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福暴跳如雷。
他用心馴養的寶貝信鴿竟然平空消失,就這麼不見了……
一只鴿子失蹤了,只是養它的金福會擔心焦急;可是,一只傳遞官方訊息的信鴿不見,這可不得了。
沒接獲齊漠的訊息,京城傳訊過來,詢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頓時,又將縣衙大廳搞得沸沸騰騰。
「該死,怎麼可能?」縣太爺抓抓戴著烏紗帽的頭。
「卑職大致詢問過一些人……」
「又是涂家的丫頭?」
「可不是。」程夷南也很頭痛。「好幾個人都听到她那天捧著一堆爆竹要去城外燃放。」他的話明白指出這罪過該誰來扛,已呼之欲出了。
那正巧是信鴿飛回京城時的必經之路。
而這次,齊漠適逢盛會。
「你確定涂意舒當天曾出現在那兒?」他不想理,卻無法坐視不管。
「對。」
「完全確定?」
程夷南遲疑了。
「呃……」
齊漠也沒耐性等他想清楚,一揮手,囑人去將涂意舒帶來,他捺著性子靜靜等她。
被緊急召喚而來的涂意舒一臉茫然,身上還沾著墨黑的粉末,一看就知道她又窩在蘇九那兒玩火藥了。
瞅著她,齊漠心一沉,臉色繃緊。
他不是替她擔心可能面對的懲罰,而是在惱、在光火,她就這麼喜歡玩火?
唉!
「啊?」杏眸圓睜,涂意舒靜靜听著程夷南陳述事件及求證,然後,她專心回想著。
側著腦袋瓜,她不怎麼費力的想到了……本來她是要去放爆竹,但臨時被娘叫回去幫忙顧著點心鋪子,所以,她將爆竹全部塞給了……阿仲!
她在思索及回憶時,齊漠沒忘了觀察她的神情,見她展開微笑,驀然又輕擰眉心,幾乎,他可以確定安心了。
「你沒去,對吧?」
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她點頭承認。「我那天的確是有打算去那處荒郊沒錯……」
「打算而已!」齊漠精準的捉到她的語病。「有去嗎?」
「我……」
想到平素對自己噓寒問暖的阿仲,雖然他罵了她後,這幾逃詡沒再理會她……她伸舌潤了潤干涸的唇瓣。
「有!」
她點頭承認,原本沉寂的大廳泛起子竊竊私語及輕悄的松氣聲。
齊漠無動于衷,只是,心口著實不爽。
搬豎是不是她做的,他都無所謂,因為他已經打定主意,怎麼都會保她過關,可是,她這是在替誰隱瞞護航?
是誰?讓她選擇三緘其口,寧願再度受罰?
「你說謊!」突然,王春仲從門口沖進來。
「阿仲?」
「仲兒?」
「那天你明明就沒去呀,你干麼要騙人?」直接沖到她跟前,王春仲又氣又惱的直跳腳。「那只鴿子八成是被我轟下來的,你干麼要替我頂罪?」
「是我點的爆竹啦。」
「不是你,是我!」咬牙切齒的吼完,他推了她一把。「不用你雞婆替我頂罪,多事,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呀?別做夢了,我討厭你。」率性的說完,他掉頭就跑。
「仲兒?」為難的瞟了眼齊漠,見他沒有制止的意思,縣太爺將衣角一撩,追在兒子身後。
幾個人也尾隨著追出去,留下來的全都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偌大的廳里,轉趨于寂靜無聲。
「想哭呀?」齊漠問得有些酸溜溜的。
斑,早該猜到她是替那小毛頭頂罪……坦白說,心里還真不是滋味呢。
「沒,沒有。」涂意舒搖搖頭,雖然微笑依舊,晶瑩的眸中卻閃爍著水光與淺淺的苦澀。「為何要哭?」
