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長長地嘆了聲,關緹無意識地朝著水池扔著手中的小石塊。
天知道以前沒有冷蒼昊時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如今,她果真是過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思念生活,不知道他是不是如她想念他般的掛念著她?
「唉!」又是一聲不知不覺的嘆息。
「噗通!」
有顆大石頭飛過關緹的眼前落在池子里,池水被濺得高高的,甚至有幾滴還濺濕了她的衣裳,她回過頭看向來人。
「是你?」關緹又是驚訝又是困惑地望著不知何時已站到她身後的白維姬,白維姬的神色陰沉晦暗又死白得挺嚇唬人的,射向她的視線令她不自覺地抽了一口冷氣及感到些許害怕。
如今昊又不在寨里,白大哥還在家中養傷,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為什麼?」
白維姬冷冷地直沖著關緹冒出來這句話,讓她莫名其妙地站直身子,一臉詫異地望著白維姬臉上的仇視。
「什麼為什麼?白小姐,你怎麼啦?」關緹不解地問道,她是怎麼回事?一臉凶神惡煞的好嚇人!
「為什麼他會選上你?為什麼?」
身軀慢慢地靠在池畔的竹欄上,關緹腦中慢慢地浮起一絲的恐懼與不安,白維姬臉上的神色好像是直沖著她來的!
「你生病了?」她小小聲地問,眼里有著關心。
「生病?」倏地仰首狂笑,兩行清淚卻自白維姬眼中滑落下來,「是啊,我生病了,病得連老天爺都不會原諒我,我讓自己惹上了萬劫不復的罪過了。」
她恨,她真的好恨!為什麼面對一個總是對她惡言相向的人,關緹縱使是有些不安的猶豫,仍能有著關懷對方的心呢?她該快一點、遠遠地躲開的,因為自己要傷害她,她該知道的,她應該知道的。
但關緹沒有逃開,反而是湊得更近了。
「怎麼啦?」瞧著她眼里的哀傷,恐懼自關緹的心中斂去,雖然不安仍存在著,而且愈來愈濃,「白小姐,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笑得那麼傷心?」
「你真想知道?」定定地鎖著她的注視,白維姬笑得陰沉。
她討厭關緹的善良,討厭關緹的關心,討厭關緹奪走了她心愛的昊哥,討厭她唯一的哥哥為了救關緹差一點喪命!
而這卻是她設的計策,怎知沒害著關緹,卻傷了哥哥!
冷蒼昊不是笨蛋,他馬上就查出了罪魁禍首是誰了,所有認識他的人第一次看到向來冷靜的他失去沉穩,暴戾狂怒的剽悍脾氣嚇傻了周遭的人,若不是仍躺在床上、甫自鬼門關轉了一趟的白維霖苦苦地替她這個妹子求情,她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冷蒼昊雖然行事向來寬容以待,但他也向來都不會輕易放過蓄意傷人的人;而她,竟然犯下了這罪行,而且還差一點奪走了自己惟一兄長的性命。
雖然冷蒼昊沒有對外宣揚,但是他臨走前的眼光卻讓白維姬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那是帶著萬般傷心與失望的凝眸,里頭有著無言的決裂,似乎是在對她宣告一件事,他斬斷以往與她一切情誼,從今以後,兩人形同陌路!
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是枉然了。
「跟我有關?」她的話讓關緹有一些些的領悟了。
「你知道昊哥的眼楮是怎麼受傷的嗎?」白維姬的表情有著不顧一切的絕望,她那天才自白維霖口中得知冷蒼昊跟關緹的過去,尤其是在得知昊哥的眼楮竟然是被關緹親手給刺瞎的,她更是不甘。
白維霖告訴她這深埋在冷蒼昊心中的陳年往事,是因為要她放棄對冷蒼昊的迷戀,但是,卻不知反而勾起了她心中的沉怨,自關緹出現以後就旋蕩在她心中的不甘心。
為什麼她傷了昊哥,但昊哥仍能原諒她?甚至于十多年了,他仍無怨無悔地守著一顆屬于她的心!
必緹的心倏地緊繃,望著白維姬的表情愈顯蒼白,「他的眼楮是怎麼受傷的?」她突然對事情的真相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手伸到懷中,在觸到那冰涼的物體時,白維姬有那麼一剎那的遲疑;但是,略一抬眼,看見關緹眼中的驚慌失措時,她已然沒有半絲的猶豫。
這琉璃女圭女圭是她自冷蒼昊房中翻出來的,她就是故意要讓關緹再一次地看到那女圭女圭,她要刺激關緹的記憶,她要關緹想起過去的一切,要關緹也跟她一樣難過,跟她一樣陷身于地獄!
