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雖那麼說,但在那一次的速食店見面之後,曾不凡卻常和邱心美及皓中見面。他們三個人反倒成了一家人似的,一起吃飯,一起去美術館、一起去兒童樂園、一起逛「反斗城」。
而在邱心美那邊,曾不凡陪著她看電影,逛街、听音樂會、看美術展,只要有空,他總是盡可能的陪著她,听她訴苦,听她發牢騷。
就曾不凡的了解和發現,他覺得邱心美的丈夫王定強並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只是他冷落了自己的太太、不了解自己太太的想法。而曾不凡自己呢?他不知道自己扮演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有時邱心美和她老公一吵嘴,負氣的要回南部的娘家時,皓中就成了他的責任。他必須負責接送皓中上幼稚園,必須喂皓中吃飯、幫他洗澡、說故事給他听,儼然就是他父親似的。
這情形曾母不是看不見,她也和兒子抱怨過,但是皓中那張小嘴一直曾女乃女乃長、曾女乃女乃短的叫,叫得她心頭又癢又甜,干脆也由著兒子去了,反正就兒子的說法,他只是在幫朋友的忙而已,叫她這個做媽的怎麼攔!
能攔嗎?
兒子不由娘啊!生兒子有什麼好?這年頭生兒子只
不過是在替別的女人養丈夫!
她既然不方便出馬,只好找她那個「鬼計多端」的女兒,由巧莉來刺探不凡,她這個做娘的最好置身事外,免得遭兒子的埋怨。
曾巧莉其實早听到了風聲,只是在給自己的哥哥一些時間.看他自己會不會及時醒悟,及時「回頭」。但是——情況不太妙,她哥哥好像走上了「第三者」的「不歸路」,而且還樂此不疲似的。
她怎能任由這種事情發展下去?最後最無辜、受傷的一定是她這個可憐的哥哥。
曾不凡一看到巧莉出現,就知道一場大戰將起,幸好邱心美剛來把皓中接走了,也幸好店里已經打烊,否則不知道要嚇跑多少客人。
一見她哥那副防衛的態度,曾巧莉心里就不爽。
「你干嘛?」她不悅的瞟著他。
「你才干嘛!」他生硬的道。
「我來和你‘聊天’!」
「是‘聊天’嗎?來‘審問’我的吧!」曾不凡打開冰櫃,拿出一罐冰可樂。
「不會拿一罐給你妹妹嗎?」
「你自己沒有手啊!」
曾巧莉恨恨的打開冰櫃,一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的模樣。反正要和他做一輩子的兄妹,不怕他跑掉,她有好幾十個三年可等!斗嘴歸斗嘴,踫到正事她可不能置身事外。
「說吧!你要‘聊’什麼?」他邊灌可樂邊問。
「哥,我記得在高中時你曾做過一個測驗,你的智商好像不低耶,有——」
「一百三十幾.」曾不凡立刻得意忘形的說,忘了巧莉可能的陰謀。
「但是你表現出來的不像你的IQ有一百三十幾的樣子廣她仰著頭的說。
‘曾巧莉,你損起人來還真有藝術!’他也皮笑肉不笑的反擊道。
‘哥……’曾巧莉馬上換上一副關懷備至,苦口婆心的表情。‘不是我這個做妹妹的苛薄、跟不上時代,你吃飽了撐著嗎?你去沾惹一個已婚的女人干嘛!而且還是一個有小阿的已婚女人1’
‘做朋友不行嗎?’他正派的說。
‘「朋友」?你騙三歲小阿啊!你說給念幼稚園的小阿听,他們都不會相信︰而且,你干嘛找個結過婚的女人來當朋友?’她質問.
‘總之隨你怎麼想,反正我們是清白的!’他坦蕩蕩的回答。
‘沒有人說你和她有染,但是——這是何苦呢?’
‘巧莉!’曾不凡試著和妹妹溝通。‘心美只是需要一個談得來的朋友,而我……我也喜歡她、喜歡皓中,我並不覺得目前的狀況有什麼不好,如果有什麼閑話,由大家去說,我才不在乎!’
