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擔心會讓她氣得暴斃身亡,周贊韜還想伸出手往她的下巴咕嘰咕嘰的逗弄幾下呢。
她抿著嘴沒說話,可周贊韜還是幫她加了一些。
「我勸你最好快點吃,我這人吃東西特快,待會我一吃完,可是會拍拍直接走人。至于眼鏡嘛……肯定會一個不小心就帶走了。」笑容之中有著慵懶,還有著不容忽視的威脅。
不是不想拂袖走人的,可想到眼鏡還在他手上,再者,浪費食物不是她的作風,氣惱心慌的徐佑美只得赧著一張燒辣辣的臉,渾身僵硬、神經兮兮的吃著面。
因為她真的很怕他吃完就跑,惶惑不安的目光不時打量著他的進度,好提醒自己的嘴巴要動快一點,努力追上他的速度。
她不是一個重度近視,瞧,那雙眼楮多自然靈活。
一般重度近視的人,因為必須長期依賴眼鏡,久而久之,不只眼球形狀改變,只要少了鏡片的輔助,眼楮便會為了想要看清楚東西而下意識的微眯,那樣的雙眸再美,總是少了一份靈活神采。
徐佑美沒有微眯著眼楮的習慣,羞怯無措的緊張模樣,比較像是失去了某種令她安心的東西,如此推敲起來,她對眼鏡的依賴,應該是心理成分比較大。
她在怕什麼?為什麼非得要用那麼沉重的眼鏡來強化武裝自己?
那無所適從的荏弱表情,讓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憐惜。
拿掉眼鏡之後的徐佑美,鼻梁上留下兩枚泛紅的印記,有好幾次,周贊韜都很想伸手幫她揉開,可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他這麼做她會有什麼反應,為了能和她多相處一點時間,他決定壓抑自己的這股沖動。
而且不想害她噎死自己,周贊韜體貼的放慢了吃面的速度。果不其然,就看她偷偷吁氣的傻氣模樣。
唉,可憐的小東西,他是不是太邪惡了?
可每每看著她露出真實生動的細微表情,他就是無法克制的對她邪惡。
周贊韜始終噙著笑意,只要她每看他一眼,他也如法炮制的回她一眼,她越看越害羞緊張,他則越看越趣味開心,眉眼之間的交流,落在旁人的眼里,活像是對恩愛情侶,甜蜜到連吃面都舍不得把視線從對方身上離開。
「欸,頭仔,我看我們以後來推個情侶套餐好了?」老板娘小聲的跟老公說。
「你是說笑喔。」這是傳統面店,又不是什麼洋里洋氣的餐廳,要不要每逢情人節也來搞個燭光套餐算了?
「我是認真的,誰說面店不能當作約會的地方,你看那兩個就一直眉來眼去的。」
「有時間管別人,還不趕快去送面,羅唆。」
「明明就很恩愛啊……」老板娘被罵得很委屈,咕噥著送面去。
周贊韜看徐佑美吃面吃到鼻頭都冒出了汗珠,非常貼心的抽了一張面紙遞到她面前——
她本能的縮了一下,「什麼?」
「鼻子冒汗了。」他用下巴朝她的鼻子努了努。
「……謝謝。」她接過面紙,擦掉了鼻尖上的薄汗,想到自己被他盯著,浮燙的紅潮又是一陣涌動,緊張害羞的心緒顯而易見。
明明也不是超級大美女,可眼前這張脂粉未施的素淨小臉,在兩頰暈紅的幫襯下,實在可口極了,教人舍不得挪開視線。
在半放水的狀況下,當周贊韜滿足的放下手中的餐具時,徐佑美也剛好把自己那一碗紅燒牛肉面吃得一干二淨,迫不及待就朝他伸出手,索討她的眼鏡。
周贊韜一將眼鏡交出來,徐佑美二話不說抓來就趕緊往臉上戴——
整個人明顯松了一大口氣,一副劫後余生的模樣,看得周贊韜啼笑皆非。
結完帳,徐佑美前腳剛踏出面店,突如而來的大雨讓她當場傻眼。
怎、怎麼會這樣?剛剛走過來時不是還艷陽高照、晴空萬里的嗎?怎麼才進來吃了一碗紅燒牛肉面,就突然風雲變色?雨勢大到像從天空倒下一桶又一桶的水,讓她寸步難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走回公司。
苦惱之際,一把傘罩住了她的上方。
本能的別過頭去,撐著傘的周贊韜滿臉得意的說︰「老板娘好心借我傘,一起回公司吧,親愛的救命恩人。」
沒等她說話,周贊韜已經一把拉過她就往雨里走。
傘和雨,一起將他們共同困在這窄小的天地里……
浪漫?
