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覺身邊的人微動,柔軟的床稍稍動了下,不一會兒,耳邊便傳來——的聲音,對方是毫不留戀的下床,連一丁點的停頓都沒有。
豹元靖緩緩張眼,俊爾的臉疲憊萬分。
這是什麼樣的生活?
他從不認為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貴,也不認為有什麼事是他無法完成的,但眼前的兼差,是他有生以來最後悔的一樁交易。
陪睡。
如果是摟著她陪她一起睡,也許他還能夠勉強地接受這乏味的工作內容,但,他不能踫她,她身上的任何地方都不行,而且,他的最主要工作,還是念書哄她睡。
那麼她要的應該不是陪睡,而是保父吧。
晚上八點報到之後,兩人之間沒有太多的交談,都只是他在說話,漫無目標地說到時間到,進房,執行他的任務。
沒事以那麼聳動的字言誘惑他做什麼?天地可鑒,他絕對不是輕易上鉤的男人,更不是色字當頭便暈頭轉向的男人,刻意接近她,純粹是因為她是他無緣的未婚妻。
不過,這麼一來,倒也確定了外界的傳聞,一點都不假。
她像是被豢養在城堡里的小鮑主,不解世事到了極點。
行徑看似大膽,實則無知,目光看似挑逗,實在無意……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引狼入室啊?
她要是再繼續無知下去,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在月圓之夜化身為狼!
三天了,已經快要到他的極限了,他再也不想念什麼《聖經密碼》,還是什麼《聖經》來著!
如果要幫助睡眠,他擁有比《聖經》更好的療效,他說過了,他對自己的體力很有自信的。
以往上了足十個鐘頭的班,他還有余力在夜店泡到凌晨,有體力完成想要完成的事,直到天亮,然後再西裝筆挺地到公司報到,從來不曾因而無故曠職過。
所以,面對此刻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情況,總覺得自己好淒涼。
忖著,突地听見房里的浴室傳來她走到外頭的腳步聲,他隨即又閉上眼。
徐子頤繞過他身旁,仔細觀查著他,確定他熟睡著,才又走到衣櫥前,挑了套衣服,走出門外。
敗好,算她今天夠清醒。
豹元靖暗自松口氣,感謝她今天沒再少根筋地在他身旁換衣服,讓他不用听著她褪下可笑睡衣的聲音,穿上套裝的——聲,逼得他再次天人交戰,猶豫著要不要當卑鄙小人。
懊極了,他還是正人君子一枚。
懶懶躺在床上,直到確定听見她開門外出,他才起身,爬了爬一頭過長的亂發。
這樣的日子還要繼續下去嗎?
她睡得又香又甜,他卻得要花費一整晚的時間,說服體內那頭快要破繭而出的惡狼,搞得他身心俱疲。
這樣的相處模式,對任何一個身強體健的男人,無疑是最大的殺傷力。
得想個辦法終止這無聊的契約。
沒必要為了無謂的自尊問題,把自己搞得這麼疲憊。
正忖著,卻突地听見手機鈴聲。
「喂?」
「大哥,你在哪里?」話筒彼方的人是華時霖。
「我?」要他據實以報嗎?「有事嗎?」
豹時霖頓了頓,逸出莞爾的笑聲。「大哥,今天有早餐會報,你是不是忘了?」
「早餐會報?」華元靖一愣,取下擱在床頭櫃上的腕表,才發覺早過了七點。「不好意思,麻煩你要他們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到。」
天,他在搞什麼鬼,居然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不用了,要是你累的話,你可以再休息一下,讓我主持就好。」華時霖難得笑道︰「大哥,我想你連著三天沒回家,就代表你最近很忙,所以你就再歇一下吧,別忘了,今天還有其他三場貶議需要由你主持。」
听出他話中有話,華元靖不禁也跟著笑了。「放心吧,你知道的,我對自己的體力向來是很有自信的,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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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慶信證券合並案,到此第一階段通過,至于各方面細節,等其他部門給予詳細的資料,擇日再談。」華元靖簡潔地說完,盡避疲憊,但臉上的笑意一點也不少。「散會。」
他宣布散會之後,所有高級干部魚貫離開會議室,而他亦是忙著收拾重要文件,交代著其他事項,至少其余的收尾工作則全都交給他最信任的秘書。
「大哥,等等,你急著要上哪?」見他要走,華時霖一把抓住他。
「有事?」他回頭,迷人的笑意給得一點都不吝嗇。
「大哥,你到底在忙什麼?」華時霖不由得感到好笑。
通常,當大哥有事不願意分享時,都會拿一臉笑意虛晃過去。
「有嗎?」他很忙?他倒覺得還好,對于工作他總是有一定的步調,把時間掌握得哈如其分,絕對不浪費。
不過,今天的會議有太多爭執,造成開會時間拉長,而現在已經八點了,超過他每日赴約的時間。
