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了!」
罷?
「看-們還能往哪兒逃?」一手拎高徒費力氣打空拳的鄔-,老九樂得大吼大叫。「老大,我逮到一個了。」
糟了。
事出突然,鄔然嚇得直打哆嗦。
帶著阿-過了大半個月草木皆兵的逃亡生活,這幾天沒見到他們的身影,她以為姊妹倆總算可以喘口氣,暫時松懈已然繃得太緊的情緒。她以為,真的是以為這一關已經被她闖過去了。
老天爺當真是將眼全給闔上了,連幫都不肯幫她一下?
「你們、你們快把阿-給放了!」
「那-過來。」
「我……」
「阿姊,-別信他的話,他們都在騙人。」連日來的受苦受難令鄔-成長不少。「-快逃,別管我。」
聞言,鄔然不禁熱淚進流。
她能逃到哪兒呢?眼前的生路被一群虎豹豺狼給堵住了,而一旁是她避之唯恐不及詭矣諳崖,誰知道谷底有什麼毒蛇猛獸?掉下去,準死無疑。慘的是,阿-又落到他們手中,就算她真能全身而退,也是舉步維艱呀!
「逃?!-不顧她了?」語出威脅,阿九還不忘加深箝制的手勁,勒得鄔-臉色由白轉紅,幾乎坑諳了氣。「還不過來?」話說間,他很惡毒的又勒緊了些。
鄔-的哀號很細微,卻更令人心驚且心疼。
「別傷我妹妹。」
「那-還不快點滾過來。」
「好。」酸楚滿心,鄔然長長的吸口氣,認了命。「只要你放過我妹妹……」
三個人等著,每張猙獰的面容不由得躍上心滿意足的神情。這種收尾他們早料到了,只不過,年紀輕輕的鄔然令人訝異的滑溜,竟然能帶著妹妹躲這麼久,但終究還是落在他們手中,眼下,終于可以回去交差了。
百嘿!
鄔然走得慢,可仍是離他們越來越近……突然,鄔-哭喊著發動攻勢。
「阿姊,-快逃!」
「還想逃?」咬牙切齒,老九氣急敗壞的追在鄔-身後。「人小表大,竟然玩偷襲。」丟臉的是,小家伙成功了,他的肥肚遭她狠踹一腳,痛死了。
鄔-這出其不意的發難教眾人錯愕,連鄔然也沒料到向來膽怯怕事的妹妹竟然會拚上了命,楞了楞後,她直覺的撲向幾乎又被人從背後撈到的妹妹,急得臉都白了。
只差那麼一秒,姊妹倆就心手相連了。偏偏,鄔-瘦小且又慌又急,而老九的步伐既大且快,十指只匆匆觸過指尖的溫度,她就重新被人高高拎起,嚇得她拳打腳踢,再度驚聲尖叫。
「你們放開我妹妹……啊!」一個閃失,鄔然踉蹌向前,為了閃避對方的擒拿,她不假思索的扭腰閃躲,只兩個翻轉,竟順勢滾往斷崖。
眾目睽睽,卻沒半個人能及時拉回她,甚至稍稍止住她的跌勢,就這麼眼睜睜的見她消失在視線里。
這番情勢逆轉驚得他們面面相覷,霎時靜寂無聲,只有陣陣冷風寒嘯而過。
「你還我阿姊來,壞人,你們將我阿姊還來……」
伴隨著鄔-的哭鬧掙扎,白洛雲第一個回過神來,以眼神示意老九將她拎遠一些,舉手喚來另一個兄弟,交頭接耳後,一前一後的飛奔離去,朝崖下尋覓。
鱉要見人,死要見尸,這是案主的要求。
而他白洛雲向來以重承諾在江湖上揚名立跡,這次的案件,絕不會是例外!
