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水吐出來,漱口杯放回架子上,章柏言抽出一張面紙擦擦嘴角,走出浴室。
「傷口還沒好嗎?」罪魁禍首等在走廊上,小聲地問。
「人類口腔的單位細菌數超過一億個,所以口內傷恰懊是最難愈合的一種。」他面無表情地走下樓梯。
「已經兩天了,我想現在傷口應該好一點了……」身後那個心虛的女人亦步亦趨地跟上來。
「是啊,起碼現在吐出來的漱口水不再有血絲了。」他不用回頭,就可以感到身後的女人瑟縮一下。
「我只是直覺反應……」她——地說。
「-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事先征求-的同意,-就不會甩我巴掌?」
「我會先試著口頭拒絕……」
「幸好我也沒問。」前方那道高偉的背影彷佛變成十倍大,語氣比冰箱的冷藏室更低溫。
趙紫綬頭低低的,滿心愧疚到不得了。
可是,說來她也是受害者啊……
「誰教你突然偷襲,害我嚇了一跳,直覺反應手就、就、就揮出去了……」反駁的話,說出來還是很沒氣勢。
「是啊!畢竟我犯下這種天理不容的大罪,在眾人面前吻了-,我應該被判槍決或無期徒刑才對,只是甩巴掌,打到舌頭咬破,臉頰腫起來算什麼。」章柏言口齒不知道比她伶俐幾百倍,焉會說輸她?
其實他肚子都快笑破了。
明明他就是那個登徒子,被修理也是應該的,為什麼她一副自己罪該萬死、難辭其咎的慚愧樣?害他不趁機佔點便宜都不行。章柏言心安理得地想。
欺負她會讓人上癮!
「做媽媽的人手勁都比較大……」
他猛然站定回頭,趙紫綬嚇了一跳,差點撞進他懷里。章柏言傲慢地挑了下眉,即使站在她的下一階高度都足以睥睨她。
趙紫綬的腦袋立刻點下來,把弄自己的外套扣子,一副沒有臉再見他的表情。
雖然說比較過分的人是他,不過打人就是不對的。尤其有小戴倫在場,她更應該以身作則才對。趙紫綬重重嘆了口氣,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很不應該。
「確實很不應該!」他惡劣地繼續濫用自己的好運。
「啊?」原來她不小心講出聲了。「噢……」低下頭繼續懺悔。
愧疚的她看起來實在可愛透頂。柔軟的發絲包覆著頭型,看起來跟主人一樣垂頭喪氣的,整個人彷佛想縮進那身已經很小芭的毛線衣里。章柏言真想冒死再吻她一下,可惜他現在的狀況實在不適合再添新傷。
「好吧,我可以不計前嫌。」他寬宏大量地說。「只要記得,-還欠我一個吻。」
「為什麼?」她立刻昂起頭抗議。
「-還問?-平白地揍了我一頓!」章柏言打滾商場久矣,深諳虛張聲勢的原則︰要把對方壓下去的方法,就是永遠比人家氣勢雄壯。
趙紫綬完全不是對手。
「才不是「一頓」,只是一下……」慢著,這不是重點。「而且是你先偷親我的。」
「-的意思是說,-認同在兩性互動的過程中,暴力是可以被合理使用的一種手段?」他危險地壓低腦袋,逼到她鼻端前。
「當、當、當然不是……」淡雅的古龍水味飄進她鼻腔,趙紫綬氣息一滯,很不爭氣地退了一階。
「那就對了。我有沒有先吻-是一回事,-動手打人就是不對!」為了強化效果,他齜牙咧嘴了一下,彷佛連講話都會牽動嘴巴內被咬破的傷口。「所以一切重新計算,-欠我一個吻,至于我吻完之後,-要做什麼反應那是另一回事,總之絕對不能再使用暴力了,听到了嗎?」
「听、听到了。」完全喪權辱國。
章柏言滿意地挺直腰桿,「好了,-有什麼事要找我,說吧!」
總覺得好像哪里怪怪的……趙紫綬一時無法從他的歪理中轉出來。
「噢,我只是要跟你說,剛才戴倫在林子那頭玩的時候,看到有一輛車從大路轉進我們的小路里,好像有訪客來了。」為什麼她會覺得自己割地賠款了呢?
