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浩浩扯了扯紫萱的手腕,紫萱相應不理,他改扯樓少鈞,「老爸。」
沒一個人理他!
「哎呀!你們別這樣嘛!」浩浩氣餒地垂下肩頭。
紫萱兩手握著玻璃杯,幽幽地抬眼望向他;樓少鈞卻冷著一張寒若冰霜的臉孔,冷漠地別開視線。
紫萱又愁苦、又氣悶。這死脾氣的男人,當她有多對不起他似的,不過就是不小心闖入他與前妻的回憶中嘛!他這麼寶貝這段往事嗎?還是……他真正寶貝的其實另有其人?在他心中,她到底算什麼?
她哀傷地咬住下唇,忍著不讓胸口泛起的酸楚及苦澀滋味惹痛一顆心,偏偏發熱的眼眶卻控制不了地彌漫起水霧。
「討厭!老爸,你把媽咪氣哭了啦!」浩浩不悅地指控道。
聞聲望向她的樓少鈞,冷沉的眸子閃過一抹復雜的光芒。
「才沒有,浩浩別亂說!」紫萱笨拙地掩飾著,「小阿子別管這麼多,專心吃你的早餐,吃飽了快去上學。」
她以為,以樓少鈞冷硬固執的脾氣,少說也會和她冷戰個三、五個月,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絕不會先向她低頭示弱,可惜她猜錯了!
首度的嚴重沖突,冷戰期僅維持了三天。
第三天,她一如往常按時接浩浩下課,督促他做完功課,他忽然提議想打羽毛球,她只好舍命陪君子!
大概是太久沒運動,才不過打了十五分鐘的羽毛球,她居然就不小心扭傷了腳,真是丟臉丟到家了,連浩浩都笑她是一把老骨頭了。
沒辦法,只好休息!捌浩還算挺有良心的,在恥笑完之後還知道要發揮「關懷老人」的美德,萬分關切的硬是要她回房休息。拗不過他的雞婆,她只好順應民意,回房萬般無聊的邊啃瓜子邊看小說。
半個小時後……其實,她也不很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見樓少鈞形色匆匆的奔進她房里。失火了嗎?跑那麼急,他甚至還忘了敲門,真沒禮貌,她在心中大聲怒罵著。
不過,本欲出口的指責,卻在下一刻卡在喉間,搞不清楚狀況的發現他正要命的死抱住她,一如那一夜的揪心。
「呃——」這是什麼情形?
「萱萱——」他激動地低喊,一點放開她的意思也沒有。
「少……少鈞,發生什麼事了?」她茫茫然然地問。
「我才要問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好吧?」
「我?還好。」好得不得了!真是的,問什麼蠢問題嘛!
「傷到哪里,我看看……」他焦急地由上到下的打量她。
「等等、等等,」好像有地方不對,紫萱蹙起眉頭,「誰告訴你我受傷了?」
「就浩——」他頓然止口,先是緊盯住紫萱,再看了看散落床邊的小說、瓜子……他像領悟了什麼似的,整個人當場呆住,那表情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
噢,上蒼啊!他居然被一個年甫七歲的娃兒給耍了!
「看來你比我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樓少鈞沒回答,表情是欲哭無淚的悲慘狀。
不久前,他接到浩浩打電話來公司,又驚又拍的告訴他紫萱受了傷。那一夜的可怕記憶再一次涌上腦海,揪腸般的驚懼使他幾欲發狂,那一刻,他什麼也感受不到,腦海只剩一個念頭︰回到紫萱身邊!她一定正驚怕無助地哀哀喚著他,想到這兒,他一顆心就揪得好疼,幾乎無法呼吸。
于是,他像個傻瓜一樣丟下所有的事,連闖了無數個紅燈,心急如焚的趕回來……結果呢?人家正悠然愜意的嗑瓜子兼看小說,他倒成了十足的大白痴!
