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快悠揚的音樂流泄,柔和的燈光灑在舞台上,水藍薄紗為屏,宛如水瀑由天花板直泄,一個個身材高挑亮麗的模特兒從水藍輕紗後裊娜步出,一件件量身訂作的霓裳剪裁合身大方,俐落的線條勾勒出她們嫵媚撩人的身段和女性動人的曲線,美不勝收,令人目眩神迷,目不暇給。
而在此同時,炮聲隆隆從電話中傳來——
「你……你這不肖子居然跟男人搞三捻四,上班不上班,跟男人半夜偷情,摟摟抱抱還上了雜志頭版,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你也做得出來,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步家的顏面全給你丟光了。」
雜志照片登得斗大,全世界都知道步家繼承人是同志,步行衍真是捶心肝,別人家的父親哪有他那麼辛苦操勞,早就含飴弄孫,偏他的小阿活像是要跟他作對,生來忤逆,一個個都不婚。
別人家的父母到了他這把年紀都子孫滿堂,而他還得擔心這幾個不肖子的婚姻大事,試問有哪個良家婦女願意嫁給一個性別不清的人妖?有人要的話他願意無條件奉送兒子出門。
「你听到我說的沒?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堂堂的步家大少濃妝艷抹一張臉畫得跟女人一樣,你不要臉,我還要做人。」
自從那刻意制造出來的親昵照片上了雜志,步驚天的耳根子就沒有一天安寧,三不五時接到父親大人的問候。
「那已經不是新聞,老爸你太大驚小敝。」他邊用藍芽耳機講電話邊指揮著舞台上的模特兒走秀。「好,就照這個出場順序。等等,Angel,你的步伐太快了,Amy,Judy的頭發有點亂;Andy來幫Lisa補一下妝。」
「什麼我大驚小敝,你是男人!」吼聲如雷。
「老爸,冷靜,你有心髒病。」
「我會有心髒病全都是給你們這些不肖子氣出來的,你馬上給我滾回台中來,你不回來,我就派人把你「請」你回來。」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我最近很忙……Lily鞋子不對,小杜!算了,休息十分鐘,等下再重新排演過。王總監,你過來一下。」步驚天指揮若定。
「我已經給你安排對象,婚期也決定了,不管你要不要、喜不喜歡,你都得給我結婚。」
又來了!「抱歉,我正忙著準備服裝發表會,沒空听你發牢騷,我掛電話了。」步驚天切掉手機。
「步驚天!」嘟!
他掛掉電話,一個高瘦的斯文男子走上前。王澍蓮是服裝總監,伊利爾第二把交椅。
「我現在勾這幾套衣服的模特兒,這套給Lulu,Lulu的經驗比較老到,而這兩套給Angel,Nina經驗不夠,給她安排到經驗老到的Lulu後面出場。」步驚天手里拿著照片冊,邊圈選邊說︰「第十套衣服的耳環不太搭,還有這兩組衣服模特兒的鞋子不合適,這款和這款交換……」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打斷他的話,在舞台旁休息的模特兒群立刻起了騷動,打到牆壁的門板邊出現另一個話題人物。
「你在這呀。」黑冥夜大步走進來。
「王總監,麻煩你指揮一下。」步驚天無奈的翻了下眼,瞟了眼那不請自入的人。「你來干麼?」他向來是公私分明,跟黑冥夜之間的私事他一點也不希望影響到工作。
「當然是有事了,親愛的。」黑冥夜沙啞的嗓音在他耳後呵著熱氣,手指邪肆的挑了下他的下巴。
「你夠了。」步驚天微慍的推開他,回睨了舞台上受到影響正在喁喁耳語、交頭接耳無法專心的模特兒們,他低咒,「你跟我來。」一把揪起黑冥夜的後領往門外走。
「掰,各位美麗的小姐。」黑冥夜壞壞一笑,不停地對舞台上的模特兒-飛吻,直到砰一聲門關上。
「廢話少說。」步驚天把他甩到牆上。
「你真無情,枉費我們那麼親昵。」黑冥夜反應不慢的單手撐著牆,敏捷的旋身藉牆壁反彈的作用力回到步驚天身旁,手貼著他身後的牆,將他圈進臂彎里,在旁人眼中看來就是深情款款。「你鬧夠沒?還想傳宗接代就拿開你的髒手。」抬起膝蓋預備給他一記重創。黑冥夜快如閃電的單手按住他突襲的腳,護住寶貝。「好嘛好嘛,別那麼凶嘛,女人那麼凶是不會有人愛。」識時務的舉起雙手,退浚保持距離,免得小弟弟遭殃。
「我對變性沒興趣,閣下想當人妖可能需要史無前例的整形改造,或許會有奇跡發生。」
「你說話真毒,我好歹也是眾女性心目中的黃金單身漢。」
步驚天雙手環臂,「上班時間不上班,你大少爺閑閑沒事來找我總不會是要問你要變性的事吧?」
「我知道你這次服裝展在紐約。」黑冥夜話鋒一轉,「我下禮拜要到紐約一趟,我們可以一起去。」
他可不是笨蛋。「有什麼企圖,你不妨直說。」
「跟你說話真輕松,我的未婚妻在紐約,我老頭要我去把她迎娶回台灣,你陪我去看看情況。」
「要不要我幫你老婆驗明正身?」
「歡迎,你想把她吃了也沒關系。」
「她好象是你未婚妻?」
「你咬得動就是你的。」黑冥夜大方的說。
「我對比我丑的女人沒興趣。」腦海不經意的閃過那個丑三八的模樣,她長得連美字都沾不上邊,可是為何他老是想起她?!她該不會對他下了蠱?
