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疼嗎?我替你揉揉。」
有人在說話,但任憑他使盡全力,還是張不開眼,然那幾乎要椎進心頭的痛楚,卻極緩慢地在消逝中,真有人在替他揉著額際。
「三月,還疼嗎?」
三月?宮之寶迷惑了。
對了,那細軟嗓音可真像極了毛曙臨,那麼,他現在是在作夢羅?既是在作夢,又為何會夢到她和三月的對話。
三月也有頭疼的毛病嗎?正疑惑著,突地听見——
「娘,那是苦肉計,那個家伙在覬覦你。」
他娘的!他被打到渾身是傷,居然說他用苦肉計,真的可以再沒良心一點!
爆之寶恨恨地張開眼,卻發現屋內擺設並不像是客棧,八成是後院的春滿樓,若無意外,應該是她的房。
原因無他,因為里頭擺了不少繡布,床邊還有繡架,而擺飾在牆上的一幅繡布,將山水風光繡入其中,遠看似畫,教他心頭大震。
這地方……真是眼熟哪。
「三月,不準你這麼說,宮爺不是這樣的人。」
思緒被毛曙臨軟軟的抗辨聲打斷,他不惱,反倒是勾唇笑了。
這句話中听。
虧她有點良心,知道他已經拚了命在保護她……對了,她沒事吧?
「娘,你這麼笨,被人抓去賣,你還會替別人算錢啦!」毛三月火大了。
這麼說也是對啦,只是這小子對他娘說話,會不會太不客氣了一點?他蹙眉。
「三月!」毛曙臨難得硬聲斥道。
「啊啊啊~」宮之寶適時地發出很虛偽的痛叫聲,打斷這對母子很沒意義的爭吵。
「宮爺!」毛曙臨聞聲,手拿著盛裝膳食的木盤,趕緊推門而入,把木盤往桌面一擱,立即坐到床畔。「宮爺,頭疼嗎?」說著,趕緊輕揉著他的太陽穴。
「全身都疼。」他嘴里唉唉叫著,但神情卻因她的輕揉而舒緩痛楚,這觸感是憑地如沐春風,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曾經有人這樣替他按摩過,一點一滴地退去他頭內深鏤的痛。
「宮爺為了保護我,受了傷,當然全身都疼,但我替宮爺上過藥了,待瘀痕退盡,再行推拿較妥。」她柔聲呢喃著。
爆之寶瞅著她,她的發落在他的臉上,而她的眉眼帶憂卻噙笑,他眼前恍惚了下,像是在哪瞧過這一幕,沒來由地心安……怎會如此?難不成他把娘的身影與她重疊了?不對,他娘死得早,況且他頭疼的事,是這十年來才如此的。
沒來由的心安,恍若一陣春雨,可以熄滅他日漸暴躁的脾氣,讓他覺得舒服,覺得寧靜,覺得好想要將她緊緊擁入懷里。
他想,他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麼對她會產生一種身不由已的擔憂了。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他柔聲喃著,是他少見的溫柔。
單手輕拾起她的發,那在指尖柔滑的觸感,似她細軟耳語,教他心旌動搖,若無意外,他肯定是栽在這個笨到有剩的女人身上。
喜歡一個人是如此容易的事嗎?
他活了近三十年,從沒喜歡上半個人,怎麼卻讓她給牽制住了?
她究竟有什麼地方值得他喜歡?傻氣又憨直,問東卻答西,他還曾差點死在她的冷眼旁觀下,他到底喜歡她什麼?
可是在她身旁,他就是安心,就是放心,就是歡心……怎麼會這樣?
喜歡一個人,會這麼沒道理嗎?
