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薇不知道李棋是個這麼會跳交際舞的男人,平日他看起來深藏不露,好像只對古董和水晶有興趣,沒想到論到其他玩的方面,他都很有一套,很跟得上時代的潮流,她真是錯估了他。以為他只能陪她看看電影、斗斗嘴,其實他們之間共同的嗜好不少。
今晚的宴會是在一個名流家里的後院舉行,李棋知道他想追的那個大家閨秀也會來,所以她又得陪著他演戲,和他滿場的飛舞,故作親熱狀,現在她知道那個女人叫邱惠惠,是某大企業家的掌上明珠。
「她到底有沒有在看我們?」蘇玉薇附在他的耳邊,小聲的問。
「一定有,我看到她剛才用一種醋意的目光看著你。」李棋隨口胡謅。
「真的?」她興奮的。
「再摟緊一點!」他命令道。
「再緊我們兩個人就黏在一塊了。」
「演戲嘛!」他實在不是存心要佔她的便宜,而是這招妙計已經走到這個地步,只有愈演愈真,他相信蘇玉薇早晚會開竅。
「我真是虧大了!」她小聲的抱怨,但是身體卻貼向了他。
「事成我會找機會好好謝謝你!」
「這是什麼連續劇的爛對白啊?」她抗議的瞪他,但一想到她來的目的,目光立刻充滿了嬌慎。「如果不成呢?什麼都不用說了對不對?」
「我當然不會這麼現實,但是成與不成,總有一些差別的嘛!」他改口。
「算了,我反正也不是要貪圖你的報答!」
「就是嘛!」
一曲舞畢,他們親熱的手挽著手。一起走向了外燴的大餐桌邊,李棋拿了兩個盤子,一個交給她。
「吃點東西吧!」
「這些東西看起來好好吃哦!」拿著盤子,她的口水都在嘴角邊打轉了。
「這就是上流社會。」
「是啊……」蘇玉薇看看四周。「豪華的別墅。自家的游泳池、網球場,光是我們眼前的那一大片草皮,就足以弄一個小型的社區公園,有錢真是不錯,至少生活品質高過我們這些升斗小民。」
「你向往這樣的生活嗎?」他問道。
「說不向往是假的,但是每一種人都有他的快樂與痛苦,富人不可能永遠沒煩沒腦,而窮人也有窮開心的時候,很公平!」
「你想得很開嘛!」
「我當然要想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李棋點點頭,對蘇玉薇的想法很滿意。
一直以來,她樂天知命的性格就很吸引他。她知道他的家世不錯,但是她從來也沒有刻意的佔過他的便宜,這樣的女孩,很令人放心,也很叫人服氣。
「那個許一杰……」她聊天似的看著他。「我現在才知道他來自一個貧窮的家庭,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出人頭地、飛黃騰達。我听說他正在追我們校里一個董事的女兒。」
「那你……」
「我對他也只是崇拜和欣賞,談不上‘至死不渝’。」她好笑的說:「那只水晶老鼠他當我的面說喜歡,後來……後來他開高價賣給了一個識貨的同學,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
「他居然這麼……」
「我並不傷心他的現實,只是想到那水晶老鼠是你送的,我就有些不好意思。」
「我真是看不出來……」他覺得她好像在瞬間長大了。「你提都沒有提。」
「下個星期我就要從大學畢業,是個成年人了,我要有面對任何問題的能力。」
他贊賞的笑。
看著那個富家女邱惠惠,蘇玉薇有感而發。「她的追求者一定很多,有錢的女人總是不乏追求者。不過,除了錢,她本身的條件也很好,這樣‘財德兼俱’的女人,難怪你要卯足勁的去追。」
「蘇玉薇……」他本能的想要向她坦白,坦白他的一顆愛她的心。
「我一定會幫你追上她!」蘇玉薇說著,突然的放下自己手上的盤子,偎進了李棋的懷里。「她正在看我們,快隨便塞點東西到我嘴里,喂我!」
李棋照做了,他拿起一小塊方型的水果蛋糕,送進了她的嘴里。
