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個夜里有人在總府衙門門前放了三顆人頭?」
被拖回一扇門連續辦公了兩日,今日一早又被人給請到六扇門去,原本滿臉都是疲憊的左剛,在听完天水一色所說的話後,當下忘了這兩日讓他辦公辦到很想吐的境遇,精神隨即一振。
「且那三顆人頭還不是別人,正是上回我告訴你那幾個自天牢里逃出去的死囚。」嘖,沒想到居然有人搶先他們一步搶生意。
「這麼神通廣大?」左剛一手杵著下頷,開始在腦海里一一過濾著哪個身在公職的人,能有這種本事。
「可不是?」一臉哀怨的天水一色,其實心痛的是這個,「總府衙門已私下將賞金秘密兌現給那名好事者了。」
「是誰砍了他們的人頭?」想了半天卻一個人選也挑不出來,他乾脆直接問。
天水一色愈講愈怨,「不知道,這事不是我經手的。」早知道這幾日就先把那個乾尸案擱下,先去忙完那幾顆貴得很的人頭了,省得遭人捷足先登,害他少賺一大票。
左剛瞥他一眼,「你還是不是六扇門的頭兒?」
「別忘了,在我頭上,還有個總府衙門。」天水一色哀怨地攤攤手,「我與你一般,都只是手底下跑腿辦事的。」他也很想知道是誰跑來跟他搶生意的啊,偏偏總府衙門那邊口風就是緊得很,任他再怎麼問硬是不肯透露半點口風。
「那你今日又把我給找來這做啥?」還趕著回一扇門辦公,好等著天黑前能回家的左剛,不滿地以指戳戳這個老愛大老遠把他請來這的同僚。
「閑聊。」說到這個,天水一色當下面色一換,一手勾過他的肩頭,朝他笑得曖曖昧昧的,「我听說,你多了個姓藺的新鄰居,且你還對她動了心?」
左剛皺著眉,「你沒事打听這些做什麼?」到底是哪個口風不緊的對他說溜嘴的?
「姓藺,又是個醫術不錯的大夫……」天水一色撇撇嘴,「這沒讓你聯想起什麼嗎?」這家伙該不會是又把腦袋擺著當好看吧?
「她的祖先和我的祖先是死對頭。」早就被步青雲教訓過一回的左剛,這一回,乾脆直接說出他和藺言的關系。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還……」天水一色有些無力地瞧著他那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他只是一臉正經的反問︰「知道又如何?」
「什麼?」
「我雖蠢,也常遭人騙,但,我就是看上了她怎麼樣?」誰有閑情去管他們的祖先幾百年前是不是仇人啊?他看上的是藺言,又不是她家的祖宗。
將他的性子回想過一回後,天水一色不抱期待地問。
「你該不會是因輕薄了她,所以就堅持要負責到底吧?」就他所知,這位腦袋里總是少根筋的同僚,是很可能會這麼做的。
「一開始是如此沒錯……」左剛用力地點點頭,而後在天水一色受不了地開始翻白眼時,趕緊再補上一句,「可我後來看上了她!」
天水一色一手撫著額,「你就不怕你會死在她手上?」真是,哪個女人不好看上,偏撿這種深具危險性的。
左剛忙著替藺言澄清,「她只是個大夫。」
「別忘了她的祖先同時也是刺客,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殺手。」天水一色以無可救藥的目光瞧了瞧他,再受不了地朝他搖搖頭。
「她才不是什麼殺手,她只會救人不會殺人。」他就是永遠搞不懂,為啥步青雲和天水一色都防藺言防得緊,她明明就是個心腸好到無處找的好姑娘,偏他們都把她當成個煞星來看待。
扁是看著左剛臉上那副深信不疑的神情,這下天水一色總算是明白,為啥那位千里侯大人老愛耍著他玩了……算了,身為老友,多替他的小命顧著點就是。
「關于那乾尸案,你可有找著什麼線索?」他搖搖手,打算日後再來找藺言的麻煩,眼下還是先辦完正事再說。
「無。」左剛一手撫著下頷,半晌,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的他,兩眼刻意瞟向一旁的同僚,「但我想到個能夠逮著那名凶手的主意。」
「喔?」
「你想不想破案,然後再往上升個幾級?」愈看愈覺得他是個人才,左剛涎著笑臉,準備這回也來利用一下這個已利用他多年的老友。
「當然想。」還在心疼那幾個人頭遭人搶走的天水一色,此刻心底只急著想破一樁大案補補積蓄。
左剛問得很小心也很含蓄,「倘若為了破案必須做點小犧牲,你也願意?」
「當然沒問題!」
「太好了。」左剛大大松了口氣,用力地拍著他的肩頭,「說實話,這事沒有你參與的話,那還真辦不成。」
「我?」咦,他方才是不是有漏听了什麼,怎麼這同僚會笑得這麼詭異?
