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美,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你救救哥好不好?只要五百萬,不,三百萬就好!」
當戴晴美從哥哥口中听到這些話,她整個人都傻住了,徹頭徹尾的覺得自己是個大笨蛋,而且還是宇宙超級無敵大笨蛋。
她真蠢,怎麼會相信哥哥想要改過,他根本是病入膏肓,沒救了!
卑說下了班,戴晴美連一刻也不敢停留,依著名片上的地址匆匆趕往餐廳。
咦,姜母鴨店?
站在店門口的她先是呆了一下,接著,一股熟悉的暖意緩緩涌上心頭。
爸爸最喜歡吃姜母鴨了,每到了冬天寒流來襲,爸爸總會帶著全家人上館子吃姜母鴨,頂著寒風圍坐在店里,四個人一起享受食物所帶來的幸福滋味。她特愛吃面線,總是連吃三碗才肯甘休,直到饜足了,一家四口迎著冷風,愜意的步行回家,她每每想起那畫面都會想流淚。
扮哥會約在這里,肯定是想和她一起重溫當年的感覺。原來,那些生活點滴對哥哥來說不全然是沒有意義的,而他也不是那麼冷漠無情。
她迫不及待的走進店里,等在角落桌位的戴耀祖一看見她,便迫不及待的招手,「晴美,這里,快過來。」
「等很久了嗎?」
「不會。」他揚眸看著妹妹,「倒是你,上了一天班,累不累?待會好好吃一頓,補補身子。還記得吧,以前老爸常說,肚子吃得暖呼呼的,心情都好了。」
「當然記得。」一家四口共用天倫的畫面,始終是她記憶中難忘的美好,不可能忘。
戴耀祖熱絡的招來服務生,點了滿滿一桌菜,還特地叫了面線給戴晴美吃。
「我知道你最喜歡吃面線。」他沖著妹妹笑。
懊暖,這種被家人呵護的感覺真暖。
等面線一送來,他主動拆開免洗筷送到戴晴美手中,敦促她快吃。
戴晴美瞬間感到受寵若驚。
扮哥向來是家里的大少爺,從來只有別人服務他的份,這還是她第一次被大哥這樣熱絡的招呼服務,看他手忙腳亂的模樣就知道他不習慣做這些事,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其實,她也渴望家人的愛,每次看到別人一家和樂融融,說不羨慕是騙人的,爹媽死了,她認了,如果能和哥哥相依為命,至少還有親人能互相扶持,若不是當初哥哥鬼迷心竅傷了兄妹情誼,他們也不會好些年不相往來。
幸好,一切都即將否極泰來,哥哥不斷對她說抱歉時,她看了很心疼,從小是資優生的他一直是家里人的驕傲,她何嘗不希望他好?
不晚,一切還不晚,只要哥哥肯改掉好高騖遠的毛病,腳踏實地,她永遠會把他當作最親愛的家人。
「喏,你愛的豆皮。」她夾了一塊豆皮給他,兩兄妹相視而笑。
「有沒有男朋友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戴耀祖的口吻儼然像個關心妹妹的好哥哥。
「還早啦,反正目前感情穩定,也不急著結婚。」
「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有機會大哥想見見他,我得代替爸爸告訴他,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你幸福,不然他就完了。」戴耀祖橫眉撂話,頗有兄長的架式。
這話讓她忍不住揚起唇角,「他對我很好,改天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他揉揉戴晴美的頭頂,「他家里做什麼的?」
「做小生意的。」她一語帶過,不想在外面細說藍允康的家世。
「不管做什麼都好,最重要是他對你好。唉,想不到不久前還綁著兩條辮子的小丫頭現在都交男朋友了,如果爹媽知道了,一定很開心!」戴耀祖感嘆道。
「哥呢,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大嫂?」
戴耀祖只是一逕的傻笑。
一頓飯吃了泰半,久別的兄妹倆就這樣隨意的閑聊,聊近況、聊工作、聊感情,很普通的對話,戴晴美還真的以為回來了,她渴望的親情回來了……
「台北生活不容易,薪水還夠生活吧?」
「夠。」
「那就好……」戴耀祖低下頭,目光不安的看著隔壁桌的三個人。
「哥,你在干嘛,光叫我吃,你自己怎麼不多吃點?」她又夾了一塊鴨肉到他碗里。
戴耀祖開始笑得勉強而不安。「晴美……」
「嗯,什麼事?」她不疑有他的介面。
大哥的笑臉突然不見了,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滿臉哀求的望著她。
「你可不可以幫哥一個忙?」
「什麼忙?」她還沉浸在許久未曾感受的親情里。
「借我五百萬。」
「啥——」她手中的筷子掉了,滿臉錯愕的看著他。
他、他是開玩笑的吧?難道說,他剛剛從頭到尾所表現出的關心在乎,全是為了鋪陳這句話?
