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要的數據我查到了。」楚歌手中揚著一份厚厚的數據袋,對著整個人陷入真皮大椅里的宿語昂喊道。
宿語昂點燃一根煙,徐徐吐出一縷煙圈,接過數據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紀凌的近照。
他幾乎虔誠地描撫著照片中的人兒,眷戀不舍地看著那雙另他著迷的眼眸,和他輕吻過的紅唇。
方凱翔撞了下楚歌的手臂。「喂!楚歌,你真的只花一晚的工夫,就查出那個大美人的底細啦?」
「你懷疑?」楚歌也不甘示弱地推他一把。
「當然,這麼厲害的話,你干嘛不去做偵探?不覺得太浪費人才嗎?」
「多謝雞婆,你那不具建設性的提議,本人不做考慮。」楚歌翻翻白眼,嗤之以鼻。
宿語昂仍是看著照片,其余的數據並未翻閱,只是問道︰「楚歌,你查出什麼?」
「她叫紀凌,紀紹榮之三女,為前妻所生。前妻寒倚柔為英國風雲科技總裁之千金,與寒父斷絕父女關系,後隨紀紹榮返台。在寒倚柔未產下紀凌之前,紀紹榮已與萬業集團董事長之女,萬彩芝同居,育有紀炎、紀緋,寒倚柔車禍亡故後,紀紹榮隨即迎娶萬彩芝,入主萬業集團。」
楚歌滔滔不絕地述說,一旁的方凱翔,也拉把椅子坐下來細听紀凌之事。
「紀凌在其母亡故後,與管家兩人獨居一處,並未由紀紹榮撫養,當時年僅八歲。由于紀紹榮刻意隱瞞,外界並不知有紀凌的存在。」
宿語昂邊听邊看著紀凌出現于各種場跋的面孔,敏銳地查覺她的每一張照片都沒有笑容,就算有,也不是發自內心的笑意,依然是那麼冷冽,為此他不禁皺起眉頭,深感不悅。
是什麼環境造就了這樣看待人世的她?
這般的花樣年紀,她該擁有燦爛無憂的笑容才對。
楚歌繼續忠實地報導紀凌的前塵過往,「紀凌十二歲時,奉外公寒嚴之命赴英國求學,十八歲修得企管與電子工程雙料博士,提早自牛津畢業,並攜帶兩名助手返台自組公司。」
「十八歲?你開玩笑?小小年紀能闖出什麼名堂?」方凱翔訕笑道。
楚歌投給方凱翔狡猾的一眼。「不要把人看得太扁,輕敵可是兵家大忌,听完我的話後,恐怕你就笑不出來了。」
「是嗎?」他的口氣仍是充滿不信。
「記不記得這兩年多來,咱們被捷足先登的搶走許多案子?」他挑起方凱翔和宿語昂的回憶。
方凱翔忿忿地回答︰「記得,都是些大案子,每次我要下手開刀之前,就被人先吸走了。」想來就心痛,他至今仍揪不出凶手。
「那是紀凌做的。」楚歌宣布答案。
「啥?她做的?」方凱翔差點被口水噎死。
宿語昂終于自照片中拉回心神,將楚歌的話听了個仔細。
楚歌又道︰「她的作風與我們相似,可是她不挑食,只要是能利用的企業,她一概吸光資金並廣納人才,現今她的財勢與人力資源和咱們有得拚,如果和她對峙或硬踫硬的話,鹿死誰手還很難定論。」
宿語昂的心情在听了楚歌的敘述之後頓時好了些。
她真如他所想的一樣聰慧,能利用外在的環境來聚集自己的力量,怪不得她有著一身自信的神采,即使在暗處,他還是能看見她滿身的光華。
但她為此付出了多少代價?她有過年輕女孩該享受的青春歲月嗎?
二十歲即有此氣勢,她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犧牲多少時間,才換來今日的成就?她有沒有休息過?
心疼地看著她的照片,宿語昂彷佛看見她拖著疲憊且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行來,而她卻將一切隱藏在小小的身軀里,以堅強和冷漠取代。
他想起了她的助手,他們能幫她幫到什麼程度?能不能為她分憂解勞,一如他有兩個知己?
