄唇吐出這句話,他必須緊握雙拳,才能克制著不沖上前去,將她擁入懷中。
"是你要我走的,為什麼還要來找我?"當日的情況歷歷在目,雲箏仍記得,他毫不留情的嘲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眼前的她依舊清瘦,之前燙卷的長發已失去卷度,沒有了原本的俗麗,卻愈加月兌俗。
"你指的是我們的合約吧。"雲箏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契約已經自動失效。""你忘了一件事。"段旭的目光有一絲的害怕,她看似鎮定疏離的白皙面頰,讓他質疑著他重新得到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請說……"他大膽的目光從一開始就緊鎖著她,不知有何深意,那種不確定的感覺,讓她很難受。
"我們並沒有離婚。"他隱約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淺笑。
雲箏的身體一僵,臉色發白,這就是他不遠千里來的目的,與她簽字離婚?
"我倒是沒有想到這件事。"在那夜之後,她連夜飛到英國,為的只是逃離,逃離他,也逃離自己,壓根兒沒想到她早是已婚的身份。
"我把離婚協議書帶來了。"段旭揚起手中的薄紙,面色沒有改變,只是目光炯炯,似乎在探究些什麼。
她的胸口像是被猛獸撕裂了一般,泛著空洞的情緒,整個人直往地底掉落,澄澈明眸頓時失了光彩。
她緩步朝他走過去,伸出顫抖的手,試圖將他手中的離婚協議書拿下。
在每晚的夢里,她曾經無數次夢見他的到來,但是當他真的出現時,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除了哭泣,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來宣泄這段日子來的思念。
但是,他出現的目的,只是為了讓她再死一次……
"帶了筆嗎?我可以馬上簽字。"雲箏扯了幾下,卻沒能從他的手中奪下那張紙,心頭沉甸甸的,像是下一秒鐘會因呼吸無法運作而窒息。
"我不會讓你走。"她就這麼想離開他,迫不及待的想簽下離婚協議書?
段旭惱怒的宣告,一把奪回她指縫間的紙撕扯,沒幾下工夫,已成一地廢紙。
雲箏還一臉錯愕,她的人卻已被他抱個滿懷,幾乎要喘不過氣。
"我不會跟你離婚,你想都別想。"段旭雙手緊鎖著她的腰際,鼻端偎進她柔細的發絲間,低聲咕噥著。
他慶幸著那時真的與她辦了結婚登記,要不然,他沒有足夠的把握贏回她。
"你是怎麼了?"對于他的表現,她雖然覺得高興,只是,她卻不敢輕易的相信,怕一切只是她的想象。
"你還不懂嗎?這一輩子,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你離開的這一個月,已經夠久了,我不會再讓你有任何機會,從我的身邊溜走。"段旭執拗的抱著她,不理會她推阻的動作。
雲箏搖著頭,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事情的改變太過突然。
"我不會允許你的拒絕。"從小所受的欺凌讓他內斂,一向沒有太多情緒上的起伏,但是此時他卻如此害怕她會轉身就走。
"我不懂你要的是什麼。"雲箏幾乎是虛弱的倚在他的身上,他的擁抱如此結實,像是要將她揉進他的體內。
"你!我要的只有你!"段旭閉起眼來,終于承認對她的在乎。"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在乎任何女人,可是這一個月,卻讓我認清了事實,雲箏……"他困難地張開嘴,發出一聲低喚。
數不清的話在她腦里翻滾著,卻怎麼也出不了口,她害怕听到的答案會讓她更傷心。
"沒有你……"段旭起了個頭,卻接不下去,甜言蜜語不是他專長的事。
"怎麼樣?"過了許久,仍舊等不到他接下來的話,雲箏還是問出了口。
"我反正不讓你走。"還是這霸道的話,听來才像是他的風格。"你現在就跟我走。"他扯著她的手往停置在一旁的車內走去。"你別忘了,你是有夫之婦,你得跟我走。""那只是一紙契約。"雲箏的心雖然早已為他傾倒,只是他強迫的態度卻也讓她無法接受,想起他曾有的輕蔑與不信任,心口仍舊疼痛。
如果他不能相信她,留在他的身邊也沒有意義,只是無止盡的折磨罷了。
"那是你的賣身契,你的一輩子都已經賣給我了。"段旭停下腳步,語氣仍舊霸道,只是他黑得發亮的眸子透出一抹柔情……
你輕視我,不是嗎?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用這樣的眼光,一次一次的傷害我,現在到底是為了什麼,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雲箏搖頭,逼著自己認清事實,不可以沉溺在他的溫柔目光中。看出她的傷痛,段旭想殺死自己,懲罰自己竟然那麼殘忍的對待她。
"我已經知道一切,關于你弟弟,還有……黃美麗。"想到那個賣女求榮的黃美麗,他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就是因為她,他差點兒就失去雲箏。
但是他更想殺了自己。
因為他的愚蠢、他的自以為是,將雲箏從他的身旁趕走,深深的傷了她……
"我不能沒有你。"段旭低啞的說著,神情夾雜著些許投降後的倦意。
他是一個從不知投降為何物的男人,這是他有生以來,首度低頭,但是雲箏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他甘心臣服。
"你相信我?"雲箏顫著聲音問著,不能置信的笑容泛出。
那此痛苦與傷害,她都不在乎,只要他願意相信她愛他,她就心滿意足了!
"一輩子!你懂嗎?這一輩子,你別想再擺月兌我。"他用著他的方法,對她說出關于他的承諾。即便是無心的人,也知道他眼中的認真,更何況是雲箏。
她的眼笑著、眉笑著、連心也猛烈的跳動著。
而他只是深深凝望著她,望成了痴戀、望成了絕戀。
"我不會說好听的話,只想讓你知道,這一輩子,除了你,我不想再讓第二個女人睡在我旁邊。"一抹微乎其微的渴望,軟化他語氣中的強悍,讓他原本就俊逸的讓人喘不過氣的臉,平添更多動人的氣息。
"我可以把這些話,當做是你對我的告白嗎?"雲箏的淚逸出眼角,卻美得讓他轉不開眼。
段旭只是聳肩,不打算回答,只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封住她的唇,他的吻來得洶涌,像是要她補償這一個月的相思。
"之前,我用一張紙留住你,如今,你當真心甘情願?"段旭低聲問著,抵著她的額,他的心莫名沉重。
在听見他這番話之後,雲箏點點頭,再也不懷疑了。
粉女敕的唇,湊在他的薄唇上,主動印上一吻,宣誓對他一生的愛戀。
陰沉的天氣仍舊,只是空氣里卻傳來一絲春的氣息,但彼此都知道,無論身在何處,彼此的胸口,才是停泊的地方。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