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啊啊啊啊——」符瑤按著後腰挺直身,好痛啊!丙然辦公室不是個午睡的好地方,全身都麻了。「瑤姊,你還好吧?」工讀生小隻果,好奇地探進來看。「還好……」符瑤齜牙咧嘴地伸展手腳。今天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了,不過睡個午覺而已,竟然夢到了小時候的事,而且還一幕接著一幕,場場清晰無比。幸好只夢到她十六歲那年為止,沒有往下發展到她這輩子最無地自容的那一年。掐指算一算,那也是五年前的事……停!大腦主動喊卡。不行了,太丟臉的事還是不要去想比較好。符瑤趕快把黃歷翻出來,查查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果然諸事不吉!再想到夢境里那個年輕的符瑤,嗚……當年她怎麼會是一個那麼別扭的女孩子?講出去簡直是有損她的威名!沒關系,符瑤,你現在已經二十八歲了!你是個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你擁有一間商品設計工作室,事業小成,經濟獨立,並且充滿自信!你已經不是那個渴望全世界都來愛你的無知小女孩了。「瑤姊,喝茶。」「無事奉茶,必有所求。」符瑤瞪工讀生一眼,手很不爭氣地接過熱盞,啜一大口。「瑤姊,你這樣講太傷我的心了,弟子是出于一番摯誠,事奉老人家耶。」念高職一年級夜間部的小隻果七巧玲瓏,很得符瑤的歡心。「全台北誰不知道‘扶搖設計工作室’的符小姐,才二十八歲芳齡,已經和許多知名大廠合作過了;之前先在別的設計公司服務兩年,自己出來開業三年,前後五年的時間已經在業界打下聲名,人人都豎起大拇指說個贊啊!」「好了好了,簡直听不下去——不過倒是很中肯。」這對狼狽為奸主僕!養在工作室里的鎮社之貓「肥尾」,甩甩它名副其實的肥尾,不屑地轉個角度,繼續在符瑤的辦公桌呼呼大睡。其實會走上商設這條路,最意外的人是符瑤自己。她一直以為家中的藝術細胞全給哥哥符揚繼承去了,無形中對跟藝術有關的事便充滿排斥感。可是她喜歡看漫畫,尤其喜歡看手作工藝有關的漫畫。久而久之,自己沒事會畫東畫西,做些漂亮的紙盒子把東西包得美美的。念大學的時候,她想來想去不知道要念什麼,干脆填商業設計系。畢業之後本來在一家公司做得好好的,可她的個性太直來直往,在沒有利害關系的學生時代,這種個性叫「可愛」、「真誠」、「受人歡迎」,一出了社會之後馬上慘跌。最後她實在給那些辦公人際關系搞煩了,干脆自己出來開工作室。目前她們公司的總人口數有三︰她,工讀生小隻果,跟胖貓肥尾一只。「唉。」符瑤又重重嘆口氣。「瑤姊,你怎麼了?今天好像心情特別不好?該不會是感情空窗期太久,荷爾蒙失調吧?」小隻果機靈地問。符瑤白她一眼,開始整理儀容。「算了,再怎麼打扮也沒人要。」她把鏡子丟開。「瑤姊,你長得這樣還沒人要,那我們這種清湯水餃型的怎麼辦?」小隻果這次就不是拍馬屁了,她家老板確實是那種會讓員工定在她旁邊都覺得風光的超級大美女。瑤姊身高一六八,身材一級棒、五官姣好美艷是不用說了,學設計的人最懂得突顯自己。比如今天下午要見的客戶是一間新成立的服裝代理公司,專門代理一家以浪漫及女人味的法國品牌為主,于是符瑤今天便投合其品味,穿著淺粉色襯衫配普普風的大圓裙,柔軟的黑色長發披散,以紅色發帶在側邊打個蝴蝶結,看起來嬌麗明媚,有如一朵燦爛的黛安娜玫瑰。「那你就錯了,還真的有人不要我呢!是我自己強迫推銷給人家的。」不知如何符瑤今天特別想自暴自棄,難道跟剛才的「惡夢」有關?「咦?」「五年前,我本來差一點點結婚的,結果沒了。」