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
丁馴與任放憂正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森林里,眼見「鎮花城」還在數十里外,他們決定在林間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
丁馴自告奮勇要去摘些野菜充饑,任放憂欣喜的應允,為的不是別的,而是難得有個喘口氣的機會。
這幾天,他們雖未同床而眠,但丁馴總喜歡突然造訪,讓她連要沐浴,都得小心翼翼、匆匆忙忙,深怕一個不注意讓身份曝了光。
她終于等到這個機會,能好好梳洗一番。
這通往鎮花城的唯一道路,她在兩年前,曾帶黑寨的人搶過兩回,由于地處偏僻,援兵難及,兩次出手都滿載而歸,讓她印象深刻。
也由于曾細心勘察過地形,她知道就在不遠處,有個四季不絕的熱泉,隱秘的藏在巨石後,她可以趁丁馴不在時趕到那里,好好享受一下。
于是,丁馴前腳剛走,任放憂後腳隨即往記憶中的熱泉奔去。
「真是太好了!」須臾,她果然見到正冒著熱煙的熱泉。
任放憂仔細的查看四周,確定四下無人之後,才敢褪下讓她倍感不適的衣衫與綁胸,滑進舒服的熱泉里,滿足的嘆了一口氣。
輕煙裊裊,將她整個人罩在溫暖的熱氣里,她松下束發,以指代梳,順開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在熱泉里盡情舒展。
她閉上眼楮,舒服的伸展手臂,放松這幾天來的緊繃。
以往在黑寨里,入浴的時間是她最為放松的時刻,能紓解一整天的疲憊,而這幾天不但壓力倍增,更沒有放松的時刻,她全身的筋骨都像是上了漿,動彈不得。
這暖呼呼的熱泉,像是她的救星,她在熱池里放松肌肉,也同時放松了心情。
小手仔細的擦拭著縴肩果臂,劃過被壓縮在綁胸內的渾圓,她享受著熱泉獨特的滋養滑潤,洗淨一身塵埃,心靈倍感寧靜,享受著這些日子以來,從未有過的放松舒適。
她仰靠在池邊,小手輕滑過熱泉,泛起一陣陣漣漪,長發在水面上,隨著水波浮動,難得的悠游自在,讓她幾乎就要睡著了。
任放憂深吸一口氣,之後閉上眼,讓自己整個人都沉進熱泉里,享受溫暖泉水的包覆,暖暖的,溫和的,輕柔的……
她在水里閉住氣息讓自己與泉水相融在一起,直到最後一絲氣息在她的胸口用盡,她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濺起點點水花,雙掌撩起一頭青絲,往後一甩,讓一頭長發柔順的貼在她背後的曲線上。
她滿足的吁出一口長氣,才想要著衣時,身後竟突地出現熟悉的聲音——
「原來你在這兒!」丁馴大腳跨過巨石,落進茂密的草叢里,認出放在草地上的外衣,「要不是水聲吸引了我的注意,我還真找不到你呢。」
突來的聲響,讓任放憂整個人僵住,單手捂住臉,懊惱著自己的失策,另一只手則遮住自己胸前的赤果,一動也不敢動。
沒有察覺任放憂的異樣,丁馴被這熱泉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你也真是的,找到這好東西竟自己獨享,虧我還自告奮勇去摘了不少野菜,沒想到你竟然在這里泡起熱泉來。」丁馴看著冒煙的泉水,心情興奮,伸手解下腰帶,極欲下水試試熱泉的滋味。
任放憂整個人縮進水里,只露出一顆頭在水面上,試圖遮掩自己的赤果。她慶幸這個地方水氣氤氳,她應該可以繼續隱瞞下去——只要她能盡快拿到衣服,遮去一身雪白肌膚。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听到身後解衣的聲音,任放憂嚇得臉都白了。
「你要做什麼?」她清脆的聲音里,有著來不及掩飾的驚慌。
「你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啊。」丁馴的語氣里有著不解。「我也想下去泡泡泉水。」
「不準下來!」任放憂大聲喝斥,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在顫抖。
這輩子沒遇過這麼難堪的事,女扮男裝這麼久了,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要被人揭盅。
「任兄弟,你太不夠意思了!」丁馴月兌去外衣,往一旁草地上丟去,不解的回過頭,盯著在幾尺外,氤氳水氣里的少年。
不看還好,這一看,他的心又是一顫。
水面上,一張不知是氣紅,還是被熱氣烘得通紅的小臉,烏黑柔順的發,嬌美的披散在頰邊,襯著那一張怒氣沖沖的嬌顏,雙眸明亮,粉唇泛紅……竟比他見過的任何女子都來得美麗。
「你實在……」實在美得太過分了。
像是被催了眠,果著上身的丁馴,一步一步走入熱泉中,想將氤氳中的少年看得更清楚。
任放憂嚇得紅唇微張,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連阻止他都來不及,他已經來到幾步之前。
「別、別、別……」任放憂嚇得口齒不清。事情不妙,事情不妙了!
