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這是什麼花?」
在為期將近半個月的閉關作畫後,意映終于踏出畫室呼吸新鮮空氣。突然,她發現房內所插的花都變了個模樣,與她閉關前的景象大大不同。
「百合,每逃詡會插在房子里的那種。」碧玉拿著剪刀整理著花的枝葉。
「你知道我不喜歡這種顏色的百合。」看著桌上或粉或紅的百合,意映不高興地提醒。
「我知道啊。」碧玉理解地點頭。
「那這花怎麼會出現在我家?你今天沒去花圃摘?」所有的花類里她就獨獨鐘愛純白的百合,所以才刻意在後院里闢地栽花,以期每逃詡能在花香中醒來。
「去過了,但這些花是我從市場買回來的,那家花店今天缺貨,沒有白色的,你先將就點,明天我再去買白色的回來。」碧玉還是一副忙碌樣,有問有答地裁剪花枝。
「市場買?我家的花圃沒種嗎?」後院就有,她干嘛跑那麼遠去買?意映都被她搞迷糊了。
「本來是有,但現在沒種,你的合百花圃沒了。」碧玉拿來花瓶,邊插花邊說。
「我的百合花圃怎麼會沒了?」她撥開阻隔在她們之間的花枝,又怒又急的問。
「早就沒有了呀!小姐,你不知道嗎?」碧玉理所當然地反問她。
「這兩個星期我都關在房間里畫圖沒出去走動,你沒說我怎麼會知道?是誰擅自動我的花圃?」意映桌子一拍,火氣冒了上來,敢對她心愛的花圃動手,是哪個人不要命了?
「那個人妖。早在兩個星期前他就把花圃里的百合拔得一乾二淨,論斤論兩地賣人了,他還重新整過地,改種了些新的東西。」碧玉像沒事人似地指著後院,轉身將插好的花擺上小圓桌。「你怎麼不告訴我這件事?」
「每次你在作畫時都在門上貼塊‘生人勿近,否則格殺勿論’的牌子,我向天借膽啊?我哪敢敲門跟你講?」碧玉兩手-著腰,說得理直氣壯,她一向都是照著女主人的交代做事,循規蹈矩的,這點任誰也明白。
「好,就算你不敢破壞我的規矩,那他動我的寶貝花圃時,你怎麼不去阻止?」意映氣極地捉著短發再問,管家、管家,這點當管家的總該去管吧?
「他太詭異了,我不敢靠近那人妖三公尺以內的範圍,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他胡搞了。」碧玉無奈地搖頭,要她做什麼差事都行,獨獨不能要她接近那個人妖。
「他改種什麼?」她兩眼冒火地瞪著眼前專信神鬼的女管家。
「他說他要種菜。」碧玉閑閑地回道。
「種菜?他不是葷素不忌?而且他要是會種菜就不會去化緣了。」打死她都不信那個花和尚會去種菜當苦僧。
「我不知道,他拿了一種很奇怪的植物回來種,我沒看過那種菜耶!」碧玉搔著頭回想,那種菜菜市場懊象沒有賣。
「那個飯來張口的家伙會種菜才有鬼。」意映兩眼瞥向後院,拉著碧玉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在後院的花圃里,歐陽零正蹲在及膝的植物叢里勸誘沉重寂。
「施主,再來一根吧?」他將碾得細碎的植物屑卷入裁好的紙張里,遞上前並替沉重寂點火。
「零,這玩意好,過癮啊!」沉重寂坐在干燥的泥地上,深深吸了一口紙卷的煙管,然後兩眼無神地對他說。
「夫人,再抽一口吧。」歐陽零又拿了一根給坐在沉重寂身旁的沈家夫人方素素。
「好好。」方素素快樂地接過,並以手肘撞了撞沉重寂。「老公,有這麼好的東西你怎麼不早介紹給我?」「我今天不就帶你來開眼界了嗎?」他摟著老婆嘻嘻笑道。
冷不防地,一道陰影遮去了他們三人頭頂上的陽光,歐陽零心里有數地抬起頭看著那片高高在上的烏雲。
「你給他們抽的是什麼?」意映看著癱坐在地上摟成一團的父母,壓抑著怒氣,面無表情地看著歐陽零。
「神仙。」他揚高嘴角魅笑,等著看她的反應。
「神仙?」意映豎著兩道柳眉重復,懷疑地摘了片葉子檢查。
鋸齒狀的葉緣、細瘦的葉脈,揉碎後仔細一聞還有一種特異的怪味。她靈活地運轉腦袋尋找類似的名稱,記得電視上和教科書上都曾經介紹過這類植物,這植物不但稀少珍貴,而且還有個擲地有聲的專有學名,就叫「大麻」。
「爹地,別抽了,這東西有毒,會上癮的。」意映蹲迅速抽走沉重寂手上的紙卷,也順手拿走方素素的丟在地上踩熄,並推著她許久不見的母親。「媽咪,怎麼連你也在這里?」她媽咪不都是窩在泥窩里捏泥的嗎?今天怎麼也會湊在這里哈草?