「她有沒有在看?」蘇玉薇小聲的問。
「有!」他苦笑,非常滑稽的苦笑。
「張開你的嘴!」她突然命令,本來她以為一對男女互相喂食是一件很惡心的事,但是當他送水果蛋糕進她口里時,她卻只覺得自然,沒什麼排斥感,所以她也對他如法炮制。
他張開嘴,嘗到了新鮮鮭魚的味道,他不知道鮭魚可以這麼的鮮美、這麼的好吃。
「喂,你肯定不會弄巧成拙?」
「決不會。我可以掌握——」
「她?」
「掌握整個狀況!」
「好!那我們就再來一些更肉麻的。」
說著,蘇玉薇干脆搶過他的盤子,一點、一樣的喂著他盤中的食物,一副樂在其中的表情;她一點地感覺不出他全身的緊繃。她的呼吸就在他的鼻下,只要一低頭。他就可以親吻到她的前額,如果他稍稍彎身……
她的唇……
「李棋,這戲還要演多久?還要再、多久才能看出效果?」她渾然不覺他的陶醉。
「很快吧!」他漫應,有些意亂情迷。
「如果這樣再不行,我們恐怕得下猛藥了。」她深思考慮著。
「猛藥?」
「接吻。」
「你——」他的心如戰鼓般的咚咚響。
「我知道這是個大犧牲,但為了朋友……我可以連初吻都獻上去,如果再行不通,你再得不到她的芳心,就不能怪我這個做朋友的沒有為你兩肋插刀了。」她真是一副報恩、鞠躬盡瘁的表情。
「蘇玉薇,其實……」面對她的熱誠和鼎力相助,他有些汗顏。如果她的一份真心誠意換來的卻是他的謊言、欺騙,她會殺了他!
「她又看著我們了!」蘇玉薇快速的一句,然後她一把攬下了他的脖子。
「蘇玉薇——」
雖然沒有接吻的經驗,但是外國片她看了不少,言情小說她更是忠實讀者。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這會是她表現她的演技的時候,潤了潤唇,她主動的墊起腳,吻上了他,看到他意外、茫然又有些錯愕的表情,她俏皮的一笑,閉上了眼楮……
★★★
罷從高雄出完兩個星期的差回台北,回台北後的第一件事自然又是去蘇倩家站崗。他就不相信他會感動不了她,不相信她能狠心的拒絕他一輩子,倘只是忘了它的生日,只是平日較忽略她,他犯的可不是什麼滔天大罪。
她的房間沒有燈光,所以他直覺的假設她不在家,耐心的守在她家門口,一會在外面踫頭也好,他實在沒有什麼立場見她父母。
這時一輛車朝他緩緩的駛了過來,他站開了些,並不太在意的;但是當他發現下車的人是蘇倩,而由另一邊車門走出來的是那個……醫院大夫時,衛世恆的反應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個耳光。
看到他,蘇倩也是一臉的意外,沒想到他「失蹤」了半個月之後,突然的又出現了。
張立群也看到了衛世恆,他很有風度的朝他點點頭,不想讓蘇情有任何的為難。
蘇倩一個深呼吸,看著張立群。「謝謝你送我回來。」
「要我留下來嗎?」張立群善意的問。
「不用了,我可以處理。」
「那我明天再和你連絡。」他關切的說,再看了衛世恆一眼。
她只能點點頭。
張立群上了車,將車調轉了個方向,急駛而去。
當現場只剩他們兩個人面對面時,蘇倩可以感受到衛世恆隱忍的怒氣。
「你生病了?」他冷冷的問。
「托你的福,我很好。」她也以同樣的態度去對他。
「那這個醫生——」
「你沒有資格管。」
「我沒有資格管?」他一張臉看起來像要殺人似的。「我站在這里等了你半天,卻見到另一個男人送你回來,你卻說我沒有資格管?」
「你有什麼資格?你是我的什麼人?」她氣他的不信任,反唇相激。
「我是——」
「以前你還可以說你是我的同居人,但現在……」她一個可笑到家的表情。
「蘇倩,我知道你一向是個坦白、不做作、敢作敢當的女人,我要你誠實的回答我,你是不是為了這個大夫才離開我的?」他心中是有個聲音叫他要冷靜,但是他冷靜不下來。
