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刀交擊,黑衣人雖以人多勢眾,卻不敵精銳的飛龍門在四個人加入戰局後,情勢逆轉。
威嚴天生的男子穿著黑底繡金線的長袍,帶領著其他三人,從容沉穩的穿梭戰局來到上官迎月的身邊,單憑一只肉掌迎敵游刀有余,沒有任何一個黑衣人近得了他的身。
「懷琰,看一下月兒狀況。」黑袍男子示意身後的高瘦男子上前,由他擋住那些進犯的黑衣人。沒想到他們在偷襲他無法得逞,居然針對他的愛妻月兒來,還好他事先得到了消息。
「月兒,你沒事吧。」穿著白底罩藍紗的華懷琰連忙上前采視,而黑袍男子替他擋下所有攻擊。
「咳咳……我沒事。」上官迎月搖搖頭,臉色有些蒼白,搖蔽的身子走到黑袍男子身後揪著他,「嚴哥,那些百姓……咳咳。」憂心的看著桌後的傷患,這些血腥味讓她不舒服。
豹懷琰冷道︰「嚴無極,我先帶月兒離開。」他眼底微閃了下,表面上沒有任何喜怒形于色。
嚴無極點點頭,「龍一、龍二,護送小姐離開。」
「小姐,此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龍一護衛著上官迎月。
「可是……」她沒想到因為她一個人,而牽連了那麼多無辜的百姓。
嚴無極露出安撫的微笑,「放心,這里有我在,快走。」
上官迎月便在數個保鑣護衛中火速離去。
不是!
都不是!
那個人在哪?
是黑衣蒙面人之一嗎?還是錯覺?
你們這些黑色蒼蠅別跳來跳去擋住我的視線!刀舉那麼高又宰不到人,被打死了就快點躺平,別硬撐了!
這也不是!海棠急忙的梭巡,眼楮眯條縫到處瞄,不自覺的移動腳步……
「啊——我的腳,你踩到我的腳了。」
「對不起。」海棠回神,慚愧的趕緊抽回腳。這里空間狹小,連找個立足點都很困難,更別提移動了。
「媽的,你踩了我就一句對不起。」男子一古腦兒的從地上躍起,氣沖沖的一把揪起她的衣襟。
看他還能站,可見傷勢應該沒有大礙。「我不是有意的,你的腳還受傷要不要先坐下比較好?」
「啊,我的腳。」男子想起自己受傷的腳,驚痛的往後傾斜,不自覺的雙手一推——
「砰!」轟然一聲,用桌子堆砌的護牆應聲倒下,就像巨大的石頭從半空摔落地面,發出石破天驚的巨響,地板都可以感受到震動。
身處戰局的兩方都被突來的巨響給震住,殺戮停止了片刻。
而黑衣人趁機大喝,「撤退!」
「別讓他們逃了!」威嚴男子冷笑。
她看到了!
不是她作夢,是他!
這回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如夢中的他一模一樣,劍眉星目,氣宇軒昂,英俊挺拔……沒想到真有其人!
他也聞聲回過頭……他也看到她了嗎?!
他認得出她來嗎?她一顆心提到半空中。
在白袍男子精銳深邃的眸子注視下,海棠感覺渾身發熱,局促不安,內心說不出是驚喜多一些,還是緊張多一點。
忐忑的她正想開口說什麼的時候,他卻自門口消失了!
罷發出的聲音卡在她喉嚨中,難以置信他居然掉頭就這樣走了,連一點讓她認識他的機會都不給!
「一個都別放過!」嚴無極嘴角揚起冷酷的弧度。
「殺!」黑衣人見逃出無望,群起抵抗。
戰局陷入混亂——
「躲起來!」不知是誰抓住埃棠拉她蹲下。
貶不會這只是她的白日夢?將現實中的影像投影在夢境里,可是她根本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這個人。
貶有人長得那麼像,五官臉孔完全一樣嗎?她本以為是夢中人卻真實出現,而那夢又是那麼刻骨銘心。
「小兄弟,要不要來一口?」
埃棠突然感覺肩頭被觸踫了下,她駭然一驚回神,沒防備的跌坐出櫃台外,這時一個飛腿掃至,她連忙縮回身子藏到櫃台後。
「別緊張,我沒有惡意。」乞丐對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黃的大門牙,仰口灌了口酒……酒瓶跟櫃台後的一樣。
埃棠提心吊膽的打量倚靠著櫃子席地而坐的老乞丐,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戴著破布補邊的西瓜皮帽,正一邊飲酒,一邊大啖著放在櫃台下的食物。這乞丐什麼時候溜進客棧的?
