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謙虛一些些的眼光來看-「森堯集團」當然不敢自封為台灣最具規模的企業組織-然而-在結構上好歹也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龐大體系-光是總公司部分便雇了上千名員工-這個統計尚且未加進其它子公司的員眷人數。
而這樣一個人事組織復雜的企業體-突然出現一位還未正式報到、名聲已遠播幾千人耳中的小小助理-若要教人不對她感到好奇-除非是集體患上失憶癥。
繁紅的第一天──嚴格說來-應該是第二天便是在如此這般的探問聲中流轉度過。
「多蒙你勸說林小姐打消了輕生的念頭。」會計部的黃小姐終于滿足了好奇心-下達最後的評語。
繁紅飄出一抹悠悠的淺笑-既不回禮也沒吭腔。房東小姐曾經警告過她-公司行號里最常發生員工們嚼舌根的事情-教她無論如何都不要搭腔-多听少說常做事-比較能減少出錯的機率。
「你們曉不曉得害林小姐輕生的男主角是何方神聖-」公關部的專員不愧傳播本色-短短一個神秘兮兮的問號立刻揚起在場人士的第二波議論。
「誰呀-」
「是我們公司的人嗎-」
「听說總經理非常忌諱辦公室戀情。」
圍在她桌畔的七、八位女人表達出高度的磕牙意願。
繁紅眨著亮晶晶的美眸-從一張臉龐游移到第二張-冒著熱氣的茶杯勾在食指間。今兒處理完報到手續-人事部主任領她到四樓的收發部辦公桌-告訴她總經理先安排她在該部門實習。
總經理應該便是昨天的高個子男人吧-她還以為他才是她的直屬上司呢-可能是公寓以外的人都比較怪異-喜歡與下屬保持七層樓的距離-以免電話內線使用的頻率太低。以自己為例-她的好朋友全部住在同一棟樓內-談話方便-每個月的電話費都只繳基本費用-害她對電信局一直感到傀疚。
「听說——棄林小姐的家伙在總公司擔任要職哩-」公關專員很滿意自己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蕭小姐-昨天林小姐沒有沒有透露那位男士的身分-」
「沒有。」她緩緩搖頭。
「真的嗎-」大伙兒不死心。「你再想想看-昨天你們有沒有談到任何男人-」
她偏首回想了片刻-終于點頭。「有。」
「誰-」人人精神昂振起來。
「賣肉粽的。」
「什麼-」她們面面相覷。「賣肉粽的-會不會是員工餐廳的管理組長-」
「有可能哦-」公司內-只有餐廳人員的工作性質與賣肉粽的最相近。
「繁紅-」黃小姐立刻與她攀交情。「明天林小姐消假上班-你隨口向她打听一下好不好-反正你們有「生死之交」嘛-凡事好商量。」
「對對對。」贊同的音浪包圍她的前後左右。
為了達到籠絡的效果-公關專員趕緊加上一句關切-「以後你遇到任何問題-也歡迎找我們詢問磋商。」
太好了-她立刻就有問題。
「打內線要付多少電話費-」清靈的明眸直視著電話機座。
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听錯了。
「不用錢。」黃小姐好心地告知她。
繁紅開心地笑了-終于找到同病相憐的難友。「原來你們也是壞客戶。」
什麼意思-大伙再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們在做什麼-上班時間召開同樂會啊-」不悅的大白鯊現身收發部出入口。
暴-每條閑磕牙的小魚立刻筋骨打哆嗦。人群自動分開一條線-猶如摩西劃隔紅海-終點引導向一張嬌美難擬的容顏。
王鑫的心髒倏地揪了一下。
不行-他趕緊移開眼光。蕭繁紅身上標示著「危險勿近」的警告牌-萬萬踫不得。他必須使出每一分自制力抵抗她的引誘。
「呃-總經理……」
「我們……我們正在替繁紅介紹新環境。」黃小姐迅速找到開月兌的借口。