「不是!」她的確坦白。
「那他……」
「他只是一個朋友,一個比你還關心我的人而已!」她斷然的告訴他。「你不必把他扯進我們的問題里,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他更不是我的新歡,如果你想問的是這個!」
「你說你們之間沒有什麼,但是我可以由他看你的眼神和說話的態只,看出他對你決不是‘沒有什麼’!」衛世恆可不是呆子兼瞎子。
「就算他對我‘有什麼’,那也是他的事,我無法控制!」她振振有詞。
「你可以避開他!」
「我為什麼要避開他?」她和衛世恆唱反諷。「我為什麼要避開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
「所以你接受了他?」衛世恆嚴厲的表情,「我真是沒有想到——」
「你不必替我按罪名!」她和他抬杠著。「我之所以離開你和他沒有半點關系,你也不要拿他大作文章!衛世恆,今天不管有沒有他或是任何男人,我都會走的,令我失望的人是你!」
「我已經問你道歉過了,而且我也真的改變了自己!」他向她保證。
她懷疑的笑容。
「這兩個星期我是到高雄去出差——」
「你不必向我報告你的行蹤。」
「我真的變了。」
「那很恭喜你。」她冷冷淡淡的表情。「那下一個女人會幸福很多,不會再受和我同樣的氣,如果我的離去可以換來你的覺悟,並給下一個幸運的女人帶來快樂,我會很安慰的!」
「蘇倩,你分明是在和我嘔氣!」
「我沒有那麼多的閑工夫。」
他站到了她的面前,瞪視著她。「你要我開口求你嗎?求你跟我回去?」
「我不會跟你回去!」
「至少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已經給過你不只一次機會,如果不是心死,你以為我會離開你嗎?」
「現在情況不同!」他心急如焚,深怕自己不能說服她似的。「只要你再跟我回去,那怕只是一個星期、一個月,我都可以向你證明,自從你走後,我就絕少再涉足那些休閑場所。」
有片刻的心動,她真的想跟他回去,雖然有首歌說下一個男人也許會更好,但是根據很多相信這種論調的女人的經驗,新情人並下一定比舊冤家好.有時更是槽上一百倍;但再吃回頭草……
她會傷了張立群的心,會傷了一個真正對她好的男人的心。
「蘇倩,你是個重感情的人,我們的過去、我們的愛,你是不可能說去就去,說放就放的。」他試著對她動之以情。
「你不要再說了!」
「我真的求你和我回去!」他什麼尊嚴都撇掉了。
「我不能……」
「是不能,還是不願?」他已經快要翻臉了,他到底錯得有多不可原諒?
「我即使現在跟你回去……一切也都不同了。」
「為什麼?」
「你以為一切都能恢復到往昔?」
「當然能!」
「衛世恆,我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求,只想同居、只想無拘無束過日子的女人了,我發現人需要束縛、需要責任、需要對自己負責,也同時要對別人負責,一切不會再一樣了!」
「如果你想結婚,我可以娶你。」他沒弄懂她的意思,以為她要的只不過是那張證書。
「你很阿沙力嘛!」她是傷心的,但是她用嘲諷來掩飾她的傷心。「好像是我逼你結婚,好像你是很勉強,只為了應付而答應。」
「蘇倩,你到底要怎麼樣?為什麼我有一種感覺,我好像從來不曾真正的了解你!」
「也許你真的不了解。」
「我還是要你跟我回去。」
「我的回答還是一樣……不!」
衛世恆一個轉身,他強迫自己離開,馬上離開,如果他再和她說下去,他會干脆一把掐死她!世上的女人真的比一本無字天書還難解,永遠令人猜不透她們心里真正的意思是什麼,真的……
猜不透。
看著衛世恆的背影,蘇倩不知道自己的感覺是解月兌還是錯愕,他走了……
他會再回來嗎?