偏偏他親愛的弟弟又拉著他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要上哪?」
「我?」華元靖莞爾笑著。「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了?還是我不在家,讓你覺得寂寞了?」
他不是華家唯一一個會夜夜外宿的男人,要是他真打算找某個人來關心的話,他該去找百岳或千謀,而不是他。
「大哥,我是在說正經的。」一抹羞惱掠過華時霖清俊而不苟言笑的臉。
「我也是很正經的回答你啊。」他看起來很嘻皮笑臉嗎?那絕對是錯覺。
豹時霖無力地閉上眼。「大哥,你要知道,眼前有三件合並案都在緊鑼密鼓進行中,我勸你還是收心一點比較妥當。」
豹元靖無語問蒼天。「時霖,難道你認為我會因為玩樂而殆忽職守?」不會吧,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給了他這樣的感覺。
「不,我是擔心商業間諜就在你身邊。」
聞言,他放聲大笑。「商業間諜?」哈哈,她要是商業間諜的話,他還覺得比較有趣一點。
「大哥?」
「放心、放心,絕對沒有那種問題。」
「不然,你告訴我,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居然能讓甚少外宿的你一連三晚都沒回家。」
豹家有個不成文規定,就是在結婚之前,所有的人都必須住在華家老宅里,唯有在結婚後才有權利搬到外頭,自立門戶。
豹家四兄弟之中,每個人都有外宿的經驗,有時是出差,有時則是因為玩樂過頭,蓄意外宿;男人嘛,總是會有血氣方剛的時候,要是一一將玩樂的女伴帶回家,絕對是最不智的舉動,所以飯店有一陣子成了華家老三、老麼的最愛。
而有鑒于這一點,華家的產業也延伸到飯店業。
「時霖,你知道的,人嘛,有時候總會想要有點空間的。」華元靖拍了拍他的肩,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有那麼不可告人嗎?」華時霖眉頭深鎖,立即朝負面思考。
沾染上有夫之婦?而對方可能是客戶,甚至是官夫人?那就太可怕了。
「你不要亂想,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而是……」唉,有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弟弟也真麻煩。「相信我,什麼事都沒有,我知道你這一陣子會很忙,我也會盡量的分擔你的工作內容,不會讓你這個總稽核在金融和飯店兩邊跑,但是呢,我現在真的有事,必須先走了。」
「大哥!」
到底在搞什麼鬼?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大哥這麼的熱中?
「總稽核,你放心吧,我想董事長應沒有什麼問題的。」已經俐落收拾好桌面的秘書姚麗言走到他身旁。「董事長的處理能力比先前更好,完全沒有出現任何問題,我想就算他現在正熱中某樣東西,也不足于影響他的工作。」
「是嗎?」真是如此的話,那他也就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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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灰頭土臉,但這是他頭一次感到自己的不完美。
豹元靖奪命飛車,一路飆到徐子頤的住所,進入屋里時,已經九點了,而徐子頤則正在客廳看電視。
音量開得相當大,她甚至沒發覺他已經來到她的身後。
「嗨,我回來了。」他低柔地道。
瞬間,徐子頤整個人幾乎跳離沙發椅,猛然回頭,受驚的松了口氣,但隨即又不解地微攏眉頭。
「怎麼了嗎?」他有穿衣服啊,她的眼神可以不用那麼吊詭。
「你穿得好正式。」她吶吶道。
他夠高,勻稱的身軀是極為賞心悅目的衣架子,如今穿著一套極為正式的鐵灰色西裝,更是將他整個身形襯托得更加筆挺而迷人;一頭過長的發梳得油亮而整齊,俊逸的臉上始終保持著迷人的笑,若他走在街上,能不回頭看他的女性,就唯有瞎子了。
懊俊的人,比她頭一次見到他時,更令人難忘。
舉手投足之間傾泄著屬于他己身的魅力,那是一種渾然天成的王者氣息,與眾不同的存在感。
當男公關真是太可惜了,要是他願意的話,他絕對有機會成為偶像劇的當家小生。
「會嗎?」他瞧了眼身上的鐵灰色西裝,一串剛要出口的話在翻出舌尖前被他緊急煞車。「呃,是啊,到外頭走走,拜訪朋友,所以穿得比較正式一點。」
懊死,忙中有錯,他忘記先到休息室換過衣服再過來。
「拜訪朋友?女性朋友?」她眉頭微蹙,有一抹不快閃過心底。「我們的合約里應該有提到,在這一段契約中止之前,你是不能再回去公關店工作的。」
「我沒有去啊,要是你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阿邦……呃,阿邦就是老板嘛。」看來老天覺得他今天還不夠悲慘,讓他接連突槌。