「對呀-我們順便邀請蕭小姐中午一起吃舨。」
「沒錯沒錯-吃……吃燒肉粽。」公關專員直覺地提出腦中的第一項食物名稱。
又是肉粽。王鑫彷佛感覺到端午節重新降臨人間。
「蕭小姐-請你出來一下。」他蹙著寒凜的眉頭示意她到走廊上談話。
其它盟友眼見苗頭不對-這個當口也用不著客氣了-一哄而散。
王鑫早已料到-沈楚天搪塞給他的女人絕不可能簡單好應付-果然-上班頭一天就搞得雞飛狗跳-第二天則弄得人心思變。若非沈公子威脅不再與「森堯豹」續約-他又何必軟子收容這名無知婦孺-
原本他以為將蕭繁紅安排在遙遠的收發部可以眼不見為淨-現在看起來這招小把戲是行不通的。還好他臨時起意-下樓來查探她的情況-否則不知她們會偷懶多久。蕭繁紅離他的視線範圍越遙遠-難以料測的騷動就越有可能發生。
「蕭小姐-員工守則第一條-辦公時間避免與同事喧嘩談笑。難道人事部上任沒將本公司的規矩轉告你-」他抬出趾高氣昂的派頭-焦點平視她頭頂上方。
「有。」繁紅淺揚著仙氣橫溢的笑紋。
「難道你不覺得愧疚嗎-」王鑫不禁心里有氣。這女人完全缺乏應有的羞慚意識。
繁紅自從知道他經營的公司與她一樣-咸列名為電信局的「壞客戶」之後-已順利地將「愧疚」兩字從她的字典刪除。
「現在已經不會了。」她莊重地輕拍他臂膀。「放心吧-總有一天你也會能適應這種感覺。」
這……好高深的回答-似乎頗具禪意。
王鑫挫敗地爬搔過烏發。自他們結識的那一日起-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從沒讓他听懂過。
「繁紅-」他近乎投降地瞅著她。「求求你-請你坐在辦公桌後頭-看書、听音樂、講電話-隨便你高興從事什麼娛樂我都不反對-只要別干擾其它人。假如那票娘子軍不識相-主動搭上來攀談-你就想法子消滅她們談話的動機-可以嗎-」
否則他擔心「森堯」會被她玩完了-而堂堂總經理的威嚴從此一敗涂地。
繁紅仔細評量著他的要求-再將他的警告與房東的做個印證。真好-他們倆的觀點恰懊一致。
「可以。」她馴良、溫柔地承諾。「林小姐在哪里-」
「在家里。」這女人轉話題的速度比月兌衣服還快。「你想干嘛-」
「消滅她。」
王鑫合上眼-頓覺渾身無力。
天呀-他多想緊緊抓住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將她的四肢百骸搖蔽成滿地碎骨。
原本還以為只是想想而已-然而-當他察覺兩只手已經搭住她的香肩-像燙著似的-忙不迭地松開。
冷靜呀冷靜-王鑫-這里是公司-當眾殺人決計逃不過法律的制裁──好歹也得等到下班再說。
「算了-忘記剛才我所說的一切-把你的東西收拾妥當-搬到十二樓來。」他極力壓抑著失控的情緒-暫時撤退向電梯間。
無庸置疑地-蕭繁紅需要接受嚴密的監視。
鏡面的電梯門關起-他將自己隔離在單一的世界。
直到此時此刻才敢面對心中的原始情緒──
方才他緊抓住繁紅的肩膀-接下來的舉動-只怕會遠超過「搖蔽她」的單純原因。
這個女人真的太危險了-對他而言。
◇◇◇
經過一周-整整七天-折合為一百六十八小時的觀察期-而新任助理秘書並未鑄下無可彌補的大錯-王鑫終于略微松懈了他的警戒心。
繁紅的手腳比他想象中俐落許多-適應力也強。她絕對不痴不傻不蠢不笨-只不過生活在某種只有她自己了解的邏輯世界里。
他當然非常清楚-以小心眼的性格來對待繁紅有失公允。可是──這女人具有危險性-
千萬別忘記她的身分-她是沈楚天特地派出來偷竊他「芳心」的尖兵。無論她有多麼月兌俗誘人-無論他有多麼偏愛這類型的女人-要記得一切全是陷阱-最古老的美人計-
敗好-王鑫做完心理建設-滿意地步出辦公室-準備找一間孤獨的小餐廳-讓帶血的牛肉沉進空胃。