★★★
崔亦帆不太懂裘中平和他女兒這小倆口。婚禮之後沒有蜜月、沒有請回門酒,而品芃卻天天往娘家跑,而且就佣人的口中得知,她一待就是一整天,往往拖到很晚才走,她新婚的丈夫不曾出現,品芃總是一個人,
這種事在沒弄清楚之前,他不好質問自己的女婿,只好找女兒來問。推掉了應酬。他特別挑了一天提早回家,他想和品芃好好談談。
崔品芃正一個人無聊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手中拿著遙控的選跋器,她一下子切這台,一下子又操到了另一個頻道;她根本不是專心在看電視,她只是無聊的在殺時間,等時間一到就回家。
「品芃……」
「爸爸?」崔品芃意外的表情。她父親一向交際應酬多,午夜以前能回到家都算早的。
「很意外?」他放下公事包。
「是啊!」她看看手腕上的表,「才七點多嘛,今天沒有飯局?」
「推掉了……」他注視著女兒。「女兒比什麼飯局都重要。」
「爸,是那個佣人多嘴了?」崔品芃不悅的問。
「沒有人多嘴,但是你的情形的確是會叫人感到訝異,像這個時候你不在自己家里等丈夫下班,還耗在自己娘家,這就……」崔亦帆提出疑問。
「反正……我又沒有公婆,自由得很,裘中平也不會管我的。」她沒有刻意解釋。
「你連名帶姓的叫你丈夫?」
「不然要怎麼肉麻的叫?」她頂了一句。「親愛的?甜心、蜜糖?」
「品芃……」崔亦帆大皺眉頭。「你的婚姻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誰說的?」
「中平在外面沒女人吧?」
崔品芃聳聳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不知道,她和他就像是陌生人。
「我知道現在才問你這個問題嫌遲了些。但是你當初為什麼會決定嫁給裘中平?」崔亦帆以為這小倆口是突然對上了眼,發現彼此是自己適合牽手一生的對象,但現在看起來,好像又不是如此。
崔品芃瞪著電視螢光幕不語。
「品芃,如果你受到了什麼委屈,爸爸可以替你出氣,我只有你這一個寶貝女兒,我不護你要護誰?不管你有什麼辛酸,你都可以說出來,我不會放過那小子的!」崔亦帆故作凶惡狀。
「爸,我很好!」
「你不好,你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崔品芃,你再也不像我的女兒了。」
崔品芃嘆了口氣,關上電視。
「品芃,是不是裘中平對你不好?」
「沒這回事!」
「是你覺得婚姻枯燥、乏味?」
「爸,和這些都無關啦!」
「那到底……」
「爸,不要談我和裘中平的事,我們來談談你年輕的時候,談你年輕時候的戀情。」既然她父親提到了,她正好可以技巧的問問當年的事。
「品芃……」崔亦帆的反應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在關心她的婚姻,她的幸福,而她卻如此的不在乎……
「品芃!爸爸是很正經的問你!」
「爸。我也是很正經的問你,我想知道你年輕時候的事,在娶媽媽之前……
「你為什麼會突然問起我這個?真的這麼無聊嗎?」他笑笑的問。
這不是無聊,她想知道她父親的說法和裘中平說的有多大的‘出入’她要听听兩面的說詞,她要看看他父親的反應,她要知道三十年前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真的是她父親負了裘中平的母親?