「少鈞?」紫萱凝視著他復雜多變的神色,疑惑地叫著他的名字。
驀地,他低笑出聲,展臂將她攬入懷中,「我兒子真是用心良苦,我們別辜負了他。」
「你在說什麼?」她迷惑地在他懷中抬起頭。奇怪,瓜子都還沒嗑完,怎麼世界好像已經轉了一大圈……她確定還存在地球表面吧?
「那不重要。」方才那半個小時,是他生平最難熬的時刻,也因此,他將自己的心看得更透徹,他不曉得懷中的小女人怎會具有顛覆他整個世界的能耐,但他確實認栽了。
「萱萱,還生我的氣嗎?原諒我那晚的口不擇言,我當時只是……」
她輕輕搖頭,「我只怕自己沒有‘她’好,無法讓你像對她一樣的愛我。」
樓少鈞怔了一下,不由得低低地笑出聲來,「老天!你在吃醋嗎?」
她小臉羞赧地一紅,「才不,我——」
來不及辯駁的小嘴已遭人封住,樓少鈞繾綣溫存地吻著她,以最直接的行動,表達他未出口的深情承諾。
直到他們快透不過氣來,他才稍稍松開她,兩人的呼吸都略為急促,「現在,你還需要我再多說什麼嗎?」
她語帶嬌羞,「聊勝于無嘛!」
樓少鈞憐愛地瞅著她,失笑道︰「听好,萱萱,我愛你,我以不曾有過的刻骨銘心在愛著你,這樣你滿意了嗎?」
她心口一熱,緊緊的環抱住他,將感動的臉龐深深埋進他胸膛。
「她,不是我的妻子。」有必要解釋的,他還是得說明,而且,他不認為自己還有必要隱瞞紫萱什麼。
「什麼?」紫萱詫異的抬起頭,「你說照片中那個叫宛竹的女子不是你的妻子?」
「對,其實我並沒有……」
「老爸!」浩浩開懷地奔進來,打斷了樓少鈞本欲出口的話,洋洋自得地說︰「我就說嘛!這招一定有效。」
「小表!」樓少鈞板起臉來,「你連老爸也設計在內,我都還沒教訓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老爸有教你搞這種把戲欺騙別人嗎?」
「有哇!」小家伙還理直氣壯,「你說這叫苦肉計,攻心為上,是你以前教我把這招用在媽咪身上的……」
「閉嘴,小表!」但,來不及了!
「樓、少、鈞!」紫萱怒氣騰騰,咬牙道︰「我發現,有些事你需要好好解釋。」
「等等,先別發火,」樓少鈞可憐兮兮的說︰「我已經受到報應了。」什麼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唉!真是天理昭彰。
「你活該,教壞小阿子。」
就這樣,因為浩浩的突然介入,紫萱忘了詢問樓少鈞本來要說的話,而樓少鈞也始終不曾憶起有這麼一件事必須向她澄清。
???