笑謔之色立刻從章柏言的眸底斂去,取而代之的是豹子般的警覺。
他快速下樓,走到長窗前查探。外面的大路地勢比莊園略低,所以從側旁的林子可以先看到路上的行車。從三人住進來為止,除了趙紫綬的老福特車,還沒有第二輛車子駛進來過。
一輛銀色奧迪正好彎入他們的車道。章柏言看清駕駛座上的人,緊繃的肩線立刻放松下來。
「愛德!」他走出門外迎接。
「嗨!懊久不見!」愛德一腳才踏出車外,招呼聲已經先飄了過來。
趙紫綬一起跟出門廊上。
她和愛德只有一面之緣,上次相見時,他是西裝筆挺、公事公辦的權威律師,這次卻穿著休閑的馬球衫與灰色兔毛背心,頭上戴著格子呢貝雷帽,看起來倒像賀軒卡片上的慈祥老伯。
「我原本想以「你的氣色真好」做開場白,現在我可不敢說了。」愛德越接近門廊,眼楮睜越大。
柏特的外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那管石膏手,只是──他左邊明顯腫得比較高的臉頰是怎麼回事?
「嗯,前兩天出了點小狀況。」章柏言莫測高深地瞄趙紫綬一眼。
懊奇的小半子咕咚垂下腦袋,又變縮頭烏龜。
「我想,這個小狀況應該不至于影響到你的人身安全?」愛德輪流瞄瞄他們兩人,眸底的笑意變濃。
「那是他偷親人……」微弱的抗辯聲毫無說服力。
「你偷吻人家?」愛德挑起一邊眉毛。
「「偷」的定義是指在四下無人時,鬼鬼祟祟做的好事。就不知道堂堂正正在兩百多個人眼前發生的事,怎麼也和「偷」有關。」
苞他比口舌之利是決計拚不過的。趙紫綬咕噥了一下,急急向屋後的花園遁去。
「你們兩位慢聊,我去看看戴倫在做什麼。」
章柏言露齒一笑,那副表情比五年級的小男生終于扯到旁邊那個女生的辮子更得意!
「柏特,你……整個人像活了起來。」愛德嘖嘖稱奇。
「難道我本來是死人?」章柏言白他一眼。
「不,你本來只是……怎麼說呢?不太親人。」愛德不禁望向趙紫綬消失的方向。
「別瞎說了。你大老遠跑過來,有什麼事?」這個眼神銳利的男人,才是愛德熟悉的那個章柏言。
愛德暗暗嘆息。
「進去再說吧。」
兩人來到二樓的圖書室,屋外的秋色太過燦爛,章柏言直接走進露台的小咖啡座,愛德在他對面坐定。
「你的手臂復原得如何了?」
「癢。」他簡潔地說。
「那表示差不多該拆石膏了。」愛德微微一笑。
「查爾斯找到了嗎?」
「警方已經找到他從大學時期就開始交往的男朋友……」
「男朋友?」章柏言愕然打斷他。
「顯然查爾斯是個同性戀。」愛德點點頭。
「但是我記得他跟女孩子交往過!」他對同性戀沒有什麼意見,只是很意外查爾斯是而已。
「似乎章氏與道森的家風都以保守見長,所以查爾斯也一直不敢讓你們知道他是個同性戀者。根據他男友狄尼托的說法,就是因為查爾斯拒絕將兩人的關系公開,他們才會分手的。」
「當然,又給了他另外一個恨我的借口。」章柏言嘲弄道。
「查爾斯的信用卡和銀行帳戶都受到監視,可是在他消失之前,卷了一筆三萬元的公款逃走,所以一時三刻之間應該還不至于缺錢用,這是警方比較頭痛的地方。」窮途末路的歹徒才會開始露出馬腳。
「放心吧,以查爾斯花錢的習慣,三萬塊撐不了幾個月的。」章柏言太了解這個公子哥兒的習性。
「警方認為,一旦他錢花完了,應該會試著和前男友聯絡,所以他們已經派了人緊盯著狄尼托,再過一陣子應該就會有眉目了。」