「你真的這麼想知道?」看到女兒難得正經八百的表情,他只好順著她。
「是的、是的!」
「那你就問吧,我也不知道該從那里說起好。」
「在娶媽媽之前,你有沒有女朋友?」
崔亦帆回憶著。「有。」
「有?」
「我記得那時候我有個女朋友叫涂美欣,我和她的感情不錯,本來都已經快要論及婚嫁了,但是那時你媽出現,這整個狀況……」
「你變心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高了八度。
「也不是我變心,但那時你媽的出現的確改變了一些事……」崔亦帆的臉因為回憶而皺成一團,眼神也有些迷蒙。「我和美欣開始爭吵;因為你媽是個富家千金,這使得美欣心里非常不平衡,總怕我會變心似的,每天疑神疑鬼、神經兮兮,我們天天吵,天天處在一種隨時可能會決裂的地步。」
「後來呢?」
「後來為了安撫美欣,我準備到她家去提親,沒想到她說我心里有鬼,我作賊心虛,硬是不肯嫁我。我一氣之下走了,再也受不了猜忌、爭執;沒有隔多久,我和你母親墜入情網。」
「你——不是存心要拋棄那個——什麼美欣?」崔品芃追究。
「事情弄到那個地步,我只能任由周遭的人說去。有人說我移情別戀,有人說我始亂終棄,有人說我看上的是你母親的家世……」他笑笑。「我只能任由人去說,只能用實際行動去證明。」
「你愛媽媽……」
「我愛她。」他承認。「有錢並不是種罪惡,今天即使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我還是愛她。」
「所以媽車禍死後,你一直沒有……」
「我對其他女人已經產生不了興趣。」
「那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這個叫美欣的後來怎麼樣了?」她又問。
「在我們分開不久以後,我只知道她好像結婚了,然後就沒有她的消息。」崔亦帆有些遺憾,但人生本就是分分合合、起起伏伏。
「所以其他的事你都不知道?」
「品芃,你為什麼會突然問起我這個?」崔亦帆納悶的。「你這個一向時髦、新潮的人不是對那些老掉牙的愛情故事不感興趣嗎?怎麼今天會追著我問東問西,這和你的婚姻有關嗎?」
「沒有。」她硬著頭皮的撒謊。「當然沒有!」
「那你和中平……」
「爸,不要擔心我和裘中平的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突然活力十足。
「你到底嫁對了人沒有?」
「爸,或許有一天你可以去問裘中平,我這個女人他要對了沒有!」
「品芃……」崔亦帆的眉頭皺了皺。「你讓我擔心。」
「爸,現在該擔心的人不是你!」她帶著詭異的表情,邪門的笑笑。
「你……」他重重的嘆了一聲。
★★★
裘中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婆到了清晨五點都還沒有回家!他等了她一夜,他這一夜是在焦慮、擔心、憤怒之中度過的。他不知道她只是單純的玩野了,還是出了什麼事,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本來他的用意是要折磨她,是要讓她日子不好過,而崔亦帆知道女兒婚姻不幸福又不能離婚時,一定會痛苦、傷心、煩惱,而這就是他要給他最好的報復,但是事實和他所希望的好像有些距離。
崔品芃這個為人妻子的什麼事都不做。她不煮飯、不做家事、不洗衣服,好像和他卯上了似的;她只是這個家的過客,每天就是出去,出去玩、出去瘋,然後很晚才回家;好像她只是回來睡個覺,好像這個家能提供給她的只是一張床而已。
看著一屋子的凌亂,看著已經發白的天色,他發現自己瀕臨爆炸的邊緣。
這是什麼世界啊?
