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吧!自由嘍!逃出生天嘍!
兩個新娘子站在「新光三越」頂樓的了望台,遠眺台北市烈日光燦的午後。中午從婚禮偷溜出來至今,她們已經耗掉兩個多小時,但兩人都沒有回家的意思。
「嗚——」阿成肚子餓了,舉起前爪扒搔諳霓的小腿。
「別吵,我們正在想辦法。」她按住本嚕直叫的胃部。中午忙著結婚,根本沒多少時間吃東西,而且她們偷溜出會場的時候盡擔心著會不會暴露形蹤,忘了攜帶一件最重要的東西——錢包。
罷才她們在樓下售票口掏錢買票,搜翻了全身上下,才發現全副家當只剩下現金五百四十元,和一張賀鴻宇辦給紫螢的信用金卡附卡。
「及時行樂。」紫螢提出一句至理名言。于是她們耗費總財產的二分之一買了兩張成人票,又費盡唇舌說服收票員,才讓阿成也跟著登上了望台。
消磨了兩個小時,三顆空胃開始合奏出自然的樂章。基本上,仰仗阿成替主人們覓食顯然是個非分的要求,她們只好自己動腦筋,盤算著哪里最適合騙吃騙喝。
「應該找找看誰家在辦流水席。那種場面通常一團混亂,互相認識的客人沒幾個,咱們去打游擊的成功機會比較高。」她的腦中閃過香噴噴的名菜——佛跳牆、咕嚕肉、三色冷盤……唾腺以泛濫成災的速度急劇分泌。但,哪個傻瓜會在下午兩點多辦酒席?
唉!
「下下之策就是用信用卡付帳。鴻宇把提款密碼告訴我了,大不了咱們提它個三、四萬現大洋出來花花。」紫螢向來討厭委屈自己。既然她們已經翹家了,索性翹得大手筆一些。
「可是信用卡會留下記錄,他們只要打電話去銀行詢問,就能掌握我們的行蹤。」太早被人捉回去了多沒意思!
「哎呀!這是遲早的事,咱們能浪蕩兩天以上就該偷笑了。」紫螢可沒奢望兩人能逃亡一輩子。「反正回家之後無論如何都會挨罵的,干脆留給他們更多罵人的題材。走!咱們去把我老公的信用卡額度提光光。」
三、兩句話就替自己的流亡計劃找到超級豪華的方式。
紫螢就近找到一部提款機,心安理得地把卡片插進去,隨後發現一個事實——她們似乎太天真了。賀鴻宇的信用額度顯然不是尋常人隨便可以提得光的!
十分鐘後,兩個女人捧著滿懷鈔票,從一文不名躍為身懷六位數巨款的小盎翁,站在街角面面相覷。
這下可好,該拿這堆飛來橫財怎麼辦?
「原來我老公很有錢。」仿佛它是個新聞似的。
「我們即使邊走邊撒錢也花不完。」小大嫂說得沒錯,她們極有可能晃蕩個兩三天就被逮回去,這筆巨款怎麼可能在幾十個小時之內花光光?
「誰說的?」紫螢不信邪。「跟我來。」
稍後,一輛拉風的進口敞篷跑車行駛在台北街道上,諳霓穩穩操縱著方向盤,再度印證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人間至理。
「沒人開著跑車離家出走的啦!」原本她還大力反對紫螢的奢侈行為。「才出來溜達幾天就買了一輛車,簡直超級浪費!柏大哥一定會心疼死。」
「錢都領出來了,難道再存回去不成?反正他是我老公,他的錢就是我的錢,所以我不心疼就等于他不心疼。」當紫螢有心的時候,她可以把完全不合邏輯的言論講得頭頭是道。
從頭到尾,諳霓的罪惡感只維持了三秒鐘。
當天晚上她們跑去紫螢的好友方璀璨家里借宿,還陪璀璨去同學那兒抱回一只剛出生的小貓。
小貓咪全身交雜著黃、黑、白三色的軟毛,胖呼呼的臉蛋可愛極了。最特別的是,它的左眼上長了一圈渾然天成的黑毛,像透了戴著獨眼罩的海盜船長,于是璀璨替它取名為「虎克」,取材自小飛俠故事中的虎克船長。阿成從沒見過長相比它更奇特的動物,整天晚上纏著它不放。
臨睡前璀璨慢吞吞踱到客房,把獨眼龍貓咪從阿成的狗爪下搶回來。
「你們為什麼翹家?」她丟出不經意的問題。
兩個新娘子互望一眼。
「好玩嘛!」異口同聲地回答。
「原來如此。」璀璨大而化之地聳聳肩,回房睡覺去了。
諳霓搔搔腦袋。「她好像有點奇怪。」
朋友出走到她家來,她總該追問幾句吧?
