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旋璣擺著一張過度討好的笑臉,賴在站在櫃台前悶著頭猛打算盤的東方朔身邊,心情甚佳地騷擾他。「叫我一聲哥哥嘛。」昨日的偷兒就是今日的弟弟,他實在是太感謝上天的捉弄了。
東方朔陰郁地朝桌面重重一拍,「煩死了。」
「不然叫我聲大哥或是兄弟也可以啦。」靳旋璣不看臉色地繼續和他討債還債,「你不知道,我想要一個弟弟已經很久了,你就讓我滿足一下嘛,好弟弟……」
東方朔的眼底充滿了血絲,額上的青筋也因壓抑太久而猛烈地跳動著,好幾次,他都險些忍不住沖勛而殺死這個手足之情過剩的家伙,現在的他,根本就不認為老祖宗說的手足相殘有什麼罪過,他只想月兌離這讓他水深火熱不已的日子。
「閉嘴、閉嘴……閉上你的嘴!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弟弟!」誰來殺了這個硬纏了他三天三夜的人吧,再讓這家伙繼續纏下去,他要發瘋了。
「不要裝了喔,再裝下去就不像羅。」靳旋璣還熱情洋溢地對他敞開了雙臂,「我知道你還在害羞,所以才不能適應有我這兄長,不過你放心,我這做兄長的一定會好好愛護你的,所以你就快快投入我這兄長友愛的懷抱吧。」
他的眼里簡直快竄出殺人的目光,「滾回嵩山當你的盟主!我再說一次,現在我既不要你的銀子也不要你的旋門賦,你只要有多遠就給我走多遠就行,本店不收你這位貴客!」什麼十萬兩黃金?只要有人能趕走這個把他騷擾得痛苦異常的靳旋璣,他願意大方的不搶旋門賦並且將它讓出,然後附贈一筆感謝他功德無量的款子以茲回報。
「東方弟弟……」斬旋璣依舊是對他笑得甜如蜜,不死心地繼續纏著他。
在廚房里听見東方朔快捉狂的吼聲後,華叔好奇的溜至帳台邊,和看眼前這一幕看得也挺痛苦的貴叔和適意窩在一塊。
「那是在做什麼?」他納悶地指著站在櫃台邊拉拉扯扯的兩人。
適意淡淡地開口,「有人在認弟弟。」
「怎麼會有人自告奮勇的想和老板做兄弟?」華叔對靳旋璣的勇氣簡直感到欽佩不已。
「是呀,也不怕一個不注意就被老板給賣了。」貴叔心有戚戚焉地點著頭同意。
豹叔伸手推推適意,「你不去阻止他們?」她怎麼能夠忍受那兩個男人這麼久?
「我要等他們兄弟倆感情熱絡到一個程度後,再叫東方朔乘機自對他不防備的靳哥哥手中,將旋門賦給搶過來,然後賣了平分。」她戒急用忍地握緊了拳,「現在要是去阻上,那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再說,要我去砸了這種無本生意?我又不是呆子。」現在看了很痛苦不打緊,只要事成之後能夠分到好處就行了,這種痛苦期,挨一挨就行了。
豹叔忍不住仔細端詳她的臉龐,「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和老板愈看愈像?」天哪,她只差沒在嘴上掛著「銅臭味聞起來也是很香的」這句話而已了。
「因為我是他的徒弟。」適意微笑地站起身,「有客人上門了,我去招呼他們,你們慢慢看。」
「客人?」貴叔懶散地抬首看了大門一眼,而後瞬間繃緊了身子,慌忙的想叫回她,「等等,適意……」沒听見貴叔呼喚的適意,兩腳方在客人的面前站定,才想要問這位女客要點些什麼時,坐在椅忙的女客就朝她揚起手。
「用不著招呼我,你到別處去忙吧。」韓朝雲兩眼直盯著隔桌的芳鄰,兩眼根本就沒有停留在適意的身上。吃了一記閉門羹的適意,還未從這位雪膚花貌般的北方女子口中听清楚她在說什麼,順著她的目光愣愣的一轉首,就被一雙暗邃如魅的眸子給嚇得忘了要做什麼。
「東方朔在嗎?」坐在韓朝雲隔桌的北堂傲,淡揚起眼,笑意淺淺地問。
「他……他在。」適意止不住自背後升起的陣陣寒顫,被眼前這個男人一雙魔性的眼神給戳刺得無法動彈。北堂傲又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她,「你是他的誰?」
「我……」適意忍不住想要退離這兩個人遠一點,不理會他們古怪的行徑,但見她有意逃跑的北堂傲,隨即起身朝她襲出一掌。
「放開她!」一旁的韓朝雲動作也不比他慢,驚險地攔下北堂傲的一掌,站在適意的身邊與他動起手來。適意眼花繚亂地看著這兩個站在她一左一右的男女,好像根本就不當她存在似的,在她身側互以拳掌激烈地與對方進招拆招了起來,陣陣拂面刮過的掌風,讓她不禁為自己的處境捏了把冷汗。
「你們……當心點,別、別央及無辜……」他們兩個一定要隔著她與對方動手動腳的嗎?為什麼就不可以等她走遠了點再打?
