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木柵動物園前的小便場,冷靜的微笑摻進了些許甘苦,無奈的瞳眸透過墨鏡打量著排隊進場的大大小小。
大大,帶著小兒小女認識有別于人類物種的家長們!
小小,雀躍的等著去看黑麻薯企鵝的小朋友們!
而他跟她,既無兒也無女──暫時還沒有。但是,他們,他們也來湊熱鬧了。
「在這里,我們算什麼?」
「人類!」揚揚手中的門票,听他下意識的嘀嘀咕咕,石亞艷粲笑朵朵,「忍著點,說好了耍重溫兒時舊夢的呀。」
托左宏升給她那支棒棒糖的福,她不但想通了許多事,亦想起了兒時最里去的地方。
可是,兩個成年人約會約到動物園?
「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的約會!」唉,他腦子里隨便搜一搜,就有幾百個比這里更適合談情說愛的地點,偏偏,小艷就只想來這里!
「是呀。」
「他們會怎麼說?」大手伸向她,冷靜心滿意足的見她自動獻出小手,兩手牽握。
「說?」閃爍笑意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我想,左宏升和他那寶貝兒子李齊會想要跟著來玩。」
見她興致高昂,不自覺的,冷靜也感染了她的快樂。
進了動物園,他們直接搭上游園車到達最上頭的終點站,然後,一個園區、一個園區的慢慢逛下來。
「想想,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時,踏出可愛動物區的石亞艷突然心生感嘆,「我們似乎一開始就跟別人不太一樣。」
「怎麼說?」
「喏,你想嘛,我們是先有關系,再開始約會……」
「哪是,我已經鎖定你好久了。」捏著她的指頭,冷靜將兩人交纏的十指貼向自己的胸口,「就鎖在這里。」
面容又泛起淡紅,石亞艷瞅著他,幾乎感覺到那股熱潮直泛向耳際,「你也真能ㄍ─ㄥ。」
「嗯哼,我也很佩服自己竟然有這麼強的意志力哩。」他又笑出一臉得意之色,「幸好,我的玫瑰
本就多刺,呵呵,好理加在。」
「怎麼說?」她不解的問。
「若你不多刺,早就被人給摘走了,哪還等得到我來摘你呀?只可惜我爸太早離開人世,無法看兒子交了美麗女友。」
她無言,胸口隱約揪疼起來。
有關冷靜這些年來家里發生的事,她听他提過了,也曾為他偷偷落過淚,因為從小就頂著天才光環長大的她,壓力雖大,卻有個幸福家庭的支撐,不曾嘗過生活里的丁點苦澀滋味……
「別再替我紅了眼,往後,你可以帶給我無限多的甜蜜時光呀。」飛快的在她唇上輕啄一下,冷靜朝她眨眼,再傾身奪走另一個短暫卻懾人心魂的法式親吻,「戟從這第一次約會開始,OK?」
吸吸鼻子,石亞艷微皺起眉。
「這一次?那我們先前的那幾頓飯呢?又怎麼說?」就算桌上沒點臘燭,好歹也是兩人獨處。
冷靜一口就推翻她的話,「那只是前哨戰,略過,不能算數。」
「好好好,都是你的話。」拖著他,她快步沖向販賣部,「熱呀,快渴死了。」
買來冰涼的冷飲,喝了幾口,兩人相視而笑。
「好熱。」
「後悔了吧?」他看著直用手遮陽光的她。
「才沒呢。」她口是心非。
惟一後悔的是,為了想省時間與免去叫人傷腦筋的停車問題,也為了嘗鮮,他們決定搭乘都市化的捷運,不開車。結果這下子可好了,現在腳已經夠酸了,待會兒還得走到捷運站,總不能死皮賴臉的叫他背她吧……她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卻被他逮個正著。
「哈,你的眼楮告訴我,你在悔不當初。」
扁扁嘴,石亞艷仍拗著性子不肯承認。
「說出事實有這麼困難呀?」他調侃著。
「誰後悔了呀?」抬高下顎,她準確的將空罐拋進垃圾桶里,拉著冷靜往大門走。
「不逛了?」
「不嘍。」瞟了他一眼,再半眯眼地瞧向艷陽,她搖搖頭,「快曬成人干了。」
出了大門,又走了一段路,石亞艷終于忍不住哀聲嘆氣。
*「怎麼了?」
「走得腳好酸。」
「你穿高跟鞋哩。」像發現新大陸,冷靜吹了聲口哨。
二楞子,竟然現在才注直到。
「是呀。」石亞艷沒好氣的點點頭。
「真是難得,雖然有點怪。」嘿嘿笑了兩聲,他的目光仍流連在她的足下風光,「你的腳踝好美。」
粉拳已然在握了,若不是他隨後補上那句稱贊,她鐵定就要賞他一個黑輪包包。
事實證明,她慶幸得太早了!