數天後,紫萱終于得知四年前的往事,但,差別在于並非出自樓少鈞之口。
「你是?」紫萱審視著眼前陌生的男子,並因為他出現于塵香園中而感到費疑。
「噢!我是來看我母親的,我叫孫彥弘。」清朗俊秀的男子禮貌地起身向她打招呼。
「你大概就是晏妮恨得牙癢癢的席紫萱吧?」
「呃——」紫萱因對方過于直接的措詞而怔了一下。
孫彥弘聳聳肩,「我這個小妹天生就一副刁蠻性子,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怎麼會。」算來,是她「橫刀奪愛」,她總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見過令堂了吧?」
「嗯!她身體狀況很好,我也放心了。」
「若心系家人,住在一起不是比較方便關照?以前不也住得好好的,怎麼會想要搬出去住?」她只是隨口問問,卻沒想到他神色一僵,極不自然的別過頭。
「怎麼了嗎?」她忽然想起,他是在四年前搬出去的……四年!又是這個數字。
他故作輕松的笑笑,「我想,你對宛竹的事大概也略有耳聞,宛竹都死了,我留在這里還有什麼意義。」
紫萱注視著他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悵惘與哀傷,小心翼翼地啟口︰「到底四年前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知道?」他有些許詫異。
「如果你肯告訴我的話。」
「哦!這個你該去問少鈞……」
他在逃避!紫萱目不轉楮地直直盯著他,「但我不介意由你告訴我。」
「呃!」他猶豫的思忖一番,「好吧!如果你不後悔的話,其實,我是希望你別知道會比較好,事實往往最是傷人。」
紫萱還來不及細思他話中的深意,他已緩緩開口。
「宛竹的父親與少鈞的父母是舊識,可是,因為宛竹家里遭逢巨變,父母均死于一場車禍中,于是,少鈞的父親便接下了教養宛竹的責任,換句話說,我、少鈞、宛竹,以及少——對了,少鈞還有一個哥哥,你不知道吧?再加上我兩個妹妹,我們幾個算是青梅竹馬,從小一塊長大的。
「從小,少鈞就允文允武,樣樣出色,不但成績名列前茅,其他方面也無人能出其右;出類拔萃的他,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尤其彈得一手堪稱國際水準的好琴,與獨獨鐘愛古典音樂的宛竹正好處得極為投契,在眾人的推波助瀾、猛敲邊鼓下,他們兩人便自然而然的被視為天造地設的一對才子佳人。
「可是,後來……沒想到少橫刀奪愛,宛竹在一對兄弟間左右為難。後來,她選擇了樓少,狠心斬斷了與少鈞之間的情絲糾纏,嫁給了他的親哥哥。」
紫萱恍然大悟,原來宛竹是少鈞的大嫂!
「但事情並沒有因此而結束,少鈞不甘自己衷心所愛的女子投入別人懷中,尤其,這個人還是他的兄弟,在親情與愛情的雙重背叛下,令凡事皆過人一等的他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所以……他沒有死心,對宛竹,他從不曾有過放棄的念頭。
「少有先天性的心髒病,在與宛竹結婚三年多之後,他便撒手人寰。傷心欲絕的宛竹幾乎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有一陣子她變得好憔悴,偏偏少鈞在這種情況之下還不肯放過她,我不知道……他……究竟對宛竹做了什麼,或者……是宛竹承受不了失去丈夫的悲痛……她選擇了輕生。」
她腦海一陣轟然巨響!孫彥弘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說少鈞逼死了宛竹!她腦海里一片紊亂,會嗎?少鈞會做出不顧倫常,嗆篁大嫂的事來嗎?
驚心動魄的幾個字敲進心頭,令她頭暈目眩、手腳冰冷。
他強暴了我……他視他如至親手足……直言不諱的說愛我,卻忍心將我推入萬劫不復的煉獄……
老天!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感覺自己渾身顫抖。
「那你呢?」她勉強穩住思緒,努力讓思緒正常運作,「你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孫彥弘明顯一震,「我?」他苦澀一笑,「深情不悔、始終在她背後守候著她的痴心人吧!」
「所以,你才會在宛竹死後,全無眷戀的遠離此地?」
他黯然無言。
紫萱輕點了一下頭,「我需要冷靜,恕不奉陪。」深深凝視了他好一會兒後,她轉身回房。
必上了門,她抵著門板,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後,讓思緒漸漸沉澱,在有了足夠的冷靜後,她細細回想方才接收到的訊息。
孫彥弘的說詞太過薄弱,而其中她曾發現他數度的眼神游移、閃爍不定,甚至不只一次下意識里閃避她的目光,若心胸坦然,他又何必懼于迎視她的目光?