「為了逃過一劫!」
噙著淚水,她破涕而笑。
他總是這樣,一針見血的叫人氣結于心,卻又拿他沒轍。
「我不能哭的,因為我答應喜爺爺,我會一直開開心心,我答應了他了……」像是對自己催眠,她側首喃喃咕咕,一遍又一遍。「所以,我不能哭的!」
從小,喜爺爺就說她跟他有緣,所以,她要替他將喜樂帶給周遭的所有人……
「喜爺爺是誰?」
「一個很好的老人家。」
「但是,你現在很想哭,對不對?」
沒錯!她真的很想很想哭,因為阿仲的那一番話,她才知道,自己似乎在無意中傷了他的心。
可是,他對她一直是那麼的好……
「哭呀!」見她強忍著淚,齊漠又氣又心疼。
她猛搖著頭,在驚覺淚水坑巹眶而出時,趕忙定住暈眩的腦袋,視線迷漾的怔望著他。
「我……不能哭的。」
齊漠沉嘆一聲。
「過來!」
不由自主的,她又湊近他,總是不懂,為何只要他一喊出這兩個字,她就毫無招架能力。
靜待著她走到身前,他完全無視眾目睽睽,展臂將她擁攬進懷,牢牢的護著她。
「想哭就哭吧?」
她仰首瞅著他,嘴扁了扁。
「哭!」
說不出為什麼,她就這麼喜歡上齊漠,好喜歡好喜歡,可是,她不要跟阿仲鬧翻,更不喜歡他們竟然是因為齊漠的緣故而一拍兩散……
「那小毛頭會原諒你的。」
「真的?」她一臉可憐兮兮的問。
「對。」想到她這麼在意那個不成熟小毛頭,他的臉就開始臭起來。「因為他絕對舍不得你難過。」就像他一樣,如今,他已理解自己這段時間的心情為何會起伏難平了。
哇——
將雙臂探向齊漠的腰背,她終于忍不住的號啕大哭!
☆☆☆
殺鴿懸案在第三天後,有了答案。
拔興揣著那只系在鴿腳的小小金環進了當鋪,以為可以換個幾文錢,不料竟被那獲報而來的程夷南逼問。
「你這金環怎麼來的?」
「撿……對,沒錯,這是我撿來的。」瞧見苗頭不對,他忙不迭的撇清關系。
見他堅不吐實,程夷南正頭痛,恰巧捕捉到他那雙瞧著桌面一碟干果的眼里有著濃濃的饑餓……
「你肚子餓不餓?」
「餓。」他幾乎是毫不遲疑的回答。
「真的呀?」將那碟干果推向他,程夷南和顏悅色的同情問︰「多久沒吃東西了?」
「兩三天了。」忙不迭的將干果塞滿了嘴,他一時忘我。「自從那天吃了幾口烤乳鴿後,就沒再吃東西了。」
烤乳鴿?
三個字引來眾目凝視,可是,何興渾然不覺,因為他忙著攻擊眼前那碟干果。
「鴿子是你打下來的?」
「不是。」
程夷南相信他的話,因為,鴿子是被王春仲轟下來的這個事實已無庸置疑,由于他年紀小,欽差大人網開一面,不予追究……問題是,還是得替那只信鴿申冤呀。
嘖,被啃食得尸骨無存呢……多慘,況且,這人的長相有幾分符合當初夜襲欽差大人的那一票惡徒之一。
「那鴿子你是打哪兒弄來的?」
「撿的呀。」
「是你烤的?」
「不算是,雄老大撿了一堆枯枝……」
「你吃的?」
啊?烤?吃?
一小碟的干果至入了肚,理智也開始回籠,瞥見當鋪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沒,我只是咬了幾口,其他的全叫雄老大給吃了……」何興愈說愈小聲。「呃,有什麼不對嗎?」
「的確是有不對勁的地方。」
「哪里,呃,不對勁呀?」肚子才填了七分飽。
「那天晚上,是你帶人襲殺欽差大人的吧?」程夷南開門見山問。
「沒有,我沒有。」何興驚駭的搖蔽著腦袋。「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听到街坊鄰居都在說,欽差大人遇襲,不但被燒著了,還被人砍了幾刀……」
叭,被他逮到漏洞了吧!