「你唷,明知道這趟要到動物園,就該選雙好鞋子。」冷靜不識相的嘮叨著。
啊,他還真的明講出來?
「現在喊腳酸,太慢了。」
石亞艷微惱。「你閉嘴行嗎?」
「你生氣了?」
「沒有。」她咬牙否認。
斑,打死她也不承認自己早上是哪根筋不對勁,明知道不該,偏偏出門時,一雙腳就是黏上了這雙高跟鞋不放!
憊沒有呢,明明就變了臉呀!心里犯嘀咕,但這回,冷靜沒有傻到真將實話說出來,也開始心疼她蹬著那雙高跟鞋走了那麼久的路。
「乾脆叫輛計程車……」
「不要!」
「可是,你還能走嗎?」
「為什麼不能?」拗著脾氣,她不肯服輸,不是跟他斗,而是不願輸給自己的意志力,「我只是腳酸,腳又還沒斷。」
知道她的牛脾氣又冒上來,冷靜也不再多話,刻意牽著她慢慢走,不久後,終于踏進了捷運站,兩人就站在月台等車。
「唉,出師不利!」下意識地,冷靜為了今天的約會不順心而嘆了一句。
石亞艷已經夠滿心不悅了,結果他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讓她隱忍了滿腔的壞脾氣猛地流泄出來。
「你怪我?」
「沒有啊!」他無辜的道。
憤憤的把手抽回來,她退了一步,漾著微慍的眸子眯視著他,「對,是我提議要來這里玩的,我很抱歉。」
「別傻了,這時候鬧什麼別扭呀?」見捷運電車駛進月台,他護著她後退一步,「我又不是針對?…。」
「那你為什麼埋怨?」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我沒有埋怨你的意思……」
這時車門刷地一聲敞開,他順手撈起她的手,依序上車。跟在他身側的石亞艷氣呼呼的正要抬腳踏進車廂里,不料,她旁邊那一對吵吵鬧鬧的母子卻硬生生的將她擠到一旁。
兩個都市佬都是第一次搭捷運,完全不知道嗶聲一起,車門就會迅速關上,結果,就在石亞艷和冷靜隔著車門玻璃怔傻的對視之際,捷運電車已緩緩開動。
怎麼會這樣……握在掌心的小手突然抽離,冷靜腦門一凜,向下望去,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巴。
不會吧?他竟然握錯手了?!
「小艷?」
「冷靜!」
棒著緊闔的車門,兩道驚愕的聲音相繼喊起,但只見對方的嘴不住的張張闔闔,全然听不見彼此的叫喚聲。更慘的是,石亞艷才追了幾步,或許跑得太急的關系,她腳上那雙高跟鞋的鞋跟竟突地斷裂,害她踉嗆的跌個狗吃屎跪在地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被站務員扶了起來。
眼睜睜的看著捷運電車呼嘯而去,而她的男朋友卻在那車上,一股熱液直涌向眼眶,她緊咬著下唇,忍忍忍,可心中的怨恨卻是難消!
他……真的就這麼走人了?!
