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女乃女乃的!
成萸,沒想到竟然是她。雖然費歐娜第一次提出刺繡的主意時,他腦中也掃過成萸的身影,但是當時只是牽動回憶而已,沒有想到她的人真的就在紐約,而且陰錯陽差地回到他生命來。
符揚永遠記得他們決裂那晚她所說的話。那字字句句都像針一樣,將他的男性尊嚴戳得遍體鱗傷。枉費他從小對她掏心掏肺,這女人竟是那樣敷衍他的感情!她簡直像童話故事里的白雪皇後,根本沒有心!
可惡!再去找她麻煩!
現在是周日下午一點,他不管人家是不是正好陪男友逛街約會之類,抓過手機,敲下一串從費歐娜那里強要來的電話號碼。
響了很久沒人接,切換到語音信箱去。
可惡!他再撥一次。
第二次同樣響了很久,終于在即將切進語音信箱的前一刻,對端接起來了。
「……哈-?」成萸那熟悉的、帶點軟調的柔音響起。
「怎麼?打擾了你約會?」他懶洋洋地開口。
那一端又停了片刻。
「符揚?」
「不,我是紐約市長,你中了百萬樂透。」
「符揚,我現在不太方便說電話……」
「你敢掛試試看!」她跟誰在一起?
砰!砰!砰!猛然三下擂門聲從她那一側的背景響起。
「發生了什麼事?是誰在敲門?」符揚警覺地問。
「沒事,我改天再回電話給你。」
頒!接著是一個男人含含糊糊的大嚷,什麼「寶貝快開門」,「寶貝不要讓我生氣」之類的。
「那是什麼聲音?有人在騷擾你嗎?」符揚從沙發上跳起來,一反方才的慵懶神態。
背景音的男人又開始嘰哩咕嚕叫了起來,一下子是寶貝我愛你、一下子是不開門扭斷你脖子,叫到最後已經沒有任何邏輯性,不是嗑了藥就是喝醉了。然後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亂踢亂踹。
「不用,你不用過來,我在家里,他闖不進來。」成萸緊張地說。
「什麼叫「他闖不進來」?那個男人是誰?」符揚提高聲音。「立刻把地點告訴我,你听到沒有?」
「鄰居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會過來……」
「警察?他媽的為什麼會需要叫到警察?你的住址是什麼?你立刻給我說!」他暴跳如雷。
「你別過來——」砰砰砰!頒轟轟!本來成萸不打算跟他說的,可是一陣突然的猛敲嚇了她一大跳,口中不由自主地念出︰「布魯克林,×××路,××號。」
「好,我馬上到!」符揚直接翻身跳過沙發椅背,沖向玄關。
背景轟隆一聲巨響。
「啊——」手機突然失去訊號。
「小萸?小萸?」
媽的!符揚一把抓起車鑰匙,沖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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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用破紀錄的速度飆到成萸告訴他的地址,符揚跳出車外,一路沖上樓。
他心焦如焚之余,也不禁火冒三丈。
客觀而論,成萸的這個住處不算太差了。雖然建築物老舊一點,通勤還算方便,離地鐵站很近,租金合理,附近的治安也還算OK。一些在曼哈頓地區租不起或租不到房子的上班族,也會退而求其次選擇這個地區。
可是看在符揚眼里,只覺得不可思議。他進入老舊的四層樓公寓里,迎面而來的是發黃的白牆壁,不知故障多久的電梯,油膩膩的樓梯扶手,陰暗的光線,以及淡淡的怪味。那女人竟然讓自己住在這種鬼地方?
從小他就沒讓她吃過一點苦,平時瓊漿玉液、綾羅綢緞地養著,比名門千金還嬌貴。她在台灣住的是豪宅大院,在倫敦住的是千萬公寓,出入是頂級名車接送,他連讓她去擠一站地鐵都舍不得;更別說什麼吃的用的、花的買的、看的玩的,有時候成萸自己願意將就,他都還不肯。符揚敢拍胸脯打包票,皇室養個公主出來,也不過就是如此了。
結果呢?她千方百計地離開他,竟為了住在這樣的舊公寓?這女人到底有什麼毛病?
苞著他,難道比淪落到這種鬼地方更痛苦嗎?符揚簡直快氣昏過去!
一路直沖上四樓,現場已經平靜。起碼他沒有見到那個又捶又吼又叫寶貝的男人,算那家伙好運!
