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很暖,風也很暖,可是卻照不暖她的身、吹不暖她的心。
若潮木然的看著窗外白雲悠悠,春意盎然,心卻怎麼也飛揚不起來。她真的不是存心想讓自己過得茫茫然,無奈失落的心魂,已收不回來。
她是不是錯了?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所投注的情感?
對他的在乎,遠超出想像,她可以說得瀟灑,但事實上,她真的割舍得了嗎?
她不敢再想下去……
余沛湘在門外站了整整十分鐘,若潮卻還渾然不覺,照這情形看來,她就是再站一個小時,若潮也未必會察覺她的存在。
嘆了口氣,她輕聲開口︰「容我直言,你是在想沈大哥吧?」
若潮愣愣地回神。「沛湘?」
「去找他吧!拋開不必要的顧忌。你是愛他的,不是嗎?」
若潮一震。「我沒有!」過于迅速的駁斥,反倒顯得心虛。
「事到如今,你還想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想想沈大哥,他是這麼全心全意的待你,你忍心再讓他失望嗎?他也有男人的尊嚴,以他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以為他為何能心甘情願的守在你身邊,就因為他有一顆愛你愛到痴絕的心呀!」
「別再說了!沛湘,你什麼都不知道,沈千帆他……他早就有未婚妻了……」
「那又怎樣呢?結婚都可以離婚了,何況只是訂個婚;再說,他若要他的未婚妻,還會執著的守候你,不管你如何冷酷的傷他,他就是不喊苦,不言悔?別放棄他,否則,你會遺憾終身的。」
若潮被說得啞口無言。
的確,沈芊韻之事只是她的片面之詞,不該以此便定了他的罪,正如余沛湘所言,他並不愁沒有女人,明知她是這麼無情的對待他,他實在沒必要自找苦吃,可這些日子以來,他身邊一直都只有她,也只認定她……
她錯怪他了嗎?那麼她又該怎麼做才好?
若潮迷亂的搖著頭,「可是滄海……」
「別再拿我大哥當借口了!你知道大哥臨終之前交代我的遺言是什麼嗎?他說他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要我幫你尋找幸福,別讓你將你的一生盲目斷送在他的手中!」
不該太意外的,這的確像是宅心仁厚的滄海所會做的事,但是乍聞此言,她仍是有難分的悲喜交織。
他不要她守著他、他沒怪她,他要她展翅高飛……
她閉上眼,淚水順頰而落。「我辦不到……你不曾有過生死相隨的誓約,你不會懂,我無法背叛他……我不能對不起他……」她好愛滄海,所以,她也好怕黃泉之下的他傷心……每次只要想到這里,她就好心痛!
「你盲目的堅持,為的就只是‘不想背叛’這四個字!」余沛湘火了,她真的火了!「江若潮,你這個大白痴!如果你的不想背叛大哥,打一開始,你就該和沈千帆保持一條長城以上的距離,不要等人家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你才要人的告訴他,你不能背叛你的前夫!
「如果真要認真追究的話,打從你讓沈千帆牽動心弦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背叛了!你覺不覺得你很自私!你只站在你的立場想,你替沈千帆想過沒有?
「這個孩子是他的骨肉,而你卻要他割舍疼他、愛他的權利,一輩子不見這個流著他血脈的兒女,這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而他,卻一聲不吭,咬牙承受了下來,答應你所有不合理的要求,不在乎自己委屈到什麼程度,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有多麼的不願意走,他答應得有多痛徹心扉!
「你夠狠!他幾乎是遍體鱗傷的離開。傷害了這麼一個愛你更甚于自己生命的男人,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面對余沛湘一句句凌厲的指控,她淚眼迷蒙,哽咽難語。
這些,沈千帆從來都沒說,所以,她就理所當然的忽略了。
「拿去!這是他要我交給你的,明天一早,他就要回美國了,如果你再錯過最後一次的機會,到死,你都別想再見到他了,你最好保證你不會後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余沛湘語重心長地嘆息。「你已經負了大哥,還想再負沈千帆嗎?」
若潮怔怔的看著手中的紙箋——
辦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悒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除了一首她所熟悉的釵頭鳳,其余的,什麼也沒有。他對
她,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了嗎?