她認識的樓少鈞,是個心胸坦蕩、傲然磊落的君子,有違禮教的事,他絕不為之,更別提婬辱大嫂這種天理不容、令人發指的事了。
也許有太多的現象都對他不利,但就單憑他在提及宛竹時的坦然,就足夠給她勇氣堅持對他的信任,何況,她相信自己不會愛錯人,少鈞值得她愛,值得她生死相許。
一份刻骨摯情深植心底,她不自覺流露出絕美醉人的無悔笑容,心中也有了決定。
???
夜已深沉,羞澀的月兒悄悄躲進雲層,紫萱懷著幽然如夢的醉人情懷,步履輕盈的來到樓少鈞的房門前。
「萱萱?」應門的樓少鈞整個人杵在原地,傻傻地望著門口衣袂飄然的她。
她閃身而入,對著猶呆站在門邊的他笑意盈盈地道︰「你打算在那里站一晚嗎?」
「呃!」樓少鈞回過身來,「這麼晚了,有事嗎?」
老天!難道沒有人告訴她,在這種時刻、這種氣氛下,她穿著這種引人遐思,外加足以令任何一個男人心神恍惚的柔媚神態看著他,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嗎?「想你,算不算有事?」
她低低柔柔、令人心蕩神馳、幽然沉醉的聲音響起,令他渾身一震,有些狼狽的轉過身去。
要命!這女人是什麼意思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呃!我該提醒你,我們兩個小時以前才見過。」
噢!懊慘,他不敢迎視她醉意流轉的星眸,怕引來大多罪惡的遐想。
紫萱輕柔地微笑,他果然是胸懷坦蕩的君子。
她起身繞到他眼前,翦翦秋瞳幽幽地凝望著他,讓他將眼中的無悔深情瞧個分明,「想你,與愛你一樣,是不需要理由的。」在他的震動與錯愕中,她又道︰「你頭可不可以低下來一點?」
樓少鈞完全亂了心緒,茫然依言後,才後知覺地問︰「干嘛?」
「因為你太高了,我吻不到你。」
他整個人都傻掉了,紫萱在他回神以前,柔情款款的印上他的唇,以記憶中樓少鈞吻她的方式繾綣而深情的吻他。
讓一個女人主導一切,他這個當男人的顏面何存?于是他立刻化被動為主動,扣住她嬌軟的身軀狂猛而熾烈的吻她,火熱的唇舌,一如兩顆緊緊交纏的心,再也難分彼此。
她氣喘吁吁,嫣頰似火,滑上他背脊的小手雖青女敕羞澀,卻全然沒有退卻的意思。她忍住不使自己羞怯,鼓足勇氣將小手探進他的衣衫,在他明顯的震動中,柔軟的紅唇大膽的滑下他衣衫盡敝、堅實寬闊的胸膛。
噢,不!褸少鈞想推開她,卻完全使不出力氣,只能用所剩無幾的理智全力控制自己,「別……萱萱,別亂來……你會後悔……」
他的自制力挺嚇人的。紫萱不以為意,柔媚地一笑,衣帶輕輕一扯,絲質睡衣沿著雪白光滑的身軀緩緩落下,她輕貼上他僵硬的身軀,沿著他的唇一路親到發熱的耳畔。
她吐氣如蘭地低語︰「別像個木頭一樣,我不指望你當柳下惠,但讓一個淑女犧牲形象演獨角戲,身為人家所深愛的男人,你不覺得很可恥嗎?」
這個小巫婆!他忍得多痛苦她知道嗎?「限你……三秒種之內離開,否……
否則後果自行……負責!」他語調異樣喑啞干澀。
她的回應是——送上她的唇。
噢!他挫敗的低吟,再也無法克制體內幾欲潰決的熊熊欲火,瘋狂地、熾熱地——狠狠吻住她,狂炙的情焰幾乎要將她揉成粉,融入他的血液中,再也分不出彼此。
這一夜,他們的身心緊緊相依,也注定了終將纏繞一生、纏綿難解的情緣。
???