‘如果她丈夫找上門來呢?’
‘我正好可以和他好好的談談!’曾不凡以一種很阿Q的梢神說。
曾巧莉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一副要昏倒的樣子。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怎麼還可能如此的天真呢?他到底以為自己是誰?唐吉訶德嗎?
‘哥!拜托你的腦筋清醒一點好不好?她的丈夫不會認為你是在和他的老婆做朋友,他會以為你是在勾引他的老婆——而且這麼做會破壞別人的家庭,你知道嗎?’,她慷慨激昂的說。
‘她的家庭本來就有問題!’
‘那是她家的事!’
‘巧莉,你不懂!’曾不凡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妹妹的支持,所以他干脆關上溝通的門。
‘我懂!不懂的是你!’
他悶聲不響的喝著可樂,一副不管他妹妹怎麼說,反正他都默認的表情。
曾巧莉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個固執的人,但是固執也要固執得對地方,他這樣搞下去會弄得兩敗俱傷,大家難看。她急,但是她又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可想。
‘回去吧!我明天還要上班!’他對巧莉下逐客令,一副疲憊的樣子。
‘問題並沒有解決。’
‘你想解決什麼?’
‘解決……’她又說不上來。
‘你的目的不過是希望我不要再和邱心美母子見面,你干脆說出來不就結了嘛!’他將喝光了的可樂罐捏扁,平靜的說。
‘那你做得到嗎?’
‘不能!’
‘你愛上那個——’
‘巧莉,問題不像你想的這樣,我不是不知道她結過婚,不是不知道她有個五歲大的兒子,我也不可能要求她離婚來嫁我。順其自然,一切隨緣,這是我的想法,你知道嗎?’他表明自己的立場。
‘那她的想法呢?’巧莉也理智、平和的問。
‘我不知道……’
‘你一句不知道就算了嗎?’她指責自己的哥哥,將可樂罐往桌面上重重的一放。‘說不定人家夫妻之間只有一點小問題,但是由于你的「介入」,卻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大問題!’
這個可能性令曾不凡的心一冷,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幫了邱心美的忙。
‘她有了你這個「靠山」,這個第二個「選擇」,她是不是更有恃無恐了?’巧莉分析。
‘我——’
‘哥,婚姻那回事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不能光听她的一面之詞,她絕不是唯一受到委屈的人,如果她的婚姻真的毫不值得她留戀,她為什麼不離婚,不痛快的一刀兩斷呢?拖什麼?’巧莉的話一針見血,畢竟還是女人懂女人。
曾不凡沉思。
‘哥!多想想,在女人那方面,你太女敕了,你的心也太軟了,當心——’
‘你說完了沒?’他臉上一無表情,有點惱羞成怒。
‘你自己再多想想吧廣
曾不凡還是照常和邱心美見面,但是他的心情不再和以往一樣的輕松,有一些罪惡感、有一些負擔、有一些自責,尤其是皓中沒和他們在一起時。
他和邱心美到底算一對什麼?
朋友?
愛人?
不!不是愛人,她是有夫之婦,他不可能是她的愛人。但是這麼下去,情況會走到什麼地步呢?巧莉說的話不時在他的耳邊響起。
邱心美注意到曾不凡的異樣,發覺到他的沉默和落落寡歡,好像心事重重,有很多解不開的結似的。雖然他們剛看了一部比較沉悶、凝重,藝術形態的電影,他也不需要如此啊!