然而,這樣的盡在不言中,卻比說了千言萬語更教她心痛!
貶是巧合嗎?他怎知這首釵頭鳳是她的最愛?總覺得,他似在以此詩暗示她什麼,她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什麼叫「東風惡,歡情薄」?什麼又叫「一懷愁緒,幾年離索」?更詭異的是「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他們何時曾有過「山盟」?又何時曾有過「幾年離索」?她不記得曾給過他什麼生死相許的承諾,又何來他今日錦書難托的哀絕?
一連串全無根據的陳述,卻莫名的揪疼了心臆,他的沉痛,她感同身受,她知道,她是真的傷他很深、很深……
她真的錯了嗎?
必想著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每憶及一分他的好,她的胸口就抽疼一次,他和滄海一樣,都是那麼令人心疼,值得任何一個女人傾其所有去愛的男人——
滄海!
她像突然憶及什麼,再一次專注的低頭看向手中的紙箋,這字跡……
她急忙拉開抽屜,翻找著許久以前余滄海替猶在學校念書的她所做的重點歸納,兩相對照之下,她心驚的發現,這是一模一樣的筆跡!
怎麼會這樣?是巧合嗎?但,這也免像得太離譜了,簡直像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
她墜入了五里霧中。
這會是她為他心動的原因嗎?因為她在他身上,找到太多滄海的影子,太濃的歸屬感?
他有著滄海的溫柔、滄海的深情、滄海的體貼、滄海的一切……點點滴滴,無一不像!所以,傾盡生命在愛著滄海的她,免不了對他動了情……
倏地,一道靈光出上腦海,她呼吸急促,好半晌沒了反應。
去嗎?會是她想的那樣嗎?這太匪夷所思了。
她拼了命的叫自己冷靜下來,腦子用力的思考,一遍又一遍的回溯他們從相遇至今的一切,打一開始,他對她就沒有一丁點的陌生感,對她完全了如指掌,知道她的迷糊,也習慣替她收拾殘局,用著與滄海相同的方式在寵溺她,就連吻她、抱她的方式,也都與滄海如出一轍。
如今回想起來,與他肌膚相親的那一夜,在發現一個有過三年婚姻的女人仍是處女時,他為何沒半點訝異?
彬者,更正確的說法是,他似乎打一開始便知道,所以每一個踫觸、每一個動作都極其小心,像是怕弄疼了她……
她愈想愈心驚,揪緊的胸口幾乎無法呼吸。
「沛湘!我問你,滄海二十歲那年,是不是曾喝過你調的水果酒而醉倒?」她不知道她到底想印證什麼,這一切都荒誕離譜到了極點!
咦!她們不是在討論沈千帆嗎?幾時扯到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去了?
余沛湘有些訝異,「你知道呀?我以為大哥絕不會把這麼丟人現眼的事告訴你呢!」
腦海然炸開!她渾身冰涼……
沒錯,她是知道滄海酒量不好,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總是敬酒精而遠之,所以三年婚姻當中,她一直不曾見過滄海的醉態,也不甚明了他醉後會如何……
「他會大跳月兌衣秀?」她恍惚地問出口。
「看來你知道得很詳盡嘛!」
「甚至敗給了你的一鍋燒酒雞?」她屏住氣息,感覺心在顫抖。
余沛湘莫名其妙的點頭,不懂她哪筋搭錯線,突然翻起陳年舊事。
若潮啞了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滄海明明已經死了呀!在三年前,她親眼看他下葬,並數度哭暈了過去,那麼,眼前的沈千帆又是誰?
她真不敢相信,兩個看起來八竿子也打不著邊的人,居然有著重生的過去……甚至,讓她同樣不由自主的深深狂戀!
是的,她愛他!不論他是誰,更不論他身上隱著什麼樣的謎,她就是愛他!這一生,她就愛這麼兩回,第一回,刻骨銘心;第二回,蕩氣回腸,她已經失去一次,經歷過死別的痛,她無法再失去第二次,硬生生的再次承受生離的悲。
隨著竄起的信念,她迅速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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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上回,前來應門的仍是沈芊韻。
一見是她,沈芊韻立刻沉下臉,「你還來做什麼?」
若潮滿心都是沈千帆,無意與她周旋,越過她疾步奔去,恨不得他立刻出現在她的眼前!