一看見適意有難,貴叔慌慌張張地去通報那個還在跟靳旋璣糾纏不休的東方朔,一手分開他們兩個,先和華叔分工合作地把他們倆拖到後頭的廚房里。
斌叔緊張得直冒冷汗,「老板,討厭鬼來了,你別再和靳旋璣窮攪和了。」
東方朔敏感地斂緊眉心,「哪個討厭鬼?」
「北岳恆山那兩個都來了,你的愛徒在他們手里。」華叔挨在門邊向他報告邊看著外頭的狀況。
「貴叔,看著他,把他藏著別讓他出來!」東方朔臉色霎時一變,將靳旋璣推至貴叔的懷里,便十萬火急地往外跑。
「為什麼要把我藏起來?」靳旋璣也想跟著出去弄清是怎麼回事。
斌叔緊捉住他,「靳大俠,你現在身價高達十萬兩黃金,咱們老板當然不能讓你出去犯任何風險,你就乖乖跟我們躲在這里看吧。」要是給這個禍首出去了,外頭那兩個鐵定會打得更厲害。
金旋璣模不著頭緒地跟著他們一塊躲在門邊,安靜地看著外頭在東方朔,加入後,火藥味極濃一觸即發的狀況。
店內所有的人,在北堂傲與韓朝雲一動起下來後,皆自保地閃躲在一旁,在店主東方朔緩緩地朝那張客桌前進時,眾人更是大氣也不敢吭一聲地看著這幾個難得聚頭的人。
東方朔站在桌旁,火氣暗涌地對那兩個打得不可開交的人出聲警告。
「兩位客倌,看來本店對你們的招呼似乎不太周道,盡是讓你們倆忙著過招,都忘了要給你們添酒上菜。這實在是太失禮了,不如,就我這個店主來招呼你們吧。」居然敢捉著他的徒弟過招,他們是把這里當成什麼地方了?
適意冷汗直流地向他求救,「東方朔……」他要是再不過來,她遲早會誤中這兩人的拳頭。
「先來個八仙敬酒!」東方朔突地猛烈轉身將兩張木椅踢向他們,在他們兩人分神地挪出手來揮開木椅時,躍至適意的面前朝左右各擊出一掌。
北堂傲和韓朝雲不約而同地紛紛將拳掌轉向,全力阻擋起東方朔來。
「徒弟還我!」東方朔卻即刻收回了對向韓朝雲的右掌,反而硬拉著她的拳頭轉送給北堂傲,而空著的左手在格開北堂傲之後,快速地將適意勾進懷里。
一撿回了適意,東方朔就不再理會他們兩個,干脆就放他們兩個繼續在那邊較勁,急忙地帶著適意退離一段距離後,小心翼翼的看著懷中從掌下搶回來的適意。
「你沒事吧?」他緊張地上上下下找尋著她可能有的傷處。
「我沒事,他們都朝對方打得很準……」適意按著心房,試著縝定那顆差點快被他們嚇得跳出來的心。他沉吐出一口氣,兩手輕推著她,「先回去貴叔那里,我和這兩個貴客有事要談。」
「好,你自己要當心點。」適意柔順地點點頭,趕緊跑向正朝她拼命揮手的貴叔那邊去。
適意一離開原地後,東方朔馬上不耐煩地回過頭對還在打的那兩個人大吼。
「從恆山打到泰山來,你們兩個打不煩啊?」想打架就留在恆山打就好了,干嘛沒事跑到他這里來?韓朝雲在他的吼聲中識相地住手,退開了拳距落坐在一旁,失去對手的北堂傲也只好作罷地停手,但兩眼猶是盯著那個躲在門邊觀看的適意。
東方朔火冒三丈地扳著拳,「喂,要盯就去盯你的這個死對頭,再偷看我的愛徒,當心我把你給轟出去。」「東方朔,旋門賦在你身上?」韓朝雲冷冷淡淡地坐在椅上看著他。
他撇撇嘴角,「不在我身上。」
「別裝蒜了,听說旋門賦已到了泰山,放眼泰山,有誰搶得過你?」北堂傲才不相信這個想得到旋門賦巳久的東方朔,會錯過這個發財的大好機會。