「你到底在怕什麼?」在縮短距離之後,丁馴終于看清楚少年臉上的表情,有著說不出的驚慌,卻也有著說不出的美麗。
「你、你出去……你不、不要靠過來……」任放憂不停往後退去,試圖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著胸口,挺拔昂然、氣宇軒昂的朝著她走近,黑眸不解且專注的凝視著她。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那麼想接近這個少年?
任放憂不停的顫抖,只露出一顆小腦袋的她,艱難的往後移動著,首次感覺到無助。
完了!完了!她真的完了!
她用力的眨眨眼,試圖冷靜下來,她得想個辦法,得想個辦法才行……
只是,天不從人願,愈是緊張的她,愈無法控制自己,突然腳下踩到一顆滿是青苔的小石頭,她整個人倏地往水里一倒。
任放憂倒吸一口氣,雖沒像一般人驚慌尖叫,卻也因為水的浮力讓她無法從容使力,整個人沉進熱泉里。
說時遲那時快,丁馴一個伸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握住她的手臂,使力往水面上一拖——
不行!
一個想法閃過任放憂的腦海里,她知道這麼一離水面就完了,于是使力一扭,掙開他的抓握,讓自己往水里沉去。
「任憂……你在做什麼?」丁馴一愣,一個沒有提防,竟被少年掙開,他往水里再一抓,沒有花太多時間,就抓到一只正欲逃離的腳踝,竟是出乎意外的柔潤細致。
丁馴的手被踹了一下,任放憂再次掙開他的控制,往熱泉的另一端潛去。
丁馴是既不解又疑惑,決定跟任放憂杠上了!
他伸手再撈,大有非抓到她不可的決心,任放憂回眸見狀,嚇得瘋狂大喊,也不管會咽進泉水,硬是要阻止他。
「住手!住手!」她滿口水,咕噥不清的喊道。剎那間,她有個想法,或許,就這樣讓自己淹死好了,可能會比現在的情況好上許多。
但顯然丁馴不明白她的驚惶,他不明白她怎麼淨往水里躲,像是急著要遮掩什麼一樣。
不想放任疑惑繼續擴大,丁馴決定要抓他來問個詳細。于是這次一抓到她,他就再也不放手,猛地往自己懷里一扯,明顯感受到她柔軟的身軀往身上撞來。
那是——
丁馴又是一愣,疑惑的眼神往慌亂的任放憂臉上瞅去,她慌得小臉慘白,大眼流露出無助,失措得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小手推阻著他,一雙腿一逕想著要踹開他,她接近瘋狂的抵抗著他的靠近。
再怎麼說,任放憂都是個練武的人,力道不容小覷,每一捶、每一掌,都帶著結實的疼。終于,丁馴的自制力崩潰了。
「我真是受夠了!」他沖著任放憂一吼,猛地揪住她的雙肩,往自己的胸口一壓,想要用強壯的雙臂,將少年禁錮在自己的身前。
只是,剛才那一閃而逝的觸感,在此時完全被放大,緊緊貼實在他的胸口。
丁馴嚇怔了,連任放憂也嚇得愣住了。
丁馴垂下眼,迎上她慌亂的眸,在瑩瑩月光里,審視著她嬌美的臉。
任放憂不知所措的看著他,粉紅色的嬌軀在他的箝制下,仍不停的發顫著。
彼此的眼神里,都有著說不出的震驚。
「你是……不,你是……」丁馴聰明的腦子,首次無法正常運作,他的身子緊抱著她,完整感受屬于女子身軀的柔軟滑女敕,偉岸的身子誠實的起了反應。
察覺他已認出自己的真實性別,任放憂尷尬的用力一推,這一次,她終于成功推開他。雙手遮在自己的身前,柔順黑發披散在她的縴肩,若有似無的遮掩無瑕的潔白,美麗得讓人驚艷。
「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王八羔子!你是聾了?傻了?還是怎麼了?沒听到我叫你別下來嗎?」任放憂惱羞成怒的對著丁馴大吼,用憤怒掩飾此時的羞窘。
丁馴在須臾後,終于回過神來。
他的任兄弟……竟然是個姑娘?