「別理她,璀璨的個性就是這樣,對任何事都不痛不癢的。」哪天若是把方璀璨和一個脾氣暴躁的人湊成堆,局面一定充滿可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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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早上,兩人一狗辭別了主人,再度踏上她們的流浪之旅。
名為「流浪」,其實芳蹤仍然徘徊在台北市的轄區。她們逛遍重慶南路的大小書局,再沿著忠孝東路晃蕩下來,每家百貨公司的專櫃皆留下她們縴秀的倩影——和巨額的信用卡帳單。
下午茶休息時間,兩人癱進小咖啡屋的座位里,揉弄發軟的雙腿。
浪跡天涯果然是件勞民傷財的事。
服務生端來她們的飲料和阿成的特大杯冰淇淋。
「賀家的探子滿稀松平常的嘛!」諳霓皺皺鼻子。「我們出走了二十四小時以上,沿路留下一大堆容易追蹤的線索,他們卻到現在還沒趕上來。」害她白白擔心大半夜,吃不好睡不著。
「對呀!怎麼會這樣?」紫螢總覺得不太對勁。「本來以為他們會依照簽帳記錄追殺過來,或者向銀行要求信用卡止付之類的,結果反倒沒有一點風吹草動。」
靶覺起來好像沒人發現她們失蹤似的,真是無趣!懊歹他們也該象征性的搜索一下,她們才有理由風風光光回家嘛!離家出走卻無人擔心,天下最蹩腳的事情莫過于此。
避他的!既然他們老神在在,她和諧霓又何必急著回去?
「台北已經逛遍了。我們下南部玩幾天好不好?」紫螢又想出新鮮的點子。
「我們可以環島一周,順道上梨山看我朋友,再一路玩回台北。」
「好呀……」諳霓驀地住口。
那是什麼?
眼角突然閃進兩道熟悉的身影。她貼緊玻璃窗,隔著馬路向對面張望——是彭珊如和她的奸夫!
沒想到事隔半年,他們依然暗中交往,而且公然在台北鬧區街頭出雙入對,太大膽了吧?她一直以為寰宇已把他們的奸情轉告賀二哥了,但昨天彭珊如曾陪同賀二哥出席婚禮,兩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而今日她的身旁又站著冷愷群,可見賀二哥仍然被蒙在鼓里。
「你在看什麼?」紫螢順著她的眼光望出去。難道是賀家的走狗找上門了?
「你看!那是賀二哥的未婚妻彭珊如耶!」替那個女人冠上未婚妻的封號實在辱沒了懷宇的名聲。
「她身旁的男人是誰?保鏢?」看起來不像,姓彭的女人幾乎把整副身子掛在他身上——啊!紫螢猛地醒悟。「那是她的情夫?」
「噓!」她趕緊捂住大嫂的小嘴。「大家都在看我們。」
的確!整間咖啡屋只有阿成仍然低頭啄它的香草冰淇淋,其他客人亮晶晶的眼光全投注于兩位臉蛋擠壓得變形的大美女身上。
「懷宇戴綠帽子了?」哈!太過癮了,惡有惡報。「他活該,咱們別理他。」
結婚前,在梨山上,有一回紫螢鬧脾氣不肯見她老公,故意裝病,于是鴻宇找來大弟替她「應診」,沒想到那個蒙古大夫假公濟私扎了她兩針葡萄糖,讓她記恨到現在。這廂庸醫大人吃了未婚妻的暗虧,簡直是公理得到維護、正義得到伸張。
慢著,轉念一想,她又覺得不太對勁。既然她嫁給賀鴻宇,此後便成為賀家的正式成員了。暗整懷宇是她專屬的「福利」,其他女人有資格分享這個特權嗎?