「就算沒人搶得過我,也不見得我一定會去搶那玩意。」東方朔邊說邊在他們身旁的客桌坐下,一手撐著下巴看著神情各異的兩人。
「少拐彎抹角,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北堂傲一點也不-唆,直接就問重點,「你要多少?」
他揚高了眉峰,「倘若旋門賦落在我手中,告訴你,我要私吞。」
「是嗎?」北堂傲不以為意地挑挑眉。
「你真的不會把旋門賦賣給他?」韓朝雲卻很擔心只要有錢就什麼都能賣的東方朔,到頭來會把旋門賦轉賣給出得起價的北堂傲。
他嫌惡地咋舌,「賣給他?我又不是吃飽了撐著。」他干嘛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你不會賺他這筆不義之財就好。」韓朝雲臉上釋出一抹放心的笑意,繼而不再打探任何有關旋門賦的事。舉杯品茗的北堂傲靜靜地聆听了他們的對談好一會之後,微微揚高了嘴角暗想了片刻,不理會東方朔先前的警告,眯細了眸子將目光直直的定在適意的身上。
東方朔的眼眸瞬間變得殺氣騰騰,「北堂傲,你最好別忘了這里是誰的地盤,要是我動起手來沒個分寸,別說我沒提醒你。」
「你緊張什麼?」他雲淡風清地聳聳肩,「我上泰山,只是來參觀你辦的這個南天門大會,以及來看看今年的盟主是誰而已。」
「是啊,你忘了說還有順便在暗地里準備隨時隨地補某人一刀而已。」東方朔又冷又刺地提醒著他,並且轉首對韓朝雲鄭重的交代,「韓姑娘,你可得把他看好,別又讓他出來四處為惡。」
「我會的。」她一瞬也不瞬地瞅著正朝她咧笑的北堂傲。
在他們倆開打完又準備開始互瞪起來前,懶得再搭理他們的東方朔,識時務地先走一步,想帶著那個剛才被嚇壞的適意到後院去換換心情,但在走至帳櫃前,他又突地回過頭來。
「對了,這是你掉的束西吧?」他自袖中拿出日前曾偷襲過他的暗器,使勁地將它射向北堂傲手中的瓷杯,「下次記得瞄準一點。」
也躲在門邊偷看的金旋璣,在這場看似舊友重逢又像是仇人相見的聚會落幕後,沉肅著眼眉,對他們三人之間的暗潮洶涌,在心底泛過一絲的不安。
他轉頭問著身邊見多識廣的貴叔,「那兩個人是誰?」
「北堂傲和韓朝雲。」
「他們兩個認識我的東方弟弟?」從他們的言談中,他們三個似乎是有些交情。
一旁的華叔頭痛地撫著額,「不但認識,老板還很討厭他們。」
「為什麼?」他倒不了解東方朔會對他們惡臉相向的原凶。
「因為他們兩個都是北岳今年的準盟主。」貴叔也不怎麼喜歡那兩個身分高貴的客人,「那兩個人這些年來,搶恆山盟主寶座搶得可凶了,沒想到這回居然還搶到泰山來。」
「照你們的意思,他們都是北岳一等一的高手?」靳旋璣緊捉著他的肩頭,打心底懷疑起那兩個人的身分來。「對。」華叔同情地睨他一眼,「告訴你,咱們老板什麼人都不討厭,就是最討厭當盟主以及是準盟主的人。」
「這麼說……」靳旋璣指著自己的鼻尖,「我的東方弟弟也很討厭我羅?」
斌叔頻頻點頭,「凡是礙他財路的人,他都討厭。」老板的最大心願是賣了五岳盟主的那個位置,只要有人想要與他槍,誰就是他眼中的討厭鬼。