「我想,你該會認得這東西吧!」
望著白維姬遞過來的透明物體,關緹不由得退了一步,眼神帶了絲迷惘及恐懼地望著那個仿如是塊冰塊雕成的晶瑩亮麗的琉璃女圭女圭。
「這女圭女圭……」
「你忘了這個琉璃女圭女圭?」白維姬冷哼一聲,「這是昊哥當年送給你的啊!你當真忘了?」
「昊送給我的?」怔愣地望著她手中的女圭女圭,關緹有那麼一會兒的失神、惶恐,她的腦子響起了一聲駭人心魂的慘叫,是誰在叫喊?!
強行將女圭女圭塞到她手上,白維姬仍不放過她的更加逼追著她的記憶。
「听說,昊哥的眼楮就是被這女圭女圭的尖手給刺瞎的。」冷血的闡述著自己听來的傳聞,白維姬強迫自己不去注視關緹那張愈顯青白的怔忡臉龐。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心軟,她要關緹也嘗試那種身處地獄的痛苦,她要關緹記起過去對昊哥的傷害。
在關緹抖顫的小手中的琉璃女圭女圭似乎正在發著熱,一陣又一陣地熨燙著她冰冷的手心。
「這女圭女圭……」關緹訥訥地道,就是這女圭女圭讓昊從此掛上了那副黑眼罩?這女圭女圭……為什麼?為什麼她覺得這女圭女圭很眼熟?!
「你知道是誰握著這女圭女圭刺向昊哥的嗎?」輕輕地,白維姬的話飄散在關緹的四周。
是誰?關緹的眼神詢問地望著白維姬,話不及月兌口而出,她的眼前就猝不及防地出現了一副凌亂又讓人驚恐的畫面,那幕景象活生生地躍出記憶,清晰又懾人魂魄得就如同昨日才發生的事。
冷蒼昊迅速掩蓋住的右眼,他驀然慘白的臉龐,還有……那個刺掛在他眼中被血染紅了的女圭女圭。
有血!眼楮里流出了好多、好多的血,大哥哥的眼楮像破了個洞似的,有好多、好多的血……
大哥哥送她的女圭女圭,那個像是冰塊雕成的女圭女圭!
「天哪!」雙腿一軟,關緹昏了過去。
***
必紅想大叫、想用力地扯著頭發、想開口罵出世界上最難听的髒話!
但她是個受過教育的淑女,所以,她只是頭冒著冉冉攀升的怒氣,眸中飄回著愈燃愈旺的怒火,鼻孔噴著過度茂盛的怒意,滿心焦慮又沮喪地站在關緹身前。
如果手中有一把刀的話,她一定會狠狠地刺進白維姬那顆惡毒的心髒,她相信若白維霖知道的話也不會怪她的,誰教他妹妹真的是該死得很。
「姊,我不能留在這里。」哀愴無神的眼眸凝望著她,關緹一張憔悴地小臉蛋讓人直覺得酸酸痛痛的難過。
「我們等冷大哥回來再談好不好?」捺著性子哄著,關紅只希望冷蒼昊能在這時奇跡似的出現在大門口,她快無法抵擋妹子的哀求了。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關緹一連說了無數個不好,晃動的腦袋將晶瑩憐人的熱淚也給搖出來了。
「小緹……」關紅的神色淒苦。
「姊,我求求你!」關緹的神色更是淒愴。
姊妹倆在無聲的眼波交流中對峙,半晌後,關紅敗下陣來了。
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吧,咱們明兒個就離開這里。」她無可奈何地允諾著。
「明兒個?」關緹的口吻似乎不是十分滿意。
「這會兒夜都那麼深了,你想被野獸當宵夜啊?」忿忿地站起身,關紅走向房門,「你先睡吧,我們明兒一早就出發。」
必緹叫住了剛要跨出房門的她,「姊……」
「怎麼?」
「對不起。」倚坐在床畔的關緹看來任是引人發憐的不舍。
「早點睡吧。」輕擺了擺手,關紅有氣無力地安撫著她。
門關了,又是一陣長長的嘆氣聲在門外響起。
杵了幾秒,思及妹子臉上淹死人的哀愁,再想到冷蒼昊獲知後可能會有的風雨雷動,關紅的腳步自動自發地走向自己房間的反方向。
她得跟小方「聊一聊」!畢竟冷大哥這個男人,她可是挺欣賞的,妹子想放棄他;她可不想放棄這個看得順眼的妹夫哪!