「嘿嘿,映映,好久不見了。」第一次抽煙的方素素傻笑地望著她。
意映立刻有了決定,「碧玉,把老爺和夫人都帶回屋子里休息,給他們洗洗臉、喝杯咖啡恢復精神,還有,明天叫人來把這塊地夷平,一片葉子也別留下,統統燒掉。」
這片有毒的植物園她務必得斬草除根,免得危害了她父母的身心健康。
「是。」碧玉扶起沉家的兩名新煙鬼,一手一個地進屋。
「施主,這玩意-葉-金,這般浪費,罪過罪過,你太不懂得享福和惜福了。」歐陽零惋惜不已地嘆道,臉上有著十足的遺憾。
「惜福?好讓你把我爹娘變成煙毒鬼?謝了。」她橫著眉峰沒溫度的婉謝,讓這名禍害來害兩個德高望重的藝術家進煙毒勒戒所?那樣她的罪過才會更大。
「我是做好事,讓他們由中體會騰雲駕霧的感覺,機會難得,只要不吸多,不會有事。」他沒良心地甩著長發辯解道。沈氏夫婦也才吸上頭一回,要上癮還早哩!「這東西你哪兒弄來的?這被海關列為違禁品,抓到是要坐牢的,你怎麼有辦法種成一大片?」意映一手使勁,一棵好不容易長了一些高度的植物立刻被她連根拔起。
「化緣化來的,某位施主十分慷慨地贈了貧僧些許。」歐陽零怡然自得地笑道,對于植物得來的管道秘而不宣。
「有誰會施舍這種貴得離譜的毒品?你說,你是不是色誘人家得來這東西的?還是你偷拐搶騙來的?」她壓根就不相信他的鬼話,愈推敲就愈往陰暗面想。
「此言差矣,貧僧乃出家人,怎會做那種事?」歐陽零將手上的佛珠轉呀轉地玩著,奸滑狡詐地撇清一身的罪行。
「出家人四大皆空,而你色欲嗔痴皆俱,你這個假和尚還好意思污辱佛門?」意映嗤之以鼻,以他的行徑看來,這家伙會躺在路邊,九成九是被寺院踢出來的。
「我說過我是個實習和尚,那些我還沒學到。」他將手上的佛珠一-,準確地套進意映的頸項。她說得沒錯,他本來就沒想過要剃度當個真和尚。
「你鏟了我的花圃我可以不計較,但你種了這玩意不把它拿去黑市賣,反而拿來給我爹娘吸是什麼意思?」意映冷靜地拿走頸子上的佛珠,擲回他的身上。
「總要有人先試驗這是不是水貨啊!」歐陽零撫著下巴壞心眼地說。就算他要做生意,他也得先確定貨源好不好才能開張。
「你當他們是小白兔?」她勾著他的衣領冷冷地問。
「不中亦不遠矣,聰明。」歐陽零低首親吻她的手褒獎道,眼底寫滿了欣賞。
「在你待過的佛院里,其它的和尚是否也像我爹娘一樣,曾被你當成實驗品,試過其它的東西?」既然眼前已經有了實例,意映開始聯想其它人是不是也曾經慘遭他的毒手,也許他處還有更多的小白兔和小白鼠。
「有福同享,無一幸免。」他以特大號的笑容當作答案,對她的聰穎打了滿分的評價。
「你自己怎麼就不抽?」靠他這麼近都沒聞到煙味,意映-著眼精明地詢問。「我會過敏。」他不慌不忙地找出借口來應對,臉上的表情像極了無辜的小阿。
「你混蛋!」意映抄起他的佛珠用力往他的脖子扭絞著,巴不得當場把他勒死。
「是混蛋和尚,你忘了加句‘和尚’。」歐陽零輕輕一扯,殺人凶器便斷了線,佛珠一顆顆掉落至地上。
「你是和尚那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佛祖了!」意映百般克制地忍下想扁他的沖動,這家伙禍人之際還不忘護己,有哪個和尚會這般毒害生靈?