然而當門一開,她反倒僵立原地,雙腳像生了根,只能痴愣地看著他。
面窗而立的身形,看來是那麼的寂寥滄桑啊!她的心無由地泛起了酸楚。
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靶覺到她淒柔的注目,他緩緩回過身。
「有事?」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已經怕了,太多的傷心、太多的創痛,教他不敢再懷抱一絲一毫的希望,這顆苟延殘喘的心,再也禁不起一丁點的風吹草動。
他從來不曾對她這麼冷淡的,她真的傷透他的心嗎?
她的心好慌,淚霧沖上眼眶,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千……千帆……」
她為什麼要用這般淒怨的神情看他!又為什麼要用這般悲楚的口吻喚他?是她不要他,不是嗎?又何苦在他終于強迫自己放手後,再以這樣的渴求眼擾亂他的心?
「別哭。」她的淚,永遠讓他有著剜心之疼。
然而,兩顆清淚終究還是跌了下來?」
他幽幽低嘆,「潮潮,你究竟為何而來?」
「我……我來證實一件事。」
「只為了證實一件事?」他苦笑。不該自作多情,對不?
「你……到底……你和滄海……」該怎麼說?這樣的想法,連她都覺得很荒唐,又如何啟齒?
他輕扯唇角,笑得悲涼,「又要翻舊帳了嗎?好吧!你到底還要我如何贖罪,直說了吧!反正我也沒什麼好在乎了。」
「不!不是的!」她急忙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
沈千帆察覺她的異樣,不解地挑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若潮深吸了一口氣,直視他,「知道嗎?從一開始,我對你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你身上有著太多屬于滄海的風采,當年,我就是為了他這股雋永的氣質而深受吸引。
「每每一不留神,我總會將你錯認成他,只要有你在,淒惶
的心總是能奇異的平定下來……除了他,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我對自己的感情很有信心,我絕對不可能愛上滄海以外的人,除非——除非你……」
沈千帆微愕地張著嘴,驚異地望住她,連呼吸都忘了。
老天,這是夢嗎?他真的等到這一天了?
「說下去!」他急切地催促她,「你的結論是什麼?」
若期看了他一眼,遲疑地口水,「我……我怕你會生氣……」
「不會。無論你說了什麼,我保證不生氣。」
「你——」她鼓起勇氣,聲調輕輕如縷,「是滄海嗎?」
此言一出,周遭的一切完全靜止下來,流動的空氣也全然凝住,靜到連彼此輕弱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懊半晌,他沒有任何反應,只有緊握的指關節隱隱泛白。
「我——像他!」幾不可聞的音浪飄出唇畔,這是他第二回這麼問她。
「我不知道……你給我的感覺與他完全一樣,都是那麼刻骨銘心……我真的不知道……」
「那麼,你愛不愛我?」他低低地問,「拋開身份及所有的外在因素,我單單問你一句︰愛我嗎?」
「我愛你。」她不曾猶豫,堅定地道。
沈千帆不語,閉上酸楚的眼眸,唯存緊緊握拳的雙手以及狂跳不休的心,說明了他此刻的撼動。
就是這一句話!為了這句話,他等了多久?有如千百世紀的漫長,他等得好苦、好心酸,人都憔悴了,本以為,今生今世再也沒機會听她再次對他訴說這三個字,這久違的三個字……
是時候了,等了這麼久,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淒淒楚楚的一笑,「潮期,我最心疼的愛妻,你終于認出我來了。」
若潮倒抽了一口氣。他……他在說什麼,難道真是她想的那樣……
他幽幽凝望她,極輕緩地再一次道出足以被她尖叫失聲的話語。
「什麼都別說了,所有的未竟之語,你知,我知,就夠了。我只要你記住,我的人不在,魂不在,但,愛你的心永遠在。
「當你孤單無助時,就仰首看看天空,蒼穹中那顆最明亮的星子,是我最無悔的守候,點點閃動的璀璨星芒,如我-古不滅的濃情與憐惜,不論距離多遙遠,我始終在給予你支持。」說完,他望向那張驚駭的容顏,「你沒忘的,對不對?」
「不……不……」每听一句,她臉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她瞪大著眼,顫抖的唇畔幾乎無法完成任何一個句子,「你……你……」
想是一回事,但真正由他口中證實,震撼與沖擊仍是難以招架,若非死咬住唇,她早已尖叫出聲。
滄海頭七那天,她夢見了他,而他說的就是這些話,一字不漏!