丁馴的黑眸里有著不可置信,卻也有著難以察覺的驚喜,慢慢明了這陣子他的怪異反應,都是男人該有的本能反應。
他沒有問題,有問題的人,是她!
丁馴的笑容變得釋然,甚至還帶著幾分竊喜——他的任兄弟是個姑娘。她,是個姑娘!
棒著裊裊的熱氣,丁馴看著她曾經英氣颯爽的臉,如今帶著幾分不安、幾分倔強與不認輸,白皙的臉不再是被嚇得慘白,而是透著誘人垂涎的嫣紅——他的掌心刺癢著,終于明白為何掌心里的肌膚,會柔女敕得像純脂白玉。
任放憂隔著幾步的距離,半蹲在熱泉里,大眼直直的瞪著他,自然沒有遺漏他唇邊的笑容。她心里是又氣又怒、又羞又窘,卻又無計可施。
「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任放憂被他盯視得好不自在,全身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丁馴雙手交疊在身前,在知道她真實的性別之後,他的態度自然多了。
原來,他的心跳加速,他的呼吸困難,全都是因為他遇上的是個如此的美人,也莫怪乎他會心動。
「來啊,我不介意你現在試試,我一定打不還手。」丁馴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薄唇邊噙著淺淺的笑,很高興自己誤打誤撞,竟讓人給撞進心里了。
「丁馴!」任放憂氣得連名帶姓的喊他,迎著那雙添了熱度與明顯的挑釁的黑眸,她卻無能為力。
要是她現在「撲」上去,只怕被吃掉的人,會是她。
「轉過身去。」她怒斥著命令他,雖然屈于劣勢,她的態度仍然強硬。
「我不想。」丁馴難得無賴的搖搖頭,雙手仍是環著胸口不動。
在這個距離下,他雖看不清適才撞進自己胸口的柔女敕身軀,但是那一頭黑發,那果白的肩,那氣怒的小臉與紅唇,件件都讓他轉不開視線。
「這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轉過身去!」任放憂對著他下最後通牒。眼前的情形實在荒謬極了,要是傳出去,她這個黑寨寨主,鐵定會馬上被踢下寨主寶座。
看出她眸中的堅決,怕這麼僵持下去,她會羞窘得像剛才一樣,試圖淹死她自己,他也只好暫且順從她的指令。
他緩慢的轉身,還體貼的往前走幾步,給她一些空間。這時才發現,在她那疊外衣之下,有著一卷白綢——想來,就是這白綢遮去一切,才讓他沒在一開始就發現她的真實性別。
只不過,現下他就站在她與那堆衣服的中間,他倒是很好奇,她該怎麼辦。
「呃……那個、那個……」很顯然的,任放憂也注意到這件事了。「你先上岸去,走得愈遠愈好,不準回頭。」
「這怎麼成,我得替你把風。」丁馴想也不想的拒絕,他不想錯過與恢復女兒身的她,有多多「相處」的機會。
「用不著。」任放憂冷冷的丟出一句。「你就是那唯一的‘風’。」還要把什麼呢!
她的氣話換來丁馴的哈哈大笑,決定不再逗弄她。
「需要我把衣裳遞給你嗎?」丁馴眸底閃過一抹笑意。
「你有多遠閃多遠,別來攪局就好。」任放憂冷哼一聲,否決他的好意,將之歸類為居心叵測。
「在你心里,為兄的這麼不堪?」丁馴好笑的回問。
她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偉岸的肩,就算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也知道鐵定掛著莞爾,甚至還有幾分嘲弄。
這輩子,任放憂還沒有這麼窘過。
沒听見身後有任何回應,丁馴知道她惱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他知道她的脾氣火爆,要不是她身無寸縷,只怕這時已經提著劍殺過來了。
「好,我不鬧你了,你就慢慢來,我到前頭去等你。」丁馴大步跨上岸,彎身拾起適才月兌下的外衣,眼角余光正巧瞄見某樣「有趣」的東西。
他遲疑了一下,薄唇勾起笑痕,一個彎腰起身,將那樣東西拾起,大步往前走去。
「快起身著衣,我到前頭把火燃起來。」丁馴話畢,終于將熱泉旁的空間還給她。
任放憂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紅唇仍緊咬著,半晌沒離開水面,僵直的維持著原來的動作。她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起身之後,該怎麼面對他?
但是不起身,難不成還等他再走回來嗎?