「對,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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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細雨遍灑大地,凝滯在葉上的雨露,在天上又掉下雨珠時,落在地上因雨而積成的小水窪里,發出微弱的滴響。
一簾輕煙細雨中,站在蝕日城外湖畔,頂著細雨的左剛,再次瞧了瞧四下,在仍是沒瞧見什麼人之後,轉過臉朝手執一柄紅傘的天水一色才想開口說話,就見天水一色以凶狠的目光直直瞪著他。
左剛不客氣地推了不情不願被拖來這的他一把。
「你別老繃著張臉成不成?」真是的,既是說好了要辦案,他也不投入點。
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被他利用的天水一色,只是用更狠毒的眼神戳向他。
「笑,要笑……」左剛積極地鼓勵著他,在他始終不肯合作時,忍不住數落起他,「喂,你也行行好,瞧瞧你這副德行,你就不怕嚇跑那個乾尸案的正主兒?」
天水一色問得很咬牙切齒,「換作是你,在這種情況下,你笑得出來嗎?」
「你不也說了,為了破案你願意做點小犧牲嗎?」左剛兩手插著腰,有些沒好氣地瞪著這個出爾反爾的同僚。
難得撕去斯文表相,怒焰沖天的他,一把扯過左剛的衣領開吼。
「那也不必叫我扮成女人!」被迫穿上女裝、戴上假發,胸前還被左剛硬塞了兩顆饅頭的他,這輩子恐怕永遠都忘不了,今早六扇門里見著他這身打扮的捕頭們,他們臉上那副驚艷又驚恐的神情。
「不叫你扮叫誰扮?」左剛一掌拍開他,說得十分理直氣壯,「你說,我這德行扮得成女人嗎?」既然那個乾尸案的禍首每回都找上女人,那他也只好找個女人誘她出來,但這個誘餌他又不能隨便找,在被天水一色利用過那麼多回後,這回他當然要找天水一色下海犧牲一下。
身材虎臂又熊腰,面孔既粗獷又陽剛,他要是換上女裝扮成女人……天水一色光只是想像了一會兒,就忍不住有點反胃想吐。
「所以我才要你來扮嘛!」他就是看準了天水一色面容清秀俊美這一點,沒想到打扮過後,居然成了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嗯,他有眼光。
天水一色沮喪地掩著臉,「我究竟還要丟臉多久?」一世英名全都毀在這一日……這事要讓人知道了,往後他在蝕日城就不必混了,而他那好到不行的行情,和那一大票愛慕他的仰慕者,大概也會因此而消失無蹤。
「放心吧。」左剛拍拍他的肩頭,「據我家客棧里的包打听給的可靠消息,咱們在這遇上她的機會很大,你就耐心點等著吧。」
只是,左剛嘴上說是這麼說,但在他們又繼續等了一段時間後,因雨日,湖畔仍舊是沒什麼人跡,更別說是他們想找的那個女人半點蹤影。
「姓左的……」愈等愈不耐的天水一色,在左剛已經開始頻頻打盹時,毛火地一把推醒他。
「你別猴急成不成?」被搖醒的左剛,大大打了個呵欠。
他火大地嚷著,「都一個時辰了!」都怪左剛出的這什麼餿主意,等了快一天卻什麼成果都沒有,他家的那個包打听給的消息到底可不可靠?
左剛頓了頓,盯著遠處的人影一緩 ,忙一手掩住他的嘴。
「別嚷了,有人來了。」
「是這個?」天水一色忙揚起傘看,將那名執傘走過來的女子瞧個仔細。
左剛直覺地搖首,「不是。」照他看來,來者步伐虛浮,下盤不穩,一看就是沒練過武的尋常百姓。
天水一色听了,才想喪氣之餘,左剛卻握緊他的臂膀要他回神。
「跟在她後頭的那個才是!」糟了,後頭那個武功底子不知有多深厚的女人,所相中的定是前頭這個姍姍走來的姑娘……嘖,他就知道每回定會多一個局外人來壞事。
「我知道了,你先躲起來。」早早就等著她的天水一色,推著他往後頭的大樹躲。
沿途跟著前頭的姑娘一路走至湖畔角落處的湛月,才打算下手,卻發覺前頭還另有一個撐著柄紅傘,似在樹下等人的姑娘,她朝四下看了看,也不做多想,在前頭的姑娘走至樹下時,使出輕功躍至她們面前,兩掌十指一探,一鼓作氣同時掐住她們的喉際。
遭她跟蹤許久的姑娘,在她那麼一掐,禁不起她的力道,大大受驚後一口氣突然喘不上來,登時嚇昏了過去,而另一個遭她掐住的「姑娘」,在她掌心下,卻傳來一種不屬于女人的凹凸感……
絆結?