當然沒有!
「不行不行。坑だ緊他們,姓彭的憑什麼欺負到我小叔頭上?」
兩個女人噗通擠向玻璃窗上。
「他們剛從旅館走出來……你想他們進去做什麼?」
「笨!一男一女進旅館還能做什麼?吃牛肉面嗎……哇塞!那個狐狸精竟然當街吻他,在忠孝東路四段上耶!」紫螢又妒又羨。「鴻宇該自我檢討了。他只在山路旁吻過我。」
「寰宇也只在後花園吻過我。」而且是在他發火的時候,相較之下她覺得自己最吃虧。
拜托!兩個人談到哪里去了?
「喂喂喂,他們要走了,趕快追上去看看。」紫螢掏出五百塊紙鈔扔在桌上,搶起車鑰匙。
「等一下,他們分兩路走,你要追誰?」總不成再買一輛車分頭去追吧?
紫螢考慮片刻。
「追男的!先模清他的底細再做決定。」套用鴻宇的格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她們同時沖出店門,對面的冷愷群已經開車上路了,幸好她們的車子就停在附近。
「慢著,阿成還留在店里。」差點拋棄了她們忠實的流浪犬。
諳霓回頭搜尋,在咖啡屋的地板上找到阿成,它仍然戀戀不舍地舌忝舐著心愛的冰淇淋。「快走!明天再買兩桶給你。」
「嗚——」它不願意輕言放棄。
「走啦!你出去打听一下,有哪只狗像你一樣愛吃冰淇淋的?」受不了!
「汪!」阿成汗顏,回頭再望一眼芳美的冰品,終于移動龐大的軀體跟著女主人們當偵探去了。
冷愷群的開車技術直追賽車級選手,段數比她們高桿太多了,兩人好幾次跟丟了他。幸好他的敞篷車比其他車子搶眼,她們才能從重重車潮中咬緊它的車尾。
「記得打方向燈!」一輛憤怒的福特天王星在後面拚命按喇叭。此刻,紫螢坐上駕駛座,諳霓才發覺小大嫂的飆車速度會害尋常人心髒病發作,而她恰懊是個尋常人。「你平常都開這麼快嗎?」
若真如此,賀大哥變成鰥夫的日子八成不遠了。
「平常?」紫螢笑咪咪地瞄她一眼。「我剛從駕訓班結業,今天是生平頭一遭上路。」
「……」救命呀!諳霓確定自己誤上賊船了。「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如來佛祖庇護、上帝大顯神通……」
前方的冷愷群方向燈一打,來個漂亮的急轉彎;紫螢效法他的轉彎角度,卻直直沖向對面車道,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小濱車。諳霓的胃部竄上一陣陣的酸氣,繼續默念︰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
疾馳了一會兒,冷愷群終于在輔仁大學正門口停住。紫螢把車子泊在他後面五、六個車位遠之處。
「他來這里做什麼?」看美女嗎?
「不……不知……」她勉強咽回作嘔的感覺。倘若有人敢強迫她再度坐上紫螢的車,她保證殺光對方全家。
「喂,有一個女學生上了他的車。」紫螢咋咋舌頭。「他也未免太忙了,下午和美艷狐狸精約會,晚上則有清純女學生做伴。」
相隔一段距離,她們無法看清楚那個女孩的容貌。
敞篷車隆隆發動起來,再度駛上未知的旅程。
她們急急追上去。
「有人跟蹤我們。」冷愷梅透過後照鏡望著後面的跑車。
「她們已經跟了一個多小時。」冷愷群輕松自若地操縱方向盤。
「她們是誰?」
「不知道。」然而從後車窗探出來的狗頭倒是挺眼熟的。「如果我猜得沒錯,八成是賀家的人。」
柏家人何必苦苦跟住他們?除非……
「你又和彭珊如廝混,被她們撞見了?」冷愷梅在心里告訴自己,沒什麼好在意的。她哥哥向來就是這副風流性子,二十年來她也該習慣了。
是嗎?