「你生氣的模樣真讓人陶醉。」他執起她的手,沿著手腕內側一路蜿蜒吻上。
「變態!」陣陣的酥麻感油然而生,意映連忙抽回手,這家伙的腦筋到底是哪里有問題?
「你沒說錯,我本來就沒當自己是常態的普通人。」歐陽零意猶未盡地撫著唇,一邊欣賞她生氣時的嬌俏模樣。
「下次再有這種事發生,你就馬上給我滾!」她高昂著下巴警告。
「你指的是種大麻?放心,種一次就夠了,我只是閑來無事突然很想上上自然課,所以種點東西好觀察植物生態。」歐陽零摘下一片翠綠的葉子嗅著,左翻右轉地觀察葉片的表面。
「想上自然課干嘛不種綠豆?」鏟了她的花園種大麻,就是為了這個?
「我討厭豆類。」歐陽零彈開手里的葉片,正經嚴肅地說。
「討厭豆類?有多討厭?」她眼角閃過一道靈光,興致勃勃地問。
「厭惡至極。」想起他一向拒食的東西,難得誠實的歐陽零鐵青著一張臉回答。
「好,那就土豆、碗豆、黃豆、河詮、綠豆、毛豆、四季豆。」意映自言自語地盤算著。
「你在念什麼?」听她念了一大串,歐陽零耳朵都快打結了。「往後你的三餐菜單,我會叫碧玉好好打點照顧你。」她洋洋自得地宣布。
「你……」
「或者你比較喜歡吃大麻?」意映笑意盛滿眼底,跟她玩花樣?他是古今第一個。
「明天我就把你的百合全部種回來。」歐陽零臭著臉不情願地說。天天讓他吃豆?
那不如讓他吃全葷算了。
「算你識相。」意映高傲地轉身,懶得看他那臉臭樣。
「映映。」他冷不防地湊到她的身後。
「嘿嘿,這次我有防範,你別想得逞。」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意映回過頭,一巴掌掩住他準備侵犯的雙唇。
「不,我只是想告訴你……」歐陽零扳開她的手,在她耳邊呵著氣,「你的頭上有只毛毛蟲。」他快步地往後退了三大步,等著看戲。
「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映生平唯一的天敵,就是那小小、毛毛會蠕動的足節動物。
看著意映在一片大麻園里又撥又搖頭的丑樣,歐陽零的嘴角慢慢往兩旁咧,一報還一報後的心情甚好。
餅了許久,他在意映使盡全力也沒能將毛毛蟲甩開之際,懶懶地上前擁住她,鎮住她跳躍的身子,善心大發地替她拿掉頭頂的小蟲,繼而捧著她的臉,安撫地印上她的唇。
與毛毛蟲相較之下,歐陽零親吻的舉動對她而言打擊程度算是小多了。在歐陽零具有安定人心的吻安撫下,意映驚魂稍定,腦海里飛掠過繼續沉迷在他吻里的,她心頭一驚,留戀但不感激地推開他,緩緩退至一旁慍火地瞪視。
「趁火打劫。」她紅著臉指控道,對于自己又迷失在他的吻下甚感挫敗。「我最拿手。」歐陽零迷戀地看著被他吻得嫣紅的唇瓣,修長的手指輕刮她白里透紅的臉頰。
「少得意,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轟回梁山泊與魯智深作伴。」意映甩甩頭晃掉腦內殘留的溫存感,掄起拳頭展示決心。
「你不會讓我走的。」歐陽零勾回她,出神地撫著她的臉龐。
「你怎麼……」看著他突然改變的眼神,意映竟然忘了自已原本要說什麼。
「你相不相信一見鐘情?」看盡緣起緣滅後,歐陽零深切地認為自己遇上了今生難逢的情緣,而她就在他尋遍天下後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見鐘情?」意映傻眼地看著他嚴肅又真誠的臉,緩緩地重復他的問題。
「難道你對我沒有這份感覺?」他像擁著珍寶似的看著她,淡淡的冀望寫在臉上。
「我……」忽然問她這個問題,意映一時之間居然不如該如何回答。
「從那次我吻了你之後,你沒發覺到嗎?」歐陽零靠著她的額際嘆息,那次的吻震驚了他,他相信她的感受也是相同的,不然不會在他吻完之後茫然得像個木頭人,一反她平日的伶俐與冷靜。