離我遠一點,別再來煩我!」
「我真的沒注意到……」
「住嘴!」
無奈的握緊手機,冷靜快沒轍了。
「小艷……」是誰說哭泣是女人的權利?這會他好想大哭一場。
兩天了,沒想到小艷連綠豆般的罪行都可以串在一起──從他批評她的鞋到牽錯別人的手,甚至連捷運電車的車門關得太快也賴在他身上。
完了,這下于該如何消弭她的火氣?
「你,去,死、啦!」石亞艷怒氣騰騰的按下斷話鍵,想想不甘心,又對著手上的手機吼,「去死啦你。」
她向來秉持的冷靜自持,此刻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更遑論狂傲心性,哼,早成個屁了。現在才悟到,自從一頭栽進愛情海里,她就成了塊麻薯,任那姓冷的男人恣意揉捏,而她毫不自覺,甚至被他一口吞入月復,連點渣都沒留……
世界大戰了呀?」啃著手中的冰棒,不知何時將身上趴在窗邊往里看的閻默卒揶揄著發怒的她。
「哼!」
「哇塞,這麼大火氣呀?」
「要你管。」紅菱唇一噘,石亞艷第一次風度全消。
他不管,誰管?搖頭嘆氣的閻默卒直接自窗口攀了進去,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發飆呀?」
「哎唷,真惱了?都舍得嗆我了哩。」一口吞掉整枝冰棒,將木棍扔向一旁的垃圾桶,他搭著她的肩,不由分說的押著她走。
「你干麼?」肩膀聳動,甩不掉他的鐵臂,她更是咬牙切齒了,「放手。」
「不放,雖然我剛吃完冰棒,可你的火氣太大,唉,誰叫我是你的好哥兒們呢,只得請?…吃吃涼的,消消火羅。」
「我不想……」
「可是,我想呀。」手指一抬,閻默卒一臉愁苦的揉捏著太陽穴,「兩天兩夜都沒闔眼,好累又好困,你都不怕我自己在街上亂晃會出事?」
听他講得可憐兮兮,她就……哼,心軟了!
「誰敢惹你。」石亞艷的話里仍舊嗆著火氣,可是,沒再跟他玩拔河的把戲了。
「不就是你嘛。」
「我?我又沒吞了熊心豹子膽,哪敢犯到你頭上?」
「見你愁雲慘霧,我就心憂呀。」
往常,听他裝腔作勢的低嘆,她鐵定會嘲諷個幾句,可這會兒,她全無心緒跟他扯,除了嘆,還是嘆。
唉!
「怎麼了?」
「卒仔,我真想將他剖開來看!」她忍不住了,非得將悶氣罵出來才痛快。
他很慎重的點點頭,再正經八百的詢問︰「剖人?」
「對。」她惡狠狠的睨瞪著明知故問的閻默卒,氣不過,又重復說一次,「真的、真的很想剖開那顆腦袋。」
「剖開後,下一步呢?」
「看看他那顆腦袋里究竟都裝些什麼!」
「你不會自己去問他呀?」他將大掌往她腦門上一貼,把她的臉扳向右方,讓她瞧瞧窗外的「景致」!「順便問問他,左擁右抱的感覺有多快樂。」
左擁右抱?!石亞艷這一瞧,不可思議的瞪大眼。
前怨未消,這會兒又見冷靜親密的摟著秀氣的小女人在逛大街,當下,果真是新仇舊恨的滋味嘗盡了。
「好,算他好樣的。」
「哇咧,你什麼時候學到這麼江湖味的渾話?」
石亞艷沒有理會他的喳呼,因為,冷靜瞧見她了。不但他瞧見了,那個年輕校美氣質佳的漂亮小女人也瞧見了,只見兩人手挽著手過馬路,朝她走來,擺明了就是要現給她瞧的嘛!