余光瞥見他發沉的眸色,她的臉不由得更貼近他一些。「宮爺的頭很疼嗎?」
「倒還好。」他揚眉展笑。「跟昨晚相比,簡直是地獄和極樂的差別。」
「宮爺這病得趕緊醫,否則會變成痼疾。」
「早已是痼疾了。」他哼了聲,滿不在乎的。「無所謂,反正現在有你,只要一發疼,替我揉揉就好。」
「那怎麼成?昨晚我瞧宮爺疼得渾身發顫。」她嘆氣,憂心忡忡。
爆之寶听出她話語中的擔心,不由得勾起唇角。「你擔心我嗎?」原來被人擱在心上擔心是這般好的滋味。
「自然是擔心。」
「為何?」他心情大好,笑問著。
毛曙臨頓了下,垂眼緩道︰「因為……宮爺是我的客人啊。」
爆之寶聞言立即翻臉。什麼意思?如果說,他不是,她就不擔心他了嗎?他在她心里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如果我不是你的客人,你就不會擔心我?」他臭著臉問,很不是滋味,沒道理他動心起念,她卻還心如止水吧。
「呃……」她慢半拍地偏著螓首,像是在認真思考他的問題。
爆之寶啐了聲,微惱側過身,瞥見毛三月躲在門外,一臉怨恨地瞪著他。
這一瞪,如箭射穿腦門,像是瞬間將他腦袋的混沌給淨化,讓他發現了一件事。
原來……這小子比他還要早發現他自己的心意。
難怪老是含怨瞪著他,打第一眼見面,態度就差到讓他很想打小阿,原來全都是怕他搶走了他娘呀。
這小子心機真重——他喜歡兼欣賞。
待在這種少根筋的娘身邊,心機不重怎麼過活?
「宮爺,怎麼了?」發現他直瞪著門,她順眼探去,卻什麼也沒瞧見。
「沒事,只是不舒服。」他目睹毛三月很孬地蹲,努力地縮起長手長腳,執意不肯走又不想讓他娘親發現,他突然覺得很想笑。
「宮爺,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她喃著,夾著濃濃的鼻音。「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人給打成這樣……」
爆之寶聞聲,略抬眼,對上她婆娑的淚眼,沒來由的,心軟了。「別說了,我已經覺得很丟臉了。」哎哎,這眼淚這般擔憂都是為了他嗎?
「怎會?」她指尖的力道如風似水般地細揉慢捻著他的額際。
「大爺保護不了你,還要你去討救兵,這樣還不夠丟臉喔?」他已經很想死了好不好。
想到昨晚,真是一肚子窩囊,非得派人去追查昨晚那個混蛋是誰,非得要讓那混蛋知道,想死,找他就對了!
「宮爺別這麼說,宮爺犯了頭疼,還保護著我,哪來的丟臉說法?」她喃著,一顆淚珠若閃耀寶石般地眨落在他張開的眼,那咸澀感蕩入他的心里,搖搖蔽晃地震得他心湖漣漪不斷。
教他如此念之不忘,還能有什麼原因?
沒來由的,就是好思念,就算她已為人母,所有人震驚和震怒都早在昨晚忘得一干二淨,直到現在,剩下的只有心憐和不舍。
懊想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但在這之前——
「誰是亦然?」這問題他憋很久了!
說話那麼吊兒郎當,那麼散漫欠揍的家伙到底是誰?
這是宮之爺昏厥前不斷想著的事,以至于在他醒來的第一時間,除去詭的夢境不提,他依舊延續這個想法。
那家伙到底是誰?怎麼說起話來那麼輕佻欠扁。
「嘎?」
「嘎什麼嘎?誰是亦然?」傻氣姑娘,唉,教他魂夢所系。
「亦然?」她忖了下,傻愣愣地應著,「他是客棧里的跑堂兼大當家啊。」
他垂眸,精于算計的腦袋快速運轉著。「你跟他很熟?」
「熟啊,他很照顧我和三月。」她沒城府地回答。
「他喜歡你?」抬眼,虎眼精銳如刀。
「喜歡?」她不明白地眨眨眼。「這得要去問他吧。」
爆之寶眼角抽動著。「那你呢?」
這丫頭的腦袋就非得要這麼傻直嗎?