符瑤干脆把最丟臉的那件往事說出來。「為什麼沒了?」小隻果鼓咚坐在她面前,眼眸亮晶晶地听故事。「因為那個人不愛我,人家已經有一個論及婚嫁的女朋友了,可是他最听我爸爸的話……」「就是之前找過你的那個汪先生嗎?」小隻果好奇地打岔。「汪迎鎧?拜托!他算哪根蔥!他跟成渤比都不能比。」她才剛上大一不久,汪迎鎧那痞子就姘上其他女人被她逮個正著。她當場拜踹他一頓,痛快地分手。不過這家伙痞歸痞,還有點羞恥心,被她海K的時候竟乖乖被扁,不敢還手。原本符瑤以為初戀告終會讓自己傷痛欲絕,奇怪的是,傷心的感覺雖然有,卻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強。後來汪迎鎧跑到拉斯維加斯去,據說混得還不錯,目前經營一家賭場,錢麥克麥克的賺,也結過一次婚的樣。理所當然他的婚姻沒維持太久,據說又是打野食被老婆抓到,人家把他給休了,哈哈哈。不過符瑤目前倒是偶爾會和他聯絡一下,兩個人還算不錯的朋友。遠在美國的那個會有聯絡,一直在台灣的這個卻……「唉!」「說嘛說嘛,瑤姊,我要听那個‘陳伯’的故事。」好奇心全起的小隻果央求道。符瑤瞄她一眼。反正已經起頭了,就當告解好了,雖然跟一個小斑職生告解頗奇怪的。她一路說到關鍵的五年前——「有一天我打電話找成萸聊天,她很開心地告訴我,成渤前陣子去英國看她,順便挑了一只婚戒,可見回台灣不久就會向女朋友求婚了。「我掛斷電話之後一直想著這件事。在此之前,我一直知道成渤的女朋友很想結婚,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有一天我受不了跑去探成渤的口風,他竟然承認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發了什麼瘋,越想越覺得害怕。從來對我最好、最愛我的人就是成渤,想到有一天會失去他,我竟然慌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符瑤越說越慚愧,只差沒把臉貼在胸口上。「後來呢?後來呢?」小隻果興致盎然。「後來我給鬼蒙了眼,竟然真的跑去找我老爸說,這輩子除了成渤我誰都不嫁,請他無論如何一定要幫我……」符瑤悲慘地癱在辦公桌上。「符伯伯就真的跑去找成渤說?」小隻果好奇地問。「嗯。」符瑤羞愧地點點頭。真是太太太丟臉啦!「那成渤說什麼?」「他就說好啊。」「啊?」小隻果跌破眼鏡。「這樣也太差勁了吧,別人叫他娶他就娶,那他自己的女朋友怎麼辦?」「什麼叫差勁?那是你不懂好不好?」一如以往,只要有人說成渤不好,符瑤就火力全開,迅速反擊。「成渤這輩子最感激的就是我父母,只要是我爸的心願他一定會全力做到的,再如何委屈自己都一樣,這個世界上還找得到這麼善良的男人嗎?」「可是他女朋友好可憐。」小隻果小聲說。「……」是沒錯啦,所以她才覺得自己很可恥啊!「後來你們為什麼又沒有結成婚?」那,是一個好長的故事。最後符瑤決定長話短說︰「總之他妹妹反對,故事結束。我要去開會了。」「這個結束太虎頭蛇尾了吧!他妹妹為什麼反對?怎麼反對?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這句話戳中符瑤的另一個心酸之處。「別再問了,小表頭。」她拿起包包,出門前對小隻果眯眼警告,「今天的事你听過就算,不準跟別人亂說,知不知道?」「喳。」小隻果俐落地挺身一鞠躬。「對了,瑤姊,明天我跟同學約了要去看演唱會,可不可以提早一個小時走人?」「就知道你一定有鬼,去吧!」符瑤笑罵。到客戶那里開完會出來,已經是下午四點了。符瑤不太想回「扶搖堡作室」,于是信步走到附近的咖啡館小坐一下。