「晴美,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你救救哥好不好?只要五百萬,不,三百萬就好——」
戴晴美好像當場被摑了一巴掌般的疼痛,不,不只,那種痛比較像是眼睜睜看著信任的人,毫不猶豫的把刀子刺進自己心髒,還狠心的轉了轉刀柄。
三百萬……哈哈哈,大哥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別說是三百萬,她戴晴美連三十萬都拿不出來!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在她決定要信任的時候,為什麼又要這樣對她?他就不能讓她完完整整把這場美夢作完嗎?她情緒激動的直發抖。
「晴美,看在兄妹一場的份上,你借我錢,不然我真的會被下地錢莊逼死,就只是幾百萬,你男朋友不是做生意的嗎?你跟他借,你幫哥跟他拜托一下啦!」
听到人家家里是做生意的就見錢眼開,會不會太夸張了?
「哥,你怎麼說的出口?」她臉色一凜,「你的債像無底洞,之前欠銀行的錢我都還沒有還完,你現在還敢跟我說要三百萬!你當我印鈔票的嗎?戴耀祖,我辦不到。」
「怎麼會辦不到,你不是有工作,你沒有存錢嗎?」被債務逼急的戴耀祖大喊。
敗好,終于露出怎麼的嘴臉了,很好……
「我能存錢嗎?我能嗎?!你用用的資優生的腦袋冷靜的想一想,這樣我還能存錢嗎?!」她怒不可遏,豁然起身。
憤怒的戴晴美正要拂袖而去,隔壁桌突然走來三個彪形大漢,二話不說便堵住她的去路。
「你們想怎麼樣?」
「小姐,現在不是一句辦不到就可以解決的,你哥欠了我們五百萬,現在還不出錢,你這當妹妹的替他還錢,天公地道,還是你要我每逃阽他一根手指頭?」
去他的天公地道!「剁,有種你就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的剁掉。」
「戴晴美,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是你哥!龍哥,不要,她會幫我還錢的,而且你看,我妹妹長得也不錯。」
「戴耀祖,你可以再齷齪一點!」戴晴美厲聲怒吼。
「咦,這倒是真的,你確實長得不錯,不如這樣好了,我介紹你幾個賺錢快速的方法,不但可以早日幫你哥還完債,也可以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真是可惡至極!「有這種機會麻煩你介紹給他,自己欠的錢自己還!」
她要走,旁邊的嘍羅立刻上前拉住她,她掙扎抵抗,姜母鴨店的老板被恐嚇不敢動彈,其他客人全部跑光光,而她哥哥從頭到尾只會在旁邊看戲。
她徹底心賽。原來怎麼這種東西只會病入膏肓,不可能痊癒!
表出去了,她全心全身的力氣不肯屈服,能砸的東西全砸了,可一個弱女子又怎麼有辦法一次抵擋三個彪形大漢?
就在她被拖著往外走的時候,迎面走來一群人。
是魏遠!「魏先生,是我,我是戴晴美。」
「戴秘書?」走在前頭的魏遠認出了她。
「快救我,救救我,這些人要挾持我,拜托快幫我報警。」
「她是藍總的秘書,阿國、阿利,快幫忙救人。」
巴魏遠走在一起的全是在水藍建設工地工作的勞工,在魏遠的吆喝下,他們全擁了上來,在七八個人通力合作下,硬是將戴晴美從那三個地下錢莊的人手中順利救了出來。
「戴晴美,你哥一天不還錢,我一天不會放過你的!」男人恨恨的走了。
戴晴美難過又絕望的蹲在地上,久久無法言語。
「戴秘書,你還好吧?」魏遠關切的問。
她想哭,很想哭,為什麼留著同樣血液的哥哥,意比不過這些萍水相逢的人?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了,我怕你一個人到時候又被那些人盯上。」
魏遠要她在這里稍等,他去把車子開來。
原本他要作東請這群朋友吃宵夜,卻遇到這種場面,他只好請大家先進去,等他把人安全送到家再過來。
「剛剛真的很謝謝你們幫忙。」戴晴美誠摯的向大家道謝,隨後坐上了魏遠的車。
「住哪?」
她正要說出租賃套的地址,猛想想起——
不行,她不能回去那里,大哥知道她就住在那里,那些地下錢莊的人肯定也會陰魂不散的守在那里。她今晚絕對不能回家,看來只能暫時先住到藍允康那里。
「魏先生,麻煩送我到雲函,我想去朋友家借住一晚。」
「這樣也好,有人陪著會比較安全。」
車子往藍允康居住的高級社區奔馬,車上一陣靜默……
「你還好嗎?」魏遠忍不住必心詢問。
「嗯,謝謝你。」她聲音哽咽。
「不用客氣,上次你也幫了我好大一個忙。」
「跟你今天為我做的相比,我真的只是舉手之勞。」她覺得汗顏。
「我看那些人很像是討債公司的,你怎麼會……」魏遠問得婉轉。
「我哥欠了地下錢莊錢還不出來,所以找上我。」
「戴秘書,我想你最好先去警局備案,地下錢莊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衷心建議。
「我知道,謝謝你。」
魏遠將她安全送到雲函後便離開了,她拖著疲憊的身軀搭乘電梯緩緩上樓。
一走進屋里,可愛的咪魯迎上前,她蹲子模模它。
瞧,就連小貓咪都知道珍惜感情,為什麼人卻會那麼無情?而那個人居然還是她唯一的親人,多可笑!