當一切回歸平靜,樓少鈞凝睇著臂彎中羞赧醉人的嫣容,輕掬她低眉斂眼的嬌態,好一會兒才輕聲啟口︰「也許,我必須要說一句很老套的對白︰‘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不過,我看你似乎樂在其中,一點後悔的情緒也沒有。」
「對于早晚都會發生的事,我後悔干嘛?」
他心頭一顫,「可是,該死!它不該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我什麼承諾也沒有給你,而你卻……」
紫萱含笑搖頭,「就像你曾對我媽媽說過的話,真心比什麼都重要,只要兩顆心是緊緊相系的,其余的我並不在意。」
「萱萱……」他動容地望著她,正欲說些什麼,紫萱卻阻止了他。
「听我說完。你知道,為什麼今晚我會這麼做嗎?」
「不要告訴我你得了絕癥、不久人世的老套情節,或者,你是看那些騙死人不償命、浪漫得一塌糊涂的愛情小說,看得走火入魔了?」他照亮的黑眸閃著戲謔。
「閉上你的烏鴉嘴!」真受不了,他不這樣戲弄她會死嗎?
「要不然呢?」
「今天早上,我見過孫彥弘了,我們談了很多。」
「毋庸置疑,我是話題中的主角,對吧?」奇怪,孫彥弘說了什麼?值得她以身相許?「我有什麼豐功偉業可以供他歌功頌德嗎?」
「听完我的轉述,我懷疑你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輕松愜意、自得其樂!」接著,她將孫彥弘對她說的話一字不漏、鉅細靡遺的和盤托出,並且發現樓少鈞愈听臉色愈往下沉,最後是一片山雨欲來的陰鷙。
「媽的,我要撕爛他的嘴喂豬!」他忿然怒道。
「真暴戾!」紫萱仍是巧笑嫣然。
他見鬼似地,「你還笑得出來!席紫萱,你有沒有腦袋?在這種情況下,你不怕我是要喪盡天良的禽獸嗎?你該離我遠遠的。」
「不,正因如此,我才會這麼做。少鈞,你還不明白嗎?任憑千夫所指,你仍是我心中那個氣度磊落的謙謙君子,任誰都無法動搖我的信念。所以,我用最具體的行動,向你表達我的決心,這樣的證明,比什麼都還要具有說服力,你說是不是?」
「噢!萱萱。」樓少鈞緊擁住她,藉以表達滿心的撼動。
這是怎樣一個奇特的女子啊!而他何其有幸,蒙她如此眷戀!
「也就是說,孫彥弘的話,你根本不信?」
「也不能這麼說啦!我只撿我想听的。例如,咱們樓大帥哥是個器宇軒昂、豐采翩翩的俊俏少年郎啦!憊有他出類拔萃、文韜武略,無所不精,其余的我全當放屁了。」
樓少鈞不禁低笑出聲,「你喲!」她總是能惹得他滿心憐愛。
「唉!說歸說,我不信是一回事,但你還是得把話給我說清楚。說!你和宛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人家會這麼說總不可能是空穴來風吧!樓大帥哥,你如何給我一個交代?」
樓少鈞的表情突然變得好奇怪,不是因為紫萱的話,而是——隨著他的目光看下來,紫萱霎時紅透一張臉,忙抓住被子緊掩胸口。
「!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的眼楮往哪里看?」
他笑得好狡詐,「有現成的春光,不看白不看嘛!」
「你!可惡!」她抗議的扭動身軀,想掙月兌他的懷抱。
殊料他驀地全身緊蹦,目光瞬間變得深邃暗沉,他粗嗄地低聲喝道︰「別動,否則後果我不負責!」
紫萱怔了一下,領悟他的意思後,不禁又羞又嗔,「你們男人的真容易點燃。」
「你要是再不安分,我會讓你對男人的有更切身的體認!」他沒好氣地說。
「你……規矩點,少給我扯開話題,我們正事還沒談完。」