人家喜不喜歡她,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毛曙臨柔潤似水的眸瞳閃著琉璃光澤,像是極為不解地瞅著他。
爆之寶炯亮虎眸則是瞬也不瞬地瞪著她,耐心等著她的答案。
他不管毛三月正躲在門邊耍狠瞪著他,完全不痛不癢,目光只緊鎖著好像很恍神的毛曙臨。
「喂,你會不會想太久了?」對峙太久,他沒勁地提醒她。
「……我怎樣?」想了好久之後,她終于忍不住問了。
爆之寶瞠圓虎眼,再緩緩地閉上眼,調勻了差點暴走的心,再溫柔地張開眼,用壓抑到快要發抖的嗓音說︰「毛曙臨,我剛才是在問你,你喜歡那個人嗎?」回、答!
「誰?」這回,她回答得可快了。
瞪大眼,宮之寶听見自己血液快要逆沖爆管的聲音,一口白牙咬到快碎了。「誰?你還問我是誰?」都沒有仔細听他說話的喔?
見他這般激動,再見到他說的‘喜歡’,她粉顏突地漲紅。「你,你看得出來嗎?」水眸淌著霧氣,像是沉進水中的黑琉璃,勻淨小臉滿是羞怯,滿是風情。
爆之寶翻了翻白眼,無力地閉上眼。
他先死好了……听听,他問了什麼,她回答了什麼,到底有沒有在听他說話啦?腦袋里到底裝的是什麼?
氣得要死在當下,毛三月的聲音突地破空殺入-
「娘,我不準你喜歡他!」躲在門外實在看不下去的毛三月,終于跳出來指著宮之寶的鼻子阻止。
「三月!」毛曙臨羞惱的跺著腳。
「我說了,我討厭他!」
「三月!」
「我不管!」毛三月丟下這句話後立即跑開。
「三月……」她想起身去追他,然小手被人牢牢地握住,怔愣地回頭看著眸露精光的他。
「……你喜歡我?」他幾乎是屏住棒吸的問。
毛曙臨巴掌大的小臉漲得紅透,粉女敕透紅得教人好想咬上一口。
不用回答,他已經得到答案了!
她不是腦袋動得慢,而是根本沒听清楚他這個急性子的問話,反倒是不小心勾出她的坦白。
她以為他在質問她是不是喜歡他,所以才會反問他怎會看得出來……天啊,這丫頭怎麼會這麼可愛?
「我……我沒說。」她羞得不知道要把臉給藏到哪里去。
她沒說吧?雖說伊靈老笑她腦筋動太慢,但她總不可能連秘密都不知不覺的說出口吧?
她沒說呀……
爆之寶定定地看著她,被她傻氣的反應逗笑。「過來。」他低喃著,輕輕地將她拽往懷里。
她是沒說呀,但這嬌羞無措的神情,不需要言語,已經說明了一切。
喔,天啊,為什麼他會這麼開心?為什麼他會因為她這麼單純的一個反應笑得合不攏嘴?
他也太好哄了吧。
「那個……」半趴伏在他身上的毛曙臨,黑琉璃的眸轉了圈,佯咳兩聲,先不論自己到底有沒有說出什麼秘密,反正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宮爺,你一定是餓了,對不?我弄了幾樣簡單的菜,先吃點好嗎?」
「你喂我。」他軟聲道。
奧?「你被打得連飯都不能自己吃啊?」啊,怎會這樣?早知道這麼嚴重,就不該听亦然的話,該早點請大夫過府診治才對。
爆之寶無奈地閉上眼。「對,我幾乎快殘廢了,你不喂我,我就會餓死。」這麼說,滿意了沒?
懂不懂情趣啊?要她喂,一定要等到他殘廢嗎?