「我想我應該先告訴你,我未婚妻是我老頭以前混幫派的時候,跟他有過生死至交的虎爺,現今龍虎幫幫主的獨孫女龍雪梨。」
步驚天沒好氣,「你還真說得出口。」這個黑冥夜專會拖人當棺材墊背,居然要他一起去繼續演戲欺騙黑社會老大的孫女,讓她知難而退,這等于在生死簿上提早畫了押。
「你是我的親親愛人咩。」黑冥夜在他臉頰上一吻,而門扉在此時剛好打開,一群模特兒和王總監闖了進來。「步總你評評理,這……我們……你們……」一伙人全傻了眼。步驚天心下長嘆,反正他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不差這次誤會。一旁的黑冥夜則是得意的笑得很開心。
「請問步先生,你跟黑先生的關系是從何時開始?」
「請問步先生,同性戀會公開的並不多,你們會在意外界的眼光嗎?」
「請問步先生,傳聞黑先生已經有未婚妻,你們對未來將如何打算?」
大批的媒體記者守候在伊利爾服飾外搶第一手消息,當步驚天一出現時立刻一擁而上。
「抱歉,請讓讓。」
步驚天在守衛層層保護下上了轎車,一上了車,他示意司機開車,身旁坐的是王總監和劉秘書。
等擺月兌了那群記者,步驚天打破沉默,面無表情的說︰「看來有人故意泄漏我的行蹤給媒體們。」
「步總,我不知道為何這些記者會知道?」穿著灰色套裝、正經八百的劉秘書眼底閃過一抹惶恐。
「與你無關,我大概知道是誰干的。」黑冥夜!
這時候手機突地響起,他接起電話,「徐經理。」徐德志是伊利爾的物流管控,掌管物品和原料供應,是個老實人。
「步總,你訂的一批雪絲雲紗已經到了港口,我現在正在監督下櫃,你要過來看看嗎?」
「好,徐經理,拜托你了。」
「還有冬天的布料我也已經命人搬進倉庫里。」
「很好,注意一點,別讓布料受潮,我一會兒就會過去看看。」步驚天切斷通話。身為服裝設計師,他盡量做到事必躬親,像挑選布料就是非常重要的一環,衣眼的材質決定一件衣服的品味和價值。
「步總,狗仔隊的車子跟上來了。」王總監提醒。
「嗯,小李,開到下條巷子轉角放我下來。」車子一彎過轉角,步驚天從容的下車。「你們兩個到眼裝展會場,我隨後趕到。」一交代完,車子快速駛離,他旋即閃入人群中,而那些狗仔追著車子而去。
確定沒有人跟蹤,他邊走邊拿出懷中的太陽眼鏡戴上,取出一條束繩將長發綁成馬尾,展現另一番風情。
他刻意鑽走巷道人多的地方,藏樹最好的地方是森林,而市場里巷弄狹小,人潮聚集,剛好提供他掩護。
「來,皮包大減價,一個五十。」
「小姐,快來看,慢來就減一半,衣服通通一百,自己選自己挑,今天通通一百。」
「十元,垃圾桶、碗籃、水果籃,今天通通賣你十元。」
听著四周聲嘶力竭的叫賣聲,步驚天閃過人潮的推擠,不經意的瞥見路邊賣化妝品的攤販,忽然想到了那個丑三八也是在這條街擺攤,一時之間新仇舊恨上了心頭,他腳步一百八十度回轉,朝記憶中的位置走去。
他經過那條兜售攤販的小街,注意到原本丑八婆的攤位現在被個賣玩具的小販佔去。
他眸底閃過訝異,走到隔壁擺衣服的攤位詢問。
「你問阿珠喔,上次躲警察,也不知道是不是給警察抓去關,已經很久沒看到她的人了。」