他抬起憂傷的眸子,換看那張面無血色的臉,「你在怕我嗎?」
「我……」她心好亂,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身份撲朔迷離的男人。
「我好想你,你呢?不想抱抱我嗎?」他朝她張開雙臂。
淚霧瞬間泛滿眼眶,再一次听見似曾相識的言語,所有的遲疑全都煙消雲散,她撲向他懷抱,死命的抱住他,「滄海,滄海
「是的,我是滄海,你的滄海!」他難掩激動,狂切的擁抱她,幾乎要將她揉入骨血。
低下頭,他急切地搜尋她的唇,一觸及柔軟的溫香,他饑渴熱烈的狂吻,吸吮,密密交纏——
若潮全無保留的回應,更是令他熱血沸騰,他熱情的探索著懷中的嬌軀,讓她貼靠牆面,恨不得立刻要了她?
「噢!不行,你現在有孕在身,而且——我話還沒說完。」
他抵著她的額,急促地喘息,硬是將手由她雪白柔女敕的大腿抽離。
縴素柔荑撫上他激情未褪的俊容,「沒關系,你慢慢說。」
沈千帆親了親她的小手,才滿足的再次開口。「你沒有猜錯,我雖然擁有沈千帆的軀體,靈魂卻是屬于余滄海,也許很匪夷所思,但它真真確確的在我身上發生了,否則,你以為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才短短四個月的時間,憑什麼讓小湘視之如兄的敬愛,又憑什麼與你兩心相許?」
他自西裝內袋取出一項早已遺落在她泛黃記憶中的物品。「還記得它嗎?」
「它是……釵頭風!」是滄海臨終之前送給她的東西,也是最後一項!此時看到它,還真是倍感意外。「怎麼會在你手上?」
「你一定不曉得,這釵頭鳳沾上了你我交融的椎心血淚,竟化為一股連我都無法抗拒的力量,在我斷氣後,靈魂便不由自主的被吸入其中,而你,在那之後,悲憤的將它丟了出去,正好丟進了另一間病房,而那間病房中的病人,無巧不巧的就是和我同時發生車禍,生命垂危的沈千帆!
「你這一丟,倒將釵頭鳳往他身上砸,也將我的靈魂給撞進了這具已被醫生宣判終身將為植物人的無主軀體之中。
「我想,這是釵頭鳳所牽引的宿世情緣吧!我的靈魂與沈千帆的軀體竟是這麼不可思議的契合。當時,我渾渾噩噩,什麼也捉模不定,如真似幻中,我見到了傳說中的月下老人,它告訴我,借體還魂之事,自古以來並不是沒發生過,但它有條不成文的規定,重生者,不得違反自然定律,主動泄漏自己的真實身份,強行接續過往情緣。
「當時,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擺月兌過去的一切,去過全新的生活;二是對過去有太深的眷戀,割舍不去,就只有憑自己的能耐,再一次追回失去的一切,讓心之所念的人,心甘情願的接受我,方能接續中斷的緣分。
「我拋不下你,拋不下我們的感情,所以,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後者。這是我和月下老人的賭約,我要憑自己的能力.接續你我這條斷了三年的姻緣線,記得我說過的嗎?不論如何,我都會回來與你再續紅塵夢的。」
若潮听得柔腸寸斷,淚意盈然。「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
三年,多麼漫長難捱的一段日子,他可知她熬得有多累?
他怎麼可以狠下心腸,拋下她這麼久!
