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狂吐特吐之後,經過醫生診斷,確定是食物中毒。
吃了自己親手烹煮的食物,竟然會食物中毒,這話要是說出去,會笑掉別人的大牙吧。
須欣余被推進急診室,打著點滴,吞藥吞到哭。
突地手機響起,她快手從包包里掏出,以為是老公來電,豈料是——
「表姐?嘿,別哭,你怎麼了?」
她擰起眉,听著表姐在電話那頭抽抽噎噎的訴說著,好半晌,她才回道︰「表姐,你等我,我馬上訂機票回美國,我會想辦法幫你的,你別哭了,好嗎?」
電話收線,她疲累地閉上眼。
原來愛情是這麼為難,門不當戶不對時,愛情就變的如此該死?
想來,她也算是幸福的,對不?至少她愛上的人,是個身份可以與她匹配的人,至少她不用像表姐這樣,為了一樁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傷神。
「抱歉,這個垃圾桶可以借我太太嗎?」身旁突地有人問著。
須欣余回神。「可以,你拿去用吧。」她看著男對剛懷有身孕的妻子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听著太太撒嬌似的埋怨,她覺得好羨慕。
收回目光,休息了一晚,覺得體力恢復不少,天一亮須欣余立即訂了機票,原本想要通知梅友弦的,但他的手機卻始終在關機狀態中。
她想,他大概是在開會吧,于是她靜靜地離開,只在白板上頭留下她暫時回美國的訊息,而等到她安頓好與人私奔的表姐之後,回到了久違的家中。
打開主臥房的門,她呆在門邊,欲進不前,欲退不能。
那張她老公躺沒幾次的床,如今正躺著她的老公,而教她欲哭無淚的是,他的身旁躺了個女人,如果她沒記錯,那應該是他的秘書,相當高貴而內斂的女人,很聰明也知進退,如今卻爬上了她的床,佔了她的位……
她想哭,沒有淚,她想笑,卻覺得好累。
原來,他不愛她;原來,他只是接受了一樁政策聯婚;原來、原來……王子只存在歷史中,幸福只在童話里……
她不該繼續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這中。
她離開她一手打造的家,幾天後回來將離婚協議書輕輕地擱在桌了,為這樁為時三個月的婚姻,畫上句點。
三年來,他不是沒有找過她。
梅友弦特地委托聯橫保全集團替他找人;聯橫保全,以保全為主業,亦有著專業的各層級軟硬體設計,包括高科技的尋人衛星裝置,專業調查系統,然而,三年來,一點消息都沒有,他曾經試探性地致電給岳父,確定妻子並沒有回美國,也不敢告訴岳父,她早已失蹤。
他非常擔心。
遍前,岳父告訴過他,欣余小時候曾被綁架過,被塞在小小的箱子里,在千鈞一發之際被人救出。在那當下,他才知道,為什麼她會有黑暗幽閉恐懼癥,對她的心憐又添了幾分。
所以在這種狀況下,要他怎麼能過得好?
三年來,他歷經喪父、二弟車禍後創傷癥候群、三弟離家,他接管集團,還得壯大集團版圖,並時時刻刻惦掛著她,這三年來,他如活在地獄之中。
他怕,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挨餓受凍,更怕,她會受到更可怕的傷害,但是他始終沒收到綁匪的勒索電話,時間一久,他才慢慢地領悟到,也許……她是受不了被冷落才選擇離開,而到了現在,他幾乎確定,她並不愛他。
誰說她為他生了孩子,就是愛他的表現?
兩天前,她決絕將他趕出門外的表情,讓他發現,她甚至是恨著他的……怎麼會這樣?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當年決定結婚時,她笑的好羞澀,輕輕點頭的怯怯模樣,至今還深深地烙印在他腦海里,為什麼現在卻如此走樣?