「發覺什麼?」意映一直想著他的問話,以及她每次遇上他之後便不能自己的行為,不由得開始懷疑所謂「一見鐘情」的可信度。
「在我們兩人之間存在的東西。」歐陽零抬起她的臉,坦白地說。
「那是……」意映說了一半便神情凝重地住了口。對著他的眼她無法說謊,也沒有把握能解釋那份突生的情愫。
「是什麼?」他手指輕輕滑過她的唇柔聲地問。
「我……不知道。」意映看著他,彷佛也看見了那股存在于他們兩人之間的龐大吸引力。
「還不了解不要緊,多給我一點時間和我共處,你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他傾身向前,又再度在她身上施展吻功,企圖喚回她當日對他的感覺。
「停……你把我愈吻愈迷糊。」意映從他的吻里察覺了一件事,她正如歐陽零所言,爆發出某種需索的感覺,趕忙離開他的懷抱轉過身。
「只要我在你身邊一天,對于你,我永遠不會停止我所說的諾言。」在她轉身之際,他隱約看見她眼底的那份戀意,于是有信心地提醒她那日對她所說的話,她一定會成為他的。
「你也忘了我說過,我會趕你出去。也許不是在短期內,但我們畫家什麼沒有就是有耐心。」她橫了他一眼,甩開他帶來的迷惘,懷著決心離開這片大麻園。一旦她的畫作完成,她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將這個使她也逐漸有成為色魔傾向的花和尚踢出家門。
「別小看敲木魚的男人,他們的耐心多得讓你無法想象。」歐陽零在她走遠後,漾著笑意喃喃。
比耐心?這幾年的和尚他可不是白當的。
涼風徐吹的深夜,正是入眠作夢的好時節,但在沉意映宅子的一樓里,卻燈火通明,熱鬧滾滾。
「听——牌……」沉重寂拉高嗓音,對著麻將桌上的其它三家喊道。
「胡了,多謝多謝。」歐陽零將手上整齊的牌色一攤,開始算台數清帳,和數他又贏了多少錢,並且將放在一旁的木缽擺到沉重寂的面前要帳。
「啊?不會吧?碧玉你呢?」又被他胡了?沉重寂大驚失色,趕緊問向另外一家。
「自模滿貫、國士無雙,給錢!」碧玉對他伸出一只手,勾勾手指也向他要錢。
「國士無雙?老婆?」也是這麼好的牌?沉重寂轉頭看向右手邊的方素素,發現她的表情也是洋洋得意。
「斷麼九、跳滿、花牌,嘿嘿,這局最輸的人不是我。」方素素指著她的牌面,熟練地一一念道,對最後一名的沉重寂投以同情的眼光。「你們三家聯合起來圍攻我,這局不算。」沉重寂沒啥牌品地打散一桌的牌,賴帳地不想給錢。
「誰說不算?拿錢來!」三只手整齊畫一地自三個不同的方向伸來,由不得他不肯。
「再來一局,我一定要扳回局勢。」在被他們掏空荷包後,沉重寂心有不甘地要求再賭一盤。
「肉腳再怎麼扳也是肉腳,省省力氣吧,老頭子。」碧玉邊洗牌邊以不屑的眼神瞄著他。
「碧玉,你是我女兒請來的管家,怎麼可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沉重寂不服氣的叫道,一上了牌桌她就沒大沒小了?
「牌桌上誰跟你分主僕關系?等一下我就把你殺得片甲不留,輸得當褲子來補我的薪水。」碧碧又開始專注地研究手中的牌色,準備將老板的老爸榨得一滴也不剩。
「老婆,咱們換位置。」沉重寂推推旁邊的方素素。
「不換,坐你那里風水最差,我才不要。」方素素堅決地搖頭。打了一晚,她老公總是排在最後一名,肯定是那個位子風水有問題,換了位置豈不是換她輸?她說什麼也不換。
樓上的意映被樓下的喧嚷聲和洗牌聲吵得頻頻皺眉,一幅以歐陽零為主題的畫即將完成,卻怎麼也畫不下去。
「吵死了!」她低著頭對著地板大喊,三更半夜還這麼吵,她的靈感都被吵沒了,這她要怎麼作畫?