總經理室外頭闢置成秘書辦公區-錢小姐的桌位已經空下來-想來是用餐去了-而對面的繁紅卻杵坐在原位-儼然不打算外出-徑自吸啜她那一杯永遠熱氣騰騰的紅茶。
直接走出去-別理她-王鑫警告自己。
盡避如此-邁步的兩腿卻擁有自主意識-猛地在她桌位前打住。
「你──不吃午飯-」他清了清喉嚨-希望語調听起來純粹像個關心下屬的上司。
「外面塞車。」端莊可人的淺笑躍上她嘴角。
噢-他明白了。王鑫得到滿意的答案-繼續往前走。
慢著-他兩大步重又退回來。
「你習慣開車去遠處吃午飯-」
繁紅輕搖螓首。「平常會帶便當。」
他陷入徹頭徹尾的迷惘中。「你喜歡開車去外頭吃便當-」
「不-今天忘了帶。」她的解釋徒然加重了情狀的詭異性。
王鑫合上眼-默數二十下-然後疲倦地眨開一只眼楮。
「繁紅-可不可以麻煩你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現在-還不出去-吃飯-」
「風師叔快到了。」她溫柔地淺笑著。
他們倆使用的是同一種語言嗎-
算了-再扯下去他會發瘋。
廊上的電梯正好叮咚地了響著-抵達十二樓頂層-聰明的人必定會搶在第一時間趕過去-速速遠離這個神秘的杜鵑窩。但是-當他望清楚電梯載上來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兩只眼楮登時發直了。
「唷吧-便當來了。」蒼勁而洪亮的大嗓門從走廊一路刮進來。
王鑫呆呆地凝望著訪客的外貌。一頂道冠-一襲艷黃色的道士袍-一雙藏青色的功夫鞋-一柄桃木劍。
這算什麼-雖然目前流行中年人二度就業-可是連送便當的小弟都由「師公」兼差-這就有點矯枉過正了吧-
「繁紅-趕快趁熱吃-待會兒我還得趕到「慈慧宮」扶乩。」風師叔暫時忽略第三者的存在-快手快腳的將餐盒交給挨餓的美人兒。「現在整條馬路塞得跟麻花一樣-摩托車又四處鑽來鑽去的-差點把我的老鐵馬沖倒。」
王鑫終于了解她剛才那堆胡涂話是什麼意思。原來替她送便當的人叫「風師叔」-而他遇上塞車了。
「這個少年家是你的同事嗎-」風師叔擺置好熟飯熱菜-很熱情地招呼他-「少年耶-你也一起來吃-飯菜的分量充足-繁紅吃不完的-」
「不用了-謝謝。」王鑫強笑道。繁紅身邊的人士和她一樣危險-他躲得越遠越好。
「自己人-客氣什麼。」風師叔打量他幾眼。「少年耶-我看你氣色不好-最近運勢可能比較衰哦-」
「可不是嗎-」他心有戚戚焉。
為了替繁紅打點好敦親睦鄰的工作-風師叔決定適時地讓她的同事們嘗點兒甜頭。
「嘿嘿-算你時機巧-正好我今天帶了一道「妙天符」-干脆送給你當見面禮-燒給你喝了吧-」褐黃色的符紙從他懷中掏了出來。
也不知道老道士是如何起火的-王鑫眼前一花-燃燒的黃符已經化為灰燼-泡進熱紅茶里。
他咽了口唾沫-腳丫子開始朝後方倒退。
「呃-不用了……」
「沒關系。」風師叔硬將瓷杯塞進他手里。「趁著這個機會-我順道觀察觀察你們辦公室的風水-瞧瞧有沒有哪個地方擺置得不恰當。」
「不必麻煩您了。」王鑫素來最排斥那些個子虛烏有的忌諱。
風師叔壓根兒沒把他的排拒听進耳里。「這層樓的整體坐向還算不錯啦-可是繁紅的位子可能得調換一下。」
「是嗎-」他盡量不動聲色地將杯碟放回繁紅桌上。
風師叔從懷里掏出羅盤-沿著秘書區的四個角落比對起來。──王鑫不禁好奇老道士的衣袍里還藏了多少寶物。
「沒錯-她的桌位擺在西首-西方屬金……而繁紅命底帶木……金克木……不行不行-她的桌位得改到另外一處……」
老道士在「森堯」的大本營內嘀嘀咕咕、走來走去-簡直是踢館踢到行家來-而王鑫卻呆呆的任著他胡來-頭一遭失去適當的應對進退技巧。
「給你。」玉白素手輕輕扯動他的衣袖。
兩個男人談話過招的時刻-她已經盛妥一小碗炒面。
眼見大軍壓境-王鑫膽子再大也不敢輕易地棄守江山-只好撇開外出用膳的選擇-留下來坐鎮。
