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夜闌人靜的深夜里-正擁著羽衣入睡的聶少商忽然覺得房內涌入一股冷空氣-他坐起身-警覺地盯著床尾的一條人影。
「羽衣的朋友-莫然。」站在床尾的莫然冷眼看著聶少商連忙將熟睡的羽衣護在身後。
「莫然-你是小莫-」聶少商用毯子蓋好羽衣後-就著微弱的光線瞧見了莫然頭頂上那綹白發-明顯地松了口氣。
「我和你不熟-少叫得這麼親熱。」莫然不客氣地拒絕他的攀親搭故。
「你是怎麼進來的-」他輕手輕腳地下床-卻依舊護衛在羽衣身旁。
莫然撇撇嘴角-朝他勾了勾手指-「我怎麼進來的不重要-別吵醒羽衣-我有話要對你說。」「這種時間找我有事-」聶少商看看手表-凌晨兩點。這個小朋友有在夜半拜訪陌生人的癖好嗎-「廢話-沒事的話我會不睡覺大半夜地來找你聊天啊-」莫然不屑地撥了撥他的白發-這家伙以為他很喜歡在半夜串人家的門子啊-「我們到外面談。」聶少商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穿好鞋便率先走出房門外。
可是莫然沒有跟出來-呆站在床邊動也不動-只是一徑地瞧著熟睡的羽衣。
聶少商沒見他出來-又走回房內-「小朋友-偷看別人的心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他雙手環胸-忍不住出聲打斷莫然偷窺的舉動。
「啊-」莫然怔怔地回神-語帶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在看她的心-」「羽衣告訴過我你的特殊絕技。」聶少商笑道-伸手一捉-便將他拎出房外。
「這個笨女人就是不懂得守口。」第一次被人用這種方法請出來-莫然態度不善地甩開他的手。「請不要如此稱呼她-謝謝。」聶少商口氣依舊謙躬溫文-頗有耐心地對待他。
莫然留心著他類似笑面虎的表情-清了清喉嚨後說出來意-「我來是想告訴你-這陣子你最好將羽衣藏好-外頭風聲很緊-听說洛貝塔的高手已經傾巢而出-他們的目標是羽衣。」「洛貝塔要羽衣的原因是什麼-」聶少商沒有怠慢客人-他點亮屋內的燈-泡了壺香馥的熱茶-安坐在椅上。
「那老頭惡事做盡了-怕死後會下地獄-要羽衣的原因是想從她身上套出天堂的路線-免得死後跑錯方向-他想先上天堂佔位子。」莫然譏笑道-也不管什麼禮儀-一就坐下大口喝著聶少商泡好的茶。
「將羽衣關了這麼多年就為了這可笑的理由-」聶少商帶笑地看著他孩子氣的舉動。
「那可是他人生的目的。」那老頭怕死了閻羅王會在他死後找上他-因此在羽衣身上做遍了各種研究-想查出上天堂的辦法-花了大半輩子還不肯放棄-真是呆子一個。
「他派了多少人來找羽衣-」看著熱茶裊裊而上的輕煙-聶少商盤算著該如何加強居家的保全來維護羽衣的安全。
「不少-據說洛貝塔還派了個高手中的高手來找她-我正在打探這位高手是何方神聖-在我還沒料理好那位高手前-你得把你的女人給管好-別出任何差錯。」莫然擱下杯子一臉正經地吩咐。除了他-研究所里還有所謂的高手-羽衣搶走了通緝犯第一名的位置也就算了-現在又是哪一個人敢奪走第一高手的名號-他一定要查清楚把位置搶回來。
「我會盡量不讓羽衣到外頭去-她在我這里會很安全的-你大可放心。」聶少商傾身再為他倒了一杯茶-好讓他透露更多洛貝塔研究所的秘聞。
「這還不夠-不要低估洛貝塔研究所的人-對我們來說-要捉走她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像我-剛才我就可以無聲無息地帶走羽衣-而你會在一覺到天亮後才發現她失蹤了。」