「吃醋了?」他的聲音充滿逗弄的意味。
「我哪敢?」她只是他的妹妹,有什麼資格與其他女人爭風吃醋?「對你趨之若騖的佳人多得很,你為什麼一定要找上彭珊如?」
他回頭淡掃著她。
「沒錯,可惜她們不是賀懷宇的未婚妻。」彭珊如只有這點利用價值。「賀懷宇動過我的人,所以我踫他未婚妻抵回來,大家扯平。」
冷愷梅驀然興起撕扯頭發的沖動。
他簡直不可理喻!
五年前賀懷宇還是台大醫學院的研究生,無意間與電機系的學弟冷愷群產生齟齬。當他獲知她是冷愷群的妹妹時,故意表現得對她熱衷不已,天天請她吃飯看電影,直接挑釁到冷愷群面前,他便記恨到現在!
「你自己心里有數,賀懷宇根本沒對我怎麼樣。他知道我是你妹妹,故意逗逗我而已。」老天!柏懷宇整整大她十歲,當時她只不過是個高一學生,他怎麼可能當真看上她?
「是嗎?」冷愷群的嗓音淡淡的、漠然的,教人分不清其中含意。
她頓了頓,再補充一句︰「而且我也不是你的人。」
敞篷車突然急轉進小巷子里,輪胎摩擦柏油路面,發出尖銳的嘎吱聲,一連串緊急煞車的騷動在身後紛紛響起。他左彎右拐的,轉眼間擺月兌掉賀家人的糾纏,飛進一條暗巷里停住。
她的心弦緊揪成死結,不敢側頭看他。一雙有力的手掌凶悍地將她扯入懷里。
「你屬于我,永遠不要懷疑這一點。」灼熱的氣息拂向她的耳畔,心跳節奏快得幾乎令她無法清楚听見他的言語。他毋需揚高聲音,陰狠的威脅意味已經明白地傳達出來。「如果被我知道有人動你腦筋,無論他是你的同學、老師,或朋友,我都不會輕易放過他,你明白嗎?」
她咬緊下唇。
「明白嗎?」他抬高她的下顎,強迫她正視他。
他是認真的!從他的眼神中,愷梅慌亂地察覺到,他真的會傷害任何妄想接近她的男人。
「明白……」體內洋溢著各種錯縱復雜的情緒,驚異、緊張、悸動、惶惑……
他似乎滿意了,松開手,仿佛終于放過她,卻在她撤退的時候,猛地攫住她的唇瓣。
注定了,今生要和他糾葛下去。這是一個無人能掙月兌的陷阱,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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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心!」諳霓尖叫。
前頭的運雞車突然緊急煞住,她們幾乎一頭栽進滿車的雞羽毛里。後頭的車輛連忙停住以免撞上來,一時之間,喇叭聲、叫罵聲不絕于耳。
「那個奸夫開車好猛呀!」紫螢驚魂甫定。「怎麼辦?被他們溜掉了。」
「溜掉就算了,真的算了,不要追了!」她什麼優點都沒有,唯獨貪生怕死這一點發揮得淋灕盡致。
「那怎麼行?」追蹤他們大半天,哪能說算就算?「走,再追!」
「紫螢!」救命呀!誰能救她下車,她給他一千萬。「不管了,我要下車,我要——」
沒人理她。跑車的引擎怒吼了兩聲,紫螢興高采烈地轉動方向盤,打算轉出錯縱復雜的車陣——
從對面車道沖進一輛黑色BMW,堪堪卡進她們的跑車和前方運雞車之間,角度拿捏得恰到好處。她們尚未回過神來之際,後方又竄出一輛銀灰色富豪嵌進跑車的車尾,完全阻絕了她們的「逃生通道」。
前無退路,後有追兵,正是她們此刻的寫照。
GAMEOVER!兩位新娘子望進彼此苦哈哈的眼底。
周圍的車主紛紛下車。她們猶抱著幾縷希望,或許趁著其他駕駛員和追兵大吵一架的時候,她們可以趁亂溜走。然而,四、五張臉孔閃進視線內,她們倏地發現——好眼熟呀!