「楚歌,那兩名助手的來歷?」他想知道那兩個人對她的重要性。
「宋約希,華裔英國人,年二十六,紀凌在十五歲那年出手挽救宋約希老父瀕臨破產的公司,並提供宋約希修完所有學業和家庭的經濟來源,自此他無條件地為她賣命,為紀凌在台對外發言與行動的代表人,所有行動皆听從紀凌指示,為人果斷,辦事能力強,每次出手必定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方凱翔咋舌不已,「你說她十五歲就救了一家快倒的公司?」
「沒錯。」
「怪──怪物,她是神仙還是天才?」
「或許兩者皆是。」楚歌接口道︰「紀凌十六歲那年,她應另一名助手法蘭西斯的要求,頭次整垮一個由黑道漂白的企業,那家企業為圖謀法蘭西斯龐大的家產,不惜謀殺他一家人,唯一幸存的法蘭西斯自紀凌替他完成復仇大業後,便以手下自居,侍奉她至今,同時也是紀凌的首席顧問,頭腦精明,對于英國經濟動態知之甚詳。」
方凱翔有感而發,「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她有個有錢的老爸和外公,還有一顆金頭腦和得力的手下,就算她要摘星、撈月,我想對她來說也是件簡單不過的事,年紀輕輕就如此一帆風順,真好命。」
「誰說她好命啦?」楚歌不平的替紀凌說話,「她歹命得很,這些成就完全是她自己一手掙來的,從八歲喪母之後,她就沒有依靠任何人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兩個手下若是沒有她的救助哪會有今天?老實說,她一直都是孤單的一人,那些親屬與她形同陌路,沒見過有人關心她的死活。」
宿語昂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手,咬牙問︰「紀紹榮待她如何?」
「紀凌這女兒對他而言有等于沒有,除了在十二歲之前有供給她生活費用之外,其後一切皆不聞不問。」
「寒嚴呢?」宿語昂森冷地又問。
「會接她去英國,大概只是想培養她來對付紀紹榮,據外人形容,寒嚴似乎非常憎恨她,談不上什麼祖孫之情。」
他們竟敢這樣對她!宿語昂勃發的怒意沖激至五髒六腑,燎燒得炙盛。
「她最近有何動靜?」他開始思考她所要的成績,也許她會復仇,而線索就在其中。
「又吸光了幾家企業,人才愈挖愈多,除了手下法蘭西斯近來常往返英國、台灣兩地外,宋約希出面的次數逐漸減少,反而她引進的新秀,接下了許多新的案子。」楚歌不解地道出。
「有沒有暗地里吸收萬業集團的動作,或是搶萬業的生意?」
「沒有。」
宿語昂閉上眼沉思,不一會另他張開眼笑道︰「原來如此,我知道她要什麼了。」
「老大,你認為她吃了萬業以報復紀紹榮嗎?」方凱翔提出疑問。
「她不會,她要的不是萬業集團,而我則會替她吃下萬業,好讓她專心去拿取該屬于她的東西,也算是紀紹榮苛待她應付出的代價。」
「你要幫她?」楚歌像看外星人一般地看著他。
宿語昂居然會幫人?跟他南爭北討了數年,楚歌對于他怪異的心態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宿語昂他不在乎收購拆賣的對像是誰,只關心過程,向他求饒或央求援救的人都只會踫了一鼻子的灰,他生性自私自利,從不向人求助也不曾幫過任何人,而這次他竟然要幫一個只說過幾句話的女人。怪,太奇怪了。
宿語昂看著紀凌的照片回道︰「即使她不開口,只要是她的願望,我都會替她實現。」
他站起身走至他們倆身前,寒意颼颼地下令,「立刻搜集萬業集團的數據,由子公司開始並吞起,散股、大戶全都買下,進行到萬業的母公司時,斷去萬業求援的後路,包括銀行、政要和商界友人,徹底凍結萬業名下所有的動產及不動產,以防止它抵押借貸,收購至百分之六十的股權時停手,剩余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先咬著不放,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紀紹榮有機會承接任何案子,讓他有資金翻身,我要他五天內垮台。」
「五天?!」
楚歌和方凱翔被他的期限嚇到,他向來都玩一、兩個月且不曾催促過他們。
「吞不下這塊餅?」他把他們的反應視為沒有把握達成這項任務。
「不是──」
「那就照做。」
「老大,真要這麼狠嗎?」方凱翔猶疑地問。這麼處心積慮地整倒紀紹榮,難道紀紹榮開罪過他嗎?