莫然對他不具信心-而且很輕視他的保護能力。
「你有什麼建議嗎-」聶少商想到羽衣曾說他是天才-于是合作地征詢他寶貴的意見。
莫然眼珠子轉了轉-搔著下巴開口-「換個地方住-去鄉下、去深山野嶺都可以-最好是到那種沒有人煙的地方-少一個人見到她就少一個危機。」「羽衣這兩天人不太舒服-等她好些了我就帶她走-我還有其它地方可去。」聶少商斟酌著-這兩天羽衣的身體總是忽冷忽熱的-又查不出有生病的跡象-他不敢貿然帶她離開。
「很好-我必須告訴你-洛貝塔是個不擇手段的老頭-他可以犧牲所有的人也要得到羽衣-羽衣如果被他捉回去了-她不可能再有機會出來。」莫然悲觀地對他示警。洛貝塔八成會為羽衣打造個全新的牢房-然後再派一大堆守衛看守她。
聶少商的目光也嚴肅了起來-「我也是個不擇手段的男人-除了老天外-輪不到任何人來和我搶羽衣。」若是天意不可違-他仍可接受-但若是其它的人想爭奪羽衣-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強悍哪-」莫然看見他眼底的決心不禁拍手叫好-而後又憂心忡忡地開口-「可是我還要給你一個忠告。」「請說。」「別讓羽衣接近教堂-最好是連看也不要讓她看。」他以命令的語氣說道。
「為什麼-」「剛才我看她的心時-讀到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點也不像原本那單純的她。」莫然搖著頭回想-不安地搓著手臂。
「這與教堂有何干系-」聶少商不明白個中緣由。
「她的心會亂是教堂引起的。你說-你是不是曾帶她出去見過教堂-」「你怎麼知道-」太準了吧-這家伙又偷讀他的心了-「她連作夢都在想著那間教堂-一進入她的心就像進了間教堂-有好多跟她一樣長了翅膀的人在朝她招手-還有七彩的光圍繞著她-要不是你出聲叫我-我差點就迷失在她的心里出不來。」羽衣的心有著強大的引力-那種寧靜祥和會使人想停留-他一進入後想月兌身都來不及-還好這個男人把他拉出來。
「這代表什麼意思-」聶少商的神經不覺緊繃了-許久不曾出現的不安感再度涌上。
「雖然很模糊-但我有種直覺-她就快想起過去的記憶了。」莫然搔了搔他的白發-不忍地說出很可能就快成真的事實。
聶少商不知自己閉氣了多久-當他深深吐出一口氣時-出乎意料的-竟是一副認命的表情。「那是遲早的事-總會有這麼一天的。」「也許她會因此而離開我們。」莫然又進一步提醒道。以他不曾出錯的直覺判斷-這次的成真率應該也是百分之百。
「她不會離開我。」聶少商也知道他和羽衣的感情建構在岌岌可危的基石上-但他還是選擇相信她的話。
「我說過是直覺。我問你-她在見過教堂後有沒有什麼異樣-」「異樣-」聶少商挑著眉峰回想這幾天以來羽衣的行為。
「有是吧-」莫然邊問邊看他-兩只眼珠子不安分地瞟向他的心房-想藉此更加了解是哪些異樣。
「前天從外面回來後她的行為的確是變得有點怪……」聶少商猶在沉思-沒察覺有人正利用自己的能力與他在想同一件事。
「怪-你指的是她和你上床-」莫然笑笑地投給他一顆炸彈。
「小朋友-請得到我允許後再看我的心-不要再做這種類似小偷的行為可以嗎-」
聶少商板著俊臉斥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偷看-這個小朋友就不懂得收斂嗎-「習慣嘛-你又沒設防。」莫然無辜地摳著臉頰。
「你還未成年-不該看的請不要看。」他再不敢對這位小朋友掉以輕心了-被全看光了他還有隱私嗎-「我又沒全程收看。」現在他想看也看不到了-聶少商把心關得緊緊的-除了看到怒火還是怒火。