原來,信任被一再踐踏,竟是那麼痛的一件事。
想到這里,戴晴美再也無法平靜,她縮著身子,雙肩顫抖,抱著咪魯痛哭出聲。
「發生什麼事了?」
屬于藍允康獨有的醇厚嗓音驀然響起,戴晴美止住哭聲,愕然回過頭一看,只見他就站在她身後,正一臉嚴肅的望著滿臉淚痕的她,幽深的黑眸融著濃濃的擔憂。
「你、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她抹去淚,啞聲問。
依照原本的行程,他確實是明天才會回台灣,但他因為極度思念某個小女人,所以發揮了工作狂的精神,把全部的工作壓縮處理,特地趕在今天晚上搭乘最後一班班機回到台北。
原以為一開門就可以看見他心心念念的小寶貝露出驚喜的表情,開心的撲向他,誰知道迎接他的卻是一屋子的冷清,家里根本沒人。
他急著打電話找她,可電話卻一直無人接听。
教他無奈的事,就連向來畏懼他的咪魯竟也跑來他腳邊一陣亂蹭,像是在問他,人都去哪里了?
「怎麼回事?跑去哪里了?為什麼不接電話?」他不悅的皺眉。
丟下手機,他帶著一肚子郁悶去梳洗,才剛走出房間,就听見嗚咽聲傳來,他上前查看,小寶貝回來了,但不是關心的撲向他,而是一個人無助的蹲在地上,抱著咪魯留下傷心的眼淚。
看著她的肩膀激動顫抖,哭聲听得出壓抑和絕望,他心都揪緊了。要一個總是笑咪咪的人如此痛哭,那肯定是發生了教她很難受的事。
他走上前,蹲,「原本是明天,但我有預感有人今天會需要我。跑去哪里了?吃過飯了沒?怎麼不讓司機接送你?」
出國前,他交代司機要負責接送她上下班,剛剛聯絡不上她,他轉而打電話詢問司機,這才知道,她今天並沒有請司機接送她。
「吃過了,搭朋友的車回來的。」
他將她懷中的咪魯抱出來,讓它回自己的窩,然後彎腰抱起蹲在地上哭得像淚人兒的她。
「什麼樣的朋友?踫面不開心嗎?要不為什麼哭?」
她攀著他,緊緊貼著他跳動的胸口,眼淚忍不住以涌了上來。
他將她安置在沙發上,心疼的摟著她,「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他第一次看到他的小寶貝哭得這麼傷心,他胸口好疼。
她淚眼婆娑的凝視著他,搖搖頭,露出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我很想你,真很想你。」
她不想說,不管藍允康怎麼追問,她只是抱著他,一句話都不肯說。
「我可以留在這里嗎?」
「當然,你當然可以留在這里。」
「謝謝你。」
憊是他,這次又是他在她絕望的時候,讓她有個可以領先的胸膛,不至于因為那些丑陋而崩潰。
一樣都是兄長,為什麼藍允康是這麼教人發自內心的依賴,而戴耀祖卻是那樣寡情而自私?