四樓A座的門被卸了下來,整個煉條和門框都被踹壞了。客廳里有如狂風過境,所以的家具都被推翻,遍地狼籍。
冷漠的紐約人看完熱鬧,大部分回到自己公寓去了,一個房東模樣的中年婦女出出入入,指著被破壞的公物開始心疼地嘀咕。
一身碎花裙白上衣的成萸就站在一團混亂中央,像個文靜乖巧的好學生,听房東太太念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符揚殺到她面前,一副盤問的語氣。
一見他大步踏入公寓,房東太太立刻住口。天哪!怎麼才帶走一個,又來一個?更糟的是這個看起來也一臉火大的樣子,而且比剛才那個更難惹!
「警察已經來過了……」她還是那副慢聲慢氣,不太情願回答的樣子。
一听他們認識,不知道是不是又來了一個吃醋的前男友,房東太太決定明哲保身,先閃再說。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問你發生了什麼事!」
「荷西被帶走了……」
「誰是荷西?」他黑著臉質問。
「他是曼妮的男朋友。」
「誰又是曼妮?」他臉色稍緩。
「我室友。」成萸耐心解釋。「曼妮要分手,荷西不肯,他喝了一個早上的悶酒之後跑來大吵大鬧;警察已經把他們統統帶回去做筆錄,現在沒事了。」
「沒事個頭,你怎麼會住在這種鬼地方?」符揚又氣起來。
「這里不是鬼地方,我已經住五年了,以前一點事故都沒有。」
整間公寓都快變成一片廢墟了,她竟然能秀秀氣氣地站在正中央跟他抬杠?
「以前沒有就表示以後也不會遇到嗎?有些憾事只要發生一次就不得了了,你知不知道?」符揚越想越怒。「成渤在搞什麼鬼!我爸付給他的薪水難道還養不起一個妹妹?他竟然讓你住在這種貧民窟。」
「布魯克林不是貧民窟,我也不需要我哥哥養,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成萸固執地說。
「照顧個屁!-立刻把包袱收一收跟我走!」
「我也不需要你來幫我。」其實成萸覺得符揚才是她的魔星。
餅去五年她過得安安穩穩的,日子平淡到甚至有些無聊,她也很滿意這種生活,可是他一出現,就什麼壞事都來了。先是差點在裝潢工地被梯架砸到,再是遇到曼妮的酒鬼男友找上門鬧事,再這樣下去,她說不定走在路上都要被搶了。
他們兩個天生八字相克,她反倒覺得,離符揚遠一點比較安全呢!
「-不肯走是吧?」符揚眯上眼,對著她狠笑。「這樣好了,我們打電話給成渤。我倒想知道他听說妹妹差點被一個毒販殺死在自家客廳里,有什麼反應。」
「你胡說!」成萸軟綿綿的嗓音揚高。「荷西才不是毒販,我也沒有差點被殺死,你怎麼可以隨便跟我哥造謠生事?」
「讓我想想看成渤的電話幾號,我手機里應該有他的號碼。」
「你!這麼多年了,你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有改!每次就只會威脅別人照你的話去做!」
「沒錯!我就是這種爛人,我也完全不想改,你到底走是不走?」符揚很干脆地說。
「你——你——」
「走不走?」他從牛仔褲袋里掏出手機,作勢按鍵。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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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成萸還是走了。
她不得不走,房東太太要找人來把壞掉的門換掉,再把被荷西破壞的冷暖氣管、以及被踢凹的牆壁修一修,初步估計起碼要兩個星期以上才會好,而她當然不可能住在一個沒有大門的公寓里。
不過成萸也不跟他回家。
她回房間收拾衣物時,打了電話和趙紫綬聯絡了一下。本來她的意思是要向老板娘請幾天假,先找到地方安身。結果趙紫綬一听說她的家遭到「恐怖攻擊」,堅持她這段時間先來住自己家。
成萸離開房間之後,只跟符揚說︰「我要去這個地址,我朋友要收留我。」
本來符揚表情一沉又要吼了,可是听到她背出來的地址後,眼眯了一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竟然沒有反對。
車子停在曼哈頓一棟樓高四十五層的高級大廈前。