「你今晚怎麼了?」她問。
「我沒事。」
「少騙我,你一副好像被老婆抓奸在床的模樣!」她故意取笑他。
對她的玩笑話,他皺了皺眉頭。
知道自己的比喻失當,她輕嘆了一聲,經過了一家咖啡香四溢的咖啡座,她用手指了指,曾不凡點點頭,兩人一塊走了進去。
咖啡送上來之後,曾不凡並沒有馬上喝,他還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啜了口咖啡,邱心美這個一向有話就說,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女人更加的無法控制自己的好奇。
「是不是……」她試探的問。
你到底有一個怎樣的婚姻?’他一直沒去問,故意去忽視這個問題,但現在他不能不問。
‘看過芭芭拉史翠珊導演的那部電影「浪潮王子」沒?’她淡淡的問。
‘沒有。’他沒有看過那部電影。只知道男主角提名去年奧斯卡的最佳男主角,只是沒有得到獎座。應該是部好片,但是他沒有看,不知道邱心美提到這部電影的用意何在。
‘男主角的母親曾說過一句話︰嫁個窩囊丈夫,就得過窩囊的日子。我的意思是嫁了個什麼樣的老公,自然就要過哪種生活!’她有些莫可奈何,眼中雖沒有火花,但是不像第一次那麼的充滿怨恨。
‘他窩囊嗎?’
‘他不是窩囊,但他也不是一個好丈夫。’
‘他哪里不好?’曾不凡這一次追根究底的問。‘不要說上次你曾說過的那些理由,說些具體一點的!’
‘具體一點的?’她一臉的茫然。
‘他打你嗎?’
‘他敢!’邱心美強悍的表情。‘我先拿菜刀砍他我?哼!’
‘他有外遇?’
‘就我所知他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那個精力!’
‘他有惡疾?’
‘當然沒有!’她翻翻白眼。
‘那我真的就不懂了!’曾不凡不知道女人要的是什麼。‘你說過他不抽煙、不渴酒、不賭博的,好像什麼缺點都沒有!’
‘誰說的!’她立刻反駁。‘誰說他沒有缺點?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心里沒有我!’
‘他要上班,他要讓一個家溫飽,他要和別的男人競爭。你不用上班,你不知道現在社會冷酷、現實的一面。
他不打拚、他不花時間在工作上,你叫他如何在公司站住腳?’曾不凡有些生氣的說。
‘你干嘛幫他說話?’邱心美的表情一變。‘我並沒有強迫你一定要和我們母子在一起,我們不是你的負擔,更不是你的責任,你不必管我們的。’她起身作狀要走,一副怒不可抑狀。
他也立刻拉住她,用眼神哀求她坐下。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夫妻——你的婚姻是不是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他解釋他問話的理由。
她坐了回去,表情一緩,但是對他的新問題,她卻也無言以對。
如果她真的對王定強沒有感情,如果真的對他們的婚姻不存任何希望,那她早就會想盡辦法離婚了。她也不是完全不愛王定強,只是對他的冷落,他的漫不經心,他的滿不在乎,叫她咽不下那口怨氣。
家中始終只有她和皓中。兒子是可愛,是她的命根子,但是天天哄帶下來,一天從早耗到晚,她也會失去耐心,也會受不了。她需要丈夫的輕聲細語,需要丈夫的輕憐疼愛,但是她什麼都得不到。
所以只有吵。
所以只有鬧。
所以只有冷戰。
她要怎麼回答曾不凡的問題?一切真的已經無法挽回了嗎?
看到她臉上的矛盾、掙扎、思考,他就知道邱心美對她丈夫還有愛,還有感情,否則她不需要想這麼久,臉上的表情也不必那麼的凝重。
‘你已經回答我了。’他說不出自己的感覺是悵然還是放松。
‘我……’她重重的一嘆。
‘你為什麼不和他開誠布公,好好的坐下來談呢?’
‘沒有用的!’
‘你試過了嗎?’
‘我——’
‘心美,說句不怕你翻臉的話,你一直只想著你自己的感受、你的需要、你的要求,你只想到你的日子枯燥,乏味,你想過你丈夫沒有?說不定他和你也是一樣的想法呢!’他不是趁火打劫或是落井下石型的人。
‘你……’」她不知道曾不凡的心是那麼的無私,那麼的寬大。
「中國人嘛!勸合不勸離。」他掩飾住心中的悵然,故作灑月兌的說︰「何況你們還有一個皓中,為了他,你們還有什麼好爭、好吵、好冷戰的?」
「可是你……」
「難道你對我……」
「不!是你對我!」她悲愁的一笑。「你對我難道沒有一點感情嗎?」
曾不凡垂下頭,說一點感情都沒有是假,但是他對她能有什麼感情?她是別人的老婆,皓中的母親,他能妄想什麼?或許一開始就是錯,他根本不該和她及皓中混在一塊。
我在……
有沒有答案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她要他買單。
「我得去接皓中了。」
「明天要我去接他放學嗎?你不是要到台中去找一個朋友嗎?」
她想了一下。「不用了,我會趕回來。」
「心美……」
她已經起身,領先往外走,留下他付帳。曾不凡很無辜、很沉重、很冤枉的嘆口氣,怪誰呢?能怪命運嗎?還是他自己?