***
望著向自己走來的高暮,冷蒼昊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好了?」盡避心中的火山已接近爆發邊緣,他的聲音平穩地听不出半絲怒氣。
若不是關紅臨走時留了話給小方,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在這個世中將逃月兌的心上人給逮回來,她竟然敢自他身邊逃開!
「阿岳已經將小辦給帶開了。」
斑暮簡短的回答終于使冷蒼昊的嘴角動了一下,只是稍微地往上撇了一丁點的距離,「很好!」
沒有浪費多余的關心,高暮轉身就離開了,將老祖宗傳下來的至理名言——沉默是金的意義表現得淋灕盡致。
往目標地走去時,冷蒼昊的心底五味雜陣地無法定位,多久沒見著她了?那個讓人放不下心的小家伙!連他去四川幫她教訓那個欺負了她十多年的關理治,她都會生變!
一思及此,他的冷靜沉著全都不見了,該死的,她究竟要他怎麼做?
反反覆覆的憤怒與思念一波三波地在腦子里發酵、生煙,冷蒼昊低潮的情緒在見到自己個人怔坐在昏暗大廳的關緹時,漲到了最高點。
「我的心真的那麼不值你駐嗎?」
突然響起的聲響確實如預期般的嚇到了關緹,她跳逃得像只小老鼠似的讓人見了想笑,更想哭。
怎麼才幾天的工夫,她又瘦得像個人干似的!冷蒼昊心疼不已。
「昊……」激動在望著出現在門口的人,關緹緊緊地交住自己的唇,怕一個不小心讓心中的眼淚化為聲音流泄出來。
「為什麼連一個讓我能留住你的機會都不給我?」
冷蒼昊冷冷的話,緩緩地刺進關緹淌著血的心窩里,她想別開臉不去看他臉上的消沉,但眼神卻饑渴地不舍調開。
「我對不起你。」望著他的黑眼罩,她又想起了自己一手造成的傷害。
如今,那個琉璃女圭女圭正端放在桌上,就在兩人之間的桌面上。
「對不起我?」慢慢地逼近她,就像一只饑餓的凶貓接近一只畏縮可憐的小老鼠,「因為我的眼楮?」冷蒼昊後悔沒對白維姬施以暴力。
「我……都是我害的。」抿著白透的唇,關緹突然用力地將牙齒深深地印進唇瓣里。
快速地拆開她的下顎,心疼地看著那緩緩滲出的血絲,他忍無可忍地低頭將它們給舌忝干淨。
「別再這麼做。」
隨著冷蒼昊言語間展露的愛憐,關緹的一顆心搖搖擺擺地晃啊蔽,眼光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桌上那個女圭女圭身上。
順著她的眼光望去,冷蒼昊的心里泛起了恐慌,「是誰說這一切都過去了?要我以後別再為它傷痛的?」他要她記著她曾說過的話。
必緹沒忘記自己曾說過的話,但是……「昊……」
「是誰要我別再想以前的事的?」
「我知道我曾經說過什麼。」關緹幾欲發狂地一把攫住那個琉璃女圭女圭,「但是,那是在我沒有想起我犯的錯之前說的,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自己竟然那麼狠心、竟然那麼殘忍地傷害了你,我無法原諒自己的過錯。」她將女圭女圭猛力地塞進他懷里,「我不能原掠自己曾經傷害了你。」
望著她塞還給他的琉璃女圭女圭,冷蒼昊的臉變得蒼白,神情木然得讓人不忍注視,一顆心慢慢地裂成了破破碎碎的千片、萬片。
他沉寂良久,才道︰「難道過去真的對你那麼重要嗎?」
「不……」
「在你沒有記起一切的過去時,我對你的愛難道你一點都沒感覺到嗎?」
「我……」關緹心慌得只能吐出這一個字。
「你說走就走,毫不猶豫半絲。」冷蒼昊的聲音黯然森沉得令人駭蕩不安。「而我呢?我盼你盼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老天爺又將你送回到我身邊,但是只因為那該死的過去,你連一絲信心都不留給我……」斷斷續續地說著,眸中散發的死寂光芒定定地望著大手中緊握的女圭女圭,突然地,他舉手將女圭女圭重重地擲向地上。
快得關緹只能傻眼地望著那冰雕似的琉璃女圭女圭就這麼落在地上,應聲斷成數截。
「我恨,我好恨。」
狂喊的吶喊字字撕扯著關緹的心,望著他激動的臉,淚珠像競賽似的滾下了她的頰,「昊!」
「為什麼你能這麼忍心地將我的萬般努力給否決了?」突然攫住她的肩膀,冷蒼昊猛烈地搖蔽著她的身軀,「為什麼?我要怎麼做才能重新掩蓋住你的記憶?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再一次地得回你?」
他的狂暴整個震撼著她的人、她的心,望著他瘋狂的迭聲怒吼,關緹的神情卻一點一滴、緩緩地柔和了起來,這是個愛了她那麼久、那麼久的男人,當世界的一切都在變化無常時,只有他是恆久不變地在等待著她,她怎麼那麼笨哪!在傷害他的同時不也正深深地殘殺著自己的心嗎?