「謝謝。」他不再推卻。偶爾「靠女人吃飯」並不為過吧-
繁紅回到座位上安身-恬靜地等候著他咀嚼第一口面條。
她的眼光讓王鑫覺得應該給與幾句正面的稱許。
「嗯……不錯-很好吃。」他咧開客套性的笑紋。
「謝謝。」她開心地笑了-低頭開始進食。
那抹笑靨清雅得幾乎教人斷氣-王鑫的心髒再度怦亂了詭異的節奏。不妙-如果她一抹單純的笑容都能造成自己荷爾蒙失調-那他的未來豈不是岌岌可危-
王鑫-你必須忘懷這個女人恰懊符合你最喜歡的典型-她已經被你劃歸為「地雷區-生人勿近」-記得嗎-
「好-就是這個位置。」風師叔突然喝亮了振奮的觀察所得。「少年耶-你過來幫幫忙-咱們把繁紅的桌椅移到這個方位來。」
王鑫勉強移開視線-瞥向老道士撿選出來的地點。
「風先生-我看不好吧-」不豫之色登時流顯出來。
「為什麼-」風師叔瞪了瞪瞳仁兒。他非常中意新選出來的地理區域呀-
「繁紅的桌位往那里一擺-我的辦公室就沒法子出入了。」他好心地提醒老道士。
風師叔終于注意到-自己指定的地點前方還有一道進出門戶。
「對哦-」剛才怎麼沒看見-「那我再瞧瞧里頭的風水好了-說不定可以找到更適當的位置。」
那還得了-開玩笑-
「且慢-」王鑫連忙追進去。說什麼也得搶在老道士發揮爆破力之前-搶救他遭受外星人入侵的辦公室。
「嘿-這里頭的風水好-好得別別跳-好得呱呱叫-」風師叔單單瞄了第一眼-立即相中總經理室的洞天福地。「好好好-太好了-這間房的坐向完全配合繁紅的命底-尤其是那個背窗的桌位-不錯不錯-果然得來全不費功夫-繁紅-你入主這個位置最恰當。少年耶-趕快-我們把繁紅的細軟收拾進來。」
「老先生-繁紅絕對不能搬進來。」王鑫義正辭嚴地聲明私有主權。
「為什麼-」風師叔有些不悅。
總經理室內只有一處辦公桌位-而它不巧正屬于他王大爺。
「因為那處桌位已經由我盤踞八年了。」他耐心地勸導老人家改過向善。
「這樣呀……」風師叔考慮半晌。「反正你已經坐了八年-風景也該看慣了-換個人坐坐看應該無妨吧-堂堂男子漢-何苦跟婦道人家爭位子坐呢-」
王鑫又想扯頭發了。為何與兩位奇人異士糾纏十分鐘-便能引生勞心勞力工作十小時的效果-
繁紅自頭至尾杵在他身後-一徑拿她那雙亮晶晶的美眸沖著兩個男生瞧。他的心火驀地從無名深處奔燒而出。
「我的小姐-你倒是說說話呀-」在她附近-他發型的整齊度向來維持不到六十分鐘。
繁紅順從地開啟金口。
「風師叔-不坐那里。」娟麗的緞發隨著頷首的動作在肩上起舞。
「為什麼-」風師叔更不爽快了。「你干嘛要听從這小子的意見-」
一轉眼就讓他從「少年耶」降格為「這小子」。
王鑫本來打算反駁老道士一句「因為她靠我賞飯吃」-可是轉念又想-這等夾纏不清的難題頂好交由兩位同道中人去解決。
「桌子太丑了。」繁紅朝他的橡木大書桌顰起娥眉。
王鑫差點被食道里的半口面嗆到。
「會嗎-」風師叔馬上從現實觀點跳月兌到審美眼光。「也對-那張四腳怪物著實駭人了一些。少年耶-你心胸狹窄我不怪你-但是眼光跟著短淺就是你的不對了。」
「那張橡木桌是我曾租父的遺物-當年花了偌大的心血才訂造出來……」一肚子辯駁的言詞同時灌上他的聲帶-王鑫猛地口吃了。
慢慢慢-他這是在干什麼-何必向兩個不相干的人解釋這張租傳書桌對「森堯企業」的意義-他是「大」老板呀-大老板最大的地方-就是他毋需向任何人解釋自己的罪行-
罪行-
要命-這回他合上眼-默默計數到三十。
「風先生-時間不早了。」當機立斷-趕人要緊。「您好像趕著赴下一場約會-而本公司下午的工作時間也即將展開-您是不是應該上路了-」
「沒關系-我可以趁便幫你們瞧瞧其它房間……」
「繁紅-送客。」他的微笑已經陰成灰黑色。「然後到我辦公室來報到-我有幾件要事想和你溝通一下。」
「難得我今天順道過來……」