筆意列出了一張清單,故意選快要打烊的時間,林佳敏來到了「凡莉」平價中心,她不是沒有听到風聲,事實事上很多難听的話她都听到了。
她真的覺得很悲哀、很無助,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矮人一截」,曾不凡寧可去追一個已經有小阿的已婚女人,寧可和有夫之婦「混」,卻不肯正眼瞧一下她這個「良家婦女」,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她不夠風騷?
她不夠有手段?
憊是男人就喜歡挑戰那種「致命的吸引力」,喜歡那種明知不可而為之的「危險關系」嗎?
不只是曾不凡,連曾巧莉對她的心事都一無所知,曾巧莉明明古靈精怪。腦筋反應比人快半拍,但是就看不出她對她哥哥的好感而能從中拉一把,這一對兄妹……
叫林佳敏什麼好呢?
接過林佳敏的清單,曾不凡皺了皺鼻子,母親已經先回家,有些東西他不知道擺哪兒,而且也沒心情找。他有些歉疚的看著她。
「你明天再來買好不好?」
「為什麼?」她有些難堪的問。
「我不知道放哪,像這個——」
「你可以找啊!」她木然的表情。
「你又不急著用!」
「我急著用!」
「在晚上九點?沙拉油、罐頭、餐巾紙、垃圾袋、醬油膏……」他照著單子念。
「我媽要用的!」她非常固執地硬是把話給圓了過來。
「我們今天晚上晚點開伙,所以……所以要買到這些東西,有些我知道放哪里,我可以幫你一起找,誰叫你家里好好的不住,非要住到這里來!」
他沒和她爭辯,看出她的心情亦不是很好,何況她已經肯幫他找,他又不能叫她到別家買。
林佳敏找得很漫不經心、很不當回事,她的臉上有一股怒氣,動作也帶著點粗魯。
曾不凡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林佳敏絕絕不是只為買東西而來的。她也住這附近,想必一定也听到有關他和邱心美母子的事,看來買東西只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一探究竟吧!
「林佳敏。別管這些東西了,真要把東西找齊,恐怕你家要餓到明天早上呢!」他找了張椅子坐,一副要她有話直說的表情。
既然他已經把話給攤開來,她也樂得不再偽裝。單子隨手一揉一扔,在他的不遠處也坐下.
「果然沒錯!」他有些自嘲的說。
林佳敏在心里不知道罵過自己幾遍了,曾不凡可不是超級大帥哥,更不是年輕多金的富家子,但他就是對她的味。他的執著、他的傻勁,他的正直、誠懇,還有一種解釋不出來的感覺。
「你願意談那對‘母子’的事嗎?」
「我以為你是從不听街坊流言,也不會三姑六婆的那型女孩!」他不太帶勁的說。
「本來是不听的,但傳得已經……」
「很難听?」
「很難听!」
曾不凡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女人一吃飽沒事做,然變會無中生有、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似的。
「其實也沒什麼。」他聳聳肩。
林佳敏心中一喜,她知道她可以相信他的話,他這人一向有什麼說什麼,如果他說沒什麼,那這件事一定「沒什麼」。他不知道他的一句話令她整個人豁然開朗,心中大樂,不再一副世界末日將到的樣子。
「既然沒什麼,你為什麼要背這麼大的罪名?」她替他感到不值得。
「什麼‘罪名’?」
「勾引‘良家’的‘有夫之婦’。」她故意夸張一些的說。
「其實是我‘搭救’丁一個良家的有夫之婦,她的婚姻狀況不佳,夫妻之間欠缺溝通吧,我……」他有些沮喪。「我只是陪陪他們母子,我真的好喜歡皓中那個小男孩,我並沒有破壞別人的家庭的企圖。」
「你想當‘現成爸爸’?」
「我只是喜歡小阿!」
「那你自己生一個嘛!」
「我得先結婚!」
「那就結啊!」她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有些激動。
就算她沒有傾國傾城的姿色,至少還相貌端正,討喜清新,他就不會看看她嗎?