宿語昂冷笑,「狠?紀紹榮只是失去了一個萬業集團,紀凌呢?他要如何彌補她失去的十八年歲月?我要他五天內垮台算是客氣了,若不是念在他生了紀凌的份上,我會讓他明白什麼叫狠毒。」
「老大,容我冒味地間一句,你這麼幫她有什麼好處?」
楚歌前後合算過拆解萬業集團的利益,雖說獲利不少,但有必要增加無謂的風險,樹立更多的敵人嗎?
「有,得到她的認同、得到她的人,也找回我的靈魂。」
「靈魂?」楚歌眉頭打了十個結,太抽像了吧?這算什麼目標?
他望向方凱翔,但後者也是一頭霧水。
「老大,你──對她來真的?」方凱翔顫巍巍地看著他。
「你們有沒有想要緊緊守護過什麼東西?」宿語昂眼神看向遠處,忽然有此一問。
他倆皆無言以對。
「我有,紀凌就是我想望的一切,從她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未來,令我想保護她,替她卸下心中的纜和肩上的負荷。」他拿起紀凌的照片低聲地宣誓︰「不惜任何代價我都要守護她。」
宿語昂收購萬業集團的行動,在他下令後便如火如荼地展開。
許多隸屬于萬業集團的子公司在不敵銀彈攻勢之下,紛紛將散股以高價售出,股東們更是乘機-售股權圖利。
楚歌在放出銀翼殺手要收購萬業集團的風聲後,許多與紀紹榮有過交往的人士為免被宿語昂誅殺,立即和紀紹榮撇清關系,方凱翔則向銀行方面施壓,威脅要盡數抽走昂宿集團所有投資和儲金,逼使與紀紹榮有借貸關系的銀行不得不凍結資金,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
數件已與萬業集團商定的工程也因銀行凍結資金的動作,寧可甘冒違約的損失與萬業集團解約,另行招標。
方凱翔與楚歌緊急調來一大筆款子,如願地標下所有工程,不讓紀紹榮口袋里有半點銀子進帳。
由于事出突然,紀紹榮在來不及防範應變之下,四天內便被搜購了萬業集團一半的股權,以及被切斷絕大部分的經濟來源。萬彩芝與紀紹榮四處奔走求救,走訪老客戶、好朋友,甚至有些關系的政客,但人人不敢觸怒銀翼殺手,無人膽敢向他們伸出援手。
大股東們眼見江山不保,只好趕在滅亡之前-售手上的股權,無視于紀氏夫婦的懇求。
進行至第五天,大勢便已抵定。
昂宿集團持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權,準備接收萬業集團。
短短五天內,紀紹榮便失去了經營二十年的萬業集團,無力回天。
第六天,紀紹榮來到了昂宿集團位于市中心的總部,親自登門拜訪宿語昂。
「老大,紀紹榮來了,要不要見他?」
方凱翔得知通報,敲敲宿語昂辦公室的大門,意興闌珊地問。
這五天下來,他和楚歌不眠不休地趕著兌現宿語昂的命令,沒累得半死也被操得只剩半條命,幸好沒有誤時,楚歌因後期作業的因素還沒收工,目前仍在奮戰。
「請他上來。」
宿語昂放下正在看的演講文稿,有了游戲的心情。
眼尖的方凱翔瞄到他那邪氣的笑意,精神為之一振,趕忙退下。
紀紹榮經過重重關卡,終于登上十六樓晉見宿語昂。
數天來的奔波,紀紹榮疲憊、倦態盡顯在臉上,他步履沉重地進入宿語昂的辦公室。
宿語昂靠入大椅內,諷笑地看著他不再意氣風發的模樣,大手一擺,示意他坐下。
紀紹榮揮去額上涔涔的冷汗,覺得寒意隱隱飄散在室內,而寒意的源頭就是那俊美溫文的宿語昂。他不安地坐在宿語昂指示的坐椅上,硬咽困難地開口,「宿先生,不知萬業集團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你,讓你大肆地收購本集團股權,本人在此先向你賠罪,能否請你高抬貴手,讓出股權,我願意以市價的兩倍買回。」
「你有錢買嗎?」
「我可以向銀行貸款,我會有錢買的。」紀紹榮急切地答道。