蘇州城外
才上路沒多久,初二就又不行了,越走越慢,慢到連成叔也看不下去了。
「初二?」
「在呀。」
「你是又怎麼了?還不快點跟上。」
「喔。」勉勉強強加快腳步。
再半晌,見初二仍舊牛步,一副有氣無力的頹然相在後跟著,成叔老臉一橫,拉高嗓門。
「是沒給你飯吃呀?走起路來這麼要死不活,比我這老頭兒還不如。」
微紅著臉,初二模模肚月復,笑得憨楞。
哪敢跟成叔明講,想到這一趟路起碼也得三五個月後才能再見到小梅,光是將小梅的倩影瞧進記憶里就花了他全部的時間,哪還想得到往肚里吞東西呀。
「成叔,我想……」初二吞吞吐吐,目光淨往少爺臉上瞟去。「這個嘛……」
見他欲言又止,成叔也一臉無奈的瞧向孫別稔。
這距蘇州城仍有一段路,雖然,是進城的必經之處,行人也不算少,但左右兩側皆是斷崖山壁,前不著村、後不落店,想找個涼爽的地方歇歇腳尚可,若要打尖找糧食,可就難嘍。
「荒郊野嶺,你這麼有本領?」想也知道初二這小子餓慌了。
唷,少爺將他初二瞧得這麼扁呀?
得到默允,初二也不-唆,沿著山壁往前覓食去。憑他對食物的敏感度,他斷定他離食物不遠。
丙然!
「少爺!」興奮的喊叫由遠而近。「成叔,快來呀。」才半盞茶的工夫,他便有所獲了。
「真服了他。」
「也難怪他會喊餓,先飽眼福,再圖口欲,成叔,你知道這叫什麼?」
「什麼?」
「活該!」
「原來少爺也瞧見了他的魂不守舍呀!」成叔搖頭嘆笑。「他呀,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小梅……」
「望梅止饑嘛!」
眉峰一揚,成叔笑開了。
「成叔,你跟少爺在聊啥?這麼開心……咦?」
「咦什麼?」
「成叔,你瞧瞧,那是啥玩意兒?」腳步打住,初二訝望著朗朗天際那由小變大的一團黑影。
幾乎是同時,孫別稔也瞧見了,不光是他,一干人等也都紛紛看出那是什麼。
「快閃。」孫別稔眼尖,反應更快,先避再喊。
無端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是黃金萬兩,而是一團人球,這突臨的災難教眾人傻了眼,迅速避開,恰巧騰出一塊圓形空地。
初二卻沒處躲。雖然,他發現得最早,卻因為眼拙外帶反應慢半拍,待瞧清是何物後,已經來不及抽腿,砰一聲,被壓個正著,當下痛白了臉。
救……人……呀!
久久、久久!
彷佛只是眨個眼的時間……眨眼?!
「呼!」眨眨眼瞼,鄔然暈茫的仰望天空。好藍好藍,而腦袋……「好痛!」一聲抽氣,她十指驀張,胡亂的-住腦袋。「痛死了。」
痛?!
初二火了。
「-還敢叫?」猛一吸氣,痛得他眼淚汪汪。「還不快點給我滾下去。」
「滾?」誰在說話呀?
「對呀,還不快給我滾開!」
這聲音真凶,像要吃人,可是,她好累,累得沒力氣抗議了。
「好……」指月復所觸及的每一寸肌膚皆一片濕濡,她呆呆拙拙的瞪向天,茫茫然了好幾秒,伸手朝身下模去。「滾去哪兒呀?這是哪兒?」
她、在、裝、傻!
「這是我的胸,還有,不準-亂踫。」初二沒好氣的吼著,中氣嚴重的不足害他又狠狠的嗆咳幾聲。「-這妖女,還不快移開,咳咳……」
「妖女!什麼妖女?是誰……別晃了啦!」
「-說什麼?」晃!什麼意思?
地在動嗎?怎麼他全沒感覺呢。
「這天地變了,怎都晃動個沒完沒了……」還沒申吟完,她的喉頭咕嚕咕嚕滾著,猛然張開嘴,一堆白黃黏稠的液狀物狂泄而出,順著她半傾的面頰浸上了初二的胸月復,有幾滴淌到他的頰際頸項。
至此,初二滿腔的男性自尊瞬間崩垮。
氣結于心,他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一股子酸臭味開始傳進鼻里,害他嗆到不行,只能咬牙切齒的急喘著忿忿不平之氣,暫且歇戰。
「頭又暈了。」輕喘著,想抬臂拭去嘴角令她感到不舒服的黏稠物,卻教那股子熱痛給痛到齜牙咧嘴。「這地真不平穩。」
忙著療傷調息的初二听了,差點一口氣沒續上,掛了。
她還敢嫌?