「你那麼餓啊?」毛曙臨立即掙月兌他,將擺在桌上的木盤取來,快手夾著飯菜入匙。「來,趕緊吃。」
謗本不等他張大嘴,一大口飯就已經塞進他嘴里。
這女人……他很沒力地瞪著她,很哀怨地大口嚼著滿滿一口的飯菜,驀地愣住。
「怎麼了?」察覺他的異狀,而且已準備好下一口飯菜的她不解問著。
爆之寶乏透地閉上眼,胡亂嚼著,用力吞下,低吟了下,問︰「這是你做的菜?」
「是啊。」
「……你真的是廚娘?」那是什麼東西啊!
能吃嗎?是人吃的東西嗎?
「我原本是要當廚娘的,但後來靈兒要我靠推拿贊錢。」毛曙臨偏著螓首。「怎麼了?不好吃嗎?」
「也不是不好吃,而是……」該要怎麼形容這味道呢?也不是沒熟,也不是有腥味,就是很怪,更怪的是,他竟然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在哪吃過……「在伊靈要你轉推拿之前,你當了很久的廚娘了?」
貶不會是以往在哪兒當差過,所以他才嘗過?不過,轉推拿……他可以明白伊靈的用心。
「呃……」一開始確實是廚娘,但伊靈嘗過之後,立即將她逐出廚房,這事要說嗎?
「我上次來時,味道不是這樣的。」手藝相當出眾,嘗過就不會忘。「你已經很久沒當廚娘了,對不?」
當然,她的手藝也是讓人嘗過就難忘。
「那是因為店里還有一位大廚,是大當家亦然的弟弟,就然。」基本上,客棧廚房是他的天下,她能踏進的只有後院的廚房。
「他還有弟弟?」怎麼這麼惹人厭啊?
「是啊,龐家兄弟都是伊靈的好友。」
「那麼你呢?你跟他們如何?」
「大伙都是好朋友,住在一起,就像家人。」
敗好,只是家人……他驀地抬眼,「你們住在一塊?!」
「是啊,後院這兒除了客人住宿的喜字樓和服字樓,另分了三個院落,大伙都住在這兒。」她說得理所當然,手里也沒閑著,一口一口接著喂。「伊靈說大伙都住在一塊,就像一家人。」
爆之寶像只雛鳥,被迫進食,邊吃邊忖著。
如此說來,這里住的全都是一群沒家人的人?
別人他沒興趣管也管不著,但是她……「你想要多點家人嗎?」
毛曙臨垂眸瞅著他。「……嗯。」
「你覺得我怎樣?」他開門見山地道,沒興趣把商場上那套半迂回半威脅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宮爺?」這一回,她听得很清楚,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宮爺,我配不上你。」
第一次踏進宮府,她才知道原來他是那麼遙不可及的人,他的富有,是幾乎雄霸一方的,他的身份讓她好躊躇。
「什麼配不配?我可不在乎你未婚有子,我在乎的是,你心里有沒有我?」他拉過她細致的手。
她靜靜地看著他,並沒有抽回手。「那麼,宮爺的心里可有我?」
「若是沒有,我何必問你?」這傻氣的丫頭。
毛曙臨默默地垂下卷翹長睫,沒應話。
他倒也不急,耐心等著,黑眸來回打量,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這兒是你的房?」
「是。」
「你喜歡繡花?」
「嗯。」
「牆上那幅是你繡的?」
毛曙臨被輕握住的手微顫了下,長睫微微掀動。「是。」
「繡功相當好。」錦繡布莊底下,有不少設計織造圖和繡樣的布匠,還有繡工上等的一批繡娘,但可以將山水繡入布料的,沒見過。「那地方……」
她驀地抬眼。「宮爺見過?」那琉璃似的眸子閃亮著一絲希望的火花。
「好像見過。」他濃眉微蹙,回想著說︰「以前我曾經出過事,醒來時所在之處和你所繡之地極像,但是我……」
