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皇城風和日麗,萬里無雲,略帶幾許冷風掠過,掃得西側竹林嘎嘎作響,卻影響不了正心學舞的男人。
「不是不是,我說不是這樣!」
林內,不時傳出黎少秦隱怒卻又不敢發伯的聲音,但是隨著時間慢慢流逝,赤陽由東轉向西時,他的口氣愈來愈不客氣了。
「給點感情可不可以?王爺,你現在是要向心愛的娘子獻扇,不是要你上沙場砍人,扇子不是這樣拿的!」
李弼持扇,烏瞳薄噙殺意驀地瞪他。
見狀,黎少秦隨即扯出笑臉。「王爺,是這樣子的,這里呢,是一個重點,是一個愛意的傳達,就像這樣──」
他手持扇踢袍,回身微蹲,如行雲流水,笑容滿面,桃花眼在余暉中閃閃發亮。
「用眼楮說話,用男色勾她,愛我、愛我……啊!王爺,你為什麼踢我?!」突然被一腳踹開,黎少秦轉圈落地,勉強穩住身形,抱著肚子,滿月復怨言,卻只能用力陪笑。
「你都是用這種眼神看公孫?」李弼沉聲道。
「是啊。」他抱著肚子慢吞吞地走來。
「下流!」
啪的一聲,又是一記橫踢,黎少秦再次被踢飛,落地爬起,女圭女圭俊臉滿是塵土,這次,他抓狂了。
「不要以為你是王爺,我就不敢翻臉喔!」
「你想怎樣?」李弼冷睇著他。
嘴一撇,氣勢馬上消失,黎少秦哀怨的問﹕「王爺,我到底是哪里做錯了?是你要我教你的,我也自認為教得非常用心,還陪你練上好幾天,把我的畢生絕學全都教給你了,可是你卻──」
「……你的表情太猥褻。」沉默半晌,李弼說出他的看法。
「我猥褻?!我哪里猥褻了?那是愛、是愛啊!」
「本王可以理解為何公孫不願意接下你的扇子。」若他用相同表情對雪尹,只怕雪尹也會在接過扇子的瞬間,直接把扇丟回他臉上。
黎少秦一臉震驚,受創地捧心後退。「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是這樣嗎?」遠處拱門外,有道輕軟女聲問得很小聲。
鮑孫燕面無表情地看向遠方。「舒姑娘,王爺應該餓了。」說著大步走上前。
啐,小氣。舒雪尹嘟起嘴。
「誰?」李弼回頭看向拱門。
「我來看看進度呀。」她抽出袖帕替他擦拭著額上的汗。「學得怎麼樣?」
她剛才躲得太遠,眼力又沒他好,根本看不出他學得如何。
「……尚可。」
「明天就要成親了,才尚可啊?」她瞇起眼耍狠。「要是跳得太差,別怪我不收扇子哪。
李弼聞言,被她逗笑。
「好啦,先跟我到大廳,好多大臣都送禮來,就連宮中也是呢。」她牽起他的手往王爺府走。「有好多好漂亮的首飾呢。」
此言不假,除了官員送來各式各樣的禮品,就連皇上也送來宮內金匠打造的鳳冠。鳳冠是團金掐絲抓出鳳形,鳳眼以翡翠瓖嵌,鳳身以各色寶石點瓖,純金打造的曳頸鳳尾羽片薄若蟬翼,末端還串匕如流蘇般的菱玉穗,其雕工出神入化,讓舒雪尹整個傻住。
呆了好半晌,她才又望向擺在身旁的男冠,那是以鷹為雛形的同式金冠,卻顯得威猛悍勇。
「這根本是現代工藝品嘛!」她總算見識到金雀皇朝的金雕功夫了。
「若不是時間太趕,弄出來的樣式會更細致。」李弼望著她一日比一日還要紅潤的臉色,冷瞳漾著如月柔光。
「這樣還不夠細致?」
「鳳餃月環才算細致。」他拉起她縴白藕臂,鳳餃月環就在她皓腕間閃爍。「仔細瞧,上頭每道鳳紋,都是一個字連著一個字的。」
「咦?有嗎?」這個手鐲她帶了坑鄴十個年頭,怎麼不知道有這一回事?