「喔,謝謝大嬸。」他嫣然一笑百媚生。
「哪里啦,ㄟ,小姐,要不要看一下衣服,我這衣服都是進口的,看你是阿珠的朋友,我算你便宜一點。」
「謝謝大嬸,不過……」他忍俊的拿下墨鏡,「我是男的。」
當下魯阿姨震撼得下巴險些月兌臼,拚命揉眼楮,而他已然轉身離去,重新戴上墨鏡。
他邊走邊陷入沉思。在那天之後,酒吧她沒去上班,連攤子也沒擺了,她會去哪呢?生平第一次,他對一個陌生女子產生了在乎的情愫,而那個女孩卻像是從空氣中消失了。
美國-紐約龍虎幫總壇
億大的廳堂,布置成中國風味的高雅格局,每一張桌椅、每一扇門窗都是最頂級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矮幾上放的是明清出自景德窯的古董花瓶︰牆上掛的是張大千的潑墨畫。從這間屋子擺設一看就知道,這戶人家非富即貴。
堂中一張鋪著虎皮的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名穿著全黑長袍、兩鬢灰白的中年男子,一舉手一投足,散發出懾人的王者威嚴。
他接過身旁的隨從遞上的茶,爾雅自若的品茗。
這時門外步進數個戴著墨鏡、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個個神情嚴肅,恭敬的朝中年男子一揖。
「虎爺,人帶到了。」站在堂前兩個為首的男子一個高瘦斯文、一個冷酷,前者朝身後手下點了下頭。
扛著布袋的手下旋即把肩上正蠕動的麻布袋放下,拉著布袋底的兩角一倒,里頭的「東西」滾了出來。
這東西是個人,手腳被綁得像肉粽,嘴還被膠布粘起,靈燦的水眸蓄滿驚恐和憤怒的火光。
她短發散亂,長得不美,身材也不是多火辣,虎爺抬起了眼,凌厲威嚴的視線射向她。
「嗚嗚……」元芝珠扭動身軀掙扎。
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倒霉,莫名其妙的被綁架,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偷渡來到美國。
小時候,她曾經夢想著能夠環游世界,出國見世面,可沒想過會被人當肉粽的「綁」到國外。
雹爺斂起眸底陰沉銳利的精光,面帶微笑,「阿義、阿忠,遠來是客,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小姐,把她嘴上的膠布撕掉。」
阿義點了下頭,蹲把她嘴上的膠布撕掉。
嘴巴一得到自由,元芝珠想也不想的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卑鄙無恥的惡徒,見不得人的鼠輩,當街做這種下三濫的綁票,你們眼中還有沒有王法……唔。」她的嘴再度被封上。
「虎爺。」阿義苦笑。並非他不願意解開這女人身上的繩子和嘴上的膠布,而是她太桀騖難馴。
「她都這樣活力充沛?」虎爺挑了下眉。這女人膽子真不小,落到他們手里還不怕死的大放厥詞?