樓少鈞也很認命,「好啦!不過,你給我起來穿好衣服,不然……這樣我說不下去。」
她嬌容微暈,羞赧地起身著衣,听著剛穿著整齊的樓少鈞敘述。
「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了,只是那天浩浩突然闖進來,才告中斷……」他在一旁的椅子落座,才又繼續道︰「說到浩浩,有件事,我必須很慎重的告訴你,其實……浩浩並不是我的兒子。」
短短幾個字,在紫萱心湖爆了開來,卷起驚濤駭浪,她登時目瞪口呆,回過神後,她大為激動,緊抓住樓少鈞的手臂叫道︰「渾蛋!你在說什麼?任誰都看得出浩浩有多酷似你,講這種話簡直天理不容!你這是在污辱浩浩,更是……」
「等等、等等!」樓少鈞忙安撫氣憤難抑的紫萱,失笑道︰「你恐怕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是在說浩浩的母親紅杏出牆、不安于室,相對的,她是一個很溫柔的好女人,也就是宛竹,但,她不是我的妻子,而我根本也沒結過婚,這樣你懂了嗎?」
「你……你是說……可是,不對呀!捌浩真的和你好像,連頑固的死脾氣也都是一個樣。」
「那是耳濡目染的結果。還有,請說擇善固執,OK?至于和我很像,那是當然的啦!我有個哥哥,這你也是知道的,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和少是同卵雙生的雙胞胎兄弟,浩浩是少的兒子,正確的說法是,浩浩長得像我大哥。」
「原來——如此。」紫萱松了一口氣,剛才她還以為……
「不然呢?」見她如釋重負的模樣,樓少鈞搖頭輕笑,紫萱是真的將浩浩疼進骨子里,容不得他受到一丁點的委屈與不平。他要是不及時解釋,恐怕會被這個小女人亂棒打死!
他將此刻一臉難為情的小女人抱坐于自己的膝上,緩緩開口陳述。
「其實,孫彥弘的話我無法全盤否認,一開始,我和宛竹的確是眾人所公認的一對佳侶,但那也只是因為我和她同樣熱愛音樂,兩個興趣相投的人,常常共同彈奏著一曲又一曲動人的樂章,那只是一種樂在知心的投契情誼,在眾人推波助瀾的美意下,我們也就順理成章的被喻為才子佳人。
「我承認我很疼愛她,以往,在沒有你和浩浩的日子中,宛竹、少、弄晴,他們是我生命的重心,我重視他們勝于自己,雖然,那一段日子里,我尚不明白友情與愛情的差別,但——你相信嗎?我和宛竹的身份是情侶,可是,我們卻連接吻也不曾有過,很匪夷所思,對吧?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感覺,我和她……就是培養不出情人間的浪漫纏綿,反而是溫馨友誼居多,這一點,我和她其實心照不宣,不過……你知道的,眾口可以鑠金,我和宛竹的情侶關系眾人已根深柢固的認定著,時日一久,我們也就順其自然,不好太興風作浪。
「直到後來,我無意中發現,我那個傻大哥竟從好早以前就暗戀著宛竹,但為了顧念手足之情,他將所有的苦往心里藏,不敢泄漏分毫,就怕傷害到我、怕影響我和宛竹的感情。我知道後,先是將他痛罵了一頓,氣他為什麼不早言明,之後,我又探了探宛竹的心意,才發現這兩個傻瓜早就彼此傾慕,但全都怕對我造成傷害,以致隱忍著自己的感情,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怕打破現有的和諧。
「我頓時百感交集,哀嘆好事多磨,也怪自己的遲鈍,身邊兩個最親、最愛的人彼此戀慕許久,我竟到那時才看出端倪。很奇怪吧?我和少∮凶畔嗤的容貌,宛竹面對著我卻無波無瀾,反而痴心愛著我那溫文儒雅的大哥。」