抬起手,她很努力地看著鳳紋,看到雙眼都坑詵雞眼了,還是看不見半個字,只覺得鳳紋非常精細。
「听說上頭鐫瓖著開朝皇帝對皇後的心意,共有一百零八個字。」
「不會吧,一百零八個字?」拜托,這手鐲也沒有很寬很大好不好,哪來的空間雕一百零八個字?
「所以非常的精細。」
「到底寫什麼?」
「你自己找吧。」
「啐~」吊她囡口很好玩嗎?
李弼沉笑,抱著她快步往主廳走,準備帶她進宮謝皇恩。
永雀殿前。
「鳳凌王,王妃。」李劭一見兩人上殿,隨即笑著走來。
「見過皇上。」李弼頷首問禮,隨即先將懷中佳人擱到一旁錦榻上。
「喂──」
「無妨,王妃有孕在身,前些日子還差點小產,自然得多加留意。」李劭看向她,清俊臉上有不去的感動與欣喜。「其實,皇後也有孕了。」
「真的?!」舒雪尹喜笑顏開。「皇上,我能去看看皇後嗎?」
「不急,朕已經遣人傳皇後入殿。」
她開心地看向殿外,卻見到一教她打自內心發寒的玄色身影,同時刻,李弼也察覺到了,一個箭步護在她面前。
「怎麼了?」李劭瞧見來人,再看了眼身旁兩人的表情,急忙道﹕「鳳凌王別多心,是朕要國師到永雀殿的。」
李弼聞言,惱意明顯擺在臉上,大有隨時拂袖而去的打算。
筆上贈禮,官員必定入宮答謝,而這麼湊巧的上官羿就出現在此,令他感覺非常不痛快。
「鳳凌王,朕知道你心里肯定還對國師心有不快,但國師也同朕說了,劍是王妃自個兒帶去,傷是她自己劃下的,國師若有錯,也只是錯在沒有阻止,但他也不是故意不阻止,只是事情太突然,他有點嚇住了。」
此話一出,李弼勾唇笑得更冷,他身後的舒雪尹則是選擇閉嘴不說話。
臂天樓的事,只有她最清楚,但現在再說什麼又有什麼用?皇上對國師有手足情誼,自然多少較護他一點,又或者出于私心,希望他們兄弟可以和睦如初,只是她明白,那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國師來,是來為皇後和王妃祈福的,看在他有這份心思的份上,鳳凌王就別再跟國師計較了。」李劭充當和事佬,笑容滿面地走到兩人之間。
李弼不見底的烏瞳如春寒料峭,定定地看向緩步走到他面前的上官羿。
「鳳凌王,王妃既已有了身孕,從此以後確定是王爺的人,也算是我的家人,若她有難,我定不會再冷眼旁觀。」
李弼的視線落到殿外,就是不看他。「本王只希望從此以後,你別出現在雪尹面前,這樣就已是幫了本王大忙。」
「若我這麼做可以換得鳳凌王寬心,那又有何不可呢?」上官羿不以為意地笑著。「今天就讓我誠心地為皇後與王妃祈福,願太平盛世在賢達皇帝與威猛王爺之下,可以永世長存。」
「別耍把戲。」他依舊戒備。
上官羿懂咒術,天曉得他是否會在祈福儀式里偷偷做什麼?