但樓下的聲音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依舊擾得她耳根子不得清靜。
「叫你們別吵听到了沒?」藝術家的脾氣涌了上來,她猛對地板跺腳,想踩停樓下的噪音。
沒人收到她的怒訊,回答她的仍然是清脆的打牌聲。「搞啥?」意映火大地畫筆一扔,忿忿地推開畫架下樓找讓她畫不下去的嫌犯。
意映無聲無息地下樓,循聲站在一樓飯廳的轉角處,兩眼抽筋地瞪著眼前的這一幕。
這是什麼情況?一張方桌坐了四個人,八只手揉搓著麻將制造巨大的噪音,吆喝聲、加油聲、踫牌聲不斷,她的飯桌正被當成麻將桌使用著。
「爹地,好玩嗎?」她走到沉重寂的身後,拍拍他的肩頭詢問。
「好玩。」沉重寂全副精神都投注在牌面上,沒注意問他話的人是誰。
「媽咪,開心嗎?」意映靠在方素素的耳邊,輕聲細語地問。
「開心。」方素素樂樂地點頭,忙得沒空回頭看女兒。
「很有賺頭。」歐陽零手執麻將,笑呵呵地對她說。
「又沒人問你。」意映清冷地回了一句,把他當成隱形人。
沉重寂模牌不利,正想偷看方素素的牌色時.不小心撞到身邊多出來的一個人,一抬頭才知道他那閉關自守的女兒出關了。
「映映?你怎麼下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全部不睡覺聚在我家做什麼?」也不看看時間,這群通常都難得踫上一面的人,今兒個全聚集在她家制造噪音,她是耳背才會不下來關心情況。
「吵到你了?」歐陽零將手中所有的牌一蓋,靠在椅背上閑適地問。
「死人都被你們吵醒了!」意映兩道冷芒掃向歐陽零,她家會出現這種亂象,始作俑者一定是他。
「零他說要教我們打日本麻將,我們正在觀摩學習日本文化。」碧玉埋首在牌堆里,替他們的行為找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推托。「碧玉,你早該下班了,還留在這里干嘛?」意映矛頭一轉,改射向早該回家卻還賴著不走的管家婆。
「老爺說他們三缺一,所以我才來湊一腳,你就當我是來加夜班。」碧玉打牌之際不忘貪財本色,還向她要加班費。
「你什麼時候起也跟他們同流合污了?」她還以為碧玉是唯一沒遭歐陽零魔掌污染的幸存者,也許是她太低估那個和尚搞怪的功力。
「什麼同流合污?我是學老爺夫人培養文化氣質。」她是陪兩名藝術家打牌,當然算是培養氣質。
「你不是說你不敢接近那人妖三公尺?現在你還和他同桌玩麻將?」意映指著歐陽零問她,她那時的忌諱現在都跑哪兒去了?
「哎呀,有錢賺的時候誰管那麼多忌諱?」不乘這個機會撈些油水,她哪還有時間兼差賺外快?碧玉邊講邊擲出一張牌,「踫!」
「映映.借點錢給爹地翻本。」沉重寂討好地拉拉她的袖子開口借錢。
「翻本?你們還賭錢?」意映的眉頭迅即打了數個死結,她的房子不只是麻將館還變成賭場了?
「不下注就玩不起來,你說對不對,老公?」方索素幫腔替沉重寂解圍,她老公如果真的輸得一毛不剩,那他們的牌局就會因此少一腳而提早結束。
「對。」沉重寂勤奮地猛點頭,他老婆真會體恤人心。
「對個頭,你輸了多少?」意映白了她老媽一眼,轉過頭問向借錢的大輸家。
「才兩三萬,不多啦。」沉重寂不以為意地笑笑。
「為什麼輸得這麼慘?不會玩你還跟他們賭?」她拉著沉重寂的領子質問道,她老爸對麻將一竅不通,還敢上桌海賭?
「他被我們三個一家烤肉萬家香,當然慘-!」碧玉笑嘻嘻地踢落水狗。「誰贏最多?」這個問題很重要,賭場的主人總得知道是誰抱走了所有賭客的錢。
「他。」三根食指齊指向穿著僧袍、正在訕笑的歐陽零。
「我想也是。」算她白問,那個萬惡根源怎有可能會是輸家?
意映看看手表繼而挽起袖子,走到笑得像惡魔的歐陽零身後,毫不客氣地扯著他的長發。
「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時候不早了,該是除魔的時候了。
「各位,我先失陪了。」頭部受制的歐陽零離座時仍不忘對其他賭客們行佛禮告辭。
「慢著,你走了我們這局怎麼打?」碧玉不依地嚷嚷,她好不容易才拿到一手好牌,怎能讓機會溜走?