今天到底是什麼鬼日子?一推開門她就看到成渤的前女友,孫荔帆,一個人坐一張小圓桌,正專心地翻看一迭文件。符瑤的第一個念頭是轉頭就溜。可身形才微微一閃,她又凝住,繼而想起自己「造孽的結果」。當年成萸鬧開之後,符瑤實在是覺得太丟臉了,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搬出老家,寧可躲到台北的一處產業去住,以免再遇到成渤,讓自己尷尬死。而符揚這只驕傲的孔雀在听到妻子坦承並不愛他之後,當然死都不願意再回來,也一個人跑去英國定居了。成萸把多年的心結說開來,自然也不願意繼續住在符家,後來跟著大學同學搬到紐約去了。最可憐的是她老爸老媽,安安穩穩過了十幾年,一夕之間所有的孩子散居各地,沒有人願意待在身邊。除了成渤。爸爸的事業是他在幫忙撐著,兩個老的是他在奉養,連女朋友也給她搞沒了,符瑤覺得成渤這輩子踫到她實在倒楣透頂。可見上天安排她今天夢到小時候,再和孫荔帆相遇是有原因的。都已經五年過去了,她還要逃避自己的責任到什麼時候?該是她收拾自己殘局的時候了。符瑤打定了主意,硬著頭皮挨過去招呼。「哈-?」孫荔帆職業性的笑容,在看見她的身分之後消失。「嗨。」她淡淡回應。「孫小姐,好久不見了……我能坐下來嗎?」符瑤試探地問。「有何不可?請坐。」那個職業性的淡笑又浮上孫荔帆唇角。服務生立刻過來倒水點單,一直到符瑤點的咖啡送來為止,兩個女人都沒有交談。三十二歲的孫荔帆,現在已經是一間外商公司的高級主管,年薪數百萬。之前符瑤去听一場柄際型演講,她就是演講人之一。像成渤和孫荔帆這些都是同樣的人,一輩子頂著優等生的光環,永遠高人一等。相比之下,她這個生平無大志的千金小姐實在是虛得可以。孫荔帆和成渤,合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你有什麼事嗎?」孫荔帆啜口咖啡。符瑤想不到要怎麼個委婉法,干脆直接問︰「孫小姐,你還愛成渤嗎?」「你的個性果然很率直,成渤以前沒有形容錯你。」孫荔帆訝笑出聲。「你和成渤還有聯絡?」她的心頭一跳。「你希望我們有,或是沒有?」孫荔帆頗耐人尋味地回問。罪惡感又壓低了符瑤的頭。「我今天是來道歉的。我知道很多事不是‘對不起’這三個字就可以抵過,但是我真心誠意地向你致歉。」符瑤站起來,恭恭敬敬向孫荔帆鞠了個躬。「對不起,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希望你能原諒我,也不要再怪成渤了。」孫荔帆似乎被她嚇到,死死盯住她。符瑤坐回桌邊,等待她對自己的道歉回應,就算是潑一杯熱咖啡回來也好。她怎麼沒反應呢?符瑤心頭惴惴。「原來……你一直以為一切都是你的錯。」半晌,孫荔帆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確實是我的錯沒錯,如果不是我從中作梗的話,你和成渤現在已經是夫妻了。」符瑤難過地低下頭。「成渤他……他失去很多,都三十四歲了還不結婚,可見他心里依然忘不了你,他……他也是很可憐的。」「是啊,他真可憐。他從頭到尾只需要跟妹妹到婚戒店晃一圈,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成萸自然會幫他出頭,他真是‘可憐’到讓我話都說不出來呢!」孫荔帆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氣。「我不懂你的意思。」符瑤一怔。「不是嗎?回來台灣之後,那個拚命向他逼婚的女朋友他也不必娶了,老板的女兒也自動退位,一下子所有的‘女禍’全都解決。老板對他心中有愧,干脆把整間公司送給他陪罪。