「不,一點也不奇怪,」恍然大悟之余,她能了解宛竹的感受,「那天,我在四樓看到的相片,原來是你大哥和宛竹的合照,難怪當時我有著很奇怪的感觸……相片中的男人,無法如你一般帶給我最直接的心靈撼動。」
樓少鈞回以深情的一笑,「知道他們的事後,我也欣然成就他們的美滿姻緣,也許正如弄晴曾指責過我的那般,我不曾愛過宛竹,所以我甘心將她讓給少。成就手足之情。
「萱萱,對于我大哥和宛竹的結合,我心中真的沒有一丁點的怨尤,否則我就不會居中撮合了,見到他們幸福快樂,我比誰都還要高興,只是不知情的人總以為找是為了手足之情,才忍痛割愛,將自己愛了十幾年的女孩拱手讓給哥哥。大家都說我傻,其實不然,沒有人了解,我和宛竹始終不曾有過如狂濤般的激情烈愛。
「我沒有多做解釋,因為也沒有人會相信,反正人家都認定我在強顏歡笑,再解釋也是多費唇舌,而且我和大哥、宛竹,都不是會在乎別人看法的人,也就由他們去了。沒想到,四年後,居然會出現這麼離譜荒謬的謠言,你說我夠不夠冤?」
「的確,這比你將絲瓜煮成茄子還好笑!」紫萱藉機損了他一番。
「萱萱!」他俊容微微發熱。
「好啦、好啦!你繼續說啦!」
「可惜的是,他們只過了三年多的快樂時光,然後我大哥就因為先天性的心髒病而辭世,那一段日子,宛竹簡直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數度想追隨我大哥而去。但是,因為不放心他們共同孕育的愛情結晶,也就是浩浩,宛竹才听了我的勸,打消輕生的念頭。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我大哥下葬後沒多久,她竟然——割腕自殺。我看得出她死意甚堅,腕上那道傷口,深得怵目驚心,讓我連想救她都回天乏術。
「其實,我也隱約知道宛竹的死並不單純,但是她留下的遺書中,除了哀哀祈求我照顧浩浩外,更言明希望一切就此結束,她的生命已然消逝,誰是誰非也已不再重要,她用她的血,洗去一切屈辱,所以,我若真為她好,就不該讓她連死都必須背負著這種泣血般不堪的屈辱。」
「為了讓宛竹死得瞑目,我什麼也沒追究,讓一切都隨著時光的流逝,一一散去。也許,我本身也意識到宛竹的死,背後所隱藏的真相太過傷人,我不忍她再一次承受羞辱,所以,我讓一切秘密隨著時光就此深鎖于四樓之中,如果,這樣能讓已死的亡靈就此安息的話。」
難怪那天他會那樣的暴怒了,她能諒解,里頭埋藏的,是他摯愛的親人生前所有的悲歡往事、喜樂哀愁,他們僅有的也只有這些了,她是不該冒然闖入。
「可是,在宛竹死後,太多的傳言紛紛出籠,誰都知道她死得太悲、太怨,尤其,這個世界猶有她唯一的牽掛;所以,夜半時時飄蕩的白影,便成了慈母探子的說法;蒼涼的琴音,是她傾訴悲苦的心聲。」
「少鈞……」她欲言又止。
「怎麼啦?你知道了什麼?」他板起臉,「不許瞞我。」
「我……我怕說出來,會對宛竹造成傷害。」
樓少鈞好像領悟了什麼,「我多少也猜出了些端倪,但這樣的揣測太傷人,我怕污辱了宛竹。」
「你是說……你知道?」他所想的,就是她想的嗎?」
「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孫彥弘暗戀宛竹,只是宛竹對他根本沒感覺,所以我就不以為意;但宛竹的死,讓我突然……」
「莫非,強佔宛竹的人,是他?」呵!若真是這樣,豈不是做賊的喊捉賊?
「果真是這樣?!」樓少鈞沉痛地握緊了拳,「他怎做得出來?大哥視他如兄弟呀!他怎能為了一個愛字,就盲目的做出這種齷齪事來?」
「別難過了,少鈞,有件事還等著我們查明。」
「嗯?」他詢問的揚起眉。
「你該不會真的認為夜半琴音是宛竹不散的亡靈在傾訴淒苦吧?」別笑死人了!