梅友弦疲累地倒進辦公椅內,卻突地听見電話響起秘書的聲音——
「總裁,聯橫的白立揚總裁到了。」
他深吸口氣。「請他進來。」
亞東金控集團旗下企業多元經營,除去佔住了銀行業龍頭一位,投顧投信更是成了歐美兩地最為火熱的外資,所以他需要一套復合機軟體系統,可以讓他統籌所有企業體系,隨時隨地操控全球金融資訊。
亞東在他的手中,短短三年,成了全球投資指標,舉凡並購投資,都是其他企業集團觀注的焦點和向往合作的對象。
而他的努力,除了是為了父親的遺言,更是為了讓亞東可以與美國第三大金融體系WU相提並論。
他用實力證明,當年的政策聯婚,並非是他覬覦WU的背景,而是因為愛,才產生的婚姻。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梅友弦回過神收妥情緒,沉聲喃著。
開門的人是他向來極倚重的林幸媛,她神色有點古怪,但他沒時間多加詢問,目光落在她身後的白立揚。
「友弦。」
白立揚低沉有力的嗓音傾落,梅友弦立即起身,然而唇角的笑意,卻在看見他身後的人後瞬地僵住。
須欣余,就站在白立揚身後。她長發盤起,穿著利落大方的套裝,目光犀利如刃,神色猶如上戰場的戰士,不殺個痛快不回營。
跋身套裝充份顯現出她的專業干練,但也勾勒出她教人為之血脈賁張的曲線……只是,她的眼神會不會太冷了一點?
難怪幸媛剛才的眼神有點怪,原來她也被欣余的出現給嚇到了,委托尋人卻沒有下落的人,現在居然跟著他委托三年尋人的聯橫總裁出現,確實是教人玩味。
梅友弦目光鎖定神色淡漠的欣余,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
三年後再重逢,他才猛然發現,他真的不懂她。
以前的她,總是天真爛漫,笑得很羞澀,家就像保護她的城堡,待在家里,她可以有無限樂趣,是最快樂的鳥兒,然而眼前的她,眸色薄如刃,引人欲一親芳澤的唇則抿得緊緊的,渾身散發的氣勢恍若啟動某種戰斗模式,又像是踏進攸關生命的格殺勿論區。
有必必要用這麼殺的眼光打量他嗎?
而且——「立揚,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梅友弦冷肅著俊臉。
三年來,他委托聯橫幫他調查多少事?除了欣余的下落查不到之外,其他什麼雜七雜八的事都查得到……而現在欣余出現在他身後,這意味著什麼?
「這個嘛……」白立揚清俊的臉龐笑得很苦,快快連退數步。「你們慢慢聊。」
他動作飛快地逃離現場,林幸媛則是聰明地離開,順便帶上門。
梅友弦沉峻的黑眸直瞅著須欣余,她也不示弱地與他對上。
對了,這就對了,這就是計劃中重逢時該有的錯愕,但是,他也錯愕得太短,冷靜的太快了,一點都不過癮。
深吸口氣,她調開眼,走到辦公桌前,利落的抽出公事包里一大疊文件資料,不管他有沒有在听,逕自快速且清晰地報告起來,文件啪啦啪啦的翻,她像機關槍般不停歇,該要費上一個鐘頭以上的討論案,她在十五分鐘內搞定,且準備收工。
「等等。」瞧她準備收資料,他趕緊喊停。
「是我說太快,梅總裁沒听清楚嗎?」須欣余高傲地挑起尖細下巴,眸色傲慢地瞅著他,好似在嘲笑他沒用。
梅友弦清楚接受到她輕視和鄙夷的眸光,對于改變甚劇的她,真的無從理解起。
「不,我听得很清楚。」那種程度的速度,對他而言不是問題,但困擾他的是她的態度,好冷漠,好殘忍。
「那就好。」繼續收。
「……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吧?」他緩步走到她身旁,倚在桌邊。
他找了她三年,始終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原來她就藏身在聯橫里,難怪怎麼也找不到她!
她就在隔壁大樓,如此近的距離,而他居然不知道!
一把火頓時燒了起來,幾乎快要燒毀他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
須欣余動作一頓,垂眼回道︰「我是軟體設計部門,不清楚調查部門的事。」她沒說老實話。事實上就是知道他一直在找她,所以她才割舍不下,想知道他為什麼一直找她。
但她現在什麼都不想知道了,就連征夫計劃就取消了,她只想要離開他遠一點,免得自己氣到內傷吐血。
「是嗎?」梅友弦深吸口氣,不疾不徐地抽出她收進公事包里的文件。她每收一張,他就抽一張,像是故意杠上。
她不爽地抬眼瞪他。「你干嘛啦?」耍幼稚喔!