懊惱的低罵自己幾句,任放憂小手用力地往泉面一拍,濺起的水花噴的自己一臉都是,更顯得狼狽極了。
算了,橫豎總是要面對的,她不曾逃避過什麼,不應該怕他。
只是,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情緒,不是怕,卻帶著些慌;不是厭惡,卻也談不上欣喜……她已經快搞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任放憂氣窘的往岸上走,蹲來,想從一堆小山般的衣服堆里,找到自己的綁胸。
只是,無論她翻過幾次,「小山」依舊在,獨獨不見那綁胸。
可惡!這男人竟這麼惡劣!
任放憂羞惱的低咒,用氣得顫抖的手,勉強把衣裳穿上,好不容易穿好,她卻還是不能輕松自在。
一想到她最貼身的衣物,正被他握在手中,她的小臉發燙,渾身不對勁,心里有著說不出的尷尬。
只是,穿好了衣裳,任放憂才發現丁馴帶走的,還不只是綁胸而已——她捂住臉,遮住懊惱的申吟。
月兒在天際,星子交互閃爍,黑暗的森林里,可見一簇明亮的柴火,讓人能輕易分辨出他的位置。
任放憂一步一步朝著火光走近,縱使已做好心理準備要面對他的嘲諷,但是她心里仍充斥著說不出的慌。
听到她的腳步聲,丁馴露出笑容,準備迎接她。縱使已經在熱泉里,見過她披散著長發的模樣,但是在月光下一步步走來的她,還是讓他暫時停止了呼吸。
銀色月光照著她的臉,看來晶瑩細女敕,披散在頰邊的黑發,襯出她的白皙,少了幾分少年的英氣,卻多了幾分姑娘令人心憐的柔弱。
丁馴凝眸注視,無法轉開雙眼——她不但美,還美得攝人心神。
「現在不能叫你任兄弟了。」丁馴微微一笑。
任放憂腳步一停,粉頰一紅,心中沒來由的掀起一陣騷動。
她已經做好準備,可以抵御他的冷言冷語,卻沒想到,她無法抗拒他的熾熱眼眸,心口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為什麼把我的束發帶拿走?」任放憂深吸一口氣,力持鎮定。
「我只是想確定一下,這真的是我‘任兄弟’的束發帶。」一股淡淡的笑意,悄然浮現在丁馴的眼底。
他承認,他的確是故意的。
罷才那「驚鴻一瞥」,他沒能真正看清她的模樣,而此時,少了氤氳的熱氣,借著明亮的月光,他完整見識了她的美麗。
他一點兒也不後悔這近乎狡詐的行為——藏起她的束發帶。
任放憂瞪著他,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原來天下第一神捕,不只捉賊,自己也當賊!」她氣得全身發抖,玉蔥般的長指,像是想插進他的鼻孔里。
對于她的指控,丁馴不以為忤,甚至哈哈大笑起來。
「我偷的不只是束發帶,好像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東西。」丁馴的笑加深,雙手交疊在胸前,睨著眼前氣的雙眸閃亮的絕美女子——他一定是瞎了眼,才會被她以前的裝扮給欺瞞過去。
像是有幾十顆火藥,同時在她的腦袋里炸開,知道他暗指的是她最貼身的白綢綁帶,任放憂幾乎要氣昏。
「你!你!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縴指抖啊抖的,想撲上前去,撕碎那張可惡的笑臉。
只是,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她沒了綁胸,氣惱的動作讓她男性外衫下的少女豐盈,因為激烈的情緒而產生誘人的起伏。
丁馴的眸色又更深了。
他並不是柳下惠,只是個忙于公務的男人,只是個以為武功能滿足他渴望的男人,直到她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時,他還以為對「他」的興趣,只是因為「他」極佳的武功修為,刻意忽略總盈在鼻尖的淡淡香氣。那香味很淡,淡到需要在近身時,才能隱約聞到那若有似無的女人香,他因此而心思浮動甚至都要以為自己有斷袖之癖了。
靶謝天,「他」是個女子,還是個這般美麗誘人的姑娘。
「沒見過作賊,還作得像你這般囂張的!」任放憂氣得火冒三丈,把一只小手伸得長長的。「還我!」
「還什麼?」丁馴挑眉輕笑,難得好心情的逗弄起她來,就想試試她有沒有勇氣,跟他要回綁胸帶。「說啊。說了我就還。」
「丁馴!」任放憂很有殺人的沖動,卻也涌上更多陌生的羞窘,意外的泄露她較為女性的那一部分。