「你是男人?」湛月更是使勁地掐緊天水一色。
「如假包換。」天水一色緩緩地抬起頭,朝她咧出一笑。
「一個臭男人,我要來何用?」她用力哼口氣,掐住他的五指瞬間放開為掌,一掌直拍向他的天靈。
動作遠比她快的天水一色,在她來得及下手前,絲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掌擊向她的胸口。
「你要侮辱其他的男人是可以,獨獨大人我就是不行。」挨了他一掌,在她掐著另一個昏過去的姑娘頻退了幾步時,天水一色扯去頂上的假發、月兌去身上的女裝,抬起下頷高傲地瞥向她。
「佛手印?」低首拉開衣裳看了胸口上墨黑色的五指印後,她馬上認出他是誰,「你是天水一色?」
「正是在下。」已經累積了整整一日怒氣的他,扳扳兩掌,準備把所有的怒氣都轉給她消受。
湛月馬上把手中的姑娘拉至胸前,「別動,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那就請你先把人還給我們吧。」
躲在後頭的左剛,在說完這句話時,手中的捕刀已出鞘,一刀劃向她的月復側,在她及時閃過而身子偏了點時,隨即沖上前一手攬住人質的腰際,打算將她給搶回來。可湛月卻在這時揚起一掌,改而將目標轉向手中的人質,左剛見了,當下顧不得一切,忙不迭地搶回人質,再抱著手中的姑娘背過身子挨上她一掌。
「唔……」尖銳的十指劃破他背後的衣裳,留下五道利爪的痕跡,亦帶來熱辣辣的痛感,左剛頓了頓,在背部開始麻痹時,赫然發覺一事。
竟將毒藏在指縫里?
「左剛!」一見不妙,天水一色忙要沖上前解圍。
「你別過來,這個交給你!」不想天水一色也跟著中毒,左剛使勁地將手中的姑娘扔給天水一色後,在湛月又想在他身上多抓幾下時,他抽出捕刀,單膝跪地旋身朝後準確地打橫一砍。
沁染出來的血花,在湛月朝後大躍了一步時,自她的月復間大大地暈開,中了一掌又被砍了一刀的她,沒想到左剛竟在中了她的毒後還能站起身,當下她便放棄了天水一色手中的姑娘。
手中抱了個人不能去追,只能任湛月以輕功飛快離開,天水一色惋惜地看著遠方一會,再低首看著懷里仍不知昏到哪一殿去的女人。
走回他們身邊的左剛,微喘著氣問。
「認清她的臉了嗎?」
「牢牢記住了。」豈只是認清那張臉而已?在見著那張臉後,他馬上就知道她是何方神聖了。
「那就好。」話一說完,一直死硬撐著的左剛馬上朝後一倒。
「喂,你還活著嗎?」將手中的姑娘擺在一旁的石椅上,讓她繼續去夢周公後,天水一色走至他身邊以腳踹踹他。
「就快死了。」
「中了我一掌又被你砍了一刀,看來,那女人在她將內傷和外傷治愈前,勢必得安分一陣子。」天水一色撫著下頷想了想,然後再低頭看著他那張逐漸泛黑的臉龐,「你中了什麼毒?」
「我不知,你呢?」打他當上捕頭以來,什麼暗器什麼毒沒中過?今兒個算他運氣好,總算有人給他玩個新花樣了。
「我也不知。」翻過他的身子瞧了瞧他的傷口,天水一色面色凝重地鎖緊了眉心。
「那位姑娘沒事吧?」愈說愈喘,左剛在背後的傷口開始流出血水時,費力地瞧了他拚命救回來的女人一眼。
「只是嚇昏而已……」天水一色沒好氣地拿來一旁的女裝,以衣裳用力壓住他的傷口止血,「我說你呀,在這節骨眼,你還有空惦記著別人?」
左剛疲憊地閉上眼,「當然,誰教你每回都不顧著局外人?」又不是頭一天認識他。
「先別說這些了。」暫且替他封住幾大穴阻止毒性擴散後,天水一色扶起他坐正,「哪,你還能撐多久?」照傷勢看來,毒性已迅速侵入體內了,沒想到這來歷不明的毒竟這麼狠毒,在江湖里打滾多年的他敢掛保證,除了邪教邪派之人,恐無人會用上這種毒。
「以我的內力,最多不到一個時辰……」
「走吧,我帶你去討救兵。」可不希望因此而少了個同僚的天水一色,一手拉過他的臂膀搭在肩上,一手抱緊他的腰,半拖半拉著兩腳已麻痹得不能行走的左剛離開湖畔。
「你確定……救兵能解這種來歷不明的毒?」左剛喘了喘,話才說完沒多久,頭也跟著一骨碌垂下。
「我肯定。」
已在心底弄清乾尸案是怎麼回事,以及何人與幕後主使者有關系後,天水一色在左剛完全沒有反應時,再將他捉穩了些,加快腳步直往吞月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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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足了手頭所欠的銀兩,也順利買齊了藥材後,藺言隨即關上義醫館休診一日,鎮日下來,她都在藥房里忙著撮藥制藥,以準備應付下一回開門義診時洶涌的人潮。
彌漫著濃濃各式藥香的客房中,切藥的藥刀聲規律有致,切了一陣後,藺言停下手邊的動作,自袖中掏出帕子拭去額際的汗珠,同時頭也不回地對後頭說著。
「出來。」
「掌門。」一名女子登時現身,並上前一步跪在她後頭。
藺言並不怎麼想看見這個這幾年來,總是一直在打听她下落的門內弟子。
「不是叫你別再找我了嗎?」
「掌門,二師姊擅自離開師父生前囚禁她的牢房了。」深恐藺言會動怒的她,忙不迭地道出這回甘冒風險找上她的原因。
藺言怔了怔,「什麼?」湛月居然能逃得出那石制的牢房?