惱火地一把抽回他手中的文件,抓成一把塞到公事包里。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看著她毫無眷戀的動作,他不禁惱火地月兌口而出。
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她只是長相柔弱,並不代表她真的有那麼柔弱好嗎?
「是嗎?那麼你以往在我面前裝柔弱,全都是騙人的?!」火,不斷地往腦門竄燒,不管他怎麼壓遏,就是熄滅不了。
三年,他擔憂三年,結果,她就在隔壁大樓……這算什麼?算什麼!
須欣余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繃緊而冷鷙的俊臉,一副要跟她秋後算賬的模樣……王八蛋,她是老虎不發威,真當她是病貓了?!
「真是不好意思,一場電梯故障,讓你誤會了我是那麼嬌柔需要人保護的小女人!」她有一張會激起男人旺盛保護欲的嬌柔面孔,尤其是那雙迷蒙水眸是恁地惹人憐愛,在面對喜歡的人時,向來是含羞帶怯的,但是此時此刻卻噴著火。
「面對無法忍受的恐懼時,誰都會無助,抱住你安撫情緒,我也會不好意思,但那絕對不代表柔弱。造成你的誤解,我真的非常抱歉!」話到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濛濛的大眼甚至泛著霧氣。
長成這樣,並不是她的錯!
真是太過分了,這個男人,只憑相親前的第一印象而決定娶她,他根本就不認識她!相對的,她也是。電梯里與他初相遇時,她也認定他是個溫柔而貼心的男人,他一定會會婚姻忠心,然而事實上,他背叛她。
梅友弦愣住,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他根本沒有好好地認識過她。
瞧他仿佛被她的低EQ反應嚇到,她不禁更火大,忍不住想要數落三年前,他對她的可有可無,教她多傷心。
「我曾經為了你,而選擇當一個乖巧貼心的賢妻,但是我錯了,我不該這麼傻,去愛一個根本不愛我的男人!」
用力抿了抿唇,覺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了情緒,她轉身就要走人——
然,幾乎在同時,她走不了,甚至是動不了,因為他將她摟進了懷里,用他溫熱的體溫安撫著她。
「誰說我不愛你?」他的聲音很沉很壓抑,情緒正激動著,唇角是笑著的,心里那把來得凶狠、去如迅雷的火,消失的無影無蹤。
天,她說愛他,愛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這傻瓜,怎會以為他不愛她呢?
「你根本就不愛我,你說,你不想離婚只是因為你沒有離婚的打算!」因為這句話,她那偷偷再次蠢動的心念,被徹底熄滅。
「因為是你,所以我不願意離婚啊!」在這句話之前,他明明說了他愛她。
「不是因為小阿子嗎?」她哼笑著。
女人的心,很容易動搖,就算被傷到了谷底,只要他一聲呼喚,甚至是一句溫柔問候,心就會軟,但是,她不允許自己懦弱,不允許自己對他搖尾乞愛。
梅友弦沉默了下,而這瞬間,就足夠要她徹底死心。
「放開我啦!」這豬頭,真的是為了孩子而要她回家,這男人怎麼這麼過分?如果今天沒有孩子,他還會要她回家嗎?
死也不告訴他,小鋒根本不是他兒子,就讓他誤會一輩子吧,豬∼頭!
「欣余,就算沒有孩子,我一樣要你回家,因為你是我的老婆,我已經找了你三年了,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這三年來,他沒有她的消息,但是她不一樣,她就在聯橫,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狀況。
「你找我就是愛我嗎?那麼你委托尋找的那幾個女人,也是你的最愛嗎?!」她火大的與他嗆上,然而一開後,她就後悔了。
去他的!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梅友弦愣了下,咧嘴笑了。「改天介紹給你認識。」
「不用了。」她沒興趣,努力地想要掙月兌他的鉗制。
「欣余,我真的很愛你。」他的懷抱像塊強而有力的磁鐵,將她緊緊吸引住,怎麼扯也扯不開。
一听到愛,須欣余就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不要說得好像你很愛我,你根本不認識我!」
「那你就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夠好好地認識你。」他們愛得太快,但相處的時間太短,來不及將這份愛意繼續持續下去。
但是,他的愛還在,三年的牽絆,若能不愛,他早就放棄了。
「你要怎麼認識我?你甚至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家人!三年前,你忙得不可開交時,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你三弟離家,二弟出了車禍,而你父親也病倒,導致你公司醫院兩頭跑?」她使勁掙開了他,拉開了些許距離,水濛眼瞳像噴著火似的。
要攤開說,是吧?