「把你的話題重心擺在羽衣的身上-別扯遠了。」「我的重心是在羽衣的身上。你大概還不知道你自己對羽衣而言有多重要-也有多令她困擾和痛苦吧-若不是為了羽衣-我又何必跟你?滕h俊-□皇歉詹趴——w-晃□酥□男-耍□□-□□□芩□-槿□間的閑事啊-「我會令她痛苦-」聶少商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她舍不得離開你-因此不願意想起過去-可是愈是壓抑-也就愈令她痛苦。」既然看光了羽衣的心-莫然覺得有必要說出好友不願讓人知道的苦楚。
聶少商掉過頭喘息著-啞著嗓子艱辛地開口-「我從不想讓她痛苦-如果她想起來會讓她好過些的話-我情願她想起一切。」「裝偉大啊-她想起來就回天堂去了-換你痛苦-你以為她會好過嗎-」莫然拍桌叫道。就這樣讓她走-他以為羽衣舍不得的是什麼-「不然能怎麼辦-我又不能抹去她的記憶-也無力去阻止什麼-只能慢慢地等待結果-並尊重她的選擇。」他閉上眼萬念俱灰地說-再也想不出其它的方法-只能隨命運搖擺。
莫然鄙視他的作法-坐在他面前看著他沮喪的表情-「真搞不懂你們這些成年人-變來變去又想讓來讓去-個個爭著想委屈自己-沒一個有智能的。」「你還小-以後當你遇上愛情時-你就會明白了。」聶少商收好自己的心情-有風度地抬起頭微笑。
「愛情-那也得要有個具智商的女人出現才行。」他可不認為天底下有哪個女人能有他這種頭腦。
「萬物相生相克-總有一天會輪到你的。」不渴求愛情的他不也踫到了羽衣-相信命運也會安排一個對象給這小子的。
「無聊-我走了-把羽衣保護好-她被捉回去我就不饒你。」莫然听不下他的嘮叨-撂下話後就打開落地窗往陽台走去。
聶少商緊跟在他的身後-「我知道-我會向她轉達你的關心。」「誰要那個笨女人知道-」莫然白了他一眼-躍上陽台的欄桿後便縱身往下跳。
雖然早就見識過他的能耐-但聶少商還是不能苟同莫然這種特殊的離去法-他搖搖頭關上門-熄了燈火後-又踱回房內。
「你去哪兒了-」他一回房就看到羽衣坐在床上揉著眼楮。
「窗子沒關-我去把它關好-繼續睡。」他月兌下外衣-躺回羽衣的身邊。
「少商-我作了個夢。」羽衣失了睡意-翻身趴在他的身上。
「什麼樣的夢-」「很溫暖、很親切的夢-有好多美麗的羽毛和光芒-可惜這個夢好短暫-不然我真的不想從夢中醒來。」羽衣漾著笑回想-心還停留在夢境里頭。
聶少商輕柔地拍著她的背-「你的夢中有我嗎-」「我沒見到你……」她歉然的俯身吻著他的唇。
「羽衣-你……有事瞞著我嗎-」聶少商有一下沒一下的吻著她。
「我瞞著你什麼-」羽衣止住了吻-睜著水亮的大眼看他。
「你這兩天有些怪。」「只是身體不舒服……」她說出了一半的實話-又窩回他的胸前。
沉默了很久-聶少商又問-「羽衣-你希望我永遠陪在你身邊嗎-」「當然希望。」
她將手遞至他的掌心-與他相握。
「不要做勉強自己的事-我不要你痛苦。」聶少商握緊了她的手。听了小莫說的話後-他才知道羽衣為了維系這份感情付出了什麼-他再不要見到那樣的她。
「我沒有-我正極力在避免會勉強我的事發生。」羽衣靜靜俯在他的胸前。離開他才是最勉強她的事。
「答應我-如果你想起了回家的路-告訴我一聲-想走的話我會讓你走的-把我忘了-然後你就可以放心的離開。」捧起她的臉-他逼自己說出這番話-倘若他們兩人注定要有一個人承擔心碎-他不要那個人是她。
羽衣臉色瞬間轉白-惶惶然地起身並搖頭-淚水一顆顆地躍出眼眶-「我不要……
我不要離開你-沒有你我哪兒都不去。」「答應我-」他坐起來拉著她的雙臂-要她保證。
「我不要──」羽衣揮開他的手.死命地環住他的頸-怎麼也不肯離開他。
聶少商強力地以唇封住她的唇阻止她說話。她的眼淚劃過他的臉-像把利刃-一??