「和誰結?」他沒好氣的看看她。
「和——」她差點說「我」。
「你知不知道現在找對象多難!」他開始大吐苦水。
「沒錯,現在是社交公開,風氣開放,男男女女都有一大堆的異性朋友,誰都有交友的自由,但是談到結婚的對象……談何容易啊!」
「會不會是你的標準太高?」她故意起身,有意無意的在他的眼前晃了一圈。
「我會有什麼‘高標準’!」他對她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
她差點拿一罐罐頭往他的頭上敲,他要不是白痴,就是瞎子!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朝她求救。「不和他們來往嘛,好像說不過去,也沒有原因和理由,再繼續和她交往下去,好像又有一大堆的困擾和麻煩,我能怎麼辦,怎麼做都不是。」
「說你有女朋友了嘛,你怕你的女朋友誤會和吃醋。」
林佳敏說的正是她自己的心聲。
「她知道我沒有女朋友!」
「你可以編一個嘛!」
「我不會騙人。」他搖頭。
「那我幫你!」她一副自告奮勇狀,怕他看出她的情感,她故作勉為其難的樣子。「反正我沒有男朋友,不會有人誤會的!」
「我怕別人誤會我們!」
「你……」她想拿酒瓶敲他,而不是罐頭了。「我都不怕了,你怕什麼?」
「事情已經夠煩了,我不想再拖你下水,反正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他搔了搔頭,一副順其自然的樣子。
「我只要行得直、坐得正,我相信這些閑言閑語很快就會結束,你不要替我擔心。」
如果她夠悍、如果她夠粗魯,如果她夠明快,她會給他一耳光的。
「林佳敏,你先回去吧。」他好倦、好累的模樣。「我要打烊了。」
她兩手空空的離開平價中心,曾不凡再這麼不解風情下去,她的心也要打烊了。
走出辦公大樓,曾不凡正要去開他那輛國產的裕隆車時,一個高大、英武的男人擋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頭看看這個瞼上帶著怒氣而且一瞼酷相的男人。由于他並不認識他,所以曾不凡繞過他的身邊準備離去,曾不凡心里想著明哲保身最重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逞什麼英雄,路大得很,他沒必要和這個男人對峙,「曾不凡?」男人在他的背後叫。
曾不凡本能的停下腳步回頭。這個男人認識他?「你就是曾不凡?」那男人很冷的聲音。
「我是——」
卑還沒有完,一個拳頭就落到了曾不凡的瞼上。曾不凡結結實實地往地上一摔,這一拳的力道不小,而且是讓他措手不及的一拳。
「你——」
「我是邱心美的丈夫!」
曾不凡緩緩的爬了起來,他還在納悶邱心美的丈夫可以再忍多久,沒想到才想著,他就已經找上了門。看他那一副殺氣騰騰的表情,好像已經認定他和邱心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似的。
見他已經站了起來,王定強握緊了拳頭,掄起了拳,一副還要繼續再打的樣子。
「等等!」曾不凡一面伸出手,一面用另一只手抹去嘴角邊的血。
「你還有話說?」王定強一臉寒意.