成萸本來堅持他在大門口讓自己下車就好,可是符揚當作沒听見,車子直接開進樓下停車場。
這種出入皆是權貴、門禁森嚴的豪華公寓,訪客的車子都能隨便停進來嗎?總之,他們下了車,符揚又跟著她一路上到四十三樓——趙紫綬給她的地址。
「謝謝你載我過來。你不用送我上樓,我知道該怎麼走。」成萸一路和他爭執。
「借看一下有什麼關系?你朋友這麼神秘,連借人家認識一下都不行?」符揚意態優閑,听若未聞。
成萸只好捺下電鈴,期盼趙紫綬早些開門,她好攆走這尊大魔神。
這大樓位于曼哈頓市中心的精華地帶,佔地寬闊,可是每層樓只有一戶,室內空間之大可想而知。非金字塔頂端的身分,決計住不起這個地方。
走道間里,地面和牆面全用大理石砌成,牆壁與天花板的交際處飾有金箔瓖邊,照明設備亦是義大利進口的水晶燈,處處顯得富麗堂皇。
成萸自幼長于豪門富戶,如此的輝煌于她並不陌生,所以她只是安詳等待著,神態間絲毫不顯扭捏。
桃花心木的大門終于打開,趙紫綬親自來迎接。
「姨,姨,姨!你要住我們家嗎?要嗎?要嗎?要嗎?」小戴倫一看見她就熱情地撲上來。
符揚一看見小阿,俊顏登時垮下。
「戴倫,小可愛,你今天過得好嗎?」成萸抱著小毛線團用力香一下。
「好啊。媽咪剛剛在烤餅干,我有舌忝面團哦!」小家伙快樂地說。
「啊,真巧。」章柏言站在妻子身後,一眼瞄到後方的那個男人,眉饒有興味地挑一下。
「我就想嘛,這個地址怎麼這麼熟。」符揚沒好氣地道。
「你們兩個認識?」趙紫綬驚訝地來回看視丈夫和客人。
「以前我在英國求學的時候,找了幾個認識的人合資,投資倫敦的股票和基金市場,這小子就是金主之一。」章柏言露出一個俊雅的微笑。「我之前替一位英國來的朋友張羅住處,那個人就是他。」
「啊,你是符揚!」趙紫綬接過他打來的電話,卻沒有見過他的人。現在听丈夫一提,登時認出他的聲音。
事情發展急轉直下,成萸登時措手不及。
由此看來章柏言和符揚一定交情匪淺,那麼他弟弟查爾斯會認識符揚和經紀人費歐娜也就不讓人意外了,費歐娜的案子興許就是因為這層關系而接到的;而查爾斯又和紫綬的感情極為交好,他男友找不到人幫手的事,再由紫綬引介她出面……
天!她本來以為這回重逢只是一次巧合而已。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之間,身邊的人早已和符揚結成一個網絡,不論她走到哪里,最後總會被牽引到他的身邊去。這真的是天意嗎?
「符揚,謝謝你送我過來,你可以離開了,別為我耽誤到你的時間。」她頭好痛,她得仔細想想。
「離開倒也不必,我家就住樓上。」
「你住在四十四樓?」成萸錯愕地問。
「何只四十四,頂樓也是我的。」一層當住家,一層當工作室。
難怪剛才符揚配合度那麼高,二話不說載她過來。她心里還想著他土霸王的性子有點長進了,沒想到……成萸真是欲哭無淚。
「姨你要住嗎?要嗎?要嗎?要嗎?」戴倫在一群大人中間蹦蹦跳跳。
這個臭小表真吵!符揚站在成萸身後,神色不善地向男主人打個pass。
章柏言登時頭痛萬分。這可是妻子親自邀上門的客人,若是他敢避不納客,今晚睡客廳的人就是他。
「大家不要站在門口說話,一起進來嘛。」趙紫綬忙讓開一步。
那端殺人般的訊號傳得更緊,章柏言苦笑一下,只好站在妻子看不到的角度,對成萸攤攤手。
成萸沒看到身後的人搞鬼,只看到男主人無奈的眼神。章柏言看看妻子,再看看她,一臉拜托的模樣。
前幾天听紫綬說,他們夫妻倆又為了要不要結婚的事起了一點爭執,想來現在正是和好期,她突然來當電燈泡,難怪章柏言要向她求饒。
「好了好了,人家一大家子和和樂樂的,你一個外人湊什麼熱鬧,跟我上樓吧!」符揚不由分說,拎起她的行李轉頭就走。
眼看心愛的姨要被人搶走了,小毛線團含著眼淚,可憐兮兮地向她伸出手。
「嗚,姨不要去!姨來,來住嘛……嗚,戴倫陪你玩……」
成萸開始猶豫。
可惡的臭小表真的沒見過壞人!符揚氣得牙癢癢,手一挽袖子,準備替他父母教訓一下。
啊,危險。章柏言連忙將兒子一把撈進懷里。
「反正只是樓上樓下的區別而已,成小姐可以隨時下來找紫綬聊天,那我們就不送了,再見。」趕快把門關上。
就這樣,可憐的成萸又陷入前夫魔爪,被抓上樓當壓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