她好恨,恨自己那樣相信著哥哥,結果卻讓自己成了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
哭累了,她帶著心碎睡著,藍允康卻因為她的心碎而焦慮不已。
確認她睡熟了,他起身走到客廳,拿起對講機聯系一樓大廳的警衛。
雲函是標榜有二十四小時駐衛警的高級住宅,外面車輛在進入大廳前的車道時,車籍資料都會留下記錄,她不說,他只能用土法煉鋼的方式,一步一步的抽絲剝繭。
「藍先生,這邊的記錄顯示,戴小姐是搭乘一輛車號M6-3838的銀色車輛回來的。」
M6-3838?好熟的車號……下一秒,藍允康驀然想起,這是水藍建設所提供的公司配車。
藍允康連忙打電話給負責管理配車的部門負責人,請他調查這輛M6-3838今日的申請人身分。
半個小時後,他听到一個熟悉的名字……魏遠。
魏遠?她怎麼會搭魏遠的車子回來?他不知道他們私下居然有往來。
藍允康不假思索,直接聯系魏遠。
「總、總經理?」突然接到藍允康的來電,已經躺在床上的魏遠馬上從被窩里跳了起來。
「魏遠,很抱歉這麼昨打電話給你,我想請問你今天有和戴秘書踫面嗎?」
「沒……啊,有,我有和戴秘書踫面,今天工地因為一些事情加班,之後我請工頭一群人去吃姜母鴨謝謝他們幫忙,就是在那看到戴秘書的,總經理,是不是戴秘書發生什麼事情了?可是我明明已經將她安全送到朋友家了,難不成那些人又找她麻煩了?」
「魏遠,講清楚,你將戴秘書送到哪個朋友家?地址呢?你口中說的那些人指的又是誰?」
電話那端的魏遠索性將他和戴晴美踫面的情況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括她因為兄長欠債,差點被地下錢莊押走的事,還有他最後開車把人送到了雲函。
懊,兜上了,送晴美回來的是魏遠,而那個當初把晴美的人生搞得一團亂的混帳兄長又出現了。
晴美那個堪稱是麻煩制造機的兄長這次果然變本加厲,不只有地下錢莊的債務,還害楮美差點被人押走,要不是今晚恰巧遇到了魏遠他們一群人,他簡直不敢想像,那些沒人性的家伙會對她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既然已經牽涉到地下錢莊,事情就沒那麼單純,他有必要掌握一切情況才行。
……對了,她的行動電話!那里頭肯定能找到她哥哥的聯絡方式。
藍允康從她的包包里拿出她的手機,發現上頭有好多通未接來電,有他的,還有一組不在聯絡人名單里的號碼,直覺告訴他,就是這個了。
他毫不遲疑的回撥電話。
「戴晴美,你總算回我電話了。你有沒有良心,好歹我們兄妹一場,你不能就這樣見死不救!別說哥哥沒有體諒你,你先借我一百萬還地下錢莊,剩下的我再想想辦法……」
這個劈頭一大串話的男人,應該就是她積欠地下錢莊債務的哥哥了。
「你是晴美的哥哥?」
「呃……你是誰?為什麼用晴美的手機打電話給我?是她叫你這麼做的嗎?晴美呢?你叫戴晴美來跟我講電話。」听得出男人語氣有些暴躁。
「你到底欠了多少錢?」他口吻平靜的問。
「你是誰……你是晴美的男朋友?」
「對。我的用意很簡單,想知道我能幫你什麼忙。當然,如果不需要的話,我也不勉強,你就當我沒撥過這通電話。」他作勢就要結束通話。
「等等!你說,你要幫我,真的假的?」戴耀祖不可置信的問。
「既然是晴美的哥哥,也算自己人,我沒道理不幫。」
「好,夠爽快,不像我妹就是羅唆!我說妹婿呀,我老實跟你說,我一共欠了五百萬,這個禮拜再不還錢,我就會被他們——」
藍允康才不管地下錢莊對他做什麼,他在乎的是這件事讓晴美很傷心。「沒問題,五百萬我幫你還。明天找個地方見面吧!我把支票給你。」
戴耀祖一整個驚喜,「看不出晴美那丫頭傻歸傻,眼光居然這麼好,給我找了這麼個好妹婿。那妹婿,我們明天約哪兒見?」之前被追的走投無路,看來他的好運到了。
藍允康給了他一個位址,旋即掛上電話。
他坐在沙發上,陷入沉思。
扁是簡單幾句對話,不難了解晴美的哥哥是怎樣的無賴又自私。
五百萬可以給,那對他來說只是小錢,但是像這種不懂得先掂掂自己斤兩,就貿然跟地下錢莊打交道的家伙,有了第一次,肯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于第無數次。
像這種大錢坑,就算是台灣首富來填也填不滿,他得想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徹底解決才行,一抹幾不可見的狠戾從深邃的黑眸迅速掠過。
藍允康記下了這組電話號碼,刪除手機里的通話記錄後,將手機放回戴晴美的包包里,轉身回到臥室。
躺上了屬于他的位置,伸手攬過連睡著都愁眉不展的女人。
「我不會再讓人有機會弄哭你!」
他輕輕的吻開她緊鎖的眉,將她牢牢護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