懊啊,今天大家把話說清楚,往後她就不用再為了他為何尋她三年這件事不斷地困擾自己,甚至還編了個可笑的征夫大計劃來掩飾自己,其實是期待他能真正的愛上她的心意。
梅友弦很錯愕,沒有料到她想要的竟是像家人一樣。
「我……只是不希望你剛嫁過來,就讓你面對一個四分五裂的家。」他嘆了口氣,沉篤的眸閃爍著復雜的光痕。「我只是想疼你寵你,想讓你快樂,那些事是我可以承擔的,我想要等到一切都穩定了之後再告訴你。」
他一字一句,說得極緩而沉,像在壓抑著某種喜悅和感覺被愛的感動。
他向來習慣撐起整個亞東集團,負責撐起整個家的和諧,從沒想過這些事,是有人可以與他分擔的,而她甚至願意與他共享。
原來造成他們分離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們都太替對方著想。
須欣余內心強硬的部分,正一塊塊地崩落,但是她依舊嘴硬,不允許自己低頭。「不對,這只是你的借口,純粹只是你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家人。」他將她摒除在外,走不進他的世界。
「欣余,對于我冷落你很久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我保證,往後我可以慢慢地彌補你,請你跟我回家,好嗎?」
「你搞錯了,我要離婚,不是因為你冷落我,我是在美國長大的,我向來獨立自主,就算你很忙,我一樣可以找到自我娛樂的事情,就算我水土不服,就算我想家,都可以克服,我唯一無法克服的是——」她定定的看著他,迷蒙大眼里閃爍著琉璃般的光澤。「你背叛我。」
這才是真正的主因,最教她無法原諒的事。
「我背叛你?怎麼可能?」他托額,神情很無奈。「你既然是在聯橫工作,知道這三年來到底發生什麼事,就該知道我根本就沒有時間背叛你,更何況,我一直在找你,那是因為我愛你。」
這絕對不是推托之詞,而是他真的太忙,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哪來的時間搞外遇?
「你還真敢說!三年前,在我去美國一個月後,你就跟你的秘書搞上床了,這算是愛我嗎?!」
「我跟幸媛?」他不禁發噱,像是听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怎麼可能?」
「我親眼看見的,騙得了人嗎?」
「那肯定有誤會。」他不斷地回想,在她留下字條回美國的一個月後……
「誤會?」她不禁笑得苦澀。
建立在一見鐘情狀況下的愛情,猶如蓋在海邊的沙堡,浪一來,沙堡就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有殘缺的窟窿,再久一點,窟窿也會慢慢消失,恢復原本的平整。
她會期待那天的來臨。
「慢著,我想起來了,好像有一次,幸媛陪我應酬,結果我們都喝醉了……」
「你想起來了?」總算承認了?
「但是,隔天醒來時,我們都穿著衣服,什麼事都沒發生。」梅友弦睿智的黑眸有著不容懷疑的清澄。「欣余,你慢慢回想,你看見的時候,我跟她應該都穿著衣服在睡覺吧?」
須欣余僵了下,竟然想不起他們到底有沒有穿衣服。不,不是想不起,而是光看見她老公和另一個女人躺在床上的畫面,就夠她震撼的了,哪里會記得其他的細節?
「你記得是哪一天嗎?」都已經過了三年,她不認為他的記憶真的好到可以記住什麼,懷疑他是隨口胡謅的。
「若是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四月十四號星期五……」他沉吟著,走回辦公桌內,移動著滑鼠,在電腦資料庫里尋找什麼,然後對她勾了勾手指。「你過來看,這一天,是我並購豐陽銀行,確定移交的那一天,所以我很高興,多喝了點。」
須欣余微挑起眉,考慮了下,走到他身旁,敲著電腦熒幕上頭列著他拿下許多合約、並購甚至是投資許多企業集團的日期,而上頭顯示,確實如他說的一樣。
他沒說錯,因為她也記得那天確實是四月十四星期五……
真的是這樣嗎?如果是真的,那她當年扭頭就走,放任他一個人面對喪父,還得要強打起精神,擴充集團版圖……這樣的她豈不是愚蠢又自私嗎?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他跟他的秘書真的沒有問題吧?!
