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送我回來。」站在鏤花鐵門之前,顧曉希二十一歲的青澀臉龐滿是誘人的神采。
「不客氣,只是……」男同學站在門前,眺望里頭的金碧輝煌,不禁有些咋舌。「-住在這里?」
「不是,我媽媽在這里工作,我來等她下班。」她笑著,心里有點小難過,回答他的這句話,有一半是真,有一半是假,但是她絕對沒有蓄意撒謊的意思,只是很多事情一言難盡。
總不能要她實話實說,她被這兒的混蛋少爺脅迫,所以打從小學時,便要每天放學後到這里報到?
別當她是來這里玩的,實際上,她的主業是奴隸。
「這樣子啊,那……明天見。」他頓了頓,在她頰上落了個吻,轉身就跑。
彼曉希呆若木雞地瞪著他的身影,有些難以置信他做出這樣的舉動。
傲無預警地親她?難道他喜歡她?
哀了撫發燙的頰,她不禁搖頭苦笑。榴進鏤花鐵門里,壓根沒發覺前頭建築物的二樓陽台上有著一抹挺拔的身影,正目光灼灼地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少爺,我來了。」她背著背包快步上二樓,如識途老馬般地走到某間房間門前。
「進來。」
里頭傳來涼涼的聲調,讓人猜不到是喜是怒。
輕輕地推開門順手帶上,顧曉希踏進房內,里頭是十年如一日未變的擺設,正前方是落地窗,窗正開著,而他就坐在陽台的椅子上,看樣子像是在眺望底下的風景。
正常啦,這里風景這麼漂亮,看個數十年都不會膩,只是,只要有他在,哪怕只有一天,她都沒興致看。
「少爺,今天要做什麼?」她守本分地站在門邊,不敢踏近一步。
嚴正歡背對著她,悠閑地支手托腮,彷佛是在思忖。
「少爺?」她輕喊著。
哎呀,今天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怪了,她得罪他什麼了嗎?
嚴正歡倏然起身,走進房里,很隨意地審視著擺設,突地走到右手邊的書架前,大手連揮幾下,掃下四五層厚重的原文書籍。
「把書按照順序排好。」他淡淡道,隨即走到一旁的沙發椅坐下,示意她趕緊動手。
「嗄?」她微愣。
那是原文書耶,她哪里看得懂?況且,她哪知道何謂順序?
「還不動手?-是打算要排到天黑不成?」他慵懶地窩在沙發里,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排啊?」這不是在整她嗎?
也不是頭一天認識他了,很清楚他每逃詡會丟一個爛差事給她,但是像今天這麼蓄意又這麼惡劣的,應該是第五次吧,這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
避他有什麼關聯,反正他都不該這樣整她!
昨天叫她整理房間,前天叫她整理沒人住餅的客房,大前天要她去打掃庭院,明明就有不少僕佣可以做這些事,為什麼還硬要她去做?
但,那些事還算合理,眼前這一樁就太挑釁了。
「-在我房里待了那麼久,-會不知道書是怎麼排的?」嚴正歡一派慵懶。「我告訴-,今天要是沒排完,-就不用回去了。」
「不會吧?」想著,她旋即恢復鎮靜。「不可能的,我媽要下班的時候,會帶我一道回去。」
「我多得是方法留下-,-信不信?」他微抬眼,薄唇掀了掀,眸底是不容置喙的強硬。
彼曉希聞言,微惱地扁了扁嘴。
信,她怎麼可能不信?這奴隸的工作,他都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差使她十一年而不讓任何人發現,她豈會不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只是,能不能別愈來愈無理取鬧了?
即使他這個大少爺,長年一人獨居在這里,個性難免孤僻和任性,容易有點少爺架子,但也該適可而止吧!
心里雖惱,她還是認命地撿起掉了一地的書,可卻不懂這些書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而所謂的順序又是以何為基準,她到底該先從哪里開始排?