宿語昂輕描淡寫地說︰「哪家銀行敢借錢給你,我就毀了它,有辦法的話你可以向國庫借,只有那里我動不了,你不妨試試。」
「你──宿先生,萬業集團是我辛苦經營數十載、投入畢生心血的企業,我不能眼睜睜地看它被毀,請你放我一馬,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只要你肯讓我買回股權。」紀紹榮忍氣吞聲,放段並開口求他。
宿語昂站起身,走至窗口背對著他,陽光下一身黑衣的他更顯得醒目。
「如果我沒記錯,萬業好象不是由你經營,才有今日,當年你是因為當上了萬業的東方快婿,才能坐上龍頭的位置,而這些年來也不見萬業有什麼長進。」他轉身凝視紀紹榮。「听說你的長子紀炎也不是個能成大事的人,所以我很好心地替你保管萬業,你該感謝我,而不是求我才對。」
「紀炎可以磨練。」紀紹榮接收下他那席貶損交加的話,壓抑著到喉的怒意。他當然也知道紀炎無法穩當地運作萬業,所以他才時常要求多多磨練紀炎,除去紀炎要命的火爆脾氣。
宿語昂狂肆地訕笑,為紀紹榮生了個無用的兒子深表同情,他慢條斯理地向紀紹榮說︰「不怕毀了萬業先人的基業?省省吧!庸才再怎麼磨還是庸才。」
受不了宿語昂欺人的冷言冷語,紀紹榮直起身子,挑明了說,「你要多少錢才肯賣?」
「你堅持的話,行,我要市價的五倍。」他隨口開個天價。
「五倍?!宿語昂,你用原本的市價買進後炒作哄抬,現在的市價已經是原價的三倍之多,你還要以五倍賣出?這些錢夠買兩、三個萬業集團了,這根本是故意為難我,將近四、五十億的資金我上哪兒去籌?」
紀紹榮瞪視宿語昂,彷佛看見他身後有著一只黑色羽翼,就像惡魔臨世般,翅膀高揚,炫目得令人睜不開眼。
「對,我是故意的,你的算術不錯。」他拍拍手獎勵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偏頭把玩著十指,淡淡地回道︰「把萬業拆成一片片,讓它再也拼不回原來的樣子。
彬者就這樣擺著,看它頹敗、腐朽──反正視我的心情如何而定,也許我還會拿來當貢品,免費奉送他人。」
「為什麼?你不明白毀掉他人一生的心血是多麼殘酷嗎?看他人痛苦令你很快樂嗎?你成功的每一步,都是踐踏著他人走過來的,多一個萬業和少一個萬業對你而言都沒有差別,你視之為玩具的萬業集團,可是我的寶貝、是我的心頭肉啊!我不能失去它,算我求你,把它還給我吧!」紀紹榮悲痛地懇求。
「只有萬業,才是你最重視的嗎?」宿語昂失去笑意,漠然地問。
「對。」他毫不猶豫地點頭。
以前他放棄所有的一切,用盡鎊種手段,才爬上萬業的頂端,現在他也可以放棄一切,只要能保住他的榮華夢,會失去什麼都無所謂。
「很好,你似乎已經決定好萬業集團的命運了。」宿語昂交握著雙手瞪視他。
「什麼命運?」
「它將會被肢解,出售後,所有的錢我會送給你最不重視的人,任由她處置,我想,也該是讓你嘗嘗心痛滋味的時候了,你愈重視它,我愈要毀了它。」
紀紹榮慘白著臉頹然地坐下,他仰頭看著宿語昂陰冷的面孔,破口大罵︰「你不是人,沒有人會像你這麼冷血,如果你要拆解一個集團,大可以找其它的企業啊,為什麼偏偏要置萬業于死地?」
宿語昂在他面前蹲下與他平視。
「你們稱我為銀冀殺手,既是殺手,殺人用得著理由嗎?」
「你是針對我而來的嗎?我不明白,在商場上我敬你三分,也不跨足你的領域招惹你,井水不犯河水的,你憑什麼毀掉我的事業?」他咬牙切齒地問。
「你這個井水恰巧犯著了我珍視的河水,我不過是達成她的願望向你要點虧欠她的利息而已。」宿語昂將臉逼近他,挑眉笑問︰「失去一切的感覺如何?,她失去一切時挺了過來,你呢?你熬得過嗎?依你這把歲數,要再用同一種招數攀權附貴似乎行不通,你這朵菟絲花沒有了可依附的大樹還能繼續生存嗎?」