那一瞬間,丁馴在她的眸里看到些許驚慌。
看來,她不像之前所表現出來的那般鎮定與男子氣,這個發現,讓他的心情更加高昂。
他拿起木棍翻攪著火堆,揚起點點火星,下顎微揚,叫她在火堆邊坐下來。
無計可施的任放憂,也只能不自在的在火堆旁落坐,一雙大眼瞪著他,像是提防著他會不會隨時撲上來。
她的表情讓他覺得有趣極了,那又氣又惱的模樣,可不是時常能看到。
「為什麼女扮男裝?」看著她的模樣,雖未恢復女裝,卻已經美得驚人。丁馴好奇地問︰「憑你的武功,就算不這麼做,也找不到幾個能打贏你的。」
「還不是要提防像你這樣的人。」任放憂沒好氣的回答。
「我?」丁馴一臉無辜。「我怎麼了?」
任放憂眯起眼,瞪著這毫無愧疚感的家伙。「真想把你的眼楮給挖出來。」
她一句話,馬上就讓丁訊知道重點所在。
「看直了眼,是對你外表的贊嘆。」丁馴微微一笑,對于她的恐嚇,沒有太大反應,對于她的憤怒,他也沒有任何愧疚。
「我不需要這些。」任放憂十分不以為然。「我行走江湖,靠的是實力。」
「當然,任兄……不,任姑娘的實力,的確讓人嘆為觀止。」丁馴連忙改了稱呼,黑眸里滿是笑意。
不知怎地,他的笑容就是讓她看了很礙眼。他的夸贊听在耳里,讓她很不是滋味。
「別笑了!笑得像只狐狸一樣。」任放憂啐了他一口。
「好好好。」丁馴舉手作投降狀,知道自己現在是動輒得咎,怎麼說都不對。
只是,有些事他還是必須弄清楚。
「你真叫任憂?」弄錯一次已經很讓人沮喪,他不想再犯一次錯誤。
「是。」任放憂應的臉不紅氣不喘,被他無意中發現真實性別,她不會再讓自己最後的底都被掀掉。
「好,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丁馴環起手臂,認真期待起她的答案。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任放憂很清楚一般人對女子的歧見,這也是她會女扮男裝的原因之一。「我不會離開,我會繼續我的旅程,你阻止不了我的。」
那是一雙閃亮且堅毅的雙眸,好亮、好有精神,好讓人移不開視線的一雙眼。
因為她眸底的專注與堅持,丁馴的心弦被隱隱撥動。
她很美,這或許是他轉不開眼的原因。
但是她的個性,卻在一開始她還不知道她是女兒身時,就已吸引住他。
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清楚且明確,而且聰明的是,她還能找出方法,讓她的堅持繼續下去。
扁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人欽佩了。
任放憂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喉嚨,差點想低頭檢視自己,是不是衣衫沒穿好,才讓他黑眸里的神色,又添了幾分熾熱。
那雙眼,充滿男人的力量,光是盯視著自己,就讓她全身的溫度提高不少。
那是種陌生的情緒,她不曾感受過。
寨里的男人听命于她,總是專注地看著她,以免听錯任何一道命令。但是,他的一雙眼,卻能抵得過寨子里的那些眼楮讓她全身的神經都被挑起,敏感得像是身子被一根羽毛滑過,不住輕顫。
這感覺很詭異,卻又不是不好……太陌生了,她無法分辨那是什麼感覺。
「如果你改變主意,我可以馬上離開。」任放憂打破沉默,不再繼續處于挨打的下風,如果他拒絕與她同行,她還有其他的方法。
「我沒要你離開……」丁馴笑了笑,從火堆旁起身,朝她一步步走了過去,在她身邊落座,一張好看的臉轉向她,眸底帶笑,低沉的聲音緩緩滑過她的耳根。
「事實上,我要你留下。」丁馴的薄唇始終噙著溫和的笑容,仿佛不帶任何侵略性。
只是,當這句話飄進任放憂的耳里時,她首次有了想要拔腿就跑的沖動,隱隱覺得他的這句話,並不如字面上那麼簡單,只是「留下」而已。
她的心里掠過一陣悸動,像是某一根埋得很深的弦,突地被觸動,撥出幾個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見的輕巧音符。
那始終不曾被她放在眼里的女性本能,仿佛在他的眸光里,在他低沉徐緩的嗓音里,被他喚醒了——
任放憂在心里,暗暗地喊聲糟——
這場戲,該怎麼繼續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