「嗯。」對查爾斯的興趣到此為止,章柏言轉變話題,「公司還好吧?」
愛德突然露出想笑又想哭的表情。「似乎整個紐約的人都認為你已經死了,而我是幕後那個掩蓋真相的黑手,現在外面的流言,精彩到足以演上一整季的肥皂劇。」
章柏言立刻明白,公司內部的士氣必然受到影響。
「那票幕僚和高階主管還撐得住場面嗎?」
愛德頓了一頓,老實承認,「撐得住是撐得住,不過高層階級其實也是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猜想你會不會回來,假若你不回來,未來執行長可能由誰接任,自己的飯碗保不保得住等等。我已經向FBI施加壓力,要他們盡快將查爾斯逮捕歸案。」
「這不是長久之計。倘若查爾斯一年找不到,難道我就躲一年嗎?」
而且,老話一句,他實在很難相信查爾斯就算變成殺手,能恐怖到哪里去。之前只是因為他沒有防備,才會中了查爾斯的埋伏;現在他的傷勢漸漸好轉了,查爾斯就更不可能對他產生威脅。
「大地!大地!」清脆的童音一路從前門喊過來,戴倫蹦蹦跳跳地跑到露台下。
「小心一點,不要跌倒了。」他對小家伙揮揮手。
戴倫若在這里,趙紫綬也不會遠。一揚眸果然看見慢慢在園子里修剪花木的她。
趙紫綬的教育方式很自由,她不會限制戴倫四處亂看亂玩,但是一定確保兒子隨時在自己的視線內,而且不準亂吃東西。
「大地,你看這是什麼?」戴倫高高舉起一個會反射光線的圓形小東西。
「失陪一下。」他禮貌地向愛德告罪,離開房子,陪兒子研究新找到的寶物。
一大一小敗快在露台下方會合,愛德不禁好奇地拉長脖子觀看。
「這個吃嗎?」戴倫拉著他蹲下來。
兩顆腦袋湊在一起,章柏言把圓形物事接過來,好生打量了一番。
「嗯,模起來硬硬的,好像是塑膠或是鋁質,所以不能吃。它的體積不太大,中間有兩個小小的圓洞,背面比較平滑,正面有一點微微的隆起──」沉吟半晌,為父的做出權威結論,「扣子。」
「又是扣子?」小戴倫接過來,學他看了兩下,隻果臉陡然綻出笑顏,「是扣子!媽咪,-看,我有扣子扣子扣子!」
又快快樂樂地沖過去找他媽媽獻寶。
「真的嗎?我看看。」趙紫綬放下花剪。
「是扣子哦!」小家伙驕傲地重復。
「真是一顆漂亮的扣子。」趙紫綬笑著替他放進褲子口袋里。「收好,別弄丟了。」
「我要找扣子!敗多扣子扣子扣子,找全世界的扣子。」戴倫跳轉過身,堅定地告訴父親自己的志向。
「祝你好運。」章柏言笑出來。
重要的任務解決了,章柏言拍拍手,輕松地回到屋子里,重新加入愛德的行列。
「剛才說到哪里?」他拉開椅子坐定位。
愛德愣愣地回不了神。老天,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會以會自己看錯了。章柏言竟然會拋下正務,陪一個娃兒檢查一顆微不足道的小扣子?!
「愛德,你傻了?」章柏言蹙起濃眉輕喚,彷佛一直坐在原位沒離開過。
「啊,不,沒什麼。」愛德清了清喉嚨,連忙回到正題。「警方掌握的線索越來越多,應該不需要多久就能有進一步的突破。」頓了頓,他加了一句,「對了,道森女士已經知道查爾斯是因為殺人罪嫌被FBI追捕了。不過她還不知道全盤狀況,只以為他是為了你的單一事件才逃亡。」
章柏言低聲詛咒。好極了!這下子除了公司問題,他還得應付一個護子心切的老媽!