?-□□男母盍選□「我們不會分開-不會分開……」羽衣嗚咽地哭倒在他懷里-像怕會失去他般的緊緊抱住他不肯松手-不停地對他重復。
聶少商無語地望著天花板-覺得羽衣留在他臉頰上的淚-彷佛是替代他蓄在眼眶未流出的淚水。他緊擁著她-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
因為時間就快到了。
「羽衣-停下來-你已經走了一個早上了。」「我沒有辦法-不走走我受不了。」
羽衣踩著急躁的步伐-一遍遍在廳內來回踱步-一步比一步沉重-一步比一步更艱難。
「你是怎麼了-一整個早上焦躁不安的-這兩天你吃得少連水也很少喝-是病了嗎-」
聶少商攔住她-手掌放在她的額際-一顆心被她的步伐踩得紊亂-不知如何是好。
「我沒病-不想吃東西-也吃不下。」狂烈的熱氣在她體內熊熊燒灼著-使她全身疼痛-她靠在他身上希望他為她解熱-但只覺得更加煩躁-絲毫無法減輕她的痛苦-于是她又推開他。
「你的額頭有點熱-去睡個覺好嗎-」聶少商柔聲勸道-扶著她的腰想帶她回房-但她卻立著不動。
羽衣抬起頭定定地注視他-眼神異樣晶亮-像池瀲瀲的水澤-「少商-我想出去。」
「好吧-你可以在欄桿上玩特技。」他以為羽衣是想到高處坐坐-于是一口應允下來。
「我不要爬欄桿-我要出去-」她的聲音驟然變得高亢-兩手緊緊捉著他的衣袖。
「羽衣-小莫曾經來找過我-他說洛貝塔研究所的人已經傾全力在外頭找你-听小莫說這次他們派出了高手-我不能冒險讓你出去。」聶少商低子溫言軟語地對她說明-有過小莫的警告後-他不能冒任何風險。
「我只要去一個地方-帶我去那個叫作教堂的地方好嗎-」羽衣不再煩躁-語調冷靜、清清楚楚地說。
「教堂-你想起了什麼-」聶少商臉色變得灰白-一股戰栗襲向他的腦際。
「不知道-我的腦海里有個聲音一直在呼喚我-不管我怎麼掩住耳朵它都停不下來。
我的身體好難受、翅膀好痛-我想我去了那個地方後就不會這麼痛苦了。」羽衣兩手環緊自已-藏在背部的翅膀像被燒紅的鐵塊般-深深烙在她的血肉里-痛得她幾乎失去所有知覺。
「忍著點-現在你出去的話很容易泄漏行蹤-我先帶你去山上的別墅住一陣子-那里很清幽少有人煙-等過陣子我再帶你上教堂。」他拍撫著她的背脊試著減輕她的痛楚。
眼前的情勢不容許羽衣在外頭露面-一個不小心被研究所的人找上了就完了。
「你不懂-我快無法忍耐了。幫幫我-別讓我听見那個聲音-我不要想起來-我不走-我不要離開你。」羽衣掩住雙耳-想把那擾人的聲音逐出腦海外。
聶少商的手凍結在她身後-他持穩著氣息問她-「但如果你到教堂後-反而把所有的事都想起來了呢-」雖早就已經設想到這一點-但他仍是要問。
他的話令羽衣驚悚-「那我不去了-不去……」她口中喃喃重復-卻又痛彎了身跪伏在地上。
「羽衣-你怎麼了-」聶少商慌亂地跪在她身旁扶住她-看著豆大的汗珠由她額際一顆顆滴落。
「好痛……」臉龐和著淚水與汗水-她咬緊了牙關回道。
「哪里痛-你別嚇我。」他慌了手腳-除了摟住她、為她拭汗之外-他實在無能為力。
「回來-我不許你們出來……」羽衣朝身後叫著-背後那雙羽翅已經不听從的翻拍而出-張張闔闔地拍動著。
「你的翅膀-」聶少商瞪著她那比以前更加潔白的翅膀-覺得它們似乎有些改變-變得更加碩大和豐盈。
「幫我把它們壓回去-我不要用它們。」羽衣催促著聶少商-自己強拉下一邊的羽翅-硬要將它塞回身體里。
看著她額際的汗水和眉宇間的潰痛-他的眼神漸漸變冷-由不願的心情換作不舍-他不要他的天使為他折翼-不要她強自忍痛低低哀鳴-他要的是她那花朵般的笑容。
「羽衣-你听我說-不要忍耐了-這樣你會更痛苦-我現在就帶你去教堂。」他抬正她的頭-決絕地說。