「鳳凌王該知道,皇上的子嗣對我而言有多重要,我豈會在當頭胡來?」上官羿搖頭輕笑。
一會,皇後布蕾駕到,在上官羿的指引之下,與舒雪尹朝著南方雙雙跪在永雀殿口,由上官羿吟誦祈福詞,大手輕擱在皇後布蕾的頭頂上,一會,眼看大手要移到舒雪尹的頭頂──
李弼向前一步戒備,卻見上官羿只是輕輕放下,嘴中念念有詞,比劃的動作與方才一模樣,這才稍微放心。
待祈福儀式結束,兩人隨即被扶起。
上官羿笑了笑,由衷道﹕「臣是真心真意期盼皇上能夠開枝散葉,隆德流傳。」
李劭拍了拍他的肩,再看向李弼。「國師,鳳凌王,你們已經許久沒有陪朕喝兩杯了,今晚誰都不許先走。」
「皇上,臣──」
李弼才一開口,舒雪尹立即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袍,示意他別壞了皇上的興致。
「那麼臣妾也要和皇後邊吃邊聊嘍!」
在後山行宮里,她看得出皇上對兩人依賴甚多,除去身份不說,三人根本親如兄弟,若是連吃一頓飯這樣小小的願望也不給的話,就太沒人性了。
「放心,鳳凌王,朕不會拖延你太多時間,不過待會你得要先跳八德舞給朕瞧瞧,讓朕幫你鑒定跳得好不好。」
李弼無奈的閉了閉眼,然而瞧見身邊的小女人笑得水眸瑩亮,一臉詭計得逞的逗趣模樣,他不禁也跟著笑了。
算了,就依她吧。
成親當日,舒雪尹三更就被人從床上抓下,開始一整天忙碌的流程。從一開始的沐浴淨身、燻香、打扮,她感覺自己像是個女圭女圭,由人掐圓揉扁,但她好心情一直保持微笑。
因為她今天精神特別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神清氣爽了,看來上官羿下的咒是真的。
她咧嘴笑開,銅鏡里的自己杏眼潤亮有神,菱唇蘸艷含潤,金色的眼彩更彰顯出她立體的五官,配上澄金馬甲,月牙白精繡祥獸的千鳥裙,再罩了件朱紅袒胸襦衫,外搭金紗罩袍,罩袍上頭還繡了大紅曳尾鳳凰,腰間系上純金捻絲打造的金環,襯出她蝕骨鎖魂的曼妙身段。
她一頭檀發被梳成高髻,戴上皇上御賜的鳳冠時,她卻突地震了一下。
「王妃娘娘,這鳳冠太重了嗎?」伺候的奴婢急忙穩住她。
「不……」不佑怎地,頭突然很暈,大概真的是鳳冠太重了吧。「不打緊,繼續吧。」
今日是她成親大喜之日,再繁瑣的手續,她也會撐著完成。
只是,從早忙到快中午,規矩實在是有夠多,她到現在都還沒見到李弼呢,不知道他是不是像她一樣苦命?