「全是他們的人。」諳霓叫苦。原來一路上跟在她們身旁行駛的車主全是自己人,兩人早在八百年前就被包圍了。
BMW的主人悠哉游哉地晃過來,輕躍的步履仿佛散步在香榭大道上。
「嗨!大嫂,似乎每次見面你都會帶給我巨大的驚喜。」寰宇笑咪咪的俊臉出現在車窗外面。「車子交給我吧!老大請你移駕到他車上。」
紫螢望向後照鏡,她老公端坐在富豪的駕駛座,劍眉揪得緊緊的。她暗暗對自己可憐的小道歉。可以想見,白玉色的臀部很快會添上兩記紅印子。
她乖乖打開車門。
「你真的要下車?」諳霓嚇壞了。「你怎麼可以在緊要關頭背棄我?」
「有什麼辦法?你總不能害我結婚第二天就被休了吧?」她自動下車,帶著懺悔不已的神情坐進鴻宇身邊。
盎豪車迅速開走。
「哈羅!」寰宇佔據大嫂適才的座位,看起來愉悅而和藹。「你們玩夠了嗎?開不開心?」
「開……開心。」她的語氣和語意呈兩極化反應。
她們全料錯了!這場偉大的逃月兌計劃,僅僅維持了一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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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止兩人分別說謊,他們把新娘子集合起來,在鴻宇家進行審訊的工作。
氣派非凡的客廳里,兩個女逃犯縮在沙發上偷偷打量對面的牢頭,牢頭們的臉色有著天壤之別。鴻宇的表情陰暗沉郁,寰宇卻笑逐顏開。
原本寰宇也氣個半死,然而一來他已經被諳霓氣習慣了,二來這次連大哥也一起下水,他體內蟄伏已久的幽默感突然回籠,開始發覺整個場面的可笑性。
懊是他退為配角,欣賞老大被她們整治的時候了。
「你笑什麼?」做大哥的且不忙著質問新娘,炮口先對準小弟。
「沒什麼。」寰宇聳聳肩。他越來越習慣霓霓闖禍,早已培養出免疫的本領。
「我只是苦中作樂而已。」
繼續咧出五百萬瓦特的笑容。
拌宇賞給他超級白眼一記。
「你們如何弄到那輛跑車的?」偵訊開始!全台灣能在五個小時之內買到一部車的人恐怕只有她們兩個。
「……那間汽車經銷商的大老板張伯聖是秦文叔叔的朋友,我打電話請他幫忙,他就吩咐業務員先撥輛車子借我用,至于我看中的那一部下星期再交車。」紫螢扭絞雙手,盡量擺出羞愧難安的表情。她老公當然知道其中做戲的成分大于真心。
「你們何時開始發現我們的行蹤?」諳霓回問。
「從你們踏進新光大樓的第一步開始。」寰宇回答得相當合作。
被言之,她們打從剛剛翹家起就被盯梢了。
「你們明知我們在外頭流浪,受盡了風吹雨打、風霜雨淋之苦,竟然沒現身帶我們回家?」紫螢瞪大美眸,不敢置信地巡視老公無情的臉。
「我們餓得快暈倒,全身上下只剩五百多塊,你們居然不肯發揮半絲憐香惜玉、英雄救美的情操?」諳霓接棒,輪到她老公挨罵了。
「還有可憐的阿成——」
「收票員不肯讓它上去——」
「我們拉下臉來懇求他——」
「差點以身相許——」兩位女士連珠炮般轟炸下去。
怎麼反倒變成他們在受審呢?兄弟倆啼笑皆非。
「可別說我從沒警告過你,諳霓從不認錯的。」他依然咧大嘴巴。
清越的門鈴聲倏忽飄響起來,大家的注意力全貫注于這場審判,沒人在乎它,于是佣人自行開門去了。
「我們險些出車禍——」
「你們卻毫不關心——」她們 哩啪啦地繼續罵個過癮。
「賀先生?」佣人拿著一張白紙遲疑地叫喚。
「是誰?」鴻宇不記得今天有客人。
「康萊家具公司送來超大尺碼的彈簧床,請您或夫人簽收。」
糟糕了!新娘子倏然合攏嘴巴。
丙然,鴻宇的眼楮眯了起來。
「你買彈簧床做什麼?」他恰懊已經有一張柔軟舒適的巨床。
「呃……這個……我怕你又跌下床……」其實她僅是看中那張床的花色。既然鴻宇一副快要殺人的模樣,她明智地保留這個理由沒說出口。
「哇哈哈哈——」寰宇放聲大笑。活該!前陣子只有他被女人整得慘兮兮的,大哥盡貶看好戲、說風涼話,現在可輪到他付出慘痛的代價了吧?