「回來,我還沒翻本呢!」沉重寂也忙著留人,不把輸的錢贏回來,他不就太沒面子了?
「散會,全部回家睡覺,不然你們三個就打三缺一的麻將。」身為宅子的主人,意映獨斷地下達驅逐令,拉了歐陽零就上樓走人。
她一把將歐陽零拉回自己的房間,甩上門笑得很虛假的看著他。
「誰準你帶這東西來教壞樓下那些人?」這家伙自大麻事件後安分不了幾天就又給她搞這種飛機。
「教壞?言重了,我只是教導他們發揚國粹。」歐陽零謙遜地朝她拱手作揖,臉上依舊是一派洋洋自得的表情。
「那是日本貨。」意映糾正他的說辭,飄洋過海來的日本玩意哪算是國粹?
「異曲同工,賭的一樣是錢。」他可沒分得那麼仔細,反正鈔票都長得差不多。
「為什麼教他們日本麻將?」她那純藝術家的雙親如今可多了一項賭博技能,但她卻沒有半點雀躍的心情。「他們長久處于工作狀態,有礙身心健全發展,貧僧本著出家人普渡眾生的宏願,特來解除他們身上的桎梏,引領他們走出陰暗的工作環境,舒暢身心、運動頭腦——」
他叨叨絮絮地搬出大道理,說到一半,就被意映的強硬手勢打斷。
「這次你又有什麼目的?」妖言惑眾,意映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問他。又不是在開布道大會,而他的道理如果能听,那雞也能飛上天了。
「純屬娛樂無損身心,我哪有什麼目的?」歐陽零隱藏著眼底真正的意圖,聳著雙肩辯道。
扁看他的眼楮意映便能洞悉他的心思,他最大的意圖還不是想挑起她的注意力,把她引出房間?
「這副麻將又是從某位慷慨的施主那里化緣來的對不對?」她改挑另一個話題問他。
「你真是了解我。」被識破後的歐陽零笑得闔不攏嘴,摟住她在她耳邊親密地贊頌,只要能將老是閉門作畫的她引到他面前,他什麼事都可以做。
「屁話。」意映調整他的頭部姿勢,兩手拍上他的臉頰,冷淡地笑問︰「化緣的收獲不夠好,所以又拿麻將回來坑我的家人?」
「賭錢是為了激發他們對麻將的靈敏度和學習熱忱,坑他們?那是手氣問題。」歐陽零任她使力地壓著自已的雙頰,不閃不退地享受她冷冷冰冰的手溫。
「日本的佛寺教你這個?」台灣沒有這項技藝,一定是他去日本求經求來的。
「非也,正好相反,我是在民間學習後帶入佛寺廣授師徒,上至住持下至香客,全部歸功于我的教,整座佛寺人人會打。」歐陽零向她敘述實情,佛寺自從有了他之後,香客不斷、生意鼎盛,他可謂是幕後一大功臣。
「又是無一幸免?」她開始可憐收容過他的佛寺。
「學習知識不分貴賤嘛。」歐陽零自認是很博愛的人,因此沒偏袒任何一方,自然也沒有漏掉任何一個。「你待過幾間佛寺?」
「兩三家。」歐陽零數了數,模糊地回答。
「那些廟倒了沒?」听完這席話,意映不禁揉揉雙眼再看看眼前的男人,這家伙簡直像人形瘟疫,誰踫到他誰倒霉。
「都還健在。」他模著下巴沉思,應該是吧。
「他們沒倒的原因是不是因為及時發現你是個災星,所以在疫情擴大之前把你踢了出來?」意映真想為那些佛寺哀悼,卻又不知該從何憐憫起,因為她自已也是不長眼地把他撿回來。
「向來只有我隨意來去,沒人能趕我,同理,你的情況也可以比照以往。」歐陽零撫著她小巧的下巴笑道,戀戀的眼神投注在她的身上,就算他要走,也要帶走這個讓他無法自拔的女人。
「不想趕你走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相信我,我會再讓你踢一次鐵板。」她張口差點咬斷他來不及收回的手指。
「請神容易送神難,你沒听過?」他笑笑地采取一貫的方式先發制人,大軍壓境般地將她抱得密不透風。
「那也得等你修練成佛後再說。」又想武力犯台?意映以靜制動的乖乖待在他懷里。