「你沒在那里?是嗎?那你怎會知道欽差大人不但被爆竹給傷了腳,背後還被砍了好幾刀?」程夷南好笑問道。
齊大人被爆竹傷了,是眾所皆知,可是,他挨了好幾刀一事,卻沒幾個人知道。
「啊?」
「來人呀,將他押下去。」逮到了惡徒之一,程夷南眉開眼笑。「給我狠狠的抽他十鞭,逼問他同黨的下落。」
連大呼冤枉的力氣都沒有,砰,何興也不知道是嚇壞了還是餓慘了,直接暈死在眾人面前!
☆☆☆
是因為齊漠那天狂放卻也溫柔的舉動嗎?
涂意舒茫然不解,卻也清楚自己對齊漠的感覺又有了不同,這兩天若見著了他,她胸口仍會浮起異樣的騷動,卻不像往常那樣一下子就巴上去。
喜歡他,卻又怕接近他……怎麼會這樣呢?
怎會?
斃惚失神,她抱著一堆洗好、疊好的衣服,要一一送還給人家。
一旁王春仲也替她抬了一大包。他跟她說了大半天的話,也沒見她應上幾句,遠遠地,竟見齊漠及林育轉自街口轉過來,神情悠哉的像在逛大街,他老大不高興了。
這人真閑,是沒正事要干嗎?
「成天在外頭游蕩,真不知道他這個官是怎麼當的。」
「你在犯什麼嘀咕呀?」涂意舒睨了他一眼,在心里嘆笑。
至少,齊漠有一點沒說錯,不到一天,阿仲就上門來找她發飆了,雖然當時他氣鼓著頰,說話也字字狠厲,但是,發泄完了,兩人又恢復了友誼。
將嘴往前一努,王春仲悶悶的跟她報訊。
「還不就是他。」
「誰?」
「那個姓齊的。」說著,他將臉微側,忍住心中的酸意,等著見她驀然乍現驚喜的快樂神采。「你不是很高興見到他!」雖說只要她開心,他就很高興了,可是,還是會覺得難過呀。
愛人跟人跑了……
「齊漠?他怎麼會在這里?」
「管他這麼多,他那麼大一個人愛上哪就上哪。」他頓了頓。「你還不快去?」
「去哪里?」
聞言,一股莫名的喜悅竄上王春仲的心坎兒。
「你不喜歡他了?」
「你是說齊漠?」
「不說他,難不成是林育轉那個比誰都還精的死老猴?」王春仲沒好氣的反諷。
「小表頭,講話別這麼尖酸刻薄,你是欠人修理呀!」
啊罷,阿舒何時學起那姓齊的話語,罵他小表頭來著了?
「你心情不好。」
「哪有?」
「哪沒有呀。」
「說沒有就是沒有,你是有耳朵不會听呀。」涂意舒語帶不耐。
「阿舒?」
「要喊舒姐姐啦,怎老是教不听呢?」她心不在焉的糾正,目光專注的鎖在齊漠身上。
瞧見他,胸口仍有一股異樣的騷動,不必阿仲催,她就想沖過去,跟他斗個幾句、笑一笑,但不知哪來的一股阻力,硬生生的拉住她的腳步……
懊想奔向他,腳下卻動不了半分!
「哼,我就偏要喊你阿舒。」嘴角撇了撇,他緊張兮兮的追問︰「你們吵架了?」
若他們真鬧翻了,那他會立刻跑去蘇老爹那兒,買它一大堆的鞭炮來放!
「我們……」
「是不是嘛?」
「關你什麼事呀?」水眸眨眨,她凶巴巴的瞪他一眼。「小阿子,有耳沒嘴,問這麼多做什麼?」
「我……」
「叫你閉嘴,你是沒听見呀?」
王春仲一臉冤枉且無辜的听她劈哩啪啦扔下一堆話,然後跑了。
叫他詫異的是,阿舒不是蹦蹦跳跳的沖向姓齊的,而是朝反方向閃人去,呆杵著,他想破了腦袋也不得其解。
哇,是出了什麼他不知道的大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