如果這乞丐別有居心,她腦袋大概早落地了。想著,心里松口氣,肚子不爭氣的冒出咕嚕聲。
她尷尬的臉一紅!
老乞丐當然也听見了,笑咪咪的把肥女敕的雞腿遞給她。「要不要來一點?」
她吞咽了下口水,猶豫了起來。香味誘人的雞腿正在她眼前晃動,可是這是偷吃的行為……
「不吃白不吃喔!」嘻皮笑臉的老乞丐不等她接過,逕自收回雞腿塞入嘴里。「這一時片刻還打不完的。你放心,這些都是剩菜剩飯,倒掉也是浪費,我們躲在這邊,不會有人發現菜被偷吃。」
聞言,想起剛剛那一桌菜肴根本沒機會品嘗也是被打翻。海棠也就不客氣的用手抓起菜塞入嘴里,沒有形象的狼吞虎咽。
「真好吃。」
「這位小兄弟,看你的樣子好面生,你也是外地來的吧?」老乞丐遞酒給她,輕松的談天,眼底精銳一閃而逝。
「對呀。」海棠接過灌了口。
「你從哪里來?」
沒空開嘴,海棠指了指南邊。
「南邊是山陽縣。」
埃棠搖搖頭。「啊,好喝,是更南邊的山里。」她將酒遞還給他,手里抓起點心太坑阡頤。
「莫非是安陽山了?」
「我就是從那里一路走來的。」
「從安陽山到安陽城,少說也有三天路程。」老乞丐驚訝的看著她。斗笠下的她眉清目秀,面色蠟黃,寬大的灰袍更顯她的瘦小孱弱。實在看不出她有那麼大的能耐走了那麼遠。
「有嗎?我不記得了。」只記得吃了就睡,睡起就走路。
「你來安陽城……」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倒飛的黑衣人倒在櫃台上,刀鋒正落在他們之中。
驚得海棠一身冷汗,及時抽回手。
而老乞丐處之泰然的以兩指撥開擋住視線的刀,「別擔心,這些飛龍門的徒子徒孫沒那麼不濟。」
「老伯,你知道這些人是哪來的嗎?」怯生生的覷了眼伏倒桌面的黑衣蒙面人似乎沒有了氣息,海棠才如釋重負。
「什麼老伯,叫我酒哥哥。說起江湖武林事沒什麼我不知道的,問我你就問對人了。」老乞丐灌了口酒,面色泛著酒紅,打了個酒嗝繼續道︰「這些黑衣人看他們武功路數,大概是西域三鬼門之一派來的殺手,可能是要報復前年欲進犯中原失敗的仇。」
這是前年發生的一件武林大事,在九大門派守舊派當道,自掃門前雪、壁壘自清、故步自封時,西域的門派蠢蠢欲動。
當時已有盛名的飛龍門以一敵百擊退進犯的西域三鬼門——修羅幫、地獄幫、鬼剎門,而一舉成名。
「飛龍門你听說過沒?」老乞丐看了眼吃飽喝足的她。
「好像听說過。」海棠遲疑的想了下。
飛龍門之所以敢以「龍」為名,無視于皇帝,乃是據說當年皇帝的天下本是飛龍門祖先幫忙打下,而皇帝還跟飛龍門不知道第幾任門主有手足血緣,這又是另一段宮廷的秘卒了。
總之,飛龍門能夠屹立不搖,縱使沒有皇帝的背後勢力,其本身隱藏的實力就不容小覷。
「飛龍門門主嚴無極就是那位。」老乞丐指了指場中指揮若定、威儀天生的高大男子。
「他就是嚴無極。」看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黑衣人就撂倒了四、五個,不過顧忌客棧內還有無辜百姓,他收斂了許多。
「他以弱冠之年繼承飛龍門,不到三十歲便以飛龍十九式獨步武林,當今世上大概除了武林盟主徐紹風、少林方丈和武當虛無道長,沒有人可以與他匹敵,而剛剛離開的白衣姑娘就是他的老相好。」
「上官迎月?」難怪那些保鑣如此拚命,門主的未婚妻怎能有絲毫損傷。
老乞丐一雙精銳的老眼眯起。「小兄弟你不錯嘛!」有眼力識破上官迎月偽裝男兒身。
埃棠干笑的搔搔頭,「我猜的啦。」
老乞丐呵呵笑,「這媒人還是我做的呢——」話聲未落,被一把飛來橫刀給打斷了。
「啊——」海棠驚呼,一個被打飛的蒙面殺手的身子,無巧不巧的卡在櫃台一邊的通道學狗爬,而那個蒙面殺手發現他們了!