「我不是佛,我是魔。」歐陽零磨蹭著她的臉頰,多日來想一親芳澤的渴望如狂濤巨浪不斷涌上。
「喔?哪一種魔?」
「心魔。」他淺吻著她香馥的臉頰。
「我沒有心,你重入魔道修個幾百年再來。」受不了,他噴拂在她臉上的氣息像會燙人,意映發覺這種熱力正無所不在地襲向她,雙手連忙使勁地將他推開。
「那這個正在跳動的又是什麼?」歐陽零又貼近她,大手神不知鬼不覺地覆上她的左胸,曖昧地問。
「日本待久了中文就全忘了是嗎?此心非彼心,詞同意不同,懂不懂?」又吃她豆腐?意映捉牢了他的袖子和衣領,一轉身就將他摔飛出去。
「哇,你好粗魯。」他身手靈巧地安全著地,完全沒料到她會摔人。
「你更野蠻。」意映甩甩手,客氣地回他。
「要玩摔角我比較喜歡在床上玩。」他欺近她的身側,捉住她的雙手想將她抱至床上。
「這是柔道不是什麼摔角。」一捉住柄會,意映立刻絆住他的左腳,賞他一記正宗的過肩摔。
「這種地板不適合玩柔道,為了安全起見,我帶你到床上練習。」歐陽零沒被她摔得四腳朝天,反而迅速穩住身子落地,在意映還沒來得及反應前,就將她輕松抱起一同躺上大床。
「你想玩的不只是柔道吧?」被扔到床上的意映迅即被壓制住,而他也開始隔著衣料探索她的曲線。
「正解。」他封住她的唇與她交纏,一手解開她的扣子後,轉移陣地親吻著她的酥胸。
「慢……慢著。」意映結巴地制止他在她胸前橫行,盡避大腦不允許,但她的身體立刻不合作地迎合歐陽零。
「你想慢慢來?可以。」帶著濃濁的氣息再度回到她的唇上,歐陽零征服的吻像雨點般朝她密密罩下。
想從他的熱吻下月兌逃簡直難如登天,意映半迎半拒地按著他厚實的肩,感到陣陣暈眩和沉迷,幾乎忘了抵抗,在被他月兌去上衣之時,她才恍然想起自已的立場巴能保身的最後之計。
「好,隨你。」她突然放棄掙扎,不迎不拒地躺在床上。「不抵抗了?」歐陽零臉上的笑容漸漸遠去,只手撐著身體,-著眼讀她的表情。
「招待客人是我們中國人慣有的禮數,你想要就給你。」她兩眼一閉,動也不動就像尊死尸躺在他身下。
歐陽零怒意頓生,躺著等他?這麼一來她跟其它的女人有什麼不同?
「今天就當我放過你,對于還沒有教好的冷感女人我沒興趣,而且我最討厭被人招待。」他興致全失,當下立刻放棄與她糾纏翻跳下床,旋風般地襲卷而出,一道勁風隨即把房門闔上。
歐陽零怒氣沖沖地走後,意映悄悄睜開眼猛喘大氣,抹了把冷汗癱坐在床上,掩著臉想起歐陽零對她所做的一切,不禁感謝她的大腦能在危急存亡之際恢復運轉,卻又對自已屢屢無力阻擋歐陽零的自主反應感到頭痛和驚訝。
懊險,若不是用「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方法,恐怕今晚她也會像老爸一樣輸得什麼也不剩,把什麼都給他了。
她微顫著手低頭扣好不整的衣衫,赫然發現左胸多了道深深的吻痕。
歐陽零居然在她身上留下痕跡?意映怏怏不快地盯著房門想,第一次有男人能在她身上得寸進尺到這種程度,難道說夜路走多了真的會踫到鬼?而自己竟撿了個會撩起她身心反應的色鬼回來?
不對,意映看著自己心窩前的吻痕,很快地就推翻了這種想法。
那男人不是鬼,如他所言,他是魔,他是那個把她的心緒摧毀,然後加以催眠,使她隨著他走的心魔。
歐陽零那張具魔性的臉龐停滯在她的腦海不肯離散,像陣雲霧徐徐地盈繞在她心頭的每一處。她按著自己仍急跳不停的心房,茫然地想,什麼時候起她竟然開始管不住自己的心了?被他烙印之後,這顆心還會不會屬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