「-要是不想撿,或者沒把握在天黑之前把書排好,我倒是可以給-一個機會。」睇著她蹲在地上撿書,卻又愁眉不展地思忖該如何解決的笨神情,他不禁有個念頭。
「什麼機會?」哦哦,他的個性什麼時候好到有轉圜的余地了?
「親我一下。」
「嗄?」顧曉希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難道他連她的都不放過?不會吧,他這個人雖說脾氣不好,但應該還沒有卑劣到這種地步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是個男人,誰能保證他真的不會動邪念?
懊歹她也長得不差,會引誘他心動,一點也不奇怪,況且她甚少見他外出,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家里,要不就是在公司。
「-要是不肯,那就繼續撿吧。」嚴正歡倒也不怎麼在意,狀似漫不經心,將視線拋往外頭。
「哪有人這樣的?」顧曉希撿著書,小小聲地抗議著。「怎麼說也當了你十一年的奴隸,難道我這些年來做的事還不夠償還當年打破的那只瓶子嗎?」
而且,她會打破,還不是他害的?
「就憑這些瑣碎小事?」他冷哂,眸底滿是嘲諷。「基本上,-必須扣掉我不在國內的四年,換句話說,-也不過是做了七年的工而已,就算-賺一輩子的錢也賠不起那只瓶子,難道-不知道那只瓶子是國寶級文物嗎?」
「我又不是故意的。」
想當年,他出國時,她開心地放煙火慶祝,豈料他一去不過四年,一回來就要老媽通知她,要她乖乖地自投羅網。
天曉得他出國留學的那幾年,她過得有多自由多快樂。
「十一年前的事,現在想要再翻案也沒用。」
「可我也乖乖听話當奴隸了,你不該打算用其他方式對我……」
「我做了什麼嗎?」他微挑起眉,眸底光痕閃爍著不怒而威的氣勢。
彼曉希偷偷咽了咽口水,放輕音量說︰「你剛才利誘我用一個吻換我今天的差事。」
「比起那個男的,完全不用交易就可以偷吻-,難道-不覺得我這種做法對-而言,更劃算嗎?」
「嗄?」她怔愣地瞪著他,「你看見了?!」
對了,他一直坐在陽台上,那麼他肯定是瞧見那一幕了。
「可不是,我倒覺得-還滿享受的,似乎把我說過的話都給忘了。」嚴正歡說著,慵懶起身,大步走近她。
「我沒有!他只是我的同學,不過是順路送我一程而已。」她下意識要逃,但是為時已晚,身後是書架,身前是他,而架在她身子兩側的是他抵在書架上的雙臂。
可惡,原來他真的在生氣,她早該發覺的!
「笑話,這附近都是高級住宅,-那個同學住得起這種地區嗎?哪里來的順路?根本就是說謊。」他神色微惱,灼灼目光定在她被親吻過的那片頰。
「不用說得這麼難听吧,他也不過是……」
「不過是怎樣?我告訴過-,不允許-和其他男人走得太近,然而-似乎沒把我的話給听進去,-說,我該要怎麼說,-才記得住我的話?」
「哪有人這樣的,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照做了,但你不能限制我的交友,不能控制我的生活。」她咬了咬牙,畢生頭一回將滿肚子不悅泄出。「打破瓶子是我不對,但是我道歉了,也依你的要求當你的奴隸,你不能再要求其他的事,那對我是不公平的。」
怕老媽擔心,所以那件事她獨自扛了,以為他說的奴隸該是隨口說說,豈料他竟能天天想一件差事丟給她。
她長大了,不想再受他的威脅過日子,盡避怕他,她還是決定要與他一搏。
「-知不知道奴隸就是要听主人的話,不管主人說什麼,奴隸都要照辦?」他神色依舊凌厲,不如平常的戲謔。
「可是,我可以賺錢賠你啊。」她不當奴隸都不行嗎?
「-沒听到我說的嗎?那只瓶子就算-賺上一輩子都賠不起,況且,這件事要是讓顧媽知道,-想,她會有什麼反應?」嚴正歡湊得更近,兩人的距離不超過一掌寬。
「我……」可惡,一說到老媽,她就是沒轍,而他就是看準這一點,才會將她吃得死死的。「好,那你說,你要我怎麼做!」
她豁出去了,只要能換回自由身,她什麼都肯做!