哎,她想相信,卻覺得不能相信。
「欣余?」
「……你倒是挺厲害的嘛,就連德國的藥品龍頭的骨片和美國的能源股都能收夠這麼多。」她看著上頭一列又一列關于他的豐功偉業,暫時不提他的背叛。
梅友弦微挑起眉。「是啊,就為了要證明,我娶你,不是因為我貪圖WU能給我什麼樣的支持。」
「……真的?」她徹底軟化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把彼此的問題都攤開,而他說的,都是她最在意的。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所嫁的人,是個很有實力有腦袋,而不是想攀關系的沒用男人,更想讓你知道……這三年來,我好想你。」他牽著她的手,微微將她拉入懷里,當兩人的軀體隔著衣料熨著彼此時,他不由得發出輕嘆。
這個擁抱,他等待了三年。
須欣余雙眼發熱,鼻頭發酸,發現自己還是好愛他,而愛他的原點,竟是因為他的懷抱,恍若帶著某種魔力似的,就是可以徹底安撫她。
懊想好想相信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怕;就好比當年她被綁架,塞在小箱子之後,她就再也無法忍受黑暗的狹窄密閉空間,不管她鼓起多大的勇氣,如何對自己精神喊話,只要一踏進相似的空間,她就是會崩潰。
「欣余,我可以吻你嗎?」他啞聲問著。
她羞澀地垂下臉,粉頰淡泛著紅暈。「你要確定喔,我可不是你喜歡的那種看起來很柔弱,很需要人保護的小女人喔。」
說來她也真是笨,還以為他偏愛的是女強人型,害她不斷地自我要求,努力地充實自己,就只為了以今日成功的女強人面貌出現在他面前……
「我喜歡的就是你。」就算她骨子里再強勢再獨立,在面對他時,總是會露出教他目眩神迷的羞怯神態,教他徹底沉淪。
柔弱也好,堅強也好,只要是她,都好。
他沒有戀愛過,不懂戀愛的滋味,但是初見她的第一眼,一股保護欲強烈的從胸腔激起,教他渴望保護她,守護著她唇角永不散去的笑,也因為有她,這三年,他才撐得下去。
四片唇,輕輕地踫觸,這不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接吻,但卻是第一次感覺到彼此都快要失去心跳,覺得自己簡直像極了十幾歲偷嘗禁果的少男少女,只是一個吻,就叫他們快要失控。
她情不自禁地環上他的頸項,這動作無疑地是鼓舞他再更近一步。
他無法再沉著,實際上,面對最愛的人,沒有一個男人可以保持冷靜,就連他也不想。他想要她,無時無刻,覺得自己進入發情期,但卻總是不斷地訝異著自己,因為時間不對,空間不對。
然而眼前,什麼都對,他可以不再壓抑。
他吻得更深更重,汲取她唇腔內的甜蜜,情難自遏地將她壓倒在辦公桌上,兩副軀體因為衣料的摩擦,迸起更強烈的欲念。
他沒辦法再忍,她也沒打算要阻止,因為他們之間的親密關系,就只有在該死的新婚之夜那一次而已。
「總裁,不好意思打擾你,但是十一點的財務會議時間到了。」電話紅燈亮起,響起了林幸媛有些抱歉的嗓音。
梅友弦粗喘著氣息,瞪著那不斷閃爍的紅燈。
他的身體著了火,像是要爆開似的,卻得要面對該死的財務會議。
這當頭,他沒有辦法回應,而紅燈還在閃爍,反倒是身下有些衣衫不整的須欣余替他做了決定。
她輕輕地推開他,發燙的頰轉開,起身拉整身上的衣物,才發現她身上的扣子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幾乎全解開。
天啊,她到底在干什麼?
她今天不是來跟他劃清界線的嗎?為什麼到最後卻變得這麼……羞人呢?