「反正我也該拆石膏了,下個星期我會回紐約一趟,請你回去轉告公關人員,下周隨便找個理由安排一場記者會,讓我在媒體上露露臉,先把公司的人心安定下來再說。」
「萬萬不可,現在安排記者會等于讓你變成活靶。」愛德登時提出強烈地反對。
「在我心中,章氏是首要之務!查爾斯盡可以搞砸他的人生,但是我絕對不會讓他搞砸我的!」章柏言強硬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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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柏言在一棵楓樹下找到他的家人。
趙紫綬膝上攤開一本鮮麗的童話書,念給兒子听。好動一族的小表頭難得靜悄悄地窩在母親身邊,聚精會神地看著書上的圖畫,不時伸手點一下里面的人物。
「這是誰啊?」
「這是花粟鼠波莉,松鼠杰米叼走了她藏在樹洞里的花生米,小波莉好傷心,跑去跟松樹伯伯告狀。」趙紫綬溫柔說。
「哈哈哈哈,媽咪看,杰米掉進洞洞里。」看來下一頁是那只惡劣的松鼠得到報應了。
章柏言盤腿在他們身前坐下,靜靜看著她。
秋天,楓葉,微風,大樹下,妻與子,家人。一切顯得如此不真實,個把月前他不會想象這種情景是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可人在其中時又是如此自然。
筆事念完了,趙紫綬把童話書合起來,戴倫滿足地嘆了口長氣,兩個大人不禁被他逗笑。
「我知道哪里有豆豆洞!」停不下來的小彈簧一翻身跳起來,又開始在四周探險了。
「你怎麼了?」
「為何這麼問?」他微側了下頭。
「你看起來好嚴肅的樣子。愛德帶來的是壞消息嗎?」她的淺笑比平靜千年的湖水還要柔。
章柏言望著她倚靠的樹干,沉思了許久。
「我有一個弟弟。」半晌,他突然開口。
「嗯。」她緩緩點頭。
「根據愛德的說法,他最近惹下大麻煩。」
「哪一類的麻煩?」
「違法的那一種,刑期長到關出來以後不會再有人記得他的那種──那是指他若沒有被判終生監禁或死刑。」
「那真是很大的麻煩。」趙紫綬輕輕嘆息。
「查爾斯恨我。」章柏言望著在草地上滾來滾去的小表頭。
「為什麼?」她看起來很驚訝。
「顯然查爾斯認為,他這一生的挫敗全是我造成的。倘若我不存在,全世界的人就不會那麼看輕他。」他挖苦地道。
趙紫綬溫柔地觸模他的手背一下。
懊死的!他猛然捶了下草地。
小戴倫馬上抬起頭,憂慮地望著他們。
「抱歉,小痹,我不是在大吼大叫。」他立刻收斂自己的情緒,牽出一絲笑意。
「我們在聊天,沒事的。」趙紫綬柔聲安撫。
「噢。」小家伙終于放心,繼續收集各種形狀的小石頭。
章柏言耙了下烏發。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煩躁,知道查爾斯的事又不是今天才開始,但是他心里突然有一種──自己也說不出的怒火,極想狠狠地吼叫一些什麼。
「查爾斯是個怎麼樣的人?」趙紫綬輕聲問他。
「我該死的怎麼會知道?」
「對了,我忘記你暫時想不起來。」她了然地頷首。
她不需要承受這些!章柏言深呼吸一下,硬是將怒火按捺下去。
「即使從一個陌生人的眼光來看,」查爾斯對他確實不比陌生人視つ少。「查爾斯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去他的,如果有機會,我都想變成查爾斯了。」
「為什麼?」她如波的眼眸閃著好奇。
「他從來不需要奮斗!」章柏言沒發現自己的口氣彷佛在控訴。「他不需要一個人離鄉背井,一一去求同學借他錢玩股票;他不需要應付一個強硬的父親,不需要在三十歲就面臨父親癌癥死亡,不需要承下一整個肩膀的擔子,日日夜夜擔心自己一個錯誤的決策就有可能害幾千人失業!