徐佑美覺得自己根本不安得快要死掉了。
瞟了身旁那個渾身緊繃不自在的女人一眼——
換作是其他女人,能夠跟他共撐一把傘,不喜孜孜的把握機會挽緊他才怪,也只有徐佑美非但不知道把握機會,還越走越往旁邊閃,一副恨不得拉遠兩人之間距離的模樣,真是存心來打擊他自尊的。
「我身上沒有病毒。」他忍不住小小抱怨。
「什麼?」徐佑美一時反應不過來。
受夠這樣的距離,周贊韜沒再說話,決定用行動扭轉一切——
拉起她的右手握住傘把,自己空出來的左手則轉而緊抓住她的右上臂,強制性的讓兩人都躲在傘下。哼,這下看她還要躲到哪里去!
「一定要這樣擠在一起嗎?」她僵著右手臂問。
從他身上不斷輻射過來的熱氣,幾乎快要把她烘暈了,她甚至整個鼻腔都是他身上淡淡古龍水的味道。
況且,周贊韜是嫌她人緣太好嗎?她敢說,要是被公司其他女人看到,她的大頭照肯定馬上被做成標靶,接著那些被嫉妒沖昏頭、失去理智的女人,便會用飛鏢射爛她的臉,以發泄心頭的恨意。
「怎麼說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讓你淋到雨。」
吼,怎麼又是「救命恩人」這四個字!
「你已經讓我搭了便車,也幫我找回手機,救命恩人這件事可以扯平了嗎?」
周贊韜靜定的端詳她須臾,「不行。」堅決的說。
「為什麼?」
「一日為師都要終身為父了,更何況你救的是我的命,要我下半輩子早晚三炷香為你祈福都不為過。再說,我們周家家訓有言,受人點滴當涌泉以報。」
早晚三炷香為她祈福?
嘴角微微抽搐,她又還沒死,不需要這樣拜她吧!
不知道第幾次看到她為了拼命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惜扭曲肢體,讓自己暴露在傘外,半邊身體都濕了,周贊韜這下真的被她搞得有點不爽了。
「這傘就這麼丁點大,我又不是殺人犯,你有必要一直往旁邊閃嗎?」沒好氣的說。
「你沒听說過嗎?開車要保持距離,才能確保行車安全,走路當然也要,小學生排路隊都有教。」嗟,連小學生都不如。
听到她一直想要和他保持距離,周贊韜無端感到厭煩起來,他發現他遠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更渴望靠近她。
驀然拉住她,一起停下腳步,轉身定定的瞅著她——
「干麼?」她被看得忐忑不安。
他用一種徐佑美從未見識過的放肆口吻道︰「也許我們之間最不需要的就是狗屁安全距離!」
話落,她尚未理解,眼前的俊臉突然靠近,瞬間放大十倍——
他,餃住了她的嘴。
嚇?
徐佑美宛若遭到雷殛,腦袋一片空白,又像是被點穴,整個人完全無法動彈。
他、他的唇,居然是軟的……又暖又軟……
強勢的烙印下屬于他的溫度後,周贊韜滿意的離開她的唇,結束這蜻蜓點水式的踫觸。
仰望面前的罪魁禍首,「你、你——」她喉口緊繃,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卻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繼續讓她握著傘,他繼續握住她縴細的右上臂,同時也繼續拉著她往前走。
一切都在繼續著,只有她的腦袋當機了。
片刻,耳邊再度響起他的聲音——
「我不記得什麼時候得罪你了。」
「什、什麼?」她顫了一下,顯然還沒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你剛剛擺臉色給我看。」
「……」她腦袋還是亂得一塌糊涂,完全無法思考。
許久她才想到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誰教他害自己發悶難受,所以她才不理他的。
可那又不是她的錯,是他壞,非要把她搞得不像原本的自己,亂糟糟的。
他剛剛甚至什麼都沒說,就奪走了她的初吻——
徐佑美捂住自己的嘴巴,懊惱的垂下頭來。
臭周贊韜,那是她的初吻啊,他怎麼可以公然不問自取,而且,還是在她吃過紅燒牛肉面之後!
日後回想起來,初吻的滋味像什麼,難不成要她回答——
初吻的滋味像紅燒牛肉面?
……可以再殺風景一點!
「佑美,我看不到路了,傘拿高一點。」周贊韜促狹的提醒著。
「嫌太低你自己拿啊!」女人怒了。
徐佑美是怒了,可他卻笑了。
真可愛,連生氣都可以這麼可愛,可愛到令人無法不喜歡她——
他真喜歡她,喜歡這個性情別扭又古怪的徐佑美!
「你是吃錯藥了是不是?」被罵還笑得這麼開心,莫名其妙。
周贊韜笑了許久,捏住她的下顎,莞爾地說︰「我沒吃藥,倒是你,可能得吞一片退燒藥了,臉都要爆炸了。」
「你!」她不自覺的跺了一下腳。
她惱怒的送他一記白眼,他不以為忤,噙著笑意溫柔的回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