「二師姊一出牢房後,即殺了本門大部分的弟子,且這些日子來在京城內外不停犯下大案。」為了自身性命著想,就算藺言再如何不願見到曾是藺氏門下的弟子,與其似其他人一般都被湛月給殺了,她情願來這賭一賭。
暗自思索了一緩 ,藺言冷冷地問。
「她在牢內時,是否還在練那古怪的功夫?」若她沒記錯的話,她爹在生前就已下令不準湛月再練那種邪門的功夫了,如今湛月能連殺同是門內弟子那麼多人,那代表……
「是的。」
「我知道了。」藺言朝她擺擺手,「這事,我會處理。」
「謝掌門。」
在屋內的另一人走後,藺言重新拾起裁藥的刀具,心不在焉地繼續裁切著藥材,但不過多久,就在地字十號房的大門遭人一腳踹開,來者踩著急促的步伐直奔向這間小藥房時,听出另一種拖曳聲的她,有些煩躁地轉身看著藥房的房門。
幾乎是半扛著左剛的天水一色,一腳踹開房門,氣喘吁吁地看著似早就等著他們的藺言。
「他中了毒……」重……重死人了,可要不趕快扛過來,他肩上的這個同僚,可就真的會變成死人了。
早說過不治江湖人士的藺言,听了,只是擺出一臉愛理不理的模樣。
「他是為了救人所以才會中毒!」為了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搶時間的天水一色忙不迭地向她澄清。
的確,以左剛的身手和個性來看,這很可能是左剛會做的事……
藺言無奈地一手撫著額,在天水一色緊張地把左剛拖至她面前時,她伸手朝客房里頭的小床一指。
「放在那。」
連忙听命照辦的天水一色,使出僅剩的力氣將左剛給抬上小床後,緊張兮兮地跟在藺言的身邊,看著把了脈象後,面上仍是毫無表情的她。
「如何?」
「快死了。」有一就有二,她就知道給她找麻煩的,肯定又是那個以往老看她不順眼的湛月。
「你能解這毒嗎?」天水一色擦著滿頭的大汗,在她翻過左剛的身子看著傷勢時,等不及地問。
她瞥了瞥天水一色一眼,也不開口,只是走去遠處的藥櫃里找出一只小藥瓶,倒出三顆她親制的藥丸後,再捏住左剛的面頰逼他張開嘴,硬把藥丸給塞進里頭讓他吞下。
「藺姑娘,他是為救人,所以你定要救回他的小命……」怎麼看都覺得左剛的面色不但毫無起色,反而還愈來愈黑,天水一色在她動手撕掉左剛的衣衫時,也心急地伸出手想幫點忙。
「少在這礙事,出去。」她拍開他的手,以眼示意大門在哪。
在她的冷眼下,哪管天水一色再如何心急如焚,對藺氏一門醫術頗具信心的他,也只能乖乖照辦滾出去。
少了個吵雜的局外人後,藺言取來一壺陳年烈酒,將整壺酒都澆在左剛背上的傷口上,在左剛因刺痛而微微動了動時,她自懷中掏出一只裝著毒性更強的毒藥小粉盒後,取下腕間的銀針,以針沾點粉末,再將銀針一一插滿他背上的傷處。
低低的申吟聲,自昏迷不醒的左剛口中逸出,她翻過他的身子讓他側躺著,先揚掌分別擊向他的背部和心口後,再看著左剛仍舊深鎖的眉心,覺得仍是不行的她,再一掌打通他的血脈,並一手撫過他沁滿大汗的額際,見他似稍稍感覺舒坦時,她忍不住在嘴邊咕噥。
「總有天,你會害死你自己……」換作是她,她才不願為了救人而做出這種犧牲,要不是天水一色來得快、也找對了醫者,只怕他的小命就沒了。
站在藥房外等了快一個時辰,天水一色踩著心煩意亂的腳步,在里頭仍是沒半點動靜時,更是一逕地走來走去,就在他已把外頭雨後的泥地踩出一大堆深淺不一的腳印時,藺言忽地打開房門。