「一開始,我隨時都有前去見你的沖動,但我不能!既然要以全新的身份重新贏回你的愛,我便只能等你由喪失之痛的打擊中平復,我給了你三年的幸福婚姻,所以,我用另外三年等你釋懷,另一方面,我成立了‘旭晴’,取的便是‘續情’的諧音,我希望借由它,與你再續情緣,你懂嗎?」
「在你來之前,我真的是心灰意冷了,覺得自己好失敗,把事情弄得一團糟,還以為天意難違,以為我終究還是逃不開既定的命運,以為——我失去了被你所愛的資格。」
「傻瓜!」他難道不明白,她早就愛上他了嗎?不管外貌如何改變,只要靈魂是令她情牽的他,她如何能不愛?
「我能不這麼想嗎?你甚至曾對我說,我連余滄海三個字都不配提,天曉得,當時我好想對你吶喊︰你口中這個連名字都不配提的人,就是你魂索夢牽、念念不忘的丈夫!當你說我利用余滄海迷惑你時,我真的覺得好悲哀!」
必想著他們相識以來的每一次沖突,以及她每一句尖銳殘酷的言詞……天哪!她究竟讓他受了多少苦呀!她怎麼能眼瞎心盲至此!而他,又讓自己委屈到什麼地步了!
「對不起,滄海……對不起……」
他輕掩她的唇,溫柔的搖搖頭,「我沒怨你,道什麼歉呢?」
「其實,釵頭鳳一直默默守護著我們的愛情,你說對不對?」
她把玩著閃動迷離幽芒的鳳釵,想起了他「臨終」之前對她說的話。
「是啊!」沈千帆輕輕摟住她,臉頰柔情萬般的撫蹭她雪白的頸項,貪戀這空白了三年的溫情。
像想到什麼,她直起身子,「噢,對了!你給我交代清楚哦!
你那個美麗的未婚妻是怎麼回事?」可惡,居然敢給她拈花惹草!
慘了,有人打翻酸壇子了。
他苦惱道︰「早在三年之前,她就已經是沈千帆的未婚妻了,我有什麼辦法?但是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就因為我取代他的生命,所以連帶的也要背負他的感情債,這一點,我真的很無奈,潮潮你能理解的,是吧?」
他真是怕死了她再次翻臉不認人,這小妮子酸勁大得要命。
「又不是你的措,我怪你干嘛?」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他修長的十指。
沈千帆輕吁了一口氣,「讓我們重新開始。」他深情的啄吻她縴白的秀頸,「好不好?再嫁我一次。」
「嗯!」重新開始,一個最美好的開始。她拉著他的手撫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骯,「人生還是充滿了希望,對不對?」
「是的。我從沒想過也會有這麼一天,我以為,我再也不可能當父親了。」他動容的與她緊緊依偎。「我好愛你,潮潮。」
「我也好愛你,不論你是滄海還是千帆。」
兩情繾綣之際,沈千帆不經意瞥見虛掩的門扉,詫異的發現沈芊韻不知何時佇立在門外,他與若潮對望一眼,同時浮起一樣的問號︰她在那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沈芊韻什麼也沒說,默默的退了開來。
「芊韻!」他與若潮交換了默契的眼神,然後追了上去。
***
「等等,芊韻!」沈千帆出了房門後喚住她。「你都听到了,對不對?」
沈芊韻身子僵了一下。「如果我裝作沒有,我能不能任性的繼續當作你是我的?然後霸住你不放?」
沈千帆沒料到她的回答會是這樣,怔了一下。「在你知道我不是你深愛的那個男人後,你沒有傷心、沒有悲憤、沒有失望,也沒有絕望?我瞞了所有的人這麼久,你難道一點也不恨我?」
她淒惻地一笑。「你錯了,我一直都清楚我愛的人是誰……不,或許說,我不清楚你是誰,但我清楚我愛的人是你,不是沈千帆。」
迎視他震愕的神情,她緩緩地又道︰「真正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是你。你以為你瞞得很高明嗎?你是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沒想過,余沛湘和江若潮能對你感到熟悉,相對的,我們這些與你不相干的人,怎麼可能不對你感到陌生?千帆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子,沒有你這麼溫和仁厚的性子,你從頭到尾,沒有一丁點像他!任誰都看得出來,你不是失去記憶,而是根本就不是沈千帆!」
一字一句,說得他啞口無言。原來……所有的人都已看出破綻。
「那……那爸媽……」他們知道他不是他們的兒子,卻仍是真心的關愛他?