這幾年他如魚得水,小小的一間硬體公司現在發展到軟硬體通吃,事業越做越大,還獲得一個‘忠心耿耿報恩’的美名,他可真是‘吃虧’吃大了!」符瑤急道︰「不是這樣的!成渤是被自己的責任感綁住。我和哥哥都離開家里,只剩下他一個人能幫我父親,他才拖著自己下去苦做的!」「浮雲電腦公司」原本是她父親婚前創辦的,一開始是從普通的電腦器材行起家,直到符去耘結婚時,已經在北中南有七家連鎖店。然而,她外公一脈的人丁稀少,而符去耘又有經營長才,所以婚後便被她外公延攬進家族企業里,掌管證券業的分支,自己的電腦硬體公司反而擱下了,幾年來只維持固定營運,無心擴展。當成渤年紀稍長之後,主動向符去耘提出寒暑假希望能到電腦公司打工,後來學成歸國,由于他本身主修企管,又有程式設計的底子,符去耘便安排他進入「浮雲電腦」工作,幾年前更完全放手讓他去做。一段時間下來,成渤除了設定好原先的硬體代理線,也另外創了軟體子公司「浮雲科技」,如今兩者齊頭並進,聲勢儼然能和符去耘一手打理的證券企業抗衡。「原來如此,那他真的好倒楣呢。」孫荔帆涼涼應道。「孫小姐,他這個人從小到大就是責任感重,你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才對。他有心想娶你是真,成萸可以作證,從頭到尾破壞你們兩個人的都是我。你記不記得看電影,里面都會有那種被寵壞的富家千金去逼男主角拋棄同甘共苦的女朋友來娶她?就是我啦!我就是那個壞蛋女配角!男主角真的是無辜的,你也是無辜的。」孫荔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越笑越厲害,最後趴在桌上直不起腰。「你……你真的是個非常有趣的女人,不枉成渤從小疼你一場。」孫荔帆努力抹著笑出來的淚。過去五年,有許多關節她早就想通了,只有這單純的符瑤竟然還把成渤當神明在崇拜。符瑤以為她在說反話,漲紅了臉,不知該如何回答。「符瑤,你真的你覺得很對不起我?」孫荔帆順一順呼吸。「嗯。」「那你想不想補償我呢?」「當然,如果有我辦得到的事,我都願意盡力去做。」她用力點頭。「好。」孫荔帆眼底的笑意更濃了。「這樣吧!我很想跟成渤復合,如果你能再幫我們兩個撮合在一起,我就不再怪你了。」「復合?」符瑤傻掉。「怎麼?你舍不得?你還在暗戀他?」孫荔帆調侃道。「不是!」符瑤嬌顏熱辣辣的紅。「其實我根本沒有暗戀過他……我是說,當年或許有一點點,可是現在回想起來,那應該不算愛情,我只是把依賴心搞混了,你和他才是真正的一對。」「那真是謝謝你了。這表示你同意我的條件了嗎?」湊合他們?符瑤頓時皮發麻。這五年來她見過成渤的次數屈指可數,偶爾回家吃飯都是挑他絕對不會在家的時間。他們最近一次見面是三年前,當時她開車從家里的車道離開,成渤則正要回來,兩個人錯身而過,成渤想跟她打招呼,她卻飛快開車逃逸。現在還要她硬著頭皮去請他回前女友身邊?「罷了,禍是我闖出來的,如果你們能復合,我的罪孽就少一點了。」她悲壯地點點頭。「孫小姐,我一定會讓成渤回到你的身邊,請你等我的好消息。」她踩著英勇的步伐離去。孫荔帆注視著她的背影,不由得嘆口氣。賣了人家還可以讓她甘心幫他數鈔票,成渤,你這個缺德鬼真是陰險!「扶搖設計工作室」的招牌掛在一家迷你的店面外,工作室商標以淡藍色的弧線為主,巧妙模擬傳統陶藝中的「風」之線條。店面位于安和路上,地段極佳,從半透明的玻璃望進去,隱隱可以看見里面有人在忙上忙下的影子。符瑤站在一架小鋁梯上,拿著一個印有客戶統計圖的海報,準備黏在桃花木瓖板的壁面上。她的旁邊有個看起來挺機靈可愛的工讀生,正在遞膠水和剪刀。五年的長長時間啊!小女孩真的長大了……一個高挺英偉的男人在外面打量完四周環境,推門而入。