被說中痛處,紀紹榮漲紅著老臉,不敢正視宿語昂。
「我虧欠了誰?是誰唆使你封殺萬業集團?」
「想找出指使人向她下手泄恨?你可能搞不清楚我的為人,沒有人,從來沒有人能指使我做什麼,我會封殺你純粹是為了我自己。奉勸你一句,動我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你一個人付得起也就算了,對你具有存在意義的人呢?他們付得起嗎?」
「你敢威脅我?」紀紹榮轉頭喝道。
他閑閑一笑,「我沒什麼不敢的。」
紀紹榮憤恨地站起身,向後退了一步又一步。
「你不要忘了我還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權,既然你不讓也無意妥協,那我也會捉牢這些股權,我還是有機會東山再起的,即使你要賣也只能賣你搶去的那部分,而萬業依然可以生存。哼!我耗盡大半輩子得到的萬業絕不會輕易拱手讓人,那些股權就是死,我也會帶進棺材里,你永遠都別想拿到,何況我還有一顆活棋,你能封殺得了台灣的市場,國外呢?你控制得了全世界嗎?我不會倒的,告訴你,我不會栽在你手上的。」
宿語昂聞言立即明白他所指的活棋為誰。
他懶得告訴紀紹榮那百分之四十的股權楚歌早盯緊咬上,現下正忙得很,就待紀紹榮走投無路,他便可下令抽股收工。
他站起身看著紀紹榮得意的老臉,臉上又恢復一派溫文、無害的表情。
「你會不會倒不是你能決定的,是她。」他又打起啞謎。
「究竟是誰要害我?」紀紹榮恨不得將幕後主使人碎尸萬段。
宿語昂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向身後招招手,「凱翔、楚歌,在外頭蹲得不累嗎?進來請坐,讓紀先生看看整他的幫凶,不然他會很遺憾的。」
蹲在門縫外的方凱翔和楚歌差點跌成一堆。
「喂!他有第三只眼楮呀?怎麼知道我們在偷听?」方凱翔揉著撞疼的額際,問向也正撫著下巴的楚歌。
楚歌忍著疼推開辮公室的門,邊走邊回道︰「他是鼻子靈,都怪你的香水味太重,才害我們現出原形,下次別亂噴那種怪東西,又不是娘兒們。」
宿語昂坐回大椅,向他們倆介紹︰「凱翔、楚歌,這位是‘前’萬業的領導人紀先生,看在輩分上,向前輩問安吧!」
楚歌一開口就沒好話,「長江後浪推前浪,紀先生,你這浪頭也太低了,咱們不小心就把你推回岸上,只花五天就掠倒了你,讓我怪沒成就感的,還以為你能陪我多玩幾天,可惜實力差遠了,得罪之處不必包涵,回家再修練修練吧!」
「楚歌,說話要有禮貌,不能這樣打落水狗,不然人家會說咱們後生小輩亂沒教養的,對不對,紀先生?」方凱翔搭著楚歌的肩接口道。
紀紹榮被氣得說,「宿語昂,你這是什麼意思?」
「喂!老頭子,在人家的屋檐下你還不低頭?怎麼?輸不起呀?再用那種氣勢對我家主人說話,當心我把你拆得一根骨頭也不剩。」楚歌是非常崇尚暴力美學的。
「宿語昂,這就是你教的兩只走狗?有你這種主人就有這種狗,既然你對我不仁,我也不必對你有義,我是不會放棄萬業的,今天就算我白來一趟,既然你要斗,好,我就斗到底。」紀紹榮撂下狠話,怒目相對。
宿語昂只是埋頭于文件中,並不理睬。方凱翔見狀,立即明白老大沒興趣玩紀紹榮了。
「楚歌,送客。」宿語昂手指著房門命令道。
「老頭子,你走不走?你是要直著出去還是要橫著出去?由你選,別讓我等太久。」楚歌收到命令就要趕人。
「宿語昂,我不會放棄的!」臨走之前紀紹榮仍在門口嚷嚷。
「滾啦!廢話一堆。」楚歌不留情面地甩門轟人。
宿語昂審閱完文件,拿起外衣準備出門。
「老大,你去哪兒?」方凱翔癱在椅子上問道。
「去要屬于我的東西。」
「向誰要?」楚歌靠在門邊也問。