額際突地狠抽了下,教他屏住氣息。
瞧他突地打住不語,她隨即察覺他的不適。「頭又疼了?」她立即替他揉著額際。
她的指尖仿佛藏有魔力,寸寸將他乍起的痛楚緩拈,教他抽緊的心也隨之平緩不少。
「已經許久不曾痛得如此頻繁了。」他粗聲道,咬緊牙鎮住體內快要暴動的痛。
「宮爺,你得要去看大夫。」她擔憂極了,手上的力道不敢太重,只能緩推慢揉,就怕一個使力不當,教他更加難受。
「沒用,老毛病。」痛楚遞減後,他暗吁了口氣,「十年前,我曾摔下一處山崖,腦袋受創,從那之後頭痛就像是鬼魅似的,愛上我死纏不放。」
他說著,笑得很自嘲,實在對這纏身多年的頭痛無可奈何。
「很痛吧。」她不舍地將雙掌平放在他額上,恨不得能夠把纏著他不放的痛全都吸收過來。
「有你在我身旁,我就不痛。」這可不是什麼違背良心的肉麻話,而是她真的給他如沐春風,渾身舒暢的感受。
痛依舊,但確實減緩了。
「宮爺……」她細軟的嗓音柔女敕低喃著。
「你不願意嗎?」
「我……」她不知所措。
她有話想說,卻又覺得說了又有什麼意義?他是個富豪人家,而她不過是鄉野孤女,憑什麼和他在一起?
若他亦只是個尋常人家,也許……
「你不答,我當你默認了。」他強硬地道,強勢地將她拽進懷里。
她柳眉微攢。「你是這麼霸道的人嗎?」
「嗯?」這又是怎麼著?怎麼這傻氣姑娘有時老說些讓他兜不起來的話?算了,這不是重點,眼前重要的是,他好想親吻她那看起來極為鮮女敕的唇,他想要嘗嘗她的味道,他想要……
「娘!爆府的人來了!」毛三月像陣風似的刮進房內,就在四片唇瓣就快要貼合的瞬間。
爆之寶好想扁小阿。
誰家的小阿,怎麼會白目到這種地步?
「是嗎?」毛曙臨趕緊掙月兌他,靦笑著,收攏滑落的幾絡烏絲。
「卑鄙小人。」毛三月哼了兩聲,對這個人的人格極為唾棄兼不屑。
「卑鄙小人是你叫的啊?」宮之寶見進房的人不是朝思暮想之人,也不想再扮殘廢,收起病容,虎眸熠熠生輝,哪里像個傷患?「客氣一點,若無意外,哪日見著我,可是要叫聲爹的。」
冰于愛屋及烏的道理,盡避這小子不得他的緣,他還是勉強忍受了,沒法子,誰要他是曙臨的兒子咧!
既是她的兒子,就等于是他的兒子,就算再不爽,他也得要忍啊。
「誰要叫你爹啊!」毛三月扭著嘴,不屑至極。
「你以為我喜歡啊?」拜托,不用那麼勉強,因為他也不是很願意好不好。
「離我娘遠一點!」
「辦不到。」他涼聲道。
他要是辦得到,就不會為了她而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又丑態百出。
毛三月站在床邊,近十歲的稚女敕臉龐竟出現不符年齡的凶狠。「我警告你,就算你是個大富人家又如何?你以為我娘會希罕嗎?別再接近我娘,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爆之寶挑起濃眉,竟意外覺得興奮。「喔,你想要怎麼對我不客氣?這輩子除了他爹敢威脅他以外,這小子是第二個。
被有種,他喜歡!
「你以為我不敢?」毛三月學他挑起單邊的眉,很具殺氣的虎眼微微眯起。
「讓我見識見識。」他好期待啊∼
毛三月豈受得住這惱人的挑釁?二話不說撲上床,先扣住他單臂,隨即繞向他背後,豈料-他竟然沒法子把他的手臂給拗到背後,甚至還被他輕輕反制,被壓在床上。
「就這樣?」宮之寶淡淡的口吻流露著濃濃的失望。
「你根本沒受傷,小人!」這壓技,他可是武學館里學得最好,也是被武學館師父夸獎過的,心想他雖然是個大人,但有傷在身,總是可以壓制住他,誰知道這小人竟是裝傷!