老乞丐一派閑適。「別擔心。」
蒙面殺手目露凶光,正要站起來,而老乞丐比那蒙面殺手動作更快,毫不客氣的大腳朝他臉部踹了下去,他刀子還沒揮起人就往後倒栽平躺下去,不知生死。
「小兄弟,還不知道你大名?」
「海棠。」海棠嫣然一笑,「叫我海棠就可以了。」
老乞丐看得兩眼發直。這娃兒外表看起來不怎樣,全身沒幾兩肉,可是笑起來就像海棠迎春初綻那樣清新耀眼,如果稍加打扮……
「那你一定知道剛剛從門口出去的人叫什麼名字吧?」海棠猛然想起可以問老乞丐那人的下落,便激動得抓住他的手。
她一定要找到他!
也許他已經妻妾滿堂,也許他是惡名昭彰的殺手,她內心有股無法言喻的渴望促使她想再見他一面,不管結果如何。
在不知不覺中,客棧內激烈的戰局已經結束,飛龍門大獲全勝,嚴無極立刻指示手下把傷患接出去救治,並交代屬下賠償以及善後,便從容離去。
有些腿軟的顧客也趁機逃出客棧,一下子客棧內一片狼籍,桌椅四分五裂,樓梯也被壓毀了,而滿地沭目驚心的橫尸和斑斑血跡,讓她不由自主的打個寒顫。
「你說誰呀?剛剛從門口逃出去那麼多人。」
「就是那個長得很高、很帥……啊,我不會形容啦。」懊惱、沮喪寫滿海棠的臉上,剛剛一晃眼過的印象又不見了。
懊死的,義父說她記性很好,為何對他就是想不起來?
「海棠小兄弟,你來這安陽城是要做什麼?」老乞丐沒點破偽裝男身的她,轉開話題。
「問飛龍門青龍堂在……啊啊。」那剛剛她遇到的那些人,不正是飛龍門?海棠想起了義父的臨終遺言。
「怎麼啦?」
「我義父要我找的就是他們……槽了,他們要走了!」她大驚,趕緊隨手在身上抹去手里的油漬和菜屑,從櫃台後站起欲去追。
老乞丐拉住她,「你想干麼?」
「去追他們。」海棠才鑽出櫃台,那些飛龍門的人就像潮水般退去,快得令人連喊的機會都沒有。
「你要找飛龍門的人?」老乞丐明了了。
「臭乞丐,你怎麼進來的?」看災難落幕便竄出來的店小二,正把大門關上,回頭看到衣衫襤褸、渾身髒兮兮的乞丐立刻不悅的咆哮,再度把門打開,一把將兩人推了出去。
「去去去,你這煞星還不快滾,我們店里不歡迎你。」在他單純的觀念里,認定這場無妄之災是因為店里來了不干淨的東西,連帶著把海棠也認為是一伙的而給攆出了門外。
「砰!」店小二關上大門。
「現在年輕人對老人家真沒禮貌。」老乞丐被推出門,險些跌倒在地,還好海棠攙扶著他。
「你沒事吧?」
「沒有。」他拂了拂衣服,轉頭咧嘴一笑,「對了,你剛剛要問飛龍門青龍堂是吧?」
「你知道?」海棠面露驚喜。
「你就從這安陽城繼續往北,到翔龍鎮上去踫踫運氣吧。」飛龍門位于翔龍鎮武林中人皆知,就是不知道這娃兒知不知?