「好樣的!」咬牙切齒,她的心頓時傾注了滿滿的酸液,當下,再也撐不住一身傲骨了,「我要走了。」
「嘎?」沒料到自個哥兒們竟然陣前喊停,甚至不戰而逃,閻默卒當下伸臂朝她一撈,沒撈到;再撈,還是落了個空。
「小艷?」
她走得很快,不理不睬。
「拜托你好不好,你就這麼認輸?」他有些惱了,「石亞艷,你給我凍唉!」
可是,她依舊走她的,甚至加快腳步。
扮兒倆的交談,冷靜沒听見,可是遠遠地就見他們拉拉扯扯,繼而瞧見石亞艷掉頭走人,他不禁慌了。
她怎麼走了?雖然知道她怒火未退,但難得小寧放假回台北,他正想介紹她們認識呢。
「怎麼了她?」牽著妹妹的手,他不自覺的加大步伐,急切的想趕向前去。
追趕之下,就可憐了一雙腿沒人家長的冷寧,被分了神的哥哥扯著走,一面注視著逐漸遠去的窈窕身影,眼角還得小心不去絆到他的腳,以防兄妹倆跌成一團。
「哥?」她輕輕的喊了聲。
「嗯?」
「未來的大嫂常常這樣嗎?」
「哪有,第一次見她這麼不給臉。」當然,這還得撇開她仍懷怨在心,所以才存心處處閃避。
唉,他實在不相信小艷會這麼小心眼!
「我看哪,哥,你的追求很有希望馬到成功。」
「真的?」冷靜聞言心頭一樂,「怎麼說?」
「你剛才沒看見她的臉色嗎?」
「怎樣?」
「好酸哪!」
說著,兄妹倆已經來到閻默卒跟前。
輕拍了拍閻默卒的手臂,不待他吭氣發飆,冷靜就將妹妹的手交到他手里。「幫我顧著小寧。」
下意識的將小美女接過來,閻默卒瞠目結舌,猛地回過神,「喂,有沒有搞錯?你的女人……」
「什麼我的女人?她是我妹妹!」惡狠狠的丟下這句解釋,冷靜拔腿就沖。
妹妹?原來……眉心一松,他將冷寧的小手直接搭在自己的肘間,拉著嗓門大喊,「她交給我,你放心,快去追你的女人吧!」
雖然她逃在先,他追在後,但,畢竟人高腿長還是有好處,努力了幾分鐘,逃兵便手到擒來。
追上石亞艷時,冷靜也微惱了︰「你到底鬧完別扭沒?」
「沒!」她板著一張臭臉。
窒了窒氣息,他磨磨牙,「那好!」
懊?好什麼好?她拗著性子不問。
他也很酷的不再說話,卻抬手招來計程車,打開門,將她和自己一起塞進車里,直接挾持她回家。
約半小時後,見計程車停靠在冷靜的家門前,石亞艷沒賴在車上直接跟著他下車,只因不想讓司機看笑話;但是,等到兩人跨進門,冷靜用腳跟關上大門,一場唇槍舌戰便開打了。
吵吵吵,再吵,結果,不知道是誰先推了誰一把,兩個被點燃的鞭炮火冒三丈的從客廳糾纏到樓梯間,再扭進房間,然後跌向那張大床……結果床頭吵,床尾和,天亮後,怨偶再度成為佳偶!兩人甜蜜的相偕回到萬人迷綜合醫院里,準備領回被拋棄一晚的冷寧。
但石亞艷還是報怨他沒將冷寧的事情說清楚,更惱他連甜言蜜語都舍不得多說幾句,尤其,在無意中得知他國為作息不定而導致肝功能不佳時,更是氣怒。
「活該!」嘴巴咒得惡毒,但是,見冷靜此時又空月復喝下一罐啤酒,她忍不住必心的犯起嘀咕,「小心肝哪。」
「赫!」幾聲抽氣聲在兩人身邊響起……
「艷,你……」
「我?」疑惑的瞪大眼,石亞艷一一環視數雙驚詫投向她的目光,再瞪著發話的閻默卒,「我怎麼了我?」
「?…學壞嘍。」
「我?!」
「可不就是你嘛!」
「我?!」她再提高音量,「我哪有!」
瞧他們哥兒們你來我往的對話,一旁,有別的醫師也跳進來攪和,「好惡喔,小艷,就算你跟人家阿靜兩情相悅,也別這麼明目張膽嘛,你是存心賞我們醋水喝呀?」
石亞艷一頭霧水,「我到底做了什麼好事?」
「是說了什麼好話啦!」
「好,我說了什麼?」
「光天化日,還叫人家‘小心肝’呢。」努努嘴,閻默卒將身旁圍觀的一干醫師和護士們,當然還有冷靜,全都扯了進來,「喀,大家都是人證。」
「我叫他……」悟到他話中之意,石亞艷隨即失控的捧月復哈哈大笑。
閻默卒不解的看著她,「你笑什麼?」
「小心肝……他……他……」她抖顫的手臂抬向冷靜,「他前幾天檢查出肝有點毛病……」
「肝功能不好?」
「嗯……是呀……」一本正經的俏顏維持不到幾秒,再次笑開,「你……你們……」她笑得說不出話來。
小心肝?
