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吧?」君迎夏又是一臉的淚水,她低喃著,湊近他那泛著紅腫的頸肩,輕輕吹氣,「忍忍喔。」
痛,當然是會痛呀,他又不是鐵打銅鑄的,就只差沒被燙成燒肉,怎會不痛?雖然,比起上回在她眼皮子底下連跌兩回的自尊受損,這點痛,是小巫見大巫。
「真那麼痛?」
腦子動得飛快,鬼青樞一個勁的喊著痛楚難當。
「嗯,痛死了啦。」
眾人難以置信的杵在一旁,張口結舌。這是那個雖然笑容滿面,卻始終礙著男性尊嚴,永不喊痛的自家少爺嗎?
「你忍忍、忍忍啦……」眼波流轉著止不住的心疼,她輕手輕腳的將浸濕的巾子貼覆在泛紅的傷口上。
暖玉溫香貼得太近、太近了,剎那間,淡淡的女性馨香又將他迷得神魂顛倒。
「晤……」
「還很痛呀?」
「……好香喔……」
「咦?」
听出她的疑惑,他笑得更是大大方方。
「我真想……」
「想什麼?」
「一口將你吞進肚里。」
哇!
面河邡赤的她身體一扭,瞧見眾人目光皆投向他倆,這下子,她整身都熱了起來。這麼多人在呢,他竟然……
「他們不是人。」
「你罵人!」
「哪有。」鬼青樞辯駁著,心里暗嘲,他們全都是一群不識大體的王八羔子!
「我讓你休息一下好了。」
「不必!」
眼明手快的攫住她想縮回的縴臂,他輕拋了個目光,伍笠的領著眾人,退場。
被強行留下的君迎夏垂著眼,似笑非笑的迎上那雙專注的深眸,直到除了兩人的吐納,耳里再也听不見別的聲響,這才吁著靦腆綻笑。
「你……」
「說呀。」
「我……」
一個我字,她拖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取下傷處的濕巾,眼神無比慎重的鎖著她猶豫不決的雙眸。
「想問什麼就問呀,對你,絕不隱瞞。」
既然他這麼說了……
「你到底是誰?」她月兌口問道。
嘆口氣,他纏住她的指頭。
「你有多想知道?」
「很想。」君迎夏輕咬下唇,長長的吸足氣。「很想很想。」
「那,跟我走!」
走?
「上哪兒呀?」
「尋求答案呀。」他拉下她,讓她貼緊自己的胸口。「既然想知道我是誰,那就跟我走吧。」
隨著他的胸腔起伏,她側望著他,傾听那強而有勁的心跳聲,情不自禁的又是熱淚盈眶。
令令令
今晚,到後院門口等我,不見不散喔,我作好決定了……
沒等鬼青樞驚訝完,君迎夏拎著裙擺掉頭就跑。
表青樞追上去。想也知道,下午小美人離去時肚里打的是什麼主意,只是,掙扎的人換成是他了。
誘拐老爹的女兒私奔?他不是禽獸,做不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但,要放棄小美人,獨自回南京?那他干脆連心也甭掛在身上,直接剖開,血淋淋的擱在君家算了!
表青樞好生為難……
「嘿。」
太專注于紊亂的思緒里,鬼青樞沒听見這聲輕呼,直到有顆小石頭砸中他的右頰。
罷,有人攻擊他?
「喂?」這次聲音大了點。
他听進了低喚聲,也瞧見那閃閃躲躲朝他走來的小美人。
「你在等我嗎?」
「唉。」
「不是呀?」
君迎夏忐忑的笑容變得苦澀了。「是我想錯了?這樣就不好玩了。」
玩?
明知道她嘴巴不講,但心里其實緊張得半死,鬼青樞的心情百轉千回,再三猶豫。
真這麼偷偷的帶她走,往後,她會不會怨他?
「老爹他們……」
「不知道。」
「呃?」
「他們不知道我偷偷溜出來。」
她不安的目光仍不時的往身後瞟。「應該不知道才對。」
表青樞的思緒更紊亂了。不成,他不能就這麼壞了小美人的清譽……
「大姊?」
叭!
冷不防地听到這輕悠熟悉的低喚,君迎夏整個人往前一跳,直跳進鬼青樞懷里。
完了,東窗事發!
既然被逮到了……挺起胸膛,鬼青樞不假思索地將她護在臂彎里,貼近她的耳畔。
「別怕,有我。」
君迎夏輕點了點頭,心里卻開始咳聲嘆氣。誰來,她都不擔心,可怎麼……偏偏是她向來就習慣了畏懼幾分的嬉夏呢?
這叫她怎能不怕?
「君二姑娘,你來是為帶迎夏回去?」
搖搖頭,君嬉夏慢慢的走向他們。
「他們都知道了。」
「什麼?」
表青樞眼尖,君嬉夏才剛踱近,他就瞧見遠遠走來的竟是護主心切的小珍,當下,心中也有底了。
扮豬吃老虎的老爹,早就什麼都看在眼里!
瞅了他一眼,月光灼灼,瞧不清男人在想些什麼,可是……君嬉夏捕捉到在他唇角綻放的喜悅,與緊緊擁住姊姊的雙腎……慕地恍然大悟。
阿爹大概早就瞧出他對迎夏的真心,所以,才會睜只眼閉只眼的任他出入府內。
「這是娘要我拿給你的。」
她將手中的小錦盒遞給君迎夏。
娘?