說謊,真的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
說一個謊得要以百個謊來圓,百個謊後還要怎麼圓?謊言接力賽,就像是個無底洞般地讓他絞盡腦汁。
他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干麼要做這種麼無聊的事了。
「據我所知,有時候,你們就算沒經過老板,也會跟客戶私下見面的。」關掉電視,她便住房里走。
「子頤。」
「我沒有允許你叫我的名字。」她冷冷回頭,關上門的巨響顯示出她的不悅。
豹元靖爬了爬頭,一頭梳得整齊的發散亂成一團,隨即又抬眼往隔壁的房間走,快速地沐浴完畢之後,再走到她的房門前。
「徐小姐?」他敲了敲門,里頭卻沒有回應。
難道她氣得要解除契約?他是無所謂啦,只是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她根本就是誤會他了啊,但他又不能跟她解釋,真是傷腦筋。
再次敲了敲門,她依舊沒有回應,他試著打開門,發覺她竟沒有鎖上門,讓他輕易地推門而入。
床頭微綻淡淡的黃色光暈,照映在柔軟的被子上,描出她令人僨張的曲線,盡避在被子底下穿著的,依舊是保守而可笑的睡衣。
「徐小姐?」他輕喊著,繞到床的另一頭,就著淡淡的燈光審視她的睡臉。
問他到底在忙什麼,他實在難以解釋,但目前的他,對她就是有相當大的興趣。
瞧她,長發整齊地收攏在耳後,露出一張秀雅且清靈的粉女敕臉龐;盡避已經熟睡,但彎彎的眉依舊微攏,濃密長睫輕微眨動著顯現她的不安,就連粉女敕的菱唇都微微抿起。
她有著令男人忍不住心憐的表情,至少他就很難克制。
其實,這幾晚只要她一入睡,他大概都會看著她的睡臉好一會再睡,而每一晚,她的睡臉都會讓他看得出神。
但,也讓他看得口干舌燥。
正值最美最浪漫的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他什麼事都不做,實在有點違背人體工學。
她絕對會讓每個男人為之瘋狂,但她選擇了低調的生活方式,刻意隱藏自己的美,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她偏又在男公關店里流連,像是在尋找什麼。
她像是道謎,而他向來最喜歡解謎了。
解謎,得要慢慢地抽絲剝繭,在過程中得到樂趣,再享受得到答案時的快感,就像是得到一個女人;褪去她的衣衫,再得到她……
「你在干什麼?」
咦?他一愣,不解熟睡的她是何時醒轉的。
正疑惑著,卻感覺她撥開他的手,他不解地看去,卻見自己的手正停留在她豐滿胸前的睡衣扣子上頭。
哇,他把想像化為行動了嗎?
驚訝未來得及月兌口,下一刻,響亮的巴掌聲劃破靜寂的空間。
「出去!」徐子頤羞惱地吼著,縴白的指指向外頭。
豹元靖輕撫恍若被烈焰咬噬的臉,難以置信她竟賞給他如此震撼的一巴掌。
「我說過,你絕對不能踫我的!」她緊咬著下唇,羞惱的粉顏紅白相交。
他看起來挺像個正人君子的,一連三晚都沒發生問題,她還以為往後還能夠依這種模式相處下去,豈料他竟破壞了約定。
「那是酷刑呢。」他張嘴移動著下顎,企圖讓發麻的臉部舒服一點。
「什麼意思?」她爬坐起身,緊揪著大敞的衣領。
「是你太天真了吧。」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沒有一個女人會蠢得找一個男人單純陪她睡覺的,他的舉動剛好可以讓她看清楚自己近乎愚蠢的天真。
她緊蹙彎眉,戒備地瞪著他。「也許我應該先跟你自我介紹,好讓你知道你做了這個舉動,可能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對了,他剛到阿邦的店上班的第二天便讓她給打下契約,也難怪阿邦沒對他交代她的身世背景。
「那又如何?」他拍了拍額,難以置信她竟會天真到這種地步。「黑道背景難道就能夠保你一輩子不受傷?」
聞言,她微愣。「你知道我的身家背景?」
「呃,阿邦說的。」真是的,他何不干脆把話給說清楚算了?但她現在正在氣頭上,要是讓她知道他真實的身份,恐怕往後就連朋友都當不成。「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要讓自己不受傷,腦袋就要清楚一點,別讓人有機可趁。」
當然,剛才不小心在月圓夜化身為狼的自己是沒什麼資格說這話的,但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免得她笨得下回再干出這種蠢事。
「就算我腦袋再清楚,行事再低調,我的身家背景還是會讓我受到傷害。」她像是喃喃自語般。
十年前,在化妝舞會現場,她遭人綁架,雖然最後被人相救而安然月兌險,但那一次的事件多多少少在她的心里留下些許難以磨滅的傷痕。
也因此,她對人有著或多或少的不信任感,但他的聲音,她卸下了心防。
這是十年來頭一遭。
「家族的背景讓你受到傷害了?」
她抬眼直瞅著他依舊帶笑的臉。「不關你的事。」她真是傻了,當初怎麼會因為他的聲音跟那個人極為相像,便央求他當陪睡?