他轉頭笑笑,「紀凌。」
紀凌在自家的書房中瞪視著手中法蘭剛傳給她的文件。
紀紹榮垮了。
為期不到六天,宿語昂就將他打垮,並讓他沒有反擊的余地。
由于近來忙于整頓預備接收風雲的人馬,她並沒有留意宿語昂的行動,直到真正能休息時,法蘭卻傳來這份令人震驚的信息,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她只能看著這份文件發呆。
天,他下手的方式好狠、好準,直接切入紀紹榮的要害,並且不留給紀紹榮一線生機,要翻身難如登天,如果她是紀紹榮,以這種頹勢她可能也救不回萬業。
她放下文件嘆口氣,想起了和他之間的約定。
但她並沒有給宿語昂目標,就算他深入調查過她的背景,單憑查出的數據就能知道她希望他替自己解決紀紹榮?
為什麼他沒有被她的種種障眼法誤導,而把目標放在風雲科技?她不曾把攻打紀紹榮的野心彰顯于外,他是怎麼猜到的?
紀凌不禁頭疼地輕蹙秀眉。該不該賴皮裝作不認識他?或者不承認他所做的就是她要的成績?
這種小人行徑不是她的風格,做不來。
唉!早知道她就自己下手除掉紀紹榮就好了,看吧!多一樁麻煩事都是自找的,她千不該萬不該去參加那個酒會,不去的話,也就不會沾惹上這號獵人了。
他所謂的接收她指的是什麼?
要人?要風雲科技?還是她的心?
風雲她是不會給的,身體倒是無所謂,沒什麼損失,給他也不覺得委屈了自己,至少他有她認定的某種資格,作風夠強勢、夠精悍,算是一名強者,若換作是別人,她連考慮也不會。
至于心,她有嗎?
淒惻地看著映照在大理石桌上的臉,她自嘲地笑著。
她還記得那刺入身體的冰冷刀鋒,那種痛徹心斐的感覺不止讓她痛楚難忍,同時也刨空了她的心,灌注了滿滿的怨恨和求生的意志,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要心做什麼?變成敵人打擊她的利器嗎?死一次就夠了,不能笨得再給別人另一次致死的機會。
「小姐,有位先生找。」管家李嬸輕叩她的房門,探頭進來。
「是法蘭還是約希?」她直覺地問。
「都不是,是一位面生的客人,他說他姓宿。」
宿語昂?他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紀凌訝然不已。
「小姐,-要見他嗎?」深知紀凌性子的李嬸明白她不愛與人共處,試探地詢問道。
「請他上來,我想他有事要找我談談。李嬸,勞煩-沖壺茶上來。」她收好一桌的文件,準備面對現實。
「我這就去。」李嬸應道。
不一會兒正主兒就到了。
「宿先生,這邊請。」李嬸端著托盤將茶具擱在書房的小茶幾上,引他進門。
「李嬸,-去休息吧!謝謝。」
李嬸點點頭,輕掩上房門出去。
「怎麼找到這兒的?楚歌查的嗎?」紀凌倒了杯芳香的紅茶端給宿語昂,輕聲問道。
宿語昂有點訝異地揚眉,接過她遞來的茶杯。
紀凌將他的表情看入眼里,笑著解釋︰「我有做功課的好習慣。」
宿語昂仔細地打量她,只手撫著她蒼白的面容。
「-瘦了,英國方面太棘手嗎?」
被作紀凌一怔,張大眼楮看他。
宿語昂淺笑道︰「我也有做功課的習慣。」他放下杯子,伸手攬她入懷,托起她的臉。
「-給的期限到了,如何?我的成績-還滿意嗎?」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要紀紹榮被整垮?」她問出心中的疑惑,對他突如其來的擁抱並不介意。
「將心比心,倘若我是-,我會這麼做的。風雲科技的價值遠超過萬業集團,得個小小的萬業近不如謀奪龐大的風雲來得更實際。而萬業可以慢慢來,風雲的寒嚴可是不等人的,他已日薄西山,沒有事前準備周詳,要得到他的位置雖說不難,但會坐不安穩,為了不讓-分心,拆了萬業算是我的見面禮,替-省去浪費時間的困擾,也好消消我的心火,一舉兩得。」