「謝謝酒哥哥。」海棠淺笑。
「哎呀,你的嗓音怎麼跟月丫頭一樣,叫得我骨頭都酥了。」老乞丐渾身不自在的抖了下,就像猴子被跳蚤爬過全身,「就沖著你這聲酒哥哥,我再告訴你一個方法。」
埃棠睜著晶亮的眼楮問︰「什麼方法?」
「翔龍鎮上有個無情醫館,你听說過嗎?」
被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眼巴巴的直視著,老乞丐也不免臉紅,還好被酒醉的臉紅掩飾過去。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抓抓腦門,「就是那個臭屁怪醫老頭的徒弟開的,剛剛他也有來,只是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這哪來的單純丫頭?一臉稚氣末月兌,清澈的雙眸干淨得不染塵埃,害他想戲弄她都會覺得內疚。
「是不是傳言與毒魔並列江湖二奇的鬼醫王一指?」因為義父的醫術高明讓她對醫藥方面多了份興趣。
「嘿,你知道的嘛!」老乞丐揚揚眉,「那個無情醫館就是王一指的徒弟華懷琰開的,月丫頭有時候會去無情醫館拿藥。」
「月丫頭是……」
「就是上官迎月。」她們剛剛還談得挺愉快的,「有她幫你,你要進到飛龍門就容易得多。」
埃棠恍然大悟,笑靨如花,「多謝酒哥哥。」
彪身疙瘩都掉了一地,老乞丐掩飾臉紅的甩甩手,「好啦,不跟你多說了,你快上路吧,我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她才一眨眼,眼前的老乞丐已經不見了蹤影。江湖奇人還真多,早知道江湖是這麼有趣熱鬧的地方,她早該來的。
埃棠伸個懶腰,朝北方前進。
這是一間雅致的房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芙蓉帳內俯臥著一名女子,長發披散著,摟著兜兒露出雪背,白皙無瑕的背上竟插滿了密密麻麻的針,讓人沭目驚心。
床榻邊,一個冷俊男子正謹慎的拔下插在趴著女子背上滿身的針刺,直到最後一根從她身上拔下。
「月兒,你感覺如何?」
趴在床上的上官迎月側過臉,巧笑倩兮,明眸盛滿乞求,「我很好。師兄,那些無辜受傷的百姓,可不可以麻煩你幫忙?」
豹懷琰臉上沒有表情,起身將針灸用布包起揣入袖里,口氣冷淡道︰「這不是我能力範圍。」
就是不救就對了。唉!上官迎月嘆了口氣,「師兄,你醫術那麼高明,不該浪費在我身上。」
「你是我師妹。」華懷琰抬起下巴點了下,站在床邊隨侍的婢女會意的一福,捧著衣物上前。
兩個丫鬟解下羅帳,兩個丫鬟搬動屏風擋在床榻前,才鑽進羅帳里面幫上官迎月更衣。
男女避諱,縱使是師兄妹。
「師兄,師父已經過世了好些年。」
「師命不可違。」
「你真的是……」她發現對牛彈琴好過跟師兄溝通。
「月兒。」這時門扉被撞開,一個渾身散發王者的霸氣的剽悍男子闖入,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
「嚴哥。」上官迎月從羅帳內跑出,一躍的跳入嚴無極的懷中。
「小姐,鞋子沒穿。」奴婢拎著她的鞋子,看到他旋即恭敬的斂身一福。「門主。」
一旁的華懷琰深邃眸子微閃了下,表面若無其事的道︰「她沒事了,只是受了點驚嚇。」
「那些該死的修羅門!」嚴無極擰眉,接過奴婢手中的鞋子,「你們退下。」
「嚴哥,你別這副想殺人的表情,我現在很好。」
「該死的!」摟著心愛的人兒,他顫抖的手流泄著懼怕,撼動了上官迎月。
就算在面對數百名修羅門圍剿浴血奮戰的死亡關頭,她也不曾看他如此驚惶,看來他真的是被這次意外給嚇壞了。
她心一軟,柔聲道︰「我不愛你皺眉頭,你看你,把丫鬟都嚇壞了。」她抬起雙手,捏了下他荏厲的臉。
他威嚴的臉龐沒有表情,不笑就很駭人了,當他攢起眉頭,足以嚇死十個心髒強壯的男人,可是對她卻是溫柔的捧在掌心,當她像易碎的女圭女圭。
這樣的男人怎叫她不愛?
嚴無極舒展眉峰,「來,我幫你穿鞋。」抱著上官迎月到花桌邊,讓她坐在他大腿上,不讓她蓮足踫地,溫柔的幫她套上繡鞋。
「咳咳……我不打擾你們了。」華懷琰拱手一揖的退出門。
「師兄是怎麼了?」
「不許你想他!」他扳過上官迎月的臉蛋。
「你這麼大的人還跟小阿一樣,那麼愛吃醋呀?」
「我就是不希望你跟他太接近。」嚴無極悶悶的埋在她發間,汲取她身體散發的馨香,「要不是因為你的病,我根本不會應允他在翔龍鎮立足。」情人眼底容不下一粒砂。
「傻瓜,我都是你的人了,你還有疑問?」上官迎月媚眼如絲,縴縴玉指點了下他的額。
他握住她的小手,舉至唇邊一啄,順著白玉無瑕的手落下細細密密的吻,「你不知道你有多美,我真的好愛你。」
「我也愛你。」捧起嚴無極粗獷剛毅的臉龐,上官迎月坐在他腿上,主動的吻上他的唇。
這是一個情人的夜,夜風靜謐,微涼沁心,月影朦朧,屋內春光明媚,撩人的申吟引人遐想,一雙陰沉的寒眸隱身黑暗的角落,注視著那燭光映射在紙窗上交纏的人影。
倏忽透出窗欞的燈影熄滅,黑暗中那落寞的身影也隨之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