「有傷,你要不要看?」他單手壓制他,單手扯開衣襟,露出背後一整片瘀青。
「你大人欺負小阿,丟臉!」氣死!他以為他已經夠強壯了,結果連個受傷的人都制下了。
「喂,是你先出手的耶。」怪了,這對話,怎麼好像在哪听過?
爆之寶掏掏耳朵,驀地想起,好像在他小的時候,與爹對陣時,也曾被爹這樣壓制著,他也是很不爽地吼著爹耍小人……難怪他喜歡這小于,個性跟他有七八分像,不喜歡都難。
「反正你欺負我就對了,我要跟娘說。」
「都多大的孩子了,還要凡事找娘哭訴,你羞不羞啊?」大不同的是,他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娘當靠山了,所以他被老爹整得很慘,到了現在,居然還把所有的差事都丟給他,沒人性的老爹。
「你管我!」
「不管也不行,為了你娘,咱們往後還是和平相處較妥,否則惹得你娘難為,你心里可痛快?」這硬小子,要對付他硬踫硬沒用,來軟的,還有線生機。
丙然如他所料,毛三月靜了下來。
過了半晌,他悶聲道︰「我不會把我娘交給你的。」
「為什麼?」
「因為我討厭你。」
「可是你娘喜歡我耶。」
「你胡說!」
「你可以去問你娘啊,不過她性子含蓄,可能不會正面回答你,但事情就是這樣啦,你可以對我不爽,但不可以對我無禮,往後我會把你當兒子看待,就這樣。」他退了一大步,滿意了沒?
「別想,我要替我娘招親。」
「哈,你以為這年頭帶了個拖油瓶的女子想要招親,有那麼容易嗎?」雖說大唐盛世,各路思想都頗為開放,但可沒開放到隨便一個男人都能接受未婚有子的女人。
「哈,我告訴你,喜歡我娘的人多得是。」
「我會讓那些人不敢上門。」宮府的勢力可不局限在金陵,只要他肯要狠,就連縣官都還得要賣他幾分薄面。
誰敢跟他搶老婆?
「卑鄙小人!」
「好說好說。」人不卑鄙,天誅地滅嘛!頓了下,發現被壓在身下的毛三月沒半點反應,像是惱極,他忍不住想逗逗他。「三月,為什麼你不叫五月六月,偏要叫三月?」
「你管我!」名字又不是他取的。
「哎,毛了三個月了,真辛苦你了。」他附在他耳邊,笑得很得意。
毛三月氣極,想咬,咬不到他,想回身反制,氣力盡失,就只能任他欺著,他真是……突地听見極細微的腳步聲傳來,他想也不想地喊著,「救命啊,我不要、不要啊∼」
鞍聲之淒厲,令宮之寶暗起疑心,還未意會,便瞧見有兩個男人推門而入,俊爾帶笑的臉在瞬間變臉。
「龐大叔、二叔,救命啊,他人面禽獸,想要欺負我……」毛三月唱作俱佳,不忘點上兩滴淚,瞬間變回只有三歲的年紀。
爆之寶不解,仔細一瞧驀地發現他衣衫滑到腰間,又壓著毛三月,這、這……妖孽啊!他低估這小子了!
他立即跳起身,瞥見兩兄弟朝他而來,面色鐵青,神色有怒。「且慢、且慢,听我解釋……啊!真的打我?有沒有必要打這麼狠?知不知道我有傷在身啊?」
要不是曙臨說大伙都是一家人,要不是還沒將曙臨拐上手,他是不會忍的,但再打下去,他真的、真的……算了,打成殘廢他就在這里賴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