他忙迎上前,「左剛他……」
「死不了,得躺上個三日。」她還是沒什麼表情,「你可以走了。」
「慢著。」天水一色在她又要把門關起來時,一把按住門扉,「你識得這種毒?」
她微微揚高了柳眉,「不成嗎?」
「當然成,只是……」證實了心中的設想後,他登時褪去一臉慌急的神色,改而換上躍躍欲試的神情,「我想改日,我得找個時間同你好好聊聊。」
「不歡迎。」藺言話一說完,就當著他的面再次合上房門。
下了一整日的小雨,在夕照映上山頭時終于止歇,再去看過左剛一回,也替他抽掉所有銀針讓他躺好睡妥後,累了一日的她,才想要走,冷不防地左剛突然拉住她的衣袖。
「幫個忙,為我點盞燈……」左剛微喘著氣,勉強抬起眼,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我怕黑。」
沒想到他居然在毒性初解時就能醒過來,對于飽受痛苦的他,藺言有些訝然,在他-直拉著她的衣袖不肯放手時,她拉開他的手,去房里找來一大堆燭台擺在他的床邊,趕在日落前為他一一點亮後,左剛這才放心地松口氣。
采取以毒攻毒方式救人的她,也不知他夜里會不會因另一種毒發而痛苦難耐,已經有得留在這看顧著他一晚打算的藺言,搬來張小椅放在他的床畔,準備今晚就在這守著他,但這時,看著她一舉一動的左剛,半開張眼一臉疲憊地問。
「你會在這陪著我吧?」
「閉嘴,睡。」她在椅上坐下,然後順手替上半身衣裳都被她撕掉的他蓋上薄被。
「你可不可以把我自黑暗里救出來?」比起中毒更怕黑的左剛,很怕他睡著睡著她就不見了。
「我不是在這?」她沒好氣地把一直想靠近她,而快掉下床的他推進里頭一點。
「太好了……」勉強伸出一手再次捉到她的衣袖後,左剛這才如釋重負地閉上眼。
窗外的霞輝映照在左剛的面龐上,金子似的光芒,輝煌閃亮,他的五官輪廓也顯得更加深邃,這讓他看起與以往有些不同。盯著他的睡容瞧了一緩 ,藺言喃喃地問。
「值得嗎?」
「什麼?」還未睡著的左剛沒什麼力氣地問。
「為了救人,值得你賠上性命嗎?」被他救的人,日後感謝他嗎?而他在救人時,他有沒有考慮過自身的安危?
左剛徐徐咧出那抹她熟識的笑容,「不只值得,還再劃算不過……」
心像針扎似的,一下又一下的,隱隱的作疼,只因眼前的笑容再無私不過。藺言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再多看了他一眼後,感覺下一刻像是有人在她的胸口揍了一拳,那種悶鈍的感覺,令她吸氣吐息都很困難,她不禁匆匆別過臉。
「睡吧,你得歇著。」
「藺言。」頭一次喚她全名的左剛,在她忍不住想要出爾反爾,離開這不再看著他時,側過頭輕聲地道。
她深吸了口氣,看他再次將她的衣袖牢牢握緊。
「陪著我……好嗎?」
「你又話太多了。」她伸出另一手,輕點他的睡穴,讓他不但能節省點力氣別再說話,也讓他睡得不那麼痛苦。
殘掛在山間的夕日,掙扎了許久,終于自天際墜下,愈來愈暗的夜幕悄悄為大地披上了黑暗的毯子,屋內一盞盞的油燈,在照亮了左剛那剛毅的臉龐時,也讓藺言下意識地想要將自己藏躲起來。
為什麼,這個男人可以這麼正大光明的活在日光下?