小心,肝?!
「哈……」頓時,恍然大悟的眾人全都笑開了。
逼昏的台北街頭,車水馬龍。
冷寧坐在摩托車的後座,緊環著男友李善權的腰,一臉緊張兮兮,「你騎慢點啦。」
「好。」猛摧著油門,李善權忍不住犯著嘀咕,「是你自己說快遲到了……」
「我可沒叫你飆車呀。」
「是,你是沒叫我催油門。」他悶悶的承認,沒說出口的是,待會兒若遲到,挨罵的也是他。
丙然!不到幾秒,冷寧又瞄了眼腕表,只听她低抽了口氣,發出哀號,「完了啦,鐵定遲到。」
誰叫她慢吞吞,都吃飽了還窩在洗手間孵豆芽,大半逃詡喊不出來,能怪他嗎?李善權暗嘆口氣。
偏偏,冷寧就是非他不怪!
「都是你啦!」
唉,就知道她還是秉持向來的理念──一推二卸,三賴賬,而可憐的他只得照單全收了。
「頂多也只有遲到一會兒。」
「我哥一定會很擔心的。」
罷!就知道小寧最在意的是她老哥。
李替權不待她再嘮叨,手勁一使,拼了命的又在摧油門。
「下次回台北時,不要找你了啦!」冷寧不滿的聲音再度響起。
罷!
「為什麼?」撩不住性急,他回頭瞪著她,「是?…自己蘑蘑菇菇,敢怪我?」
「喂,你在看什麼?」她緊張的瞪視他。
「看你呀。」
「不準啦。」她又急又氣的拍─j他的肩膀,伸手推回他的臉,「你在騎車耶,看前面。」
「那你剮剛說什麼?」
「沒有!」
「哼。」歪著腦袋,李善權從後照鏡朝她扮了個鬼臉,小倆口對視笑得開懷,突然,冷寧移走目光,驚詫的瞪著前方。
小心!地還來不及發出警告,前頭一輛違規右轉的大卡車直朝他們沖過來,瞬間,刺耳的煞車聲引來所有路人和駕駛們的目光……由于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李善權當場慘死,而當救護車將血流滿面的冷寧緊急載往寓失事現場最近的萬人述綜合醫院時,她已經瞳孔放大,呈現腦死狀態了。
幸好,石亞艷人就在醫院。不幸的是,她必須面對冷寧──她所愛的男人惟─的親人,可能在手中死去的事實。
但她仍不放棄的進行腦部手術!十分鐘過去……
站在手術室里,眼睜睜的,她眼見冷寧輕喘過最後一口氣,無神的眸子閃爍著薄薄的霧氣。
「我……替我……」話未盡,她緩緩闔上眼瞼,遮住眸底的最後一絲光芒。
報樣年華的冷寧離開了人世間!