「難講喔!」他一臉高深莫測。
「喂!別嚇我!」怎麼突然毛骨悚然起來?她潛意識里往他的懷抱偎得更近。
「剛開始的一年里,我不放棄的時時往四樓查看,但什麼也沒發現;也許真的有人故弄玄虛,但那又何妨,反正她沒有傷人的意圖,所以我也就由她去了,不過,如今既危及你的安全,我再無坐視之理。」
「不過,敵暗我明,我們也只能靜觀其變。」
樓少鈞點頭表示贊同,「你自己當心些。」
他本想擁住她溫存一番,但紫萱像想起什麼似的,閃過他俯近的唇,一臉不悅地問︰「你既然沒結過婚,那每回你一提起那讓你又憐又愛的弄晴是誰?你給我說清楚,你這處處留情的花心大蘿卜到底還有幾個舊情人?」
見她一副打翻醋壇的俏模樣,樓少鈞本來只是抿嘴偷笑,最後再也隱忍不住的狂聲大笑,笑得渾身震動,還差點將紫萱給震到地下去——要不是他雙手緊抱著她的話。
「我的老天!你在吃醋?你居然在吃弄晴的醋,哇……好好笑!」
「閉嘴,誰吃醋了!」紫萱老差成怒,猛捶他的肩頭。「不許笑!」
「好,不笑,不笑。」他極力忍著,調勻了呼吸,卻仍揮不去眼底閃爍的笑意。「小醋壇子,這位美若天仙的弄晴小姐嘛!她姓樓,是你未來的小泵、你夫君的妹妹、‘親’妹妹,這樣,你滿意了嗎?」
「啥?」了解真相後的她,羞得差點找個地洞鑽進去!
樓少鈞憐愛地輕擁著她,「我們三兄妹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厚,你絕對無法想像,不只因為我和少 撬胞胎,感情異于常人的濃厚,就連對弄晴,我們兄弟倆也是傾盡了所有的心力在呵疼著。少 朗保我悲痛得難以自持,好似身體中某樣東西被人狠狠割離一般,有一陣子竟只覺空洞麻木。「而弄晴,她沒比少
幸運多少——別誤會,她現在仍存在這個世界上,只是她的情路太過坎坷,這段感情帶給她的傷害,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她用自己整個生命、整個靈魂去愛一個男人,但是他卻將弄晴傷得體無完膚,差點活不下去,最後,她帶著一個破碎的心離開台灣,遠赴法國,也許哪一天,等她平復了這段感情的創傷,她會回到台灣、回到這個溫暖的家。」
「你很心疼她。」她看得出來,她深知自己所愛的男人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當然,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從小,我就舍不得她受一丁點委屈,沒想到那個混帳男人卻將她傷得這麼徹底……」他搖頭嘆息,也許,這是弄晴注定的情劫吧!「噢,對了,近來我發現,他對弄晴好像……並不如表面上的無情。」
「何以見得?」他們樓氏兄妹的感情故事怎麼都這麼高潮迭起,扣人心弦呢?
「弄晴忘憂——你知道吧?」
是一個香水的名字,味道飄逸,名字更典雅,她愛極了。「知道哇!就……
等等,這和弄晴有關嗎?」
「是啊!可見他對弄晴猶念念不忘……」他沉吟著。「萱萱,我好像錯了。」
他在說什麼?紫萱不解。
「我怕,我在無意間親手斷送了一段原本可以圓滿收場的愛情。」
「少鈞,你沒事吧?」紫萱擔憂的撫上他憂慮的眉宇。
他甩甩頭,「沒事,以後再慢慢告訴你。今晚我說了太多話了,剩下的時間,該留給無聲的纏綿。」
屬于他倆的無聲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