懊惡心喔!
那小扮,真倒霉-
,別太靠近,小心沾上了霉氣。
眾人總算全都回了神,愕瞧著初二的慘狀,紛紛掩鼻且退得更開了,同情兼略帶嫌惡的冷眼旁觀。
唯獨孫別稔例外。
他不畏髒臭上前,眼底蓄著不易察覺的謹慎與淺淺的憤怒,鷹隼般的眼神迅速將她掃視一番,見成叔蹲翻動她的身子後所露出的釋然,他悄悄的吐出胸月復的那口氣。
「我們,又見面嘍。」
說話的聲音變了,是在對她說嗎?
「-有听到嗎?」
顰眉,鄔然很努力的將焦距對準覆蓋住她頂頭藍天的黑影,恍惚中,不解與狐疑又害她-緊劇痛欲裂的腦袋,她不自覺的發出一串嗚咽。
「怎麼了-?」瞧著她,孫別稔的眉心聚攏成川。
瞧瞧她,身上不是細泥就是落葉雜草,衣襟及裙-綻破且多處都有著磨擦的痕跡,玉脂凝膚從略微掀開的衣縫展現──滲血、染血、血跡斑斑,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跌落山谷的確會這麼慘,甚至大半都是一命嗚呼,算她幸運,還可以氣虛如游絲的保住一條小命,但,如果不是失足呢?
他沒忘記初見她時,她追著那個叫阿-的小泵娘,兩人心慌意亂的逃難去了,難不成,她已然著了賊人之道?
「我怎麼了?」
「-墜下山谷了。」
「山谷!難怪我的腦袋好痛,全身都痛。」總算,焦距對準了,她探進一雙似曾相識的合黑瞳海中。「你誰呀?」梨花帶淚的臉龐沾滿鮮血,可她卻渾然不覺,唇邊泛著憐人兮兮的怯弱微笑。
孫別稔震愕。
「-認不出我?!」才幾天的時間呀,她竟遺忘了他。
認他?
淚眼迷蒙,鄔然仰望著他那若有所思的好看臉孔,很努力的想著。
「想不起來?」
「……」
認不認得出他,需要沉忖這麼久?
輕揚眉,壓下心口那份淺淺的復雜感受,孫別稔直接切入重點。「-是失足?」
失足?
扁這兩個字又讓她愁眉凝目,更努力想著。
她究竟是怎麼了?
現下不僅孫別稔覺得怪異,連成叔跟仍躺在地上的初二也知道不對勁了。
「少爺,我瞧她別是摔傻了腦袋呀!」嘖嘖輕嘆,成叔像在自言自語。
他眼尖的瞧出少爺不但神情丕變,眼中也泛起了微惱。少爺惱什麼?是在惱他烏鴉嘴不成。
睨了成叔一眼,孫別稔耐心仍足。
「或者,-是遭人推落?」他大膽假設。
听他再問,鄔然扁嘴,想搖卻痛到淚水再淌。
「我、我不知道。」
這個答案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可是,見她的身上除了處處帶傷,也隱約嗅得出她不時顯現的駭懼,甚至稱得上是心有余悸,他已然有了底。
她的墜落山崖,絕對有內情。
「依我看,少爺,小泵娘大概真摔傷了……」成叔陡然住了口。少爺方才那一眼,若他再瞧不出其中之煩躁與警告,那他簡直是白活了這五十幾個年頭。
深不可測的利瞳往鄔然周身一溜,再仰望著彷佛高峰連天的山崖,孫別稔心意驀定。
「成叔。」
「少爺?」沉穩的嗓音帶了點擔憂。
從小就貼身照顧的小主子,少爺的每個心思他不敢說十拿九穩,但好歹也是八九不離十,眼下,少爺該是哪是筋接錯了,想對她伸援手了吧!
丙不其然。
「耽擱這麼久,也該上路了。」
「可是……」見少爺八風吹不動的執拗,成叔輕嘆,轉移目標。「小泵娘,-听得見我嗎?」
這姑娘的腦袋或許不清楚了,可那雙水靈靈的眸子絕對沒傷著,因為,他一出聲,她的視線便專注在他臉上,瞧……咦,瞧什麼呀?他是老了,一張臉皮又干又皺,模樣也不討姑娘家喜歡,但她有必要瞧得這麼目不轉楮,甚至可以說是,驚嚇?