咬著下唇,石亞艷知道她未竟的話語是什麼,努力調順自己哽咽的聲音,她幾近無聲的許下承諾,「我會替你照顧他的。」
淚水在眼中滾動,她忍著,沒讓淚水滑落,走向緩緩開啟的電動門,她長長的吸一口氣,逼自己走出手術室。
等在手術室外的是幾個好朋友,而面色蒼白的冷靜,是她最無法面對的人。
「艷?」
再長長吸了口氣,她直視著他的眼,低喃,「我很抱歉。」
抱……歉?
冷靜渾身一僵,含著希望與憂忡的深瞳霎時變得模糊,他猛地攫住她的手臂,用力搖蔽著她,「小寧……」
手臂被他握得好緊、好痛,但這些都比不上石亞艷此時胸口的揪痛,為他而哆嗦的心酸刺痛。
「她走了!」被他扣住的手臂無法抬起,無法環住他、安慰他,她只能以眼神撫慰他的傷痛。
「不。」眼神僵直,他輕搖頭。
「冷靜!」
「不,她不能死,她還這麼年輕,她必須活著。」猛地又加重手勁,冷靜不斷搖蔽著她,「你在這里,不是嗎?你是腦科權威,是天才神醫呀,不是嗎?」
他的難以置信更傷她,可是她沉默良久,只是凝望著他,然後,再次重申。
「我很抱歉。」
「抱歉?」
她沒有坦白陳述,冷寧在進醫途中就只剩下些微的生命跡象了。冷靜是醫師,應該能夠了解她的無奈與無能為力才是。
但是此刻的他,是死者的家屬!
「你的抱歉並沒有救回她的命呀。」
石亞艷不語。
「為什麼你救不回她?」
「我……」
「為什麼?你不是人人口中的天才嗎?」
從不曾想過天才二字對她而言,竟然如此刺耳!她無語,只睜著一雙沉寂的哀眸凝望著他,任他歇斯底里似的發泄心中的悲痛。
冷靜力求冷靜,他知道自己不該怪罪她,可是……
「我不想再見到你!」月兌口沖出這句話,他憤憤地將她甩向一旁,旋身沖往樓梯間。
石亞艷依舊默默承受他的怒氣,可是,一旁的閻默卒無法坐視不理,他實在火了。
「冷靜,你說這是什麼話?」他拔腿就要上前迫他,卻被人纏住了手臂,他回頭。
「艷,你拉住我做什麼?」
「你讓他靜一靜。」她輕聲一嘆,以目光遣開周遭的好友們。
冷靜,需要冷靜。而冷寧,需要這些朋友們幫忙送她最後一程!
一旁的好友們各個面色凝重,依言點點頭離去。
「他需要的是一頓飽拳,報裂的揍醒他,省得他在那里像瘋子似的胡言亂語。」閻默卒恨恨的罵了一串三字經,磨磨牙,再瞪視著身旁神情黯淡的她。「艷,你別理那個混蛋。」
她松開手,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嗯。」
「他只是一時氣憤難當。」他又說。
「嗯。」
「無論他說什麼,都是氣話。」
「嗯。」
「艷?」他突然瞥見她眼角的淚水。
「我沒事。」
沒事?他才不信!
「走吧。」猛地搭住她的肩頭,閻默卒不由分說的扣著她走,對她仍穿在身上那件沾滿血跡的手術服視若無睹,「這個時候,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解決。」
石亞艷依著他走,連氣都不吭。
「你不問我是什麼方法嗎?」
「嗯?」
左一聲嗯,右一聲嗯,閻默卒握緊拳,用指甲猛刺著自己的掌心,好不容易才’「下心頭那股扁人的沖動,「這個方法就是灌醉?…!」
「好。」
默默的又傍著地走了幾步,突然,石亞艷停住腳步,眼瞼低垂。
「艷?」
「我……」扁著嘴,她忍著,忍了又忍。
「你……」他輕嘆,「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搭在她肩頭的手緊了緊,他將她往懷里輕送。
聞言,石亞艷再也忍不住,將整顆頭埋進他的胸壑,並伸手環扣住他的腰,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