那段她曾有過的日子,與左剛的現今一般,皆在冒著生命風險與刺激中開始,而後在敵方所流的血液在地上漸漸乾涸時告終。同是殺人,在他以及天水一色的身上,不知已背負了多少條的人命,可他們,卻依舊活得理直氣壯,不似她,入了夜,就只想躲在黑暗中,懇求著上天,好讓她能夠遺忘自己曾犯下的罪。
有時候她會想,每個人生命里可能都有一口井,在井中,那些想要遺忘的、不堪回想的、恨不得消失的,全都遭人扔在井中,而後在井里推落一堆大石,填土掩埋,蓋上井蓋再用鎖鏈牢牢鎖緊封死。
可她的井卻始終填不滿,無論再怎麼努力,都還是有縫隙,而彷佛就像是為了正義而生的左剛呢?或許在他心中,根本就沒有那口井。
因他不像她,她不曾去保護過什麼人,也不曾為了那口頭上可說得很冠冕堂皇的正義,而去行俠或是仗義,她殺人救人,從來都不是為了他人。
彬許,這就是她與左剛不同之處,他懂得如何去愛人、保護他人,即使是素不相識的陌路者,哪怕是要水里來火里去,只要他覺得對,他就會傾力去救,就算是會賠上一條命也無妨,而她,卻只懂得一心為己。雖然說,這些年來她行醫從不求回報,可她也明白,她會那麼做只是在贖罪,真正的她,從來沒有真心為他人著想過,更沒有像左剛那種為了保護他人,毫不考慮就願把性命豁出去的勇氣。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在左剛的面前,自己不但變得渺小,還無地自容得可憐。
可惜的是,世事就是這樣,當你終于明白一事時,有許多事,皆已經錯過不能再重來了,而這點,則在她愁悵心湖中,像顆大石般重重地落下,濺起一池名喚為遺憾的滂沱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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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騰騰的墨色藥湯,自藥壺里倒進碗中,擱在床畔的小桌上置涼了一緩 ,藺言小心地將藥碗端至足足昏睡了兩日,好不容易才又回到人間的左剛面前。
「好苦……」才喝了兩口,左剛即被苦得眼角都泛出淚光,皺緊一張臉的他,直想把那碗苦死人不償命的藥湯推回去給藺言。
接連著看顧了他兩日,這才把他身上的毒解了大半的藺言,滿面精神不濟地坐在床畔的小椅上翻著她的醫書。
「喝。」那碗藥湯可是她由半夜一路熬至天亮才熬成的,他要敢給她不喝下去,他就試試看。
「可是……」打小就身強體健,沒喝過幾次藥的他,怎麼也沒法像喝藥喝慣的步青雲一樣,看都不看的就將那碗苦藥給灌下肚。
她瞪他一眼,淡聲撂下一句警告,「不喝就等死。」
「喝喝喝,馬上就喝……」遭她冷眼一瞪,左剛趕緊把臉埋進藥碗里,咕嚕咕嚕地喝個不停。
在他一鼓作氣灌光那碗藥,直伸著舌頭頻頻叫苦時,藺言隨手將早就準備好的冰糖,一把塞進他的嘴里讓他甜甜嘴,再將一張寫好的清單拎至他的面前。
「拿去,你的。」
「這是什麼?」兩手拿著那張清單,左剛不解地瞧著上頭讓他看了就想吐血的數目。
「你的看診費。」他不會以為同是這里的住抱,她就會免費為他治病吧?更別說為了搶救回他這條小命,她不但犧牲時間、耗費精神,還在他身上用了她許多藏著舍不得用的好藥材。
「一百兩?」雖然她的診金貴得嚇死人,可他卻納悶地皺起眉,「為何我與天字一號房的價碼不同?」比起步青雲那張萬兩起跳的清單,她似乎對他降價了太多太多。
藺言徐徐掃他一眼,「此乃貧富差距。」她早說過了,她是按身價收費的,因此她還算是滿有人性的。
「……」就知道他在她眼中沒什麼行情……
藺言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在打起精神後,一手指向他的鼻尖,「躺著,我有事要辦,不許跟來。」
「你要上哪?」巴不得她能再多陪他一會的左剛,滿面不舍地瞧著打算拋下他的她。
「看診。」為了他,她已接連兩日沒有開門看診了,她可不能為了他而置他人而不顧。
「那我也——」黏慣她的左剛听了忙不迭地想下床,卻被她一手給推回去。