鄔然真楞住了。
這張湊上來的老臉,好像,太像了,就跟……方才掠過腦海中的那張臉呢?怎麼眨眼工夫又像煙般不見了。究竟是像誰,她怎麼突然什麼都想不起來?
挫敗于心,眼底的無助與哀傷頓然浮現眉眼,再加上周身的劇痛益發難忍,她抿緊泛青的唇瓣,哭得難以自己。
滴滴晶瑩的淚水像是滲進了眾人的心中,路過駐足圍觀的人群中有了細細的耳語,原先漠然旁觀的某些人似乎想做些什麼。
孫別稔看在眼里,不動聲色,成叔也是機靈人,見狀不再拖拉。
「小泵娘,-還好嗎?」
她好不好?
鄔然被問得又是一臉的痛苦。
「我……」
「成叔!」被冷落大半天的初二有氣無力的嘶喊。「我有事呀。」
「你?」
「對啦,成叔,你忘了我不成?」
上上下下掃視著初二的狀況,成叔眼角瞥向少爺,四目相望不禁啞然失笑。
可不是嘛,從逃邙降的小泵娘偏巧不巧,就這麼一在初二圓滾厚實的腰椎骨間坐定,痛到他現在仍繼續呼吸吐-、換氣換不停,縱使他是皮粗肉厚,也捱不住這種折騰呀。
「初二呀,你還好吧?」他跟少爺只顧著憐香惜玉,都忘了關心一下,難怪小憋子有些忿忿不滿。
「被人當肉墊子壓,成叔,你說我好不好?」
「嗯……天降橫禍,確實是有點不幸。」好想笑,但,他得忍住呀。少爺很賊的先側身偷笑去了,若他也跟進,怕初二……「咳咳咳,這麼說來,真是辛苦你了。」聞言,一臉委屈兮兮的初二不由得又噙起淚水。
「難怪,地不平。」腦袋空空的鄔然將他們的對話給听進了耳,氣息悠悠的吐著感想。「晃得我都頭暈腦脹呢。」
才剛平反委屈的初二耳尖得很,听進她的嘟噥挑剔,嗆著了氣,差點見閻王。
「-說什麼?」
「我……」楞生生的仰望已恢復蔚藍視野的天空,她從善如流。「地不平。」
初二當場氣結,眼白連翻幾轉。
孫別稔終于忍不住的仰首哈哈大笑,彈指,喚來成叔。
「上路了,找頂轎將初二給抬進城去。」
听見有轎子可坐,不必累死自己的一雙腿,更不必擔心被撇下,初二稍稍止住了淚水。可一想到始作俑者,又是怒火一把燒,平白無故被她這麼壓呀嫌的,就這麼放她去……咦,不會吧?
「少爺?」他有沒有听錯?
「這個……呃,少爺,咱們這趟上蘇州可不是去找樂子的呀!」成叔委婉開口,眼角瞥見初二的點頭附議,想再說些什麼,卻因為少爺投來的一眼封了口。
「要不,還有別的法子?你倒是說說看。」頓了頓,缺乏笑意的眸子往那驚惶未定的秀容溜去。「她傷了初二,又掛了彩,一並帶著走,往後就當是將功贖罪吧!」話,說得極冠冕堂皇,教人無法反駁。
瞧瞧她,雖然粗泥、血跡裹滿了臉,但仍掩不住水漾杏眸所散發的嬌媚,吹彈可破的白女敕肌膚隱約可見,瘦不見骨的窈窕身段,還有方才那幾句鶯聲嬌語,只要有幾分眼力,皆能瞧見狼狽模樣下美人胚子的影兒,留下她不管,只怕她朝不保夕呀!
成叔不笨,少爺的心思他怎會不懂,只不過……
「紅顏禍水呀!」他低喃。
「禍就禍呀。」孫別稔應得很豪邁,一雙利眼逼退幾個開始有歧想的人,唇畔勾勒出一抹自得,沒吭氣,幾雙心懷不軌的視線紛紛閃避,他的唇揚得更高了。
想跟他孫別稔搶人?
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