「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了除了錢財之外,我貧瘠得令你無法想象,你要我的人可以,其它的我給不起。」她空洞地說著,雙眸冷漠的看著他。
宿語昂低頭吻著她的額際,「-不明白我要的是什麼,-什麼都不必給,只要讓我為-付出就行了。」
「我不懂。」
他擁緊她冰涼的身軀,拉起她的雙手放在胸前,用自己的體溫熨燙著她,讓她感受到溫暖。所有的貓咪都怕冷,那麼她一定也很怕冷吧?他搓揉著她的肩臂,護住她身後。
「我只想在-身邊守護,讓-休息、讓-依靠。」他在她耳際喃喃傾訴。
紀凌立即想推開他,但他不肯,將手收得更緊。
她迎上他的眼,凜冽地開口,「我從不依靠任何人,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看出了她眼底的厭惡,宿語昂輕柔地撫平她的眉心。
「適時的依靠並不代表軟弱,它是一種休息,休息算是弱者的表現嗎?總有一天,-將因自己的驕傲累垮自已,-想將自己定位在哪里?永不倦累的強者嗎?」
「是的,我只認同強者,如果你仔細調查過我的來歷和成長環境,你該知道,若沒有堅強的信念,那麼將不會有今日的紀凌,你也不會為此而來。」
「正因為如此,我才想守護。紀紹榮的萬業已毀,一旦-得到風雲科技後-還有什麼心願?-還有別的生存目標嗎?強者的信念讓-一路走來,若是到了盡頭-還剩下些什麼?-
會歇息嗎?-肯當弱者嗎?」他毫不諱言地指出她的生活方式,直指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弱處。
「以後的事現在想還太早。」紀凌避開他刺人的眼神,不作正面回答。
宿語昂扳正她的臉,輕聲地更正,「那是-的未來。」
她掀掀嘴角,不屑地回道︰「未來又如何?日子不會因為你的刻意經營而過得更長久,也不會因為你的忽視變得更短暫,只是求生存而已,任何形式都可以,沒有在乎的必要,我只要知道自已還活著就好了。」
「是他們給了-這種思想的?還是他們曾經想置-于死地迫使-以求生存為目的?」他銳利地詢問,望進她的眼瞳想尋找答案。
紀凌偏過頭,「與你無關。」
「有關,當我達成-要的成績時,-的一切都屬于我,-的人就是我要緊緊守護的,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即使有這念頭也不行。」
「隨你,你要愛心過度泛濫我也沒辦法,只要不妨礙我做事就行了。」她聳聳肩,完全不在意自己會有什麼處境。
宿語昂埋頭在她的頸項,耳語般地催眠她,「不要防我,不要。」
紀凌拉離他,心緒雜亂地看著他完美的俊容。
「-仍會是一只來去自由的獵鷹,當-奮戰結束,又累又倦時,我會是-棲息的樹,即使全世界的人都遺棄-,-仍有我。」
她的小手爬上他的臉游移,沿著他俊美的臉部線條行走,無神地踫觸他。
「你有兩種面孔。」她畫著他的眼眉︰「對付紀紹榮是那麼冷酷無情,對我卻又是這副呵疼的模樣,我看不清、分不明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都是,但我只為-展現這一面。」
他低下頭,準確地覆上她的唇瓣,淺嘗細琢,直到發覺她雙手悄悄地攀附著他,他才放縱地深深吻她,汲取他想望的一切。
紀凌喘息地靠在他的肩頭,讓他環抱著自已,她還不能適應他的熱烈,口鼻里全是他的氣息,覺得自己虛弱得像個孩童,沒有他的支撐幾乎站不住。
宿語昂眷戀不已地細吻她的頸項,滿意地看著白皙膚色漾出粉點,轉而吻上她精致的面容。
「你把我弄得心好亂。」紀凌找回聲音,閉著眼迎上他的唇。