「躺著。」兩日就能醒來已算是奇跡了,他還想找她的麻煩?
「可是我想幫你——」
「再動,我就加收一百兩。」她將下頷一揚,直接說出收效最快速的恐嚇。
左剛听了迅速乖乖躺回床上,連動也不敢再動一下。
傾身替他蓋好薄被,再替他把了把脈象後,有些放下心的藺言走至鄰房去換了件衣裳也梳洗了一下,這才至後門打開義醫館的大門開始為人看診。
一個晌午過去,接連著看了許多人,忙到就連丹心端來午膳也沒空吃的她,在下一名病芭走進看診的簾後在她的面前坐下時,她面無表情地抬起頭。
「師姊。」外貌看似二十來歲的貌美女子,以輕柔的嗓音朝她甜甜地喚。
藺言不語地打量著她那張失去歲月痕跡的容顏,而後一手撐在桌面上,快速瞧完她所坐的姿態後,接著就只是坐著不發一語,也不同她打聲招呼。
「師姊,別來無恙?」面上的笑顏,在藺言久久都不出聲時,愈來愈顯得勉強,等不到她的回應,湛月只好再開口。
她不怎麼想搭理,「有恙的是你。」
湛月將臉一沉,也知在藺言的眼底下瞞不過什麼,她瞧了簾外的人影一眼,壓低音量小聲說著。
「我中了天水一色一掌。」都因那個佛手印之故,這些日來,每每她想運氣,胸口就疼得讓她直想打滾。
「還有一刀。」藺言順口替她說出她不想說的,「左剛砍的?」就她看來,左剛那刀砍得不但挺準也挺深的,只是……
那兩個男人未免也太無能了吧?兩個一等一的總捕頭聯手,居然連湛月都沒法一口氣擺平?換作是她的話,她才不會讓湛月自她手底下溜走,更別說是留湛月一條命了。
「我是來找你解佛手印的。」據她所知,這佛手印,就連天水一色也不會解,因他只是習來傷人,可從沒想過要救人。
藺言涼聲地問︰「為何我要?」
「你說什麼?」
「我已解散師門,因此,你是病是殘,與我無關。」她不疾不徐地重申一回,她當年在解散師門時說過的話。
湛月隱忍地握緊了拳,「你是個大夫……」
「我挑病人。」狀似目中無人的她,冷冷地揚起下頷。
霎時,鋒利的五指直朝藺言的面容劃去,藺言只用一指即隔開她的手臂,在她接著揚起另一手,又將五指對準藺言的臉龐劃過來時,藺言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起一腳,刻意重踹在她被左剛砍了一刀的月復部上。
尚未愈合的傷口,遭她那一腳踹過後,傷口處沁出的血水登時染紅了湛月的衣裳,她掩著吃痛的月復部將座下的椅子一轉,快速地挪近藺言的身邊時,早等著她的藺言已揚起一掌,就照著天水一色所擊出的佛手印,依樣畫葫蘆地在同一處再添上一掌。
沒料到她哪兒不打,偏打佛手印之處,當下心脈被震得大亂的湛月,一手掩著胸口,喘息不已地瞪著坐在原地連動都未動,且毫發未損的藺言。
一臉沒事樣的藺言,盯著湛月雖是狼狽,但看上去仍舊嬌俏可愛的面容。
彬許那些死在湛月手下之人,大都是遭這張過度年輕的臉孔騙過吧,可那些人卻不知,這個湛月看上去雖是無邪又年輕,但骨子里,她卻是個只要誰出得起價錢,人人都可聘她殺人的殺手。而在藺氏一門里待過那麼多年的湛月,也從不屑學習醫術,她習的,反而是門外他人傳給她的邪派武功。
「我爹生前不是嚴禁你再練那些邪門的功夫了嗎?」藺言懶懶地問著,並偏首閃過她那帶著劇毒的指尖。
「我不似你願放棄大好前程,寧願窮在這分文不取!」誰像她一樣,開什麼義醫館?她可以拋棄以往她在江湖上高高在上的地位,別人可不似她那般沒出息。
「我高興。」藺言邊問邊不著痕跡地拉出左腕上的金色細線,「告訴我,你這張臉是怎麼來的?」
湛月頓了頓,微眯起眼,出手更是招招不留情。
「你真以為,吸取少女之血來練那邪門的功夫,就可保有青春?」根本就沒把她看在眼里的藺言,提不起勁地自右腕抽出一根銀針,在她又想把手伸過來時,輕巧地將銀針筆直地插透她的腕間。
湛月忙不迭地收回手,可仍是慢了一步,鮮血沿著銀針不斷沁出滴下,令她整只手麻痹得無法再動,她忍痛地拔掉那根銀針,撕去面上天真可愛的表相,朝藺言獰笑。
「事實證明,它很有效,不是嗎?」只要能夠留住歲月,哪怕再怎麼邪門,她都願意去練!
可藺言就愛踩她的痛處,「湛月,你也三十有六了,為何你就是不認老?」
「住口!」
「世上無永遠的青春。」反正時候到了,每個人都一樣得塵歸塵土歸土,有差面皮上看來老個幾歲嗎?