叮當!風鈴的聲響讓主從倆一起回頭。「成渤?」符瑤一呆。「你怎麼來了?」男人優雅地挑了下眉。「不不不,我當然知道是我約你來的,我是說,你為什麼提早到了?現在才兩點半而已,我們不是約三點嗎?」符瑤慌慌張張地跳下梯子。「我在附近開會,眼看時間差不多,就直接過來了。你現在不方便嗎?」低沉的嗓音一如她記憶中那樣好听。「呃,可以,當然方便。」虧她一大早拉著小隻果開始大掃除,還把以前覺得很俗氣的業績表全掛出來,就是想給他一個成功發達的印象,現在全都毀了。「小隻果,還不快收拾一下。」她對小隻果使個眼色。小堡讀生卻覺得跌破眼鏡。自從听完瑤姊的故事之後,她就對這位「陳伯」頗為不齒,心想他若不是食古不化、只知報恩的冬烘王老五,就是專騙無知美少女的牛郎小白臉,沒想到本尊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人家白是白了,卻一點都不流氣,反而器宇軒昂,英氣逼人,連她的偶像裴勇俊苞他比起來都「娘」掉!肥水怎能流入外人田?不行不行。「瑤姊,這一單‘生意’很優耶!你確定要讓給別人嗎?你要不要進辦公室再想一想,我先上前替你踩踩盤子?」小隻果連忙把符瑤拉到旁邊咬耳朵。成渤一定听到了,唇角感興趣地挑了起來。符瑤尷尬欲死,用力捏工讀生一下。「還踩盤子呢!你是想殺人越貨,還是關門放狗?快去听你的演唱會啦!」小隻果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好東西,拿起自己的背包往門口走去,臨出門之前猶不放棄希望。「瑤姊,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不介意拋棄朋友,做個無情無義的人。只要我們兩人聯手,包準今天教他來得去不得!」「鐘隻!」「好啦好啦,我走就是了。」小隻果遺憾地對帥哥揮揮手。「拜拜,希望以後還有機會看到你。」「再見。」成渤溫文有禮地頷首。符瑤把小丫頭推出門外,玻璃門落鎖,終于!可是,回身看見挺立在她小小世界里的成渤,心慌的感覺又回來。在他面前,她永遠是那個缺乏安全感的小女生。「很可愛的女孩,跟你小時候很像。」成渤微微一笑,先開口破冰。符瑤讓自己定了定神。她必須記住,他們是對等的成年人。她已經是個事業有成的職業婦女,不再是當年那個大學剛畢業的女孩,不再少不更事,不再……以為自己迷戀他。「我倒覺得小隻果比我以前可愛多了。請坐。」兩人一坐定,她突然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後決定仿效昨天的方法——單刀直入。「我昨天遇見孫荔帆了。」要她這種直性子的人學人家拐彎抹角,可是會憋死她的。「嗯。」成渤啜了口咖啡。「她看起來很好,越來越漂亮。」「嗯。」成渤點點頭。「而且她的事業也很成功哦!她現在是環柯國際金融顧問公司的副總經理。」「嗯。」成渤放下咖啡杯。「喂!你要不要接點話?你這樣一直思思思,我很難往下講!」成渤低笑起來。「瑤瑤,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亂講!人家我進步很多了好不好?我現在已經有自己的工作室,而且營業額還不錯呢!我上個星期在仁愛路訂了一間小鮑寓,頭期款全靠我自己賺來的,一點都沒動到家里給我的信托基金。」雖然這種獻寶很可笑,不過尋求成渤的認同已經變成一種習慣,連她都控制不了自己。「我不是說這個。」成渤輕笑搖頭。「總之,我很高興。你做得很好。」符瑤霎時覺得心花朵朵開。他說她做得很好呢!「咳,不談這個了。我想和你談孫荔帆的事。」她竭力維持道貌岸然的神色。「請說。」他的兩手交握,氣定神閑地往後一靠。