那人的聲音像是帶著某種魔力,可以讓她不安的心在瞬間平靜下來。
喜歡在男公關店流連,除了打發時間,也是為了尋找和那個人極為相似的聲音。
她冷淡的回答,他倒也不以為意,盤坐在地板上,對她深深一鞠躬。
「真的很抱歉,身為男人,要我與你共處一室而沒有任何的舉動,對我而言,恐怕是難了一點,要是我做出任何讓你感到不舒服的事,還請你多多包涵。」做錯事了,該道歉的還是該道歉,就端看她願不願意原諒他。
其實,打一開始她邀他當她的陪睡時,他還以為她對他有意思呢,豈料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徐子頤驚嚇的情緒緩緩地平撫,但不改初衷。「剛才的事,就算我原諒你了,但還是請你離開吧。」
豹元靖眨了眨眼,難以接受平生第一回被人拒絕,不對,這是第二回了,而拒絕他的人一直都是同一個人。
沒想到他未婚夫當不成,就連陪睡也失職,啊,他好挫折。
「你回去吧。」
「我的租屋已經退房,你現在要我走,我很為難呢。」他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我可以支付你的旅館費用。」
「別這樣嘛。」華元靖扁起嘴來,俊爾的臉顯得很哀怨、很惹人憐愛。「子頤,你狠心在這個時候趕我出去嗎?已經很晚了,而且我根本沒有住所,目前也沒有收入,別忘了,為了履行與你的契約,我已經背棄了我的老板,很少踏進Touch,再說就算我住了旅館,又能住幾天呢?房子沒有那麼好找的。」
「我可以幫你找。」
「那也需要時間吧。」他就不信她那麼快就找得到。「你就先讓我待下嘛,我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再犯,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哪怕是家事打掃,甚至是準備三餐,我都很上手的。」
來吧,他不計較自己的身價由陪睡一路墮落到幫佣。
徐子頤不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聲音真的好相似,而他竟用他的聲音這般哀求她……若說她覺得有快意,是不是代表她心里有病?
「子頤,好嘛,求求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他撒嬌地哀求著,一臉的卑微和請求。「而且,你要是真的不要我的話,還得付我一筆違約金,這對你一點都不公平啊。」
徐子頤聞言,噗的一聲笑出口。
這人真是好笑,他明知道那一份合約根本不具法律效力,就算他要跟她拿違約金,她也不會給的。
「你笑了,那就是你答應了!」Yes,他就知道他還是可以的。
「但是你必須保證,從今天起,你不可以再胡亂地踫觸我。」她努力地收斂笑意,企圖讓自己看起來威嚴一點,然而唇角的笑意卻不斷地作亂。
「豈只是保證,我還可以發誓。」就見他舉起手。「我對天發誓,絕對不會再未經子頤的意思而踫觸她,但若是她要求,則不在此限。」
加個備注,以防他日擦槍走火,還有後路可走。
「我才不會要求!」她羞惱低罵著。
「那就沒問題啊。」豈不是皆大歡喜?「那麼,我現在應該……」
「去隔壁房間睡。」
丙然如此。「那麼,晚安。」
她輕點點頭,目視他走到外頭,緊繃的情緒才完全卸下,而卸下的瞬間,她才發覺自己始終在笑。
笑什麼呢?
就連她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總覺得他和當年救她的那個人很相似,幾乎要重疊在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