「很好笑?」鴻宇的語氣溫和得令人發麻,通常被他問話的對象一旦遇上這等和藹可親的容顏,小命已經嚇掉一半。
「對呀!懊笑斃了。」他完全不給大哥面子。噢,諳霓、大嫂,我愛你們!
清脆嘹亮的門鈴聲二度悠揚于空氣中。不,拜托,別再來了。她們忘記今晚開始,店家會陸陸續續送貨上門。情況不妙啦!
「呃,我想上洗手間——」
「我去打個電話——」兩人想辦法翹頭。
「站——住!」一家之主冷冰冰地命令。
「先生。」佣人再度拿著一張收據走進來。
這回,是一套二十巨冊的百科全書。
「你買百科全書干什麼?」倘若早知道紫螢如此有好學精神,他八百年前就強迫她考插大去了。
「這是諳霓買的。」她怎麼可能買這種鬼東西?
大皮球立刻踢回妯娌身上。三道眼光盯向諳霓的秀顏。
「呃……這套書擺在書架上……很好看哪!」難道他們巴望她一本一本看完不成?
「哇哈哈哈——」寰宇又笑得東倒西歪。老天!「好看?哈哈哈——果然——果然很‘好看’!炳哈哈——」幾乎喘不過氣來。
「奇怪!你似乎忘了,這是你老婆干的好事。」鴻宇火大。
「反正——反正她們是用‘你’的信用卡刷的,我無所謂。哈哈哈——」
原來如此!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各種貨物紛紛進駐寬敞的客廳,從花瓶瓷器、盆景花卉、到各式華麗的衣物都在她們的采購單上,整間百貨公司幾乎都被她們搬回來。
拌宇的表情隨著每件新貨送進門而愈加陰暗一分,她們也跟著提心吊膽一分。
畢竟付錢的人是老大,倘若他臨時決定叫銀行止付一切開銷,她們可就倒大楣了。
注意力移轉政策開始!
「你知道我們在路上遇到誰嗎?」紫螢假裝沒看見老公沉郁的神色。
「是彭珊如和她的姘頭耶!」諳霓和她一搭一唱。
「他們從旅館走出來哦!」
「還當著上千個過路人的面在街上擁吻。」
「這個青瓷花瓶是誰買的?」鴻宇插嘴。
「後來那個姘頭又跑去輔大門口。」沒人理他。
「一個漂亮的女學生上了他的香車。」
「他的開車技術一級棒。」
「最後我們還是跟丟了。」
「噢,你們倒提醒了我。」大哥慢吞吞地開口。「紫螢,我記得你好像還沒考到駕照。」
噢哦!她們同時閉嘴,苦著嬌俏的臉蛋面面相覷。原來,弄巧成拙的感覺竟是如此之——蹩!
寰宇馬上聯想到事情的危險性,滿腔笑意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除了會惹事之外,想不到你也兼具神風敢死隊的精神。」幸好她的腦袋安然留在脖子上,沒被撞斷,他打算獲得親自摘掉它的殊榮。
「……」聰明的人懂得何時該保持沉默。
拌宇欠欠身,發出逐客令。
「寰宇,帶諳霓回去。」若有所指的眼光移回老婆臉上。「接下來的家務事,咱們各自回自己的地盤上解決。」
紫螢就知道自己的預感不會出差錯,她的小屁屁果然快遭殃了。
你自求多福吧!兩位新嫁娘用沉默的眼光替彼此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