「我們每一個人全都心照不宣,爸媽之所以沒說破,是因為他們由衷的珍惜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不論你是誰,他們早已全心接納。至于我,」她幽幽地望向他,「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隱瞞了。我和千帆,一直都不是情侶,那些只是我為了得到你而編的說詞罷了。
「雖然你始終不曾給過我一言半句的承諾,但我始終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真心的接納我。直到發現了你和江若潮的事,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憤怒!我哪一點比不上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
「偏偏你就是對她一往情深,我好怨恨、好不平……直到現在,我才發覺,我所有的不滿,看來竟是那麼的可笑,我不平什麼?我怨恨什麼?我連和她爭風吃醋的資格都沒有,人家是你生死相許的妻子,而我呢?我什麼都不是!」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逼回眼底的淚光,苦澀地笑道︰「其實,在第一次听到你喊她「潮潮」時我就該想到的,只是我一直自欺欺人,不肯面對。你一定不知道,三年前那場生死大劫中,你一次次游走于生死邊緣,昏昏沉沉中,你口中一直無意識的喃喃喊著這個名字。」
沈千帆訝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當時,我只覺納悶,現在,我什麼都了解了。你,是為了她而重生,你的生命,更是為了愛她而存在,你的出色、你的完美,你的深情,全是屬于這個女人的,而我,終究什麼也得不到。」
「別這麼說,芊韻。我沒你說得這麼好,我只是個很平凡的人,有我平凡的執著。」
她淒楚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嗎?愈是覺得自己平凡的男人,愈是不凡。」
他又無言以對了。沈芊韻的深情,教他受之有愧。「我很抱歉。」
「你又不欠我什麼,道什麼歉呢?」她故作灑月兌的甩甩頭。
「我明天就按原定計劃回美國。你呢!打算怎麼辦?」
沈千帆露出了雨過天晴的清朗笑容,轉首望向不知何時立于門邊的若潮,朝她張開胸懷,等待她翩翩飛入,而後密密收
納,堅定地說道︰「如果爸媽還認我這個兒子,我會帶他們的準媳婦去拜見公婆。」
綿密的擁抱中,他與她都知遇,他們已牢牢握住這份失而復得的情緣。
尾聲
「哇——火燒房子了……」一陣不同凡響的女高音由廚房傳來。
「蓋上鍋蓋,熄掉瓦斯爐。」某人用麻痹的聲音說道。
若潮手忙腳亂的依言照做後,才大大吐了口氣。見她愛的老公雙手環胸斜靠在一旁動也不動,表情就像卡通櫻桃小丸子中的人物一樣,臉上多好幾條黑線,外加一顆比嘆號還大的汗珠,她可不滿到極點了。
「喂,沈千帆,你老婆差點成了被火紋身的小阿,你居然晾在一旁晾快?」
「不由最痛的經驗中成長,你怎麼學得到教訓?」沒見過這麼不可雕的朽木,他實在很想直接對她絕望算了。不是他不給面子,她真的就像沛湘所形容的,煎個蛋都有本事鬧火災,真是服了她。
「我最痛的經驗是前兩天害你拉了一天的肚子!」她悶悶的回道。
唉!不曉得是哪個人說了句至理名言︰進廚房要具備三個條件,一要不怕燙,二要不怕割傷,三要有不怕死的人敢吃。
她三樣都有了,她還猶豫什麼?
千帆說︰不怕,潮潮,我支持你,反正我別的沒有,要命就一條。
人家都拿命來支持她了,她能說什麼?硬著頭皮蠻干啦!