靳旋璣傷心欲絕地撫著胸坎,「怎麼可以這樣……」他又不是故意當上嵩山盟主的,事前又沒有人告訴他想認弟弟不可以當。
「說實話,從很久前,老板就很討厭你。」貴叔又再讓他的心碎成片片。「你如果想要認他這個弟弟,那就先不要做什麼盟主了,不然你這輩子休想听到他叫你一聲哥哥。」
「東方弟弟!」靳旋璣听了就趕緊去後院尋找那個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認他的東方朔。
東方朔的吼聲遠遠地傳來,「你怎麼又來了?閃邊去!」
聆听著他們而人在後院吵吵罵罵的聲音,華叔又再看向外頭仍坐在那邊不走的北堂傲和韓朝雲一會,而後忍不住哀著眉心嘆息。
「看來今年的南天門大會,一定會比往年更熱鬧。」希望老天保佑,在靳旋璣之後又出現了兩個都有資格競逐盟主寶座的人後,這座山頂上的那座南天門,可不要因為一本旋門賦而被他們給掀翻了。
「咚、咚、咚……」
不急不慢律韻有致的叩門聲,咚咚地在東方朔的房門響起,在夜半無人私語的時辰,听來格外清晰。東方朔煩悶地扯開嗓,「別又來煩我了。」那個靳旋璣到底何時才能放過他?就讓他清靜的睡一會也不行嗎?「是我。」適意軟軟的嗓調從門外款款地傳來。
正拉開外衣想換上睡衫的東方朔,緩慢地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聲音不對,這代表終于換人了嗎?還是靳旋璣願意死心了?姑且不論站在門外的來者是誰有何用意,能夠在睡前看看適意那張美麗的小臉,也總比他繼續一個勁地想著又纏了他整整一日的靳旋璣來得好。感謝老天爺,他今晚終于可以不必作噩夢了。
透過房里的燭火,站在門外的適意一張小臉上柳似的細眉緊緊地深蹙著,潔白的十指也不斷地絞扭著衣衫。「你……睡不著?」拉開門看了她好半天的東方朔,瞅著她反常的神情,語帶保留地問。
「嗯。」她點點頭,繞過他走進房里,「我想來你這里做做副業。」
東方朔繞高了兩眉跟在她的身後,看她站在書案前像是心事重重地提筆揮毫,好像沒有說說她會這副模樣夜半出現在他這里的原因。
「別寫了,反正你也只會替我虧本而巳。」他抽走她的筆,環抱著她一塊坐下,「說吧,你有什麼話要問我?」
「今天那兩個找你麻煩的高人,他們到底和你是什麼關系?」不擅積壓心底疑惑的適意,果然在他一開口後就迫不及待地問向他。
自從早上被他從拳掌之下救回後,今天一整日,她就一直在想著為什麼平日看起來像個財奴的東方朔,會在那兩個人的而前露出那種可怕的目光,而且他們三人的對話間,好像是暗藏著針刺,看似不經意威脅,可是卻叫人冷到骨子般地害怕。
她真不懂,這個生平除了斂集錢財外就無其他大志的東方朔,怎麼會招惹到那些人來?
東方朔心情不錯地咧笑著嘴。好難得,她居然能在關心靳旋璣以及那十萬兩黃金外,把心思給撥到他的身上來,看來,北堂傲他們的功勞不小,在把她嚇壞之際也加深了他在她心頭上的分量。
「以前……我曾經和他們搶過一套劍譜。」他拉長了語調,搖頭晃腦地說給她听,「也不知怎麼的,搶著搶著,就不小心和他們結下仇啦。」
適意微眯著兩眼,「你搶羸了?」能夠被他說成那麼簡單,這事後頭一定有還有文章。
「那當然。」若不是搶贏了,又怎麼會結仇?