「雪尹?」
說人人到,听見低醇的沉嗓,她開心的朝後頭探去,頭上鳳冠羽片輕敲搖擺,發出悅耳聲響。
她看見他穿著與她相似的大紅喜服,金冠上的鷹喙咬著一串玉穗,在他眉心之間發出清脆敲擊聲。
「王爺,拜堂時辰未到,王爺不可見到夫人。」
然而李弼人都還沒踏進屋內,便教公孫燕擋住,硬是將他推到外頭。
「可是再半個時辰,我們就要拜堂了。」李弼無奈地節節敗退。
「這是祖宗禮法,是討個吉祥,王爺不可不信。」把主子推到門外,公孫燕當著他的面把門關上。
被拒于門外的新郎倌,最後也只能無奈離去。
房內,舒雪尹掩嘴笑著。「公孫,你今天膽子很大呢。」呵呵,能瞧見那男人這麼沒轍的模樣,她就覺得很痛快。
「夫人可別這麼說,我沒那膽子,只是祖宗規矩不可不守,待拜堂新中再踫頭,才能會成圓,遇上這麼多事,大伙總想討點吉祥吧。」公孫燕走到她身旁端詳,吩咐其他奴婢動作再加快些。
舒雪尹對于祖宗規矩一點概念都沒有,只能乖乖由人打點,等到所有動作準備就緒,也把她搞得有點累了。
「夫人,距拜堂的時間約莫還有兩刻鐘,你先到榻邊歇會吧。」細心的公孫燕攙起她,走向臨窗的錦榻。
「謝謝。」她真覺得有點困了。
斜倚在床榻邊,她被鳳冠壓得快要抬不起頭,只能把頭靠在扶手上,看著手中要給他的東西,閉起眼,唇角忍不住噙著幸福的笑。
臂天樓
三樓觀天台,香案上獸爐嘴吐煙霧,燭火排成星斗狀,驅走滿室詭魅氛圍,帷幔系在出口兩旁,前方尚有一方石台,可走到外頭遠眺整個皇城風光。
站在石台上的上官羿壓根沒有賞景的心思,看了眼燦亮天色,他踅回亭台內香案前。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選擇她。」
語畢,他以香案上的短刃劃破指頭,任由血水汩汨滑落,掐指點在香案四周,嘴里念著系瑣的咒語。
日正當中,五月的赤陽曬得習慣皇城冷意的百姓紛紛躲進茶樓避暑,有的則是在王爺府外,只為了一睹皇上的龍顏。
被趕出喜房的李弼正要走往主廳,就听福寧高聲喊,「王爺,皇上駕到。」
他加快腳步走向廳內。
「臣,見過皇上。」主廳里喜氣洋洋,紅燭紅簾,喜字貼得滿窗滿門,而李劭已經著金色大袍坐在高位上。
「鳳凌王毋需多禮。」李劭笑呵呵地瞅著他。
鳳凌王大婚,筵席設在月復地廣大的牡丹臥和竹樓之間的川堂,朝內文武百官已先入席,而這個大廳就是待會拜堂之地,由皇上主婚。
「鳳凌王,八德舞學得如何了?」
他有局促。「……差不多吧。」他模了模插在腰間的折扇。
「別緊張,朕那日瞧你跳得還不差,你就當是在跳劍舞不就得了?」李劭安撫著好友。
武將年少時皆習過劍舞,那是出征之舞,將長劍耍得虎虎生風,象征著旗開得勝之兆。
「劍舞嗎?」李弼險些失笑。「皇上,臣是要大婚,並非要上陣殺敵。」
況且,他也已經多年未曾跳過劍舞了。
「說的也是,朕真是胡涂。」李劭自覺失言,拍額一笑。
說笑間,外頭響起鑼鼓聲,李劭隨即起身走到廳口,瞧見伴嫁隊伍來到大廳外的廊上。公孫燕走在前頭,牽著已蒙上紅蓋頭的新嫁娘,他看不見她的臉,但瞥見了她彎彎上揚的唇角,不禁也勾彎了唇。
「鳳凌王,讓開些,否則王妃要如何入廳?」李劭的聲音在他背後涼涼響起。
「是、是。」李弼有些赧然地退後,讓公孫燕領著新嫁娘踏進大廳。
「王爺,可還記得咱們的約定?」擦身而過時,舒雪尹笑問。