「延後十分鐘。」
耳邊傳來梅友弦異常粗啞的嗓音,她微愕地回頭,對上他飽含欲念的深沉眸瞳,羞得立刻轉開眼。
「欣余。」他啞聲喚著。
「十分鐘不夠啦。」她跺腳。她才不要在辦公室里隨隨便便進行。
他錯愕了下,隨即放聲大笑。
她不解地看著他笑到快要斷氣,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麼沒形象。
「你在笑什麼啦?!」她說錯什麼了?
他笑到岔氣。「我是要送你下樓。」
須欣余恍然大悟,絕美的臉龐羞得快要釀火了,又氣又惱又跺腳。「我要回去了!」該死、該死!她腦袋在想什麼?她在渴望什麼?!竟然以為他是想十分鐘來享受兩人闊別三年的第二次……丟臉!
梅友弦跟上她的腳步,緊緊地扣住她的手。「十分鐘真的不夠。」他也這麼認為。
她側眼瞪去,「你混蛋!」可惡,居然還笑她,有沒有人性啊!
敗想甩開他的手,卻偏又貪戀著他掌心的溫暖。
「今天跟我回家,好嗎?」走出總裁辦公室,欲踏進直達電梯前,他湊在她耳邊呢喃著。
他的嗓音帶著叫人酥麻的電流,電得她快要暈頭轉向,覺得自己快要點頭說好時,眼角余光瞥見坐在秘書室里的林幸媛,她不由得扁了扁嘴。
「不要。」隔著透明的玻璃門窗,她看見林幸媛很刻意地垂著臉。
「為什麼?」他一頭霧水,不懂她為何又產生變化。
她願意讓他吻她,甚至還差一點點就要了她,她的順從難道不代表著她愛他嗎?
「你沒有追求過我。」她踏進電梯里,嘆氣著。
她堅強又獨立,渴望愛與被愛,希望得到與他對等的地位,但面對愛情,她沒有辦法擁有自信,即使在得知真相之後,不安非但沒有攆除,甚至往下扎根,她怕得更多。
「追求?」都已經結婚了耶。
「我們之間沒有戀愛的感覺。」好像從一見鐘情就直接跳進了老夫老妻模式里,根本沒有享受過戀愛的喜悅,只有婚姻里的多疑和猜忌。
梅友弦按下一樓的鈕,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有沒有因為密閉空間而感到恐慌。「所以你希望我追求你?」
「嗯。」讓她感覺到自己是真正被愛的,她才有辦法把自己交出去。「要浪漫一點的追求。」
她不想再被傷害,盡避那可能只是一個誤會而已。可再深的感情,也抵不過幾個誤會的摧殘和彼此的心靈不通。
「好,如果你這麼希望,我就……」話未完,電梯突地頓了下,燈瞬地暗下,梅友弦二話不說,將身旁的她摟進懷里,緊密而飽含保護欲,教人不由得莞爾,害怕的人到底是誰。
須欣余還沒來得及感到恐懼,就已經被他暖暖的懷抱給安撫,只見電梯速度緩緩地下降,而後開了電梯門。
「欸?」她不解,看著眼前稀奇的畫面。「電梯不是有問題嗎?為什麼還能打開?甚至是剛好停在正確的樓層之間?」
通常電梯發生故障或停電,都會停在沒人猜得中的空間里,就算電梯門打得開,外頭也不見得剛好是可以通行的樓層。
「亞東大樓里全都使用智慧電梯,不管是停電還是故障,都有足夠蓄電量,可以讓電梯停在最近的樓層里。」梅友弦噙笑解釋著,牽著她走到外頭,確定外頭停了電。
「真的?」
「因為我想,如果有天我找到了你,你到公司探班時,若是不小心遇到電梯故障或停電,就算沒有我在旁邊,你也不會害怕。」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場呢。
須欣余說不出話,淚水盈在眸底,被他的貼心和溫柔給感動的無以復加。
他還是她記憶中那個溫柔又紳士的男人,甚至在話語中,不經意地流露出他曾經期待她到公司探班。她不是沒想過,但她以為他忙,不方便打擾他……唉,他們真的是都太為彼此著想了,反倒是讓彼此錯事三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