「他們這次來是想搶靳哥哥的旋門賦?」說不定就是他們的舊仇沒有了斷妥當,所以那兩個人才會想藉著旋門賦的名義來找他算帳。
「不。」他扁扁嘴,邊走向櫥櫃邊告訴她實情,「想搶旋門賦的只有北堂傲,而韓朝雲是來阻上他搶的。」專程來找麻煩的單單只有北堂傲而已,然後那個自認為是名門正派之後的韓朝雲,就會跟著北堂傲出現,好適時地來主持正義。
適意又開始猜想,「北堂傲想得到旋門賦大可沖著靳哥哥去,為什麼會找上你?你是不是曾做過什麼讓他很怨恨的事?」八成是這個顧人怨的小子也打劫過北堂傲。
「嘿,別算到我頭上來喔,我沒做過什麼能夠讓他老兄怨恨的事。」東方朔忙著撇清,「其實事情說穿了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北堂傲想藉我的手得到旋門賦,好來個漁翁得利罷了,再不然,就是他又想找我切磋武藝。」
在東方朔將身上的外衣月兌下換上睡衫之時,一道斜劃過他背脊的怵目刀疤,在衣衫間暴露了出來,清楚地映入她的眼瞳,令她忍不住驚聲抽氣。
「適意?」不知她為何變得沉默的東方朔,狐疑地扣著衣扣,邊轉過頭看看她那雪色般的臉蛋。
她怔怔地走向他,不置信地稍拉開他的睡衫,以指尖輕觸那道令她看了就覺得可怕與心疼的淺色傷疤。適意的心跳得發快,酸楚的感覺直在她胸口蕩漾著。他不是已將天下武學都學盡了七成嗎?怎麼可能有人曾這麼傷過他?到底是誰,會狠心的對這個除了做生意之外什麼不愛管的人下手?為什麼,她此時會覺得好不心酸難舍?
「糟糕,被你看見了。」東方朔賊頭賊腦地環顧著四處,然後挨在她面前小聲地和她商量,「怎麼辦?你想怎麼對我負責?」
「這是誰……」她一點也沒留心他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只想知道是誰在他身上留下這道傷痕的。他輕撫著她法然欲泣的小臉,溫柔地吻潤著她的唇瓣,企圖把她給吻得暈陶陶的,不讓她揪著心千回百轉的,但適意的眸中卻漾滿了淚光,讓他只能長長地嘆口氣。
「北堂傲。」拐也拐不回她的思緒,東方朔只好誠實地供出人名來,以免她的小腦袋又開始胡亂地猜測。是那個今天眼神看來就很怪異的男人?適意迎上他的眼,怎麼也想不出他們倆曾結過什麼粱子,竟會刀劍相向到這個地步,而素來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的東方朔,居然也有失利的一天。
他愛憐地撫平她的眉心,「嚇著了?」乖乖,今天北堂傲和韓朝雲在她身邊動起手來時,她的眉心還沒皺得比現在緊,臉色也比現在好多了。
「北堂傲為什麼……」她緊張地環抱著他的手臂,而手隱隱地發顫。
他聳聳肩,「這條刀疤,就是我當年從北堂傲手中搶贏那套劍譜的代價。」那本記載著七成璇璣劍法的劍譜,雖然他搶是槍到手了,可是他背後也多了一個附贈品。
「他從背後偷襲?」以這個傷勢來看,若不是在背後完全無防的狀態下攻擊,很難造成這麼徹底的傷痕。東方朔朝她點點頭,拉開她的手快速的把衣裳穿好,表情平淡地對她談起那個曾經對他偷襲成功過的討厭鬼。「北堂傲這個人,性格里沒有什麼是非曲直,腦子里更沒有什麼對錯,一向都是想要什麼就是什麼,而且他從不在乎什麼武德。」當年是他太不防了,他錯就錯在不該背向著北堂傲,以為北堂傲會有武林中人該有的武德,但他根本就沒料到,北堂傲是個不要面子也不管手段的人。
「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適意想來就覺得心寒,並且開始為他住綁的日子擔憂。
他好笑地環住她埋首在她的發際,「在江湖里打滾的,多得是這種人。」