「我不要去-我不走-」羽衣知道他在想什麼-聲聲?s啊□「你不會走-你忘了自己說過-即使你知道了回家的路-你也不會雜開我嗎-我相信你-我們先去解除你的痛苦好嗎-」聶少商好言謊騙-將自己的心灰掩藏在眼瞼後。
「不要-你也說過身不由己-如果我去了之後就回不來怎麼辦-」羽衣不從-她失去神采的眼楮盛滿絕望和悸怕。
聶少商執起她的手牢牢握著-「我會牢牢抓住你的手-守著你不讓你離開-就像這樣。」「你保證會握牢我不會放手-」羽衣仍然不信-還是一臉的遲疑。
「我保證。」聶少商將她的手貼在心窩上-深深地將她摟抱-心痛地吻著她失色的唇。
羽衣熱烈地吻著他-而後悲切地囑咐-「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可以放開我的手-絕對不可以-你知道嗎-」「我不會放開你的-你先把翅膀收起來-我們去找教堂。」
他沉沉地點頭-抱起她站穩。
羽衣沮喪地垂下頭-「我收不起來。」她根本就控制不了那雙不听使喚的翅膀。
「沒關系-這樣別人就不會看到了。」聶少商取來厚重的外袍綿密地將她的雙翅蓋住。
他帶她走出家門口-發現車鑰匙忘了帶-便讓羽衣在門口等候-又折回屋內去取。
當他拿起鑰匙轉過身時-驀然看見屋內那盆一直恣意盛開的曇花竟緩緩落下一片花瓣-花瓣落至地上後迅速枯萎-化為空氣不留痕跡。
抵達公園後-聶少商攙扶著羽衣走過廣闊的草坪-穿過濃密的樹林後-教堂聳立在眼前。
一群飛鳥從逃邙降-朝著羽衣飛來-環繞在她身旁。
「那些鴿子又來找你了。」聶少商因飛鴿掀起的風而□起了眼-試著想趕走礙路的飛鳥。
「走開-不要跟我說這些-我不想听。」羽衣一手捂著耳朵對鴿群叫道-一手不停地揮舞-想驅離停在她身上的鴿子。
「你听得懂-」聶少商轉過頭看她-耳邊除了鴿子咕嚕咕嚕的叫聲外.他什麼也沒听見。「它們一直叫我回家。叫它們走-我不要回家。」羽衣將臉埋在他的懷里。
「進去里面。」聶少商飛快地拉著她跑向教堂-拉開沉重的大門推她進去。
將鴿子隔絕在門外後-他看見鴿群猶不死心的在窗外敲打透明的玻璃-于是牽起羽衣的手朝聖壇走去。「好象沒人在的樣子。」「少商-他們也是天使-」羽衣愕然地指著聖壇上方排列在聖像旁的天使雕像。
「對……那是十二門徒。」聶少商看了一會兒-想起書上寫的名稱。
「他們變成石頭了……」「不是-那只是雕像-他們沒有變成石頭。」聶少商牽著她的手再往前走。
「少商-我的耳朵不吵了-反而听到一種歌聲-好美、好熟悉的歌聲-你听見了嗎-」
她走到一半便停住了腳步-揚起頭問他。
「我沒听見什麼歌聲。」聶少商皺著眉回道。
「好奇怪-翅膀也不痛了。」她輕輕挪動大衣下的雙翅-不再覺得有那種火燒般的感覺。
「舒服多了嗎-」他拉緊她的外衣-怕她的翅膀會暴露在外。
「嗯-很平靜也很舒服-不再那麼燥熱疼痛了。」羽衣面頰瑩亮-一種釋放的感覺平復了她身體上的痛苦。
聶少商抬起手觸著她的額、她的面容-「那就好-你的臉色好多了-額頭也不熱了。」
「少商-他在對我說話。」羽衣眼神轉向了一尊高聳的雕像。
「他-他是誰-」聶少商隨著她的視線看去-卻沒見著半個人影。
「天使長-百迦列。」她清楚地指著其中一尊天使說道-語氣里沒有半點猶疑。
「你認得他-他說什麼-」她當初連一個天使也認不得-如今反常的舉止令他不安極了。
「他很生氣-他說我早就應該回去-而不應該逗留在人間這麼久。」羽衣看著雕像-默默地接受那無聲的責備。
「他還說了什麼-」聶少商困難地吞咽-又吐出另一個問題。
「他說……時間到了。」羽衣收回眼神直直地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你……想起回家的路了-」他不自覺地握緊她的手-緊張地問。