但,這可想而知的結果……唉!慘不忍睹都不足以形容。
綁來,沈千帆還沒叫苦,她自己反倒先撐不下去了,從此拒絕下廚,又故態復萌的當起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女乃女乃,餓了只要揚聲大叫︰「老公,我要吃飯。」然後,就有道道佳肴送到她面前來,多方便,她才不要再自找苦吃,也不想再「謀殺」沈千帆了。
偏偏某人就是太寵她了,事事都順著她,都快把她給寵到天上去了,所以,她獨立自主的女強人形象沒三兩下就瓦解,露出了真面目。
都活到二十六歲高齡了,反而比以前更孩子氣,沈千帆老說她愈活愈回去,卻沒想過,其實罪魁首是他。
就拿最近這幾個晚上來說吧!背孕八個多月,像豬一樣從早睡到晚,入了夜就睡不著了,睡不著怎麼辦?理所當然的就找她親愛的老公陪她聊天呀!她還以為人人像她這麼好命,半夜兩點還能精力充沛!
「千帆,人家睡不著。」瞧!來了,一雙小手搖得像地震,他不醒也不行。
「那怎麼辦呢?」他眼也沒張,模模糊糊的應著。
「你陪人家說說話嘛!」
要換作別人,他早將她往窗口扔下去了,可偏偏這個人是他的小愛妻……
他只好摟過她,哄孩子似的哼道︰「好,好,好,我的小寶貝,你要聊什麼?」她要是能仁慈的放過他,叫他喊她小祖宗都行。
若潮這才又心滿意足的膩回他懷中,「告訴你哦!今天人家都有記得喝牛女乃,潮潮有沒有很乖?」
「有,我的潮潮最乖了。」周公已經擺好棋盤,邀他去廝殺個三百回合了,這女人就不能成全他嗎?
「千帆,你愛不愛我?」她知道答案,但就是想听他說。
他用快要死掉了的口吻,有氣無力的回答︰「愛。」如果她能不擾人清夢的話,他會更愛的。
「沒誠意!」她扁著嘴。
這女人找麻煩是不是?
他忍氣吞聲,一字字平板的又說了一次,「我沈某人愛死江若潮了。」
「那,既然你這麼愛我,人家想起一件很好玩的事,你一定會陪人家玩的,對不對?」她突然興匆匆的坐起身來。
在他印象當中,最好玩的事只有一件,但他現在只想睡覺,沒力氣陪她玩那種「好玩」的事。「你大著肚子不方便。」
「不會啦!」她硬是拖他起來。
直到渾渾噩噩的腦子注意到自己手中拿著跳棋,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全在大呼上當的情緒中度過,然後……咕、咕、咕,天亮了。
最後,他的精神不濟還換來余沛湘曖昧的眼神,直言不諱地問他,「大嫂都大月復便便了,你還有‘性’趣呀?」
這……什麼跟什麼呀呀?
幸好,他慘淡的人生並沒有維持太久,最後一個下跳棋的夜晚,他將陣痛頻密的若潮送進了醫院。
大概是真的很痛吧!若潮叫得可憐兮兮的,「哇!都是你害的啦!我不要理你了,臭沈千帆……」
他被罵得頭昏腦脹,又被她的哀叫聲弄亂了心緒,只能連哄帶拐的安撫她,講到最後,他甚至不知所雲的說︰「好,好,好,潮潮最乖了,都是我的錯,下次換我生……」
「你騙人,男人怎麼會生孩子?」痛歸痛,頭昏眼花兼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若潮還分得出人家在拐她。
「既然知道就別再搗蛋了!憊不快進去將我們的小寶貝生出來!」
若潮被凶得好委屈,「你陪人家……」
「好啦!」
一旁的護士早讓他們這對有趣的夫妻給搞得笑彎了腰。
若潮被折騰了一天一夜,而沈千帆足足被折騰了八個月,代價是終于換來一個健健康康的小男嬰,生得眉清目秀,像極了沈千帆,十八年後,必定又是禍國殃民的大帥哥一個。
坐完月子後,若潮開始有小媽媽的架式了,迷迷糊糊的她,照顧起小阿子來可不含糊,難怪人家會說,當母親是本能。
他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若潮替小阿喂乳,最讓他感到幸福的時刻,莫過于此時。
由若潮手中將小阿放回搖籃,回過頭來的他.沒讓她有機會拉好上衣。「喂飽了兒子,該想想老公了吧?」
「你——」她才剛說一個字,沈千帆已將唇復上方才兒子吸吮過的地方。
「我也餓了。」他用著迷惑人心的口吻說道。
懊可恥的父親,居然和兒子搶食物,但……他可沒有兒子的規矩,那充滿挑逗的啃吮……噢,這個狂!