清晨七點,當台視的新聞「早安你好」都已經播了半小時,崔品芃才一臉疲倦神色的回來。
見到一臉鐵青的裘中平,她故作視而不見的想要走到她的房間,那個只是讓他睡覺的地方。
跋在她面前,他攔住了她。
「你去了那里?」
「跳舞。」她輕挑的答。
「跳了一夜?」
「我高興!」
裘中平不知道別的男人在面對自己妻子這種挑釁的回答時會怎麼做,但他只想將她吊起來,好好的打她個一頓。她竟然沒有一絲愧色,竟然還一臉的理所當然,好像她就是應說這麼做。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分?」他把雙手插進西裝褲的口袋里,怕他會一時沖動。
「什麼身分?」
「你是裘大太!」
「笑死人了……」她吃吃一笑。「裘中平,我一點也不想當裘太太,只要你現在說一聲,只要你蓋個章,我可以馬上走!」
他寒霜般的眼神直射向她。「我可以忍受你不做家事、不弄三餐,可以忍受你的反抗、你的憤怒,但是徹夜不歸,直到早上七點才見到你的人影,你到底把這里當成什麼?」
「監牢。」
「就算這里是監牢,你也要好好的、認命的服你的刑!」他馬上警告她。
「那你栓住我或是綁住我好了。」她一個轉身,走向沙發,大模大樣的坐了下去,完全不怕他,完全和他勢均力敵似的。
「你以為我不敢啊?」
「那你試試啊,傳出去的話……」她故意講到一半。「裘中平,今天是你自己找來這些苦頭的,我知道你心軟,你不可能真的去公布那些證據,那怕你恨死了我爸爸,所以……」
「所以你吃定了我?」
「我問過我父親當年的事,他的說法和你不同,而你母親、我母親,兩個重要的當事人都過世了,現在是死無對證,你卻還死記著三十年前的一筆帳……裘中平,真是何苦呢?」她取笑他。
「你父親給了你什麼謊言?」他冷冷的逼問,「他把自己說或情聖了嗎?」
「他沒有把自己說成情聖,更沒有丑化任何人,他只是就他的記憶說話。」
「他在騙你!」
「你外公外婆就不會騙你嗎?」
「你敢——」
「每個人都有某些程度的偏見,包括你的外公、外婆!」她大聲說。
裘中平真的不是有意要打她,可能是因為他等了她一夜,也可能是因為她說到了他最尊敬、最感謝的外公、外婆,所以他一巴掌的朝她打了下去。
哀著臉頰,崔品芃的眼中又是恨、又是源的,她沒有想到他居然敢動手打她。
「你為什麼不干脆殺了我?」她跳起來,又吼又叫的罵他。「你殺我好了!」
「在說到我外公、外婆時,你最好經過思考才講出來,否則——」
「我沒有說錯!」
「他們不會騙我,他們沒有理由騙我!」
「是啊!我父親就下流、卑鄙,他就會騙我,他就是會說謊話……」她知道自己打不過他。也不會傻的去做這種嘗試,所以她只能憤怒的用手去拍打著牆壁,她要泄憤,她要讓他痛苦!
一看到崔品芃這種自虐的行為,他立刻上前去抓住她的雙手,緊張的檢查著。只見她的雙手紅腫,模起來是一片燥熱,倘的心陣陣的激蕩,揪在一起,他不該有心疼的感覺,不該對她產生這種感覺,但是……
「你夠了沒?」
「不要你管!」她嘶喊哭叫。
「我——向你道歉。」
崔品芃吸吸鼻子,整個人愣住了。
「對不起……」她的手仍然被他握在自己厚實、長繭的大手里。
崔品芃不知道光是簡簡單單約三個字就有這麼大的魔力,她不再哭叫,不再發脾氣,只是定定的看著他。有些無法置信。
「我——不是存心要打你。」他艱難的說,沒有去看她,表情悔恨。
「我——相信你不是存心的。」她沒有為難他,也有一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她說話激他,他也不至于會出手打她;看到他這表清,她更加確定他是一個心軟、冷酷不起來的男人。
「你——」他松開了她的手。「去睡一下吧!」
沒有了憤怒、沒有了恨意、沒有了對立,他們之間漫怖著一種怪怪、不太自然的感覺。他看看她,她也看看他,突然的,他伸手去拿放在沙發上的西裝,提起公事包,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你——」
「我要去上班,現在是早上七點半。」他不是刻意要提醒她,只是順口而出。
「昨晚一整夜……我是在我家里。」她也向他招供,本來她是不打算說的。
「下次記得打通電話回來。」他說完轉身走向大門。
看著他健碩的背影,崔品芃竟產生了莫大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