一雙小手軟軟地避過了他的掌握攀上了他的頸項,順著他雙掌的握力,關緹靜靜地將身體偎進他自然且習慣的護衛中。
「你……」望著她的舉動,冷蒼昊呆怔在那兒無法言語。
嬌俏帶怯的笑了聲,關緹眨了眨不知何時又悄悄沾染上淚意的眼瞼,「你把我的冰雕女圭女圭摔破了。」語氣帶了絲嬌嗔。
「我……」冷蒼昊還是猛地無法恢復過來,整個人傻愣在那兒吭不出半個字來。
「那可是我的寶貝女圭女圭那。」
「呃,我……我……」結巴又語塞地愣在那里,眼底縱然是愈見顯亮清澈,但冷蒼昊卻寧願就這麼笨笨拙拙的一臉呆相地任她繼續刁難下去。
「你要怎麼賠我?」微微地露齒一笑,在他的拙樣凝視下,關緹將身軀更加貼緊他那仿如磐石般筆直又僵硬的身軀。
冷蒼昊不知所措地望著她跛起腳尖,一雙蛇般的玲瓏縴手不但早在他失神時就已經盤上了他的頸項,隨著她的貼近正暗暗地使著力,而那張牽系了他好久好久的妍麗臉蛋愈湊愈近。
他不自覺地偷偷咽了口口水,「我會找個一模一樣的還你。」
「我不相信你。」
說著,在他呆怔的失神狀態下,關緹微紅著臉快速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但在他迅速地欲捕捉反擊時,又形態輕巧地避了回去。
眼神渴望地盯著她直勾著他心魂的唇瓣,冷蒼昊重重地嘆了口氣。
「窮我一生,我一定會再補償你一個女圭女圭。」他發著誓。
搖了搖頭,關緹一臉的懷疑與若有似無的捉弄,但尚未來得及再吭半句,冷蒼昊那不捺久候的臉龐已經然貼近她,唇瓣緊緊地追索著她不及躲避的唇,狠狠地報了她方才那令他欲求不滿的啄吻。
當兩入交雜互吐的氣息愈來愈沉濁,當彼此胸口的氣息一點一滴地在誰也不願先撤退的熱吻中被揮霍一空,當周遭的溫度因著愈來愈升高,冷蒼昊戀戀不舍地松開懷中的關緹,一雙發亮、灼人的黑眸緊緊地凝望進她的眸中。
「要怎樣才能讓你相信我的決心?」他的心在狂跳。
「唔……」
眼見著地臉上的遲疑,冷蒼昊那顆狂跳的心倏地繃緊、緩緩地往地上跌下。
「你仍舊不願汲取我的真心?」他輕嘆著,表情哀沉。
「除了我,還有誰敢要你那顆陰沉沉又凶巴巴的心哪。」取笑的味道加上在輕聲細語的低訴,關緹的臉又紅了起來。
瞧著她羞怯又嬌柔的神態,他的臉色驀然一整。
「小緹,你……是什麼意思?」下沉的心又提到喉嚨日,冷蒼昊直覺地冷汗涔涔地爬上了寬額,老天爺,你可別又再開我一個大玩笑!
必緹故作無奈地輕吁一聲,「還能怎麼樣?看來我只有一輩子跟在你身邊,監視你完成承諾……唔!」
猛然逼近的臉龐令她心跳停止,火熱又灼人的唇慢慢地逼近她,緩緩地燃燒著她胸口逐漸加溫的氧氣,關緹未盡的話已消沒在冷蒼昊再度出襲的唇劫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