「虎爺,不適合,她雖然很像……」面容冷酷的阿忠沉聲道。當初他就不贊成綁她,這個女的哪里比得上大小姐。
雹爺僅是略揚起手制止他的話,優雅的起身,從容的拿起太師椅旁茶幾上的一張照片到她面前,「這是你吧?」
一張放大的照片亮在元芝珠面前,她眼瞳霎時縮了下,戒慎的點了下頭,恐懼戰-爬滿了背脊。
她心里很怕,很想哭,然而她知道膽小哭泣無濟于事,她得冷靜的想辦法隨機應變,想著她最愛的卡通柯南和金田一如果遇到這種場面會如何化險為夷。
這位被稱為虎爺的人應該是他們的老大,而這里應該是他們的賊窩,她該不會是涉入什麼黑道糾紛了吧?「我可以幫你撕掉嘴巴上的膠帶,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大喊大叫。」虎爺溫柔的微笑,可是她看得卻是不寒而。她不由自主的點了下頭。「好孩子。」他笑著輕輕替她撕開嘴上膠布。
嘴一得救,她連珠炮似的趕忙澄清,「那是不小心拍到的,我只是去參加游行,沒有聚眾鬧事,也沒有丟石塊、汽油彈,你們抓錯人了。」早知道就不要賺那一千元。
「那就沒錯了。」虎爺頷首的贊許,起身收起照片,朝她身後兩名魁梧的大漢使眼色。
元芝珠發現自己身子倏匆騰空的被架起,她慌張的掙扎,「ㄟㄟ,你們想干麼?」
「把她帶下去。」
「等等,放開我,救命……」喊叫聲慢慢遠去。
「的確很像。」虎爺坐回太師椅上,接過隨從呈上的熱茶淺啜,仿佛什麼也沒發生的從容自在。
「虎爺,我們也不敢相信,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相像的人。」阿義回頭目送她被架離,感慨萬千。
「嗯,很好,就她。」虎爺擱下杯子。
阿義點頭,旋即取出大衣口袋內的PDA,點出資料娓娓道來。
「元芝珠,綽號蜘蛛,又叫珠珠,今年二十四歲,台灣雲林人。八歲的時候父母離異,因父母雙方皆有各自家庭要負擔,她由祖母照顧,十八歲念大學那一年祖母去世,她半工半讀念完大學。去年大學畢業至今失業中,每天靠到處擺地攤打零工賺取生活費,剛找到一份在私人俱樂部當服務生的臨時工作……」
雹爺似乎沒听見阿義的報告,眉頭微擰了下的徑自道︰「不過,她的發色偏黃,發質跟稻草一樣」
「爺,這一點沒問題,我們會請好萊塢有名的造型師安迪羅斐給她改造。」
「還有她身材也有點胖。」
「整形醫師杜爾門先生也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動手術。」
「她個性不太好。」
「我找來了世界催眠大師羅巴德,可以改造她達成爺的理想。」
「那快去弄吧!三天,給你三天的時間,我要看到一個完美無缺又乖巧听話的龍雪梨。」虎爺端起茶繼續品嘗。
「是。」
白熾的光線從天花板投射下來,刺眼的讓元芝珠拚命眨眼才能適應。
這里是什麼地方?她心中首先閃過疑惑。環顧偌大的空間是一片白,儀器的低鳴宛若地獄的送葬曲,四周忙碌的人群都是一身白色長袍制服,這里看起來就像是醫院。
他們想對她干麼?
「唔唔唔……」她口不能言,只能睜大了眼珠四處張望。她的四肢成大字型的縛在床楊上,而周遭的醫護人員準備器材,一把把銳利的刀和器械銀晃晃的閃亮,看來有些沭目驚心。
「別著急,很快就結束了,只要你乖乖的配合我們,我們絕對不會對你怎樣的。」阿義朝她溫柔一笑,笑不入眼底,輕撫著她額頭,那冰冷的掌心直寒沁心肺,令她不寒而。
「先給她催眠,再動手術,這樣會比較好。」一個留著白發、白胡子的外國人對著阿義道。
杜爾門點點頭,「羅巴德大師說得有道理,如果先給她動手術,要是她清醒過來,變得歇斯底里,反而無法控制。」
「好,羅巴德大師就看你的了。」阿義點了下頭,收回手,退後到外圍。
羅巴德大師慢慢走上前。
「阿義,我去找小姐,這里交給你。」阿忠輕蔑的掃了眶元芝珠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元芝珠開始有點後悔為何沒把英文學好,現在他們嘰哩咕嚕的交談些什麼,她一頭霧水,僅能捕捉到一些字眼,什麼動手術……什麼催眠……催眠?他們為何要將她催眠?!
「現在看我的手……」羅巴德大師站在床邊,揚起滿布皺紋的手掌,說著流利的中文。
這個人要把她催眠,他想做什麼?
腦海閃過不好的預感,她心髒驚恐的收縮著,為了怕中催眠術,她急忙的閉緊了眼。
「就算閉上眼也沒有用,听我的聲音,你已經覺得很累了,你很想睡了,眼皮越來越重……」
元芝珠掙扎著,卻敵不過那襲人睡意,她感覺四肢冰冷,意識逐漸模糊……不,她不能就這樣認輸,若她一睡著了就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她不想在這世界上消失,她一定要想辦法逃離這里,她一定要……一定要……逃離這里……意識蒙-,眼前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