「他只要去念書,去玩樂,一切有母親打點得好好的,大學畢業之後進一間香料王國,當一個人人稱羨的主管級人物,領一份高額的薪水。
「無論他們母子倆要什麼,我從來沒有拒絕過,而他竟然還認為他一帆風順的人生是我的「錯」?」
趙紫綬輕觸他的手,要他看她。
「柏特,你恨你的母親嗎?」
「這算什麼佛洛依德式的問題?一有不順就推給父母……好吧,我承認我有點氣她。」他重重強調一次,「不是恨,是生氣!」
「在你的心里,你認為她應該為你和查爾斯的困境負責,對不對?」趙紫綬溫柔的深眸似要沁出水來一般。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指……該死的!-一定要這麼敏銳嗎?」他一煩躁的時候就會撥頭發。
「你認為她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她對查爾斯偏心,而這份偏心是造成你和查爾斯之間的鴻溝越來越深的原因。」她輕柔地撫觸他臉頰。「你認為她不愛你。」
「她不需要愛我!她本來就不必愛我!我不是一個可愛的兒子,也從來沒有向她索求過母愛。」
「這不是真的。」她替他撥掉肩膀上的一片枯葉。「你愛戴倫嗎?」
「……愛。」他望向旁邊那個樂乎乎的小表頭。一只松鼠從他們頭上跳到另一株樹上,戴倫快樂地尖叫一聲,拚命喊他們「看看看」!
是的,他愛這個小家伙。
「雖然我不認識查爾斯,但我想,在你母親眼中,他比你容易「疼」多了,這不表示她對你就沒感情。大多數父母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差別只是在于不知道如何表現而已。」她輕笑,「你得承認,你不是一個容易親近的人。」
「或許查爾斯有理由恨我。或許我真的是他一切煩惱的根源。或許他該將失敗的人生怪罪在我頭上。」章柏言靜靜看著戴倫玩耍。
查爾斯是個寂寞的孩子,需要一雙穩定的手,有許多行為征兆都顯示他曾無聲求救,但是沒有人注意到。他才三十歲不到,人生就已走到這樣的結局。
如果他肯多花一點時間在查爾斯身上,只是多一點點點點而已,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想殺了他的人明明是查爾斯,他卻該死的產生罪惡感!
「嘿,看著我!」趙紫綬突然將他的臉轉過來,跪坐到他面前。
她的表情從來沒有如此嚴肅過,章柏言不禁一怔。
「沒有人的一生是一帆風順的。我們都經歷過挫折,有時候我們走過來,有時候我們被搏倒,但無論如何,我們都選擇再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塵繼續走下去。」她輕聲說。
「我明白。」
「人的一生有各種不同的抉擇,我們最後踏上哪條路,都是自己在那個當下所做的決定而已。你和我都沒有選擇犯罪這條路,但是查爾斯選擇了。」她深深望進他眼底,「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他自己的責任。你不需要為他的錯誤負責,明白嗎?」
「謝謝-听我說這些狗屁倒灶的事。」他輕聲說。
「不客氣。」她莊重地點點頭。
她的發絲比一個月前更長了,整個人還是縴細玲瓏的,倒像所有養分都滋補在那潤澤光滑的黑絲上。
「-知道的,-還欠我一個吻。」
趙紫綬沒料到他會突然改變話題,愣了一下,猛地往後一靠。
章柏言嘖嘖了兩聲。
「-的反應足以讓一個男人開始找一條繩子和一段牢靠的樹枝-該慶幸我有健全的自信心。」
「自信心正好是你這種男人最不缺乏的東西。」她瞪著他,那副表情活像提防著豹子跳起來傷人。
章柏言忍不住發噱。算了,今天欺負她夠了。
「我下個星期得回紐約參加一場記者會,愛德說我只需要背背講稿,丟幾句場面話就好,據說可以破除我「已經死了」的傳言。」
「這種傳言我可一點都不會相信。北極的冰還未融化,天還沒下紅雨,怎麼輪得到章柏言撒手歸西呢?」她三步並做兩步抱起兒子迅速逃逸。
樹林里的鳥雀被朗笑聲驚起,撲了好半天的翅膀才漸漸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