原來曾經發生在江湖里的故事,一點也不像她想像中的美麗,在東方朔伸出雙臂將她這個欲入江湖的菜鳥捉來這里照料之後,她更看不見那些隱藏在他背後的黑暗處,他所讓她看見的,盡是生活上瑣瑣碎碎的小事,他讓她所過的,是種雖平淡但卻平安的日子,她根本就不須去而對這座波濤傾湯的江湖在故事後的丑陋處,無風無雨的,像以往那般快樂和樂天,只要跟著他計較小益小利,安心的待在他為她設下的保護籠里。
是她開悟得太慢了嗎?她這才覺得,以往他嘴邊說的用心良苦,此時想來是如此的貼切,而他頭一回打劫她時,臉上所掛著的壞壞笑容,在她腦海飄浮的記憶里,也變得好可愛,令她感動良久。
她很慶幸自己能夠被他槍,更慶幸的是,她能夠遇上他。
東方朔笑眯眯地以指揩著她滑女敕的面頰,「你的臉色很難看,青青白白的,活像沾了粉的七爺八爺,要不要我再幫你畫一幅山水畫?」
「你別鬧了,先告訴我你打算拿那個在這里住下的北堂傲怎麼辦。」她正經地拉開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進他的眼底。
他無奈地嘆口氣,「用不著替我擔心,只要有韓朝雲在,北堂傲很難找機會又在我背後捅一刀的。」愈來愈不上當了,而她問的問題也愈來愈難回答了,也許她是真的很擔心這件事,所以才又會冒出她那追根究底的精神來。
「真的?」她心底還是有千萬個不放心,尤其他又把事情說的挺簡單的,害她總擔心他在她一個轉眼時,就發生什麼不測。
「就算韓朝雲壓不住他,也還有你的靳哥哥在呀。」東方朔笑笑地揚高兩眉,「不然我自己還可以去和北堂傲硬踫硬,有過一次教訓後,他絕不可能再從我這討到任何好處。」
適意撫著額仔細深思,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算他與北堂傲的實力不分軒輊好了,但難保北堂傲又會來個暗箭傷人。也許,她該早點去告訴靳旋璣這件事,讓那個兄弟之情過度泛濫的靳旋璣,來代替她這個只有三腳貓功夫的人來保護東方朔。
「別光是淨煩惱我了,你自己才要當心他。」東方朔在她的思緒又再度漫游至天外天之前,將她摟至懷里仔仔細細的對她交代。
「我?」搶過劍譜的人又不是她。
東方朔的眼眸變得有些陰沉,「他看你的眼神不對勁。」
「我這只三腳貓對他又構不成什麼威脅。」她的功夫破到已經被他恥笑過不下數百回了,更沒有什麼本事去搶五岳盟主的位置來賣,北堂傲根本就役有理由把她當成心月復大患來看。
他搖搖頭,兩手誠虔地棒著她的面頰,全心全意地一字一句告訴她,「可是對我來說,你卻是個很致命的威脅。」這世上,還從沒任何一
蚌人,能夠讓他這般地魂牽夢縈的。
她的面頰微微泛紅,「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弱點。」他探下頭快速地輕啄她一記,「他若想利用我得到旋門賦,找你下手,是最快的法子。」
侍在她胸坎里的那顆心,急急地跳了一下,在她的心版上撞擊出一陣清脆的響聲,讓她有些慌急、有些期待,更有著她理不清的欣喜,沒有預警的,一丁一點地悄悄在她心頭上堆積了起來,又像是想將她一直擱著的某些束酉,一一掀開了來,令她想起他寫的那闋詞。
暖日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
她很想知道,他的心和她的心,是怎麼無法自拔得心動不已的。
她不自覺地屏住棒吸,「我是……你的弱點?」
「是啊。」東方朔的目光來回滑過她在燭火下融融的面容,忍不住低下首,柔柔地吻著她的唇瓣,並且伸出舌細細巧巧地劃著她美麗的唇形。
絲絲的喜悅悄悄流逸至她心底的最深處,讓她覺得,她似乎正被他捧在掌心
里,那般地珍愛呵護,令她流連不舍的,也放棄了所有的抗拒,只想牢牢地留住那吻觸,深深地珍藏著他的一舉手、一投足,因為,那是如此地自然,彷若她原本就該這麼待在他的懷里。