「……你可不可以表現得熱烈一點?你的反應這麼冷,我一個人唱獨腳戲很寂寞!」「當初分手時,荔帆對我很不諒解,而我也不是會去自討沒趣的男人,你一直拉我談她的事,我實在不知道該回應什麼。」成渤嘆口氣。「難道你沒想過和她復合嗎?」符瑤試探性地問。「我們已經分手五年了。」要合早就合了。「可是、可是、你們會分開,是因為我啊。」她越說越小聲。「本來我以為我退出之後,你們兩個人會回頭在一起,沒想到你們並沒有……這五年來,我的罪惡感真的很重。」「瑤瑤,」成渤溫柔說︰「我和荔帆自有我們自己的問題,我們的分手不全然是你的責任。」「可是、可是……」可是我已經答應孫荔帆要幫你們復合了。「可是你真的不再愛她了嗎?」「我已經不去想這件事了。」成渤避重就輕地道。「可是,可是你已經三十四歲了,你再不找個對象,就會‘男’老珠黃了。」「也是,我最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他的眼底蘊滿濃濃的笑意。「太好了,那你就听我的建議,趕快找個女人定下來吧!不然將來父老子幼,代溝問題一定會很嚴重。」她精神一振。「好啊。」「而且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天生的……啊?你剛才說什麼?」「我說好,我也認為時間差不多了。」他頷首,眼底的笑意更濃。什麼?這樣就搞定了?她還以為要花許多工夫才能說服他,中間少不得要滴幾顆眼淚,說幾句懺侮,如果動之以情不行便動之以利,動之以利不行便欺之以敵,欺之以敵不行便繩之以法……不是啦,總之她本來以為會很麻煩的,這表示她這個說客成功了嗎?「那,那,哈哈,那滿好的。」接下來該怎麼做?「不過,我今天來找你,主要是為了公事。」成渤神情自若地說下去。「什麼樣的公事?」一提到有生意上門,符瑤精神一振,馬上被轉移焦點。「我的軟體公司研發了一款線上游戲,目前整個程式大致完成,伺服器主機也荏架設之中,差不多該進行商品包裝了。」「你想委托我的工作室接這個case?」符瑤的美眸亮晶晶。「先別高興得太早,游戲專用的logo、內容簡冊、外殼包裝等等都需要專人設計,另外還有兩家美術設計公司會來比稿,我只是負責把消息帶給你而已,你若想得到這個案子,得拿出真本事來才行。」成渤微笑看她。「那有什麼問題!我有多久的準備期?比稿的確切時間是什麼時候?你們打算做整體比稿,還是先做商標比稿?」符瑤立刻拿出記事本。「時間很趕,只剩下兩個星期而已,先以商標比稿來決定合作的設計公司;一旦簽約之後,後續的工作量會更大,你要有心理準備。」「你別把我當成那個吃不了苦的小女生,之前為了趕一家法國化妝品公司的案子,我可是在辦公室打兩個星期地鋪,每天只吃一餐,最後還不是把案子趕出來了?那份設計案最後還被法國總公司采用回去呢!」又忍不住要跟他獻寶了。「這種不規律的生活對身體傷害很大,你太不懂得照顧自己了。」成渤皺起劍眉,注意到的卻是這個。「我年輕力壯嘛!」符瑤打個哈哈,敷衍過去。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全在談公事。直到下午六點,成渤因為晚上有飯局,先離開一步。「真好,又有一筆新案子上門。」符瑤拿著滿滿一迭的工作筆記,往椅背一靠,心滿意足極了。慢著,她今天不是找他聊和孫荔帆復合的事嗎?為什麼最後全在談公事?符瑤的笑容僵了一僵。呃,啊,好吧,那只好改天再繼續進行,總之,不成功,還是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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