「誰說無永遠的青春?」湛月最不平的這就是這一點,「你看起來就永遠都像是十六、七歲的少女!」
藺言聳聳肩,「天生麗質。」
「少說廢話,你究竟治不治我的傷?」不願再與她耗下去,加上舊傷未愈又被添了新傷,失去耐性的湛月,恐嚇性地抬起完好無缺的另一手。
「不治。」藺言在潑冷水之餘,揚起一指指向她尚完好無缺的手腕,「你若要再動手是可以,但你最好考慮清楚。」
照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時,一條金線已緊緊纏住她腕間,她愕然地看向方才像是連動都沒動過的藺言。
「什麼……你是什麼時候下的手?」這怎麼可能?她倆之間的距離就這麼近,她不可能沒看見藺言是何時出手的。
「要嘛,就滾,若不,就留下一只手。」還等著看其他病人的藺言,刻意扯了下手中的金線,登時疼得她忍不住申吟。
湛月回首看了簾外遠處的人影一會兒,登時心中有了計較。
「你要在你的病人面前開殺戒嗎?」若是抖出她的底細,看她往後還有哪個病芭敢上門就診。
藺言的目光驟冷,「威脅我?」嘖,好歹同門多年,也不去打听打听,她這人最壞的一個毛病兼缺點,就是最討厭有人同她挑釁了。
「你若廢我一手,我會殺光你所有的病人。」不清楚她脾氣的湛月,為保自己一手,在下一刻,果然說出令藺言十分不悅的字句。
「湛月。」刻意扯緊了手中的金線後,藺言緩緩抬起頭,「你認為,天水一色或是左剛,他們出手有我狠嗎?」想當年她在殺手界如日中天時,那兩個男人根本還沒闖出個什麼名堂來呢。
朝她直射而來的目光,那眼底的殺意,令湛月直覺得她彷佛又見著了當年的藺言。不知怎地,聆听著藺言冷清的語調,一股寒栗像整群食人蟻似的,不理會她的抵抗,開始攻城掠地的爬上她的後頸。
「或是你認為……」難得露出許久不見的本性,藺言冷笑地再問,「我不會斷你全身經脈骨頭,也不會剮花你最在意的臉,再慢慢刨下你身上所有的肉,只會給你一掌或一刀?」
湛月咽了咽口水,在藺言殘忍露骨的威脅下,總算是回想起當年藺言是如何在極短的時間內,在殺手界站穩地位……望著藺言的恫喝目光,在她的腦海里,不自覺地晃過那一樁樁藺言獨自一人所犯下的血案……
「你想試哪一樣?」藺言偏著頭笑問,指尖稍一用力,緊纏住的金線立即將湛月的腕間割劃出不斷沁出血水的傷口。
「都不想。」雖是不甘心,但很怕藺言若再一用力,她就得斷腕,因此她也只能忍著疼答道。
「滾。」
藺言在把話說完後,隨即以指尖劃斷金線,任湛月掩著手腕,幾乎是以逃的速度離開診間。
「看夠了吧?」坐在原地未動的她,冷聲地對躲在後面已經夠久的男人說著。
天水一色一手揭開她身後的布簾,兩手環著胸靠在門邊。
「你這麼無情?再怎麼說,她都是你的同門。」若是可以,他還真想讓左剛听听方才藺言所說的那些話,或許如此一來,左剛就會對藺言徹底死心了。
「我愛治誰就治誰。」比起湛月,她更討厭的是這個早就知道她是什麼人的天水一色。
「那,咱們就不談你的規矩,聊些別的吧。」
「不送。」她馬上站起身,在欲拉開前頭的簾子趕他出去時,天水一色已閃身至她的面前。
「據我所知,大約是在幾年前,你做的可不是行醫這一途。」江湖上,姓藺的只有一人,而那一人,曾在數年前血洗江湖,且令人聞風喪膽。
她配合地問︰「那又如何?」
「你不想重操舊業嗎?」這世上哪有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蠢事?他才不相信她一點都不想回到以往光榮的日子里。
「不想。」還以為他能說出些什麼讓她感興趣的話呢,沒想到又是這些,無聊。
「你不回味以往的風光?」天水一色漾著笑臉,壓低了音量在她耳邊輕問。
她退了一步拒絕他的接近,「沒興趣。」
「那我就挑明了說吧。」他將手指頭轉呀轉的,最後轉至她的眉前,「若我說,我要逮你歸案呢?」
藺言從容地問︰「你可有罪證?」逮她?真是天大的笑話。
「目前是沒有。」
不想再多听他廢言一字,藺言索性拉開布簾,好聲好氣地將一室等待著她的病人趕出門外,在門外掛上今日休診的牌子後,在眾人失望的目光下關起義醫館的大門。
「听人說,在令尊門下,還有個方才你狠心不治的高徒湛月。」還是不肯走人的天水一色,猶跟在她的後頭繼續說著,「她與你不同,她行事並不若你那般小心低調,因此她的罪證在我手中多得是。」
「所以?」已經完全沒心情看診的她隨口應著,忙碌地走過他的身邊,轉身拐進藥房里,打算待會再去熬一碗會苦得讓左剛苦到哭爹叫娘的藥給他補補身子。
「我要親自逮她歸案。」一路尾隨著她至藥房里,天水一色站在她身後撂下話。
「與我無關。」
「即使我會殺了她?」長久以來,對于藺言這名可說是殺手界傳奇的人物,只能听說而不能親見的天水一色,在今日見識了她的作風後,他愈問愈是感興趣。
忙著找藥的藺言沒有回首,還是老話一句。
「與我,無關。」
「那,咱們就後會有期了。」已經把話帶到後,天水一色即轉身走出藥房,打算從本館大門離開這兒,可就在他離開這一果時,他並沒有注意到,那一抹始終跟在他身後,保持一定距離的身影。
只安分了一會,在天水一色一到就馬上偷溜下床的左剛,在听完他們所說的話後,長長嘆了口氣,心思百般復雜地仰首將頭往牆上一靠,無語地瞧著上頭灰蒙蒙,即將在午後再次落下傾盆大雨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