喀咚-門扉充滿自制力地掩上。訪客喋喋不休的轟炸立時被隔離在听力範圍之外。
倘若繼續和他們牽纏下去-他一定會抓狂-一定會。
王鑫頹然跌坐回「太丑」的橡木桌後頭。
莫怪孔老夫子會流傳下千古名言「物以類聚」。果真如此-繁紅身旁的人彷佛全數不能以常道來理解。
他們倆有必要進行謹慎的溝通。下回她再有機會引介某位奇人進入「森堯商業大樓」之前-務必得提早半年知會他一聲。
「回來了。」五分鐘後-俏生生的倩影閃進他舌忝傷的區域。
王鑫仰起無力的腦袋。
然後-胸腔再度狂揪一下。
她淺漾著縴柔的笑靨-暴露在外的臉龐、肌膚幾近透明-像煞一具活色生香的水晶女圭女圭。
「生人勿近-切記-生人勿近……」他念經似的提醒自己。
繁紅有些納悶。上司大人經常在她面前叨喃生人、活人的句子-但是他們倆認識至今-應該稱得上「熟人」吧-
「已經算熟人了。」她提出自己的看法。
「你──」王鑫額頭上浮起一條明顯的青筋。「你-你──」
他再也控制不住了-正義之師的英姿驀然刮掃到她正前方-企圖以居高臨下的優勢脅迫她。
她柔柔地仰著頭。
謗本沒用-這女人哪里將他的迫近放在眼眶內-
「你──」他緊緊箍住她清弱難勝的肩胛骨。「你為什麼──那位先生──我──」
千頭萬緒一下子全蹦出來-不知從何處咒念起。
卑說回來-他憑什麼干涉繁紅呢-且甭提「森堯企業」一向以開明的作風取勝-即使公司文化偏向保守調子-主管也沒權力限制員工不得會見訪客。他想指責她什麼-他又能指責她什麼-
悶堆在胸口的亂句化為一攤瘀血-咕嘟流回嗆煙的大動脈。
「風師叔嗎-」她好象弄懂了王鑫的意思。「好-我去叫他回來。」
「不-」王鑫驚恐地發現-她真的打算喚回那位老師公。「我不是尋他的晦氣-而是找你-」
「找我-晦氣在哪里-」繁紅好驚訝。
要命-自見著她的第一眼開始-他所遭遇的一切委屈、憂懼-盡皆升華為焚生的炭火-燒磨他的五髒六腑。
他要賞她一記回馬槍-他更要讓她嘗嘗無助加無奈加無望的滋味-
他悶吼一聲-奔騰的唇陡地強蓋上她的。
清冽的空調冷氣在他們四周流蕩-但他毫無感覺-體內焚燒的火焰已經吞噬掉其它感覺-只能專注于唇下的纏綿沖動。
繁紅彷佛由各種繽紛的氣息所構成。她的發絲沁出燻爽的洗發精氣息-紅唇品嘗起來像濃冽香統的女乃茶-由她嬌軀輻散而出的馨氣交纏了茉莉與蘭花的甜香-諸般芬芳混合在一起-調制成絕無僅有的、不可思議的催情香味。
他可以感覺到她嬌弱的胴體偎貼著他-彷佛化成一泉軟柔的秋水。他已經渴望了好久好久……
深醉的繁紅-彷佛純絲純緞般的夢幻-幾乎教人失神。
幾乎-而已-
「繁紅-」他霍然回過神-推開她一臂之遙。「你在干什麼-」
她輕眨著朦朧的眼-仍然寤寐在半昏半醒之間。
「我-」從頭到尾都不是她在「干什麼」呀-
「你應該掙扎的-規矩的女人家決計不會隨便任男人輕薄的。」他試著正氣凜然地教導她-雖然她秀色可餐的模樣對他而言是個多麼驚人的考驗。
「噢。」繁紅乖乖受教。
她的眼波依然朦朧-唇瓣鮮紅得彷佛沁得出血來-調皮的舌尖下意識地探出來-輕輕舌忝了舌忝──不自覺間流露出來的性感比蓄意的舉止更加誘人。
王鑫硬生生吞下喉嚨內的申吟。
這個女人是生下來毀滅他的-他早已料到。
「我再試一次-這回你鐵定要反抗-知道嗎-」他低喃-緩緩收攏軀體與軀體的距離。
他必須吻她-再一次-不計任何代價-不管任何理由。
「嗯。」繁紅的眸-瀲灩成驚世的極光。
投入王鑫懷中、接受他親昵的行為是如此輕而易舉-她終于能體會-為何房東小姐經常與沈楚天纏在一塊兒-接受他相濡以沫的溫存。
決定了-她喜歡承受他的親吻-而且──只有他。
四片唇瓣再度交接-許久許久。
直到兩人都忘記「反抗」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