「當我的奴隸。」
「我……不是一直都是嗎?」顧曉希扁起嘴,一臉哀怨。
「當我一輩子的奴隸,要不就賠我那瓶子的錢,我不要分期付款,我要一次付清。」深沉的魅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她。
「怎麼這樣啦!」當他一輩子的奴隸?那她這一輩子到底還要不要過啊?
「只要-乖乖地听我的話,別惹我生氣,認命地當我的奴隸,我保證我一定會善待-,絕對不會再欺負。」淡淡的煙味伴隨著他的口氣飄到她的鼻息之間,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抗之前,他的吻已落下。
不是蜻蜓點水,他一張口便封住她微愕的唇,放肆地纏吮著她生澀的舌。
不只如此,就連他的手也放肆起來,不安分地滑進她的衣服底下--
「少爺。」
正在她打算尖叫-喊的瞬間,門外傳來司機先生的喚聲。
「什麼事?」他停住吻,卻止不住微亂的呼吸,只听他的聲音略微粗嘎,沒了平時的溫文儒雅。
「老爺回來了,在樓下等你。」
「我知道了。」他平穩了氣息,瞪著眼下羞紅粉顏的她開口欲言卻又張口結舌的窘態,不禁失笑。「今天先放過-,請慢慢期待明天吧,-可以先回去了。」
卑落,他替她拉整衣服,走出門外。
他一走,她旋即雙腿無力地滑坐在地。天,小鹿亂撞啊,不對,她的胸口肯定是住進好幾頭凶猛的巨鹿,要不然,不會震得她快要昏厥。
她以為自己會很排斥,但實際上卻沒有,雖然談不上喜歡,卻也不討厭。不過,震撼太大,讓她直到現在還無法清醒,簡直是太可怕了,對他的駭懼不禁又加深幾分。
這男人,在她面前態度囂張、氣焰高張目中無人,又最喜歡耍無賴,但在她以外的人面前,卻是體貼窩心、儒雅從容,根本就是嚴重的雙重人格嘛。
懊幾次,她都試圖將自己的發現告訴老媽,老媽卻斥責她胡說八道,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她說的話。
在這種情況之下,有誰能幫她,若無人幫得了她,她豈不是得放任他予取予求?
不成,胸口劇烈震蕩令她難過極了,她絕對不能放任這種糟透的狀況繼續惡劣下去,就算沒人幫得了她,她也要自力救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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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姊,救命啊!」
彼曉希如一陣風般地沖進董事長辦公室,二十二歲的年輕臉龐有著難喻的駭懼和驚慌。
杜心宇懶懶地自辦公桌抬眼,似乎對她的驚慌不意外。
「干麼啊?」她沒好氣地道。
「二姊,我遇到他了。」顧曉希站在辦公桌前,神色張皇。
「誰?」
「他啊,嚴正歡!」
「哦?」這樣子啊,看來老天真是認為他們緣分未盡,所以又再一次地讓他們踫頭了。
既是這樣,她何必插手管這件閑事?
她跟嚴正歡沒什麼交情,但是她並不討厭他,不過听曉希提起他有雙重人格,就令她很想要一探究竟。
印象中的嚴正歡,斯文有禮、待人親切,而唇角輕抹的笑意溫和迷人,渾身上下帶著令人不容忽視的存在感和與生俱來的氣勢,若說他是上流貴公子,可一點也不為過。
但,她所听所聞卻和曉希所說的大相徑庭。
「就只有哦?二姊,-的反應怎麼這麼冷淡?-應該要想辦法幫幫我才對啊。」可不可以別這麼輕描淡寫,難道二姊看不出她很慌嗎?
「怎麼幫?」
「-怎麼反問我?二姊,-應該要像一年前那樣幫我啊。」沒看見她正努力地求救嗎?