她進出嬌喘,任他為所欲為的手揉捏著另一邊的酥胸。
「千……帆……」
他的手,已經由她睡衣的裙擺往上而去了。
「別……」她想阻止,卻一點也使不上力。
「你要我。」他低聲道出他的發現,更加放肆的在她已然濕熱發燙的幽密處挑逗著。
「先回床上去……」
「來不及了。」他褪去身下的束縛,側身吻著深陷沙發的誘人嬌軀。「再生個女兒好嗎?寶貝。」
這種情況下,她能說不嗎?
「如你所願。」她直接拉下他,拱起身子主動將自己交給了他。
沈千帆沒料到她會有這麼大膽的舉止,倒抽了一口氣,理智被炸得七葷八素。「噢,你這個小妖精!」扶住她的俏臀,更深
地沖進她體內。
就在此時——
「叩叩叩!」不識相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大嫂,你們在里面嗎?」
是沛湘的聲音。「沛——」她才一出聲,便發覺聲浪過于
銷魂蝕骨,連忙咬住唇,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該死!」他低咒著,這小湘來得真不是時候。他咬著牙迸出聲音,「我——在‘忙’,你一個小時——之後——再來!」
余沛湘好像听出了異樣,連忙說︰「噢,好,你們‘忙’你們的,我不打擾了。」
棒!總算走了。
他再也無法等待,曲膝跪坐在她的大腿兩側,釋放了兩人的,狂猛的律動,一次比一次更為激烈,若潮雙手緊扣他的肩頭,再也禁不住地嬌吟出聲。
粗喘伴隨著低吼同時逸出,他在最後的高潮中得到了滿足。
他伏在若潮身上喘了幾口氣,凝望她紅暈未褪的嬌容,深怕自己會再一次興起要她的渴望,趕忙抽身離開,翻了個身擁住她,雙雙躺在沙發上。
他剛才還真是失控了,懷中的小女人雖嬌柔,卻總是有顛復他的力量,讓一向理性自持的他只為她瘋狂。
尤其結婚以來,他要顧忌她有身孕,怕傷到她月復中的胎兒,必須嚴格的克制著自己,不敢太激烈,以至于有如烈火燎原的情潮一旦爆發,會狂得教他無法自制,好擔心嬌弱的她承受不住。
思及此,他問道︰「潮潮,你還好吧?我有沒有傷到你?」
他就是這麼體貼,對她往往是的宜泄次之,憐惜之心擺在第一位。
若潮急促的呼吸猶未平息,只搖了搖頭權充回答。想起方才的情境,他就跪坐在她身上,和她……噢!真夠羞人的了,虧她還配合度十足!
沈千帆倒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回道「夫妻間的床第才更是百無禁忌的,想這麼多做什麼?」
百無禁忌!懊聳動的詞語喔!「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下回想準備皮鞭或蠟燭什麼的吧?」
沈千帆聞言開懷朗笑。我說小潮潮,你是不是看多了?
「人家哪有!」她立刻為自己喊冤。「誰稀氨看一對不怎麼樣的狗男女大演肉欲橫流的戲。
「是這樣嗎?本來我還打算改天租幾卷和你一塊研究觀摩呢!’
「呵呵!敬謝不敏。我又不是吃飽撐著,更不是欲求不滿的閨中怨婦,哪有必要看種東西望梅止渴。’
「說得也是,我們本身就很有創意了,依你對我的滿意程度,自是沒必要再看來達到精益求精的目的。’
「大言不慚!」若潮微紅著臉笑駕。
「不承認?好吧!事實勝于雄辯,我們實驗證明。」說完,他真的開始對她上下其手。
‘喂,你還來真的!」他哪來那麼多的體力呀?
在他激進的挑逗下,她逐漸失魂——
可想而知的是,待會兒余沛湘來敲門時,他們又「沒空’了。
窗外清風柔柔的吹,今年的春天特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