「什麼都不要想,只要讓我好好寵。」靈巧的十指在她豐厚的發絲中穿梭,他愛極了那種絲緞般的觸感。
「除了這副皮相外,我有什麼好?值得嗎?」紀凌靠在他的胸前靜听他的心跳聲,彷佛也在呼應她,就連頻率也一致。
「值得,有一天-會明白的。」他輕柔地順著她的發,緊緊地擁著她。
「現在不能告訴我嗎?」她自他懷中抬起頭看他。
「-還太小。」宿語昂點點她的俏鼻。
「是嗎?你嫌我年紀小,我還嫌你太老呢!記得那晚你還說我配你剛好,這麼快就把話還給我了?」她拍拍他的額際笑道。
宿語昂轉了個話題,「英國那方面需要我幫忙嗎?」他撫著她的臉龐,不忍見她日慚消瘦,在她未達到目的之前,想必她是不會休息的。
「私人恩怨,我要自己解決。倒是你,你打算如何處置紀紹榮?」她斂去笑容,正色地問。
「-希望我怎麼做?」
「你想取悅我?」她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能讓他大費周章地去弄倒一個集團。
「就當是小禮物好了。」宿語昂露出爽朗的笑容,低頭吻她。
紀凌搖頭,「我不要紀紹榮的一分一毫,那不是我自已掙來的。整垮他只不過是想讓他付出代價,他的錢財吸引不了我。」
「-想怎麼做?」
她想了想,眼里寫滿笑意。「將它販售後分成兩份,送給為你勞心勞力的方凱翔和楚歌吧!就當新年的紅包及謝禮。」
「-還真大方,有了那筆錢,他們會成為大富翁,凱翔和楚歌會樂死。」他笑謔地擁緊她。
「賣命的是他們,給點回饋也是應該的。」
他的目光鎖緊她的笑靨,那是絕美、自然,發自心底的笑,是他一直在尋找和渴求的,他想永遠保留這份甜美,為她,也為自己。
「怎麼了?」紀凌望著他發痴的眸子,小手輕拍他的臉。
他低下頭來與她額際相抵,低低地要求她的應允。
「答應我,為我快樂。」
紀凌沉沒在他真誠的眼眸里,內心深處柔軟的一處被撼動了。
沉默地看著他,彷佛看見了不快樂的自己,她不快樂嗎?至今她才從他的眼里明了。為什麼他總是能清晰地映照出她的內心?為什麼他的要求那麼少,她的快樂對他很重要嗎?
「為我歡笑,我想看真實的-,只為我,好不好?」溫柔的嗓音在她耳際撩繞,像是蠱惑,也像是惡魔的咒語。
「你真的只要我的這些?我辦得到嗎?」她惶然地想離開他,從未有過的不安在心底升起。
她能被上天允許得到這麼多嗎?還是這又是她人生的另一起波瀾?她不知道該怎麼快樂、怎麼歡笑,陰暗的生活中從不被允許得到這些,只有偽裝她才能面對這個世界,從小她就強迫自己必須如此,日子久了,她也找不著那被遺忘的自己了。
「我會在-身邊,別怕,-會辦到的,相信我。」他緊緊地環抱她,撫平她的不安,憐惜的細吻落在她雪白的面容上,為她的焦急感到心疼。
「給我時間,我──」
「我明白。」修長的手指按住她的唇。「不管發生任何事,記住,-永遠還有我,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等待-,不離不棄,這是我對-永生的承諾。」
他放開手,以唇印下誓言,和緩了她的心,將她深深地融入他的溫暖里,不再寒冷孤寂。
「為什麼是我?」她問出心中最害怕的問題。
「因為-是我另外的一個自已,過去我失去太多而找不到自我,直至-的出現,才讓我終止這些年來的尋找,我想善待自已、愛自已,而在這之前就必須好好愛。」
紀凌不語地看著他,干涸的心靈彷佛被注入一股泓泉,漾起了不知名的情愫,雖然不清楚自己的感覺,但能確定的是,他成功地進佔她的內心,是他給了她這種過去從不奢求的想法,她也想好好愛自己,就如他一般。
久久,她棲息在他懷里,閉上眼緊緊地環住他寬闊的背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