一年多前,她利用課余去打工,踫巧遇見二姊,二姊對她一見如故,而她也很自然地對她掏心掏肺,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了她,而她當機立斷給了她意見,要她逃離這種生活。
而後,她趁嚴正歡忙著珠寶展的幾天,偷偷辦了休學,帶著辦理退休的老媽搬到二姊替她訂下的公寓,從此音訊全無,像是自人間蒸發。
她以為,這種逍遙自在的生活可以持續列永遠,但是天曉得她不過快活一年,他便已經發現她的蹤跡,而且對她發出通緝令。
天啊,她不敢想象一旦被他逮回去,她的日子要怎麼過!
「那怎麼成?」杜心宇微挑起眉,雙手環胸地睇著她。「今非昔比耶,-要我再怎麼把-偷偷藏起來?況且,他既然發現-,那麼肯定會從孫耀尹著手查清-的底細,很快就會找到我這里來,-說,他要是上門跟我要人,我要怎麼回答他?還是-要我幫-賠償-打破的那只瓶子,然後把-的奴隸契約轉換到我旗下,當我一輩子的奴隸?」
「這樣也好過當他的奴隸。」顧曉希哀怨地扁了扁嘴。「在這里當奴隸,也許還有還清債務的一天,但在他那里,我只有一輩子的奴隸命,賺不到錢,還要供他凌虐一輩子。」
扁是想象,她就全身發顫。
「哼,要是如-所說,-當年打破的是掐絲琺瑯玉壺春瓶,那麼就算-在這里賺一輩子也還不清。」那可是國寶級文物耶,怎麼賠?
「我……」她頹喪地垮下肩頭。「神經病啊,沒事把那麼貴重的東西擺在大廳做什麼?被人打破不是很劃不來嗎?」
「說那些都太遲了。」抱怨十一年前的事,能補救什麼嗎?「眼前重要的是,-要怎麼辦。」
「我也知道啊,可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要是知道該怎麼辦,怎麼會在這里討救兵?
「冷靜一點,-怕什麼?難道他會把-吃了不成?」見她一臉慌樣,全然沒了平時的嘻笑怒罵,杜心宇不禁乏力地嘆了口氣。
「就是會把我給吃了啊。」顧曉希扁起嘴,小小聲地說著。
「嗄?-的意思是說,他對-有意思?」
「不是這樣的,他只是純粹喜歡逗我整我,開始找一大堆事讓我忙個沒完沒了,而後他發現了讓我困窘的新玩法,當年就是因為他老是想要親我,對我毛手毛腳,我才會決定要逃離他。」那種玩法是很不入流的。
杜心宇听得一愣一愣,細長美眸瞠圓。
看來,這曉希妹妹還真不是普通的少根筋,她根本就是遲頓外加粗線條,不不,她根本是有點笨吧。
怎麼會蠢得沒發現嚴正歡是在對她示愛?
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有什麼風吹單動總是在一夜之間傳遍,但印象中,嚴正歡從沒鬧過什麼緋聞,身旁也沒什麼女伴,而今他對某一個女人特別情有獨鐘,甚至三番兩次地捉弄到親她……若不是喜歡對方,她相信嚴正歡絕對不會為了想逗人而有這種行徑。
這笨曉希跟他相處十一年,居然連他這麼一點心眼都不清楚?
究竟是嚴正歡保護色太濃,令人看不出他私底下的一面,還是真如曉希說的,他有嚴重的雙重人格?
「二姊,-幫幫我啦,替我想個好辦法,不然我要真被他逮回去,就沒辦法當-的搖錢樹了。」顧曉希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抓著她的手死命地撒嬌著。
杜心宇回神。「也不能說沒辦法,但只能短暫逃避他而已。」
「也好啊。」她多怕待會就在公司里遇見他啊。
「我上次曾提起,打算弄點新玩意,記下記得?」
她點頭如搗蒜,卻不懂這和幫她有什麼關聯。
「我呢,決定利用公司里的三大公關打頭陣,來激起本季第二波業績,而做法呢,就是把-們拍賣掉。」
「嗄?二姊,-要把我們給賣了?」不會吧?難道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錯,是拍賣出租,只是出租,取名為「公關出租大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