對于他這具為她敞開的懷抱,從第一日他將她救下起,她就一直很舍不得離開,也不想再離開,她一直都很想告訴他,她好愛看他那雙會勾人的眼眸。
「我這個弱點,能夠威脅你到什麼程度?」適意忍不住想知道她在他的心底佔了多大的分量。
他狀似不經意地搔著發,「我很可能會為了你這個弱點,不小心殺了北岳的兩個準盟主,因此而和整座北岳為敵,然後又不小心的跑去北岳的某兩個門派,把他們兩座師門全都給掀過來,接著在事情結束後,就會有某個中岳盟主,在那邊痛哭失聲的說他有某個弟弟在報完大仇後,就想不開的出家當和尚去了。」
他的話,回聲久久回繞在空氣中不散,喧鬧如華的聲音,綿綿密密地充斥著她的耳豉。
听模糊些,是他漫不經心的玩笑話。
听真點,是他的肺腑真心。
一線天光,緩緩地照進她的心房,光影中,有他小勢小利的模樣,賴皮使壞的模樣,說話曲曲折折的模樣。可是很真,他的每句話都很真,真得讓她知道在她而前,他沒有絲毫的偽藏,他的宇字句句也沒有多加修飾,他只是老實的說出真話而巳,讓她能夠很清楚地看見他做的是什麼、想的是什麼、愛的是什麼、要的是什麼。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他就這樣帶著令她勾心攝魂的笑意,如初晴的暖風,柔柔地吹拂過心田里的每一隅,意為種,情為苗,不分原由地就在她心田繁茂茁壯了起來,讓她再也無法漠視她心底的呼喚,以及她最想要的是什麼。
有些措手不及,但卻很想坦然接受的感覺,在她的心頭漫了開來,讓她很想把一直在他們之間存的東西,就這樣攤開來細意賞看,不再與他爾虞我詐地掩蓋真心。
已覺春心動?現在她很確切的知道,她的心究竟是為誰如此的跳動,因為,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他這般的男子。
「你說……」東方朔很認真的低下頭向她請教,眸光瑩瑩燦亮,似要將她吸進一般,「對我而言,你算不算是個很重要的弱點?」
適意不答反問︰「你會不會因為我而不當個財奴?」
「會。」他毫不猶豫地用力點頭。
「你說得對。」適意的面龐浮上一朵滿足的笑意,伸手輕拍著他的臉頰,徹徹底底的相信他,「我確實是你很重要的弱點。」能讓這個財奴連錢也不要,對他來說,這世上恐怕不可能還有任何人比她更重要。
東方朔歡天喜地的擁她入懷,「謝天謝地,你的小腦袋總算是通了。」這麼講她也通?她果然在他的教下是愈來愈進步了。
「我是天資聰穎才听得懂你這種拐著彎說的話。」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才听得懂這個財奴說的話吧,她再不懂,他可能又要繼續拐彎抹角的對她下功夫了。
「既然你難得听懂了,再加上你的天資又那麼聰穎……」他干脆乘機把他窩在心中很久的問題一塊兜出來,「那你可不可以順便告訴我,你會不會也不小心的因為我而留在泰山不回濟南?」
適意幾乎忘了該怎麼呼吸,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那含情寫意的眼眉。
在他的眼底,她看見了很多很多他泄漏出來的真心,她看見,這個總愛拐著彎搶她、勾引她的男子,正巧巧地為她棒來他的真心,用眼神央求她的收留。
她總覺得恍然若夢,忍不住哀上了他的唇,「你要我……留在你身邊?」
「願意嗎?」他專注地觀察著她的表情,屏息以待地等著她的答案。
「你不是說過你搶定我了嗎?那你還在客氣些什麼?」適意漾開了甜甜的笑意,用力地拉下他的頸項,給了他一記大大的響吻,「再不來搶,我可要把你搶回家了。」
他含笑地擁緊她,「我很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