怔愕著接過,她听著嬉夏繼續說……
「娘早就猜到你會跟著……他,一早就上福山寺去替你求了個平安符。」
「娘她……」激動梗在喉間,讓她泣不成聲。
阿爹說,要你別掛心,就當是出去見見世面,開開心,等過年……」君嬉夏飛快的瞟了眼鬼青樞。
「事情辦妥後,就回來吧。」她的口氣也不怎麼確定。
「阿爹也……」
「我娘也替你求了一張。」
表青樞謝過,慎重的接下那張平安符。
凝望著妹妹臉上不曾有過的沉凝神情,君迎夏再也忍不住了,將臉埋進鬼青樞懷里,哀戚輕泣,顆顆淚滴滑下泛白的面容,化作渾圓珍珠滾落在地。
「我會帶她回來的。」
「是嗎?」
「無論你信與不信。」
聳聳肩,君嬉夏沒再辯駁,只是朝姊姊招招手。
「大姊,你過來一下好嗎?」
現在,就算嬉夏要她過去一整晚,她也絕無二話。
離開鬼青樞溫暖的懷抱,她走向妹妹,姊妹倆口耳相接,輕聲的嘀嘀咕咕。
每令令
望著緩緩合上的後門,君迎夏強忍著哀慟,直到一聲輕微但清晰的落鎖聲傳進她的耳里,她終于忍不住芭啕大哭。
無言無語,鬼青樞只是攬著她。溫柔的將她緊緊擁護在懷中,借著自己的體溫以撫慰哀傷的她。
良久……
「別哭了,又不是一去就自此不回。」
她點點頭,猶帶不安的又抬眸,汪汪淚眸直視著他,再一次索求保證。
「我們還會回來?」
「不回來,你還想住哪兒呀?」
「喔。」
「走吧,再不走,逃詡要亮了呢。」他心疼的替她拭去頰上的淚水,再隨意的瞟了眼地上的點點小珍珠,沒說什麼,攬著她的腰,轉身就僵住了。
什麼事呀?
吸吸氣,順著鬼青樞的目光望去,君迎夏這才瞧見不遠處那些個愈來愈眼熟的黑影。
他們,不是早一天被青樞遣回南京城了?
「走吧。」
「他們?」
「別理他們。」鬼青樞的臉色不挺好。
早該知道他們不會這麼乖乖的先行回返南京……不擇手段?哼,老頭最好知道,就算用盡了全天下的手段,也休想有任何可以干涉他的機會。
想都別想!
每每每
「少……爺……」
「瞧見鬼了呀你!」鬼青樞啼笑皆非。
「是……不、不是呀……」
門房王叔揉揉眼,再努力的睜開眼。
「真是你?少爺,你、你總算回來了。」
「總算這兩字未免太嚴重了吧?」
仿佛意識到自己失言,王叔趕忙拍了下腦勺,迭聲嘲笑自己的失態。
「可不是嗎,瞧瞧我在說什麼呀!」一路上,王叔是喊著進去的!
表青樞昂首闊步,邁進熟悉卻也陌生的家門。
君迎夏則卻步了。
這……
身處大富之家,她的眼界不算窄,但是,跟鬼府一比,這才見識到何謂權貴之家。
而看得出來,鬼青樞雖然時而桀驁離經叛道、時而輕狂放浪不羈,但是,待下人應是極好,否則,不會從小泗到這門房,甚至是吃了他幾頓排頭的伍笠那票人都對他言听計從。
這種人中龍,怎會寄情于她?怎會呢?
她的退怯,鬼青樞看在眼里,心泛苦笑。
「我們家並非擁權倚貴,只不過是恰巧跟宗親王府里的某個人有那麼點交情罷了。」
不巧的是,與他們有親源關系的,就是宗親王爺呀!
「你……」支支吾吾,她仰視著他,說不出話來。
「怕了?」
「嗯。」她笑得憐人兮兮。
「豈只是怕,我是……我……」長長吁了口氣,憶起他說有話就說,她努力將心里的話表達出來。「我是嚇傻了哩。」
「有我在,你忘了?」
「呵,對呵。」唇畔的微笑尚未成形,眼底已然泛起了薄薄淚霧。
「你會保護我。」
他當然會!
只是,見她雖然在笑,水漾明眸中卻掩不住逐漸加深的驚懼,他極不喜歡這種感覺。當下,一股沖動襲上胸口。
「你若不想,咱們就別進去。」
君迎夏啞然無語。
都已經站在他家的大門口,甚至,只差一步就跨進門里了,還這麼任性?
「我不要你覺得不安!」
原來,是為了她……他的行動,全都是為她!
「呃……」未語,淚水已然涌上,眼眶紅通通的。「我沒事的,別擔心。」
說穿了,該是怕她跨進那道門後,會遭到不少的刁難吧?
「這次回來,只是作個了斷。」
「了斷?」
「對。」他的心里,確實是這麼盤算著。
先前只是處處回避,老頭惱他的,而他悠哉的過自己逃亡的日子,如今有了小美人,他不想再玩這種把戲了。
「作了斷?听來好恐怖。」
「跟老頭說清楚,往後別再干涉我了。」一路上,該說、該問,對她都毫無隱瞞。「更何況,丑媳婦總是要見公婆呀,你說是不是呢?」
淚眼婆娑的瞪著他,半晌,她破涕而笑。
「你真嫌我丑呀?」
「眼淚汪汪,能美到哪兒去?」也不顧眾目睽睽,他勾過她的蠻腰,低頭將鼻端輕輕磨蹭著她小巧的俏鼻。「可是呀,誰叫你入了我的眼,美與丑,我都要定你了。」
「呵……」
「記住我這句話!」
「啊?」
沒再多說什麼,他攬緊她的腰身,在她仍閃神中,輕而易舉的將她帶進鬼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