「當然有!」
「你敢否認你不認識邱心美和皓中?」
「我當然認識他們。」
「那你就該打!」他沖上前,抓起了曾不凡的衣領狠狠的又是一拳,打得曾不凡捂著肚子的往地上一倒,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這個野蠻男人根本不給別人一個解釋的機會。
而現在的人也真的很冷漠、很沒有同情心,看到人挨揍,沒有人出面伸以援手,甚至也不願勸個架,當和事佬,一副自掃門前雪的疏離狀。
雖然痛得發出了申吟,曾不凡還是擠出了聲音。「你可不可以弄清楚狀況再打人?」
「弄清楚什麼?」
「弄清楚我和邱心美的真正關系,我和她……我們根本——」
沒來得及說完,王定強狠狠的踹了他一腳,他被踹得頭暈目炫,想到他母親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他可不能被王定強活活的打死,更何況是為了莫須有的罪名,他不能「冤枉」死。
「你會後悔……」他痛苦的說。
「不打你我才後悔!」王定強把他從地上給整個的「提」了起來。「你不只該打,你還該死,你居然去勾引一個有夫之婦!」
「什麼?」他連笑都笑不出來。
「你不知道她結婚了嗎?你不知道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媽了嗎?」王定強又給了他一拳。
「我當然知道。」雖然虛弱不堪,但是曾不凡還是飛快的說︰「但我也知道她是一個婚姻不幸福、丈夫不關心她、對未來充滿了絕望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和她成為朋友?」
「為什麼?」王定強怒聲問。
「因為她要自殺!」
「自殺?」王定強一楞,他從來都不知道有這回事,更不知道心美有這個念頭。
他會知道曾不凡是因為他听到了一些風聲,而且心美也有意無意的向他示威,說他還有男人追,還有男人要;加上皓中嘴里經常曾叔叔這樣,曾叔叔那樣的,他才知道事態嚴重他不能等閑視之。
但是自殺……
「你不知道?對不對!」
「你最好不要編故事,心美干嘛要自殺?她才不是那種想不開的女人!」
這就是做女人的悲哀,丈夫永遠都自以為了解自己的太太。
「她也不想死,但是你的冷落,你的只顧事業而不理她的冷漠,深深的刺傷了她.她寧可你少賺一點錢,多一點時間給她!」曾不凡把心美的感覺說出來。
「我是為了她、為了兒子,為了那個家,我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啊!」王定強不滿的說。
「可是女人要的——」
「這就是她外遇的理由嗎?」王定強冒火的又是一拳,不知道自己是氣曾不凡還是心美。
「你……」曾不凡覺得自己的胃已經在抗議,再挨上個一拳,他的胃恐怕要報銷了。
「你們別做夢,我不會成全你們的!」王定強又補上了一腳。
「我們不是外遇!」使出全身最後的一點力量,曾不凡推開了王定強。「我們之間是清白的,我連她的手都沒有踫過,我只是她訴苦、打發時間、充當保姆的對象,我們不是外遇!」
「啊?」王定強怔了怔。
「她對你還有愛,她只是氣得不想理你、不想再和你溝通,她只是嘔你、怨你、怪你不解風情、不知道生活情趣。如果她真的想外遇,你以為她會選上我嗎?」曾不凡憤怒的叫。
王定強冷靜些了。
「我只是她的‘朋友’,听她傾訴心事,如此而已!」
曾不凡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眼冒金星。
「如此而已?」
「你以為呢?」
「可是……」
「她說了她愛我嗎?」
「沒有……」
「她說了要和你離婚來嫁我嗎?」
「也沒有……」
「她說我是她外遇的對象嗎?」
王定強一想,再冷靜下來分析,他終于知道心美說的都是一些氣話。一些存心激怒他的話;雖然她是說為了皓中才不和他離婚,怕失去皓中的監護權,但她明明對他還有一點留戀的。
再看看曾不凡這個看起來溫和、老實、忠厚,就像一懷白開水型的男人,根本不是心美會愛上的對象,他在想……他是不是太沖動了?
「你真的要相信我!」曾不凡已經氣若游絲,一副隨時會死的樣子,活到三十好幾,他還沒有像今天被打得這麼慘過。「我不是那種人,心美也不是,她只是……只是需要一個了解她、關心她的人……」說著,曾不凡往前一倒。
「你——」王定強本能的上前扶住他。
「叫救護車……」說沒說完,他已沉沉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