「……當然。」他使了個眼色,讓公孫燕先領著她在臨窗的錦榻坐下,等候多時的樂倌也同時在廳門大開的回廊底下就定位,連一些等著喝喜酒的官員都在外頭觀禮,一雙雙眼直盯著里頭的動靜。
緊張的深吸口氣,李弼握緊折扇的手背青筋暴露,感覺跳支舞比要他上陣殺敵還要為難,但既是她開口要求,他就沒有做不到的。
舒雪尹支手乇腮,偷掀開紅蓋頭一角偷看他的身影。
曲音就在他刷開烏柄扇的瞬間落下,銅鼓沉響劃開寧靜,罄、缶清脆揚開吉祥,琴瑟築簫秀潤展延喜慶。他揚扇輕移,動作看似僵硬,但深情細鏤,他輕閉黑眸,隨樂揚舞,身形如絮,唇角微勾,扇掩半面,眸帶挑誘,眉目如畫,其色風流。
廳外響起陣陣抽氣聲,眾人從不知向來戲謔的鳳凌王一旦勾笑,竟是個如此瀟灑倜儻的美男子。
舒雪尹掩嘴輕笑,不放過他每個動作,眼舍不得移開半分,盡避倦極累極,還是不想閉上眼。
「吾在她眉間落下血痕,要散她的魂破她的魄!」上官羿的聲音在遠處觀天台上遠揚到大氣之中,無人發覺。
舒雪尹不自不覺地閉上了眼,外頭鳥雲漸漸遮日,整個天色黑沉如夜。
李弼舞姿漸狂,凌空回舞,攢袍在手,身移步留,一個旋身,單膝跪在她面前,遞出折扇。
聲音乍止,數一雙眼都盯著新嫁娘的反應。
「以吾之血、氣、神、天賦,換汝三魂七魄,速速領令而去!」
單膝跪下的李弼突地暈了下,他驀地抬眼,心頭恍若遭到什麼重壓。
心莫名騷動著,失速跳顫得他幾乎無法控制,渾身暴起麻栗,像是一種吊詭的毒,沿著血液燒燙。
他晃了下,大手按在胸口上,一口氣呼吸不上來。
而眼前已將紅帕半掀的女人還笑著,卻沒有接過他的折扇。
不安如雷,在他血液里沉發出轟嗚。
「夫人?」公孫燕在旁低喚,舒雪尹卻依舊沒有回應。
廳外開始響起低問聲,不斷猜想新嫁娘為何不願接扇,更有人議論紛紛,明明方才還日正當中,熱到冒汗,現在天色卻有若入夜,氣溫驟降。
李弼充耳不聞,直瞅著眼前人,等她接過他手中的扇子。
蚌地,有人驚喊,「雪……下雪了!」
「怎會下起五月雪?!」
外頭立時騷動起來,眾人皆抬眼看著古怪的天象,那斑駁的雪像是被風割碎的雲,綿密淒離地從逃邙降。
李劭驀地站起身看向窗外,再看恍若未聞的李弼。
他握著折扇的手,青筋綻露。
春霧、夏雪、秋霾、冬霆……歷代皇帝駕崩之兆……
不可能的,不可能,一切都如此美好,老天不會待他如此刻薄,不會給他好夢一場,再狠狠殺個粉碎……
擺暗鋪天蓋地而來,李弼渾身發冷,努力自持卻依舊打顫,一股深沉的寒意從他體內沿著血脈冰凍著他。
不可能、不可能……
深吸口氣,他點地起身,回舞後再次掀起袍單膝跪到她面前,單手遞出扇。
他說過,他會等的。
等她愛他,結果她愛了,所以這回等她收扇,她會收的,她不收,他就不起,就等到她收為止!
「夫人?」公孫燕抖著手輕推了舒雪尹一把。
半蓋在粉顏上的紅蓋頭,流蘇顫動了下,扯動整個精繡紅綢往下滑落,露出那張看似沉寐,卻早無生息的嬌美小臉。
鮑孫燕嚇得瞪大眼,黎少秦也震愣得說不出話,半晌才期期艾艾的抖聲開口。
「王爺、王爺,夫人她──」
「住口!」李弼低喝,遞出的扇依舊未收回。
雪花堆棧聲沙沙似雨,屯在他的心頭,冷進他的魂里,他身形未動,好半晌才啞聲問﹕「我說……如果,你不怕我的天賦,不怕與我走向孤老的命運,可以完全接納這樣子的我……我就會用生命守護你一輩子……雪尹,你……後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