「踏進這里不久後-我就把所有的事都想起來了-回家的路在那里。」羽衣眼底沒有驚慌-適然安詳地指著上頭陽光穿透的玻璃屋頂。
「羽衣……」聶少商像個等待判刑的男人-提著心不能自主地等待她開口。
「可是我不走-我不回去天堂-我要留下來-我要留在你的身邊-你答應過我不會放開我的-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延續到來生。」她真摯地看著他黑亮的眼瞳-如花瓣的唇綻放出一朵他愛戀的笑。
「對-我答應過你。」聶少商激動地擁著她-覺得自己快死的心在她的笑容中又活了過來。
「我不做天使-我要留在人間做你永遠的情人。」也許天堂有殷殷呼喚她回家的親人-也許在那個樂園里她永遠不會再有歡樂以外的情緒-可是留在他的身邊她會擁有永生不變的情愛-那是無可取代的-而且是天堂上絕對沒有的。
「好。」聶少商虔誠地將他的天使抱在懷中-滿心喜悅。
羽衣拉拉他的手-「走-我們去告訴他。」「告訴誰-」他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教堂。
「百迦列天使長-我要他將我除權-再不要當天使。」她笑得璀璨-心中再無陰霾。
「好-我們向他說清楚。」聶少商微笑地低下頭吻她-拉著她的手一同爬上高聳的石雕基座。
「你們……你們在做什麼-快下來-」一個老邁的聲音由他們的下方傳來。
「他是誰-」羽衣側轉過頭問。
「可能是這間教堂的神父-我去和他說說。」聶少商打量了喊話人的穿著後回道-想放開她的手下去對他說明。
「不要-千萬不要放開你的手。」羽衣慌張地看看百迦列的臉孔-又緊位著聶少商的手不放。
「快下來-你們听到了沒有-」神父氣壞地在下頭嚷著。
「我只是下去一會兒-你別擔心。」聶少商緩緩松開她的手-笑著安慰道。
「少商不要……」羽衣無助地看著他們緊連的手慢慢分開。
「我很快就回來。」聶少商跳下雕像的基座-轉身走向神父。「神父-我們只是想看看那尊雕像……神父-神父-你還好嗎-」他看見神父的面孔由氣憤快速轉變成驚駭-不由得問道。
「她……她有翅膀……」神父顫抖地指著站在雕像旁的羽衣-嚇得跌坐在地-繼而爬著逃出教堂外。
聶少商打過頭-赫然發現羽衣早已月兌去外套-一雙翅膀在她身後有力地拍振著。
「羽衣-你怎麼把翅膀──」「我說過不能松手的。」羽衣的淚落了下來-翅膀不斷地拍飛-使她的兩腳離了地。
「羽衣-你回來-快回來」聶少商倉皇地朝她奔去-心底既驚且怕。
「我沒有辨法……」她淒涼地喊道-身後的雙翅早不听使喚-一心要朝上飛。
「找到你了。」一抹人影在羽衣緩緩上升時突然飛掠而至-強將她制在空中。「曼婷-」羽衣眨掉淚水看清了阻止她的好友。
「跟我回去。」曲曼婷張著充滿血絲的眼-語調顫抖地說。
「曼婷-你怎麼了-」羽衣看著她可怕的表情-心底有些慌亂。
曲曼婷一手握住她的腰際-一手捉緊了她的雙手。「跟我走-回去洛貝塔那里。」
「不行-我不能去-放開我。」羽衣掙扎不開-含淚對聶少商求救-「少商……」「放開她-」聶少商在下頭嘶聲大喊-一邊忙著爬上雕像的基座。
「對不起-我是被逼的-請你原諒我。」曲曼婷松開了一只手-往她的後頸敲了一記-然後帶著昏迷的她消失在教堂的高處。
「羽衣──」聶少商痛苦嘶叫-陣陣回音響徹了空蕩的教堂。
一片潔白的羽毛自空中緩緩飄下-他淌著淚伸手接住。當羽毛觸及他的掌心-馬上就像他屋里那片曇花花瓣一般-迅速化為空氣-灰飛煙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