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家賣關東煮的日式攤子,辜洛婷拖著鐘駿熹一起吃宵夜,畢竟他們現在演的是有婚約的熱戀男女,總不能老是各自行動。
「洛婷,形象……」
「只是喝點酒、吃吃關東煮。」
「但是路邊攤……」
「親民。」
「我們找PUB或是隱密的俱樂部。」
「老板,像這種地方才容易上報,何況我們又不是在偷情。」「女人喔……果然是最難懂的動物!」
一听到他這麼說,辜洛婷更加的不爽,她一連喝了兩小杯的日本清酒。為什麼要說她難懂,明明難懂的是男人,是……常維磊那個壞家伙。
如果常維磊以為她已經原諒了他,那他真是有點高估了自己,一句「我愛你」又怎樣?能移山倒海?還是能讓風雲變色?
他怎麼可以說走就走,回來時用一句「我愛你」哄哄她就想消彌一切,解決所有的不愉快。他自以為理由正當、有苦難言,那麼她所受的苦,就要當是人生試煉嗎?
他未免把一切看得太容易了。
鐘駿熹非常看不慣辜洛婷這種喝酒方式,任何一個女性都不該有這種喝法的。
「洛婷,你是在制造可趁之機給我嗎?」他因為要開車,所以幾乎沒踫酒。
「我沒有醉。」
「但如果你再這麼喝下去……」
「我不會醉。」
她在借酒澆愁,這是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但他不想去提常維磊,盡避心里嘔得要死。極度需要抒發。
「老板,你對多少女人說過‘我愛你’?」辜洛婷突然眯著眼問他。
「我才不會笨到回答你這個問題。」
「那你是在什麼情況下會對女人說‘我愛你’?」她似乎要問出個答案不可。
「這問題……」
「床上嗎?」她嘲弄的說。
「你借酒裝瘋嗎?」
「如果不是在床上,沒有任何的企圖,那麼男人什麼時候會對女人說愛她呢?」她執拗的非問出個答案不可。
「當他真的是愛她的時候吧!」鐘駿熹半認真,又有點玩世不恭的回答。
「真的……愛?」他的回答令她表情一愣。難道常維磊是真的愛她?
「不然他為什麼要說?」鐘駿熹捺著性子繼續這個話題,彷佛因為想把人家娶回家,所以他不得不忍受她的無理取鬧。「既然不在床上,又沒有任何企圖,所以應該是很單純的一種愛吧!」
奔洛婷又喝干了杯清酒,她心中苦澀不已,在他把她傷得這麼重之後,才說愛她,他為什麼不早一點說?在他不得不回紐約之前……
「辜洛婷,你到底是想要怎樣?」鐘駿熹臭著臉問道︰「有哪個女人會在自己未婚夫面前一臉落寞的拚命灌酒?」
「假的!」
「那也要假得真一點,至少要讓常維磊那小子相信啊!」他提醒她。
「他說……他愛我。」她低不可聞的道。
「什麼?」鐘駿熹沒有听清楚。
「算了……」又是一杯,辜洛婷決定什麼都不再說。
沒想到辜洛婷會再上頂樓來敲他的門,而且是在這種深夜時分,帶著酒意、腳步不穩。
但是他二話不說的開了門,大方的請她進來。
「總統套房嗎?」她打量著室內。沒想到他會花錢把個破頂樓加蓋打造成總統級套房。「浴室里的馬桶是不是純金打造的?」「我沒這麼庸俗。」
「你有錢啊!」她冷冷的損著他,腳步一個踉蹌,差一點在他面前摔個狗吃屎,幸好他眼明手快的抓住她。「放開!」
「你喝了多少?」
「要向你報告啊?」
「現在的模特兒真的不需要顧及形象嗎?」他扶著她到義大利純牛皮制的沙發上坐下。「又是抽煙、又是喝酒,你倒是活得很自在,你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是不是?」
「每個人的眼光都要在乎,那干脆早一點死了算了。」她模著這質感很棒的純牛皮沙發,嘲弄的道︰「有錢真的不錯噢!」「可是有錢卻也有買不到的東西。」
「我訂婚了。」她冷冷的提醒他。
「我說過我不信。」
「不信?!」她看著這個把她的心傷得千瘡百孔的男人。「因為我沒有戴婚戒?」
「因為我相信你是我的。」
如果他是在回紐約之前說這句話,那麼她會願意心甘情願為他做盡一切,她會親吻他所走過的每一寸土地,她愛他,她拋下自尊求他留下來,就只是一起過情人節,他也不願意,他甚至明喻她自作多情。
現在他卻說她是他的?
這男人未免太自以為是了!
「你還要我相信你愛我?」
「我是愛你!」
「那麼你愛人的方式未免太傷人了。」她打了個酒嗝。「還是這又是你另一種擅長的伎倆,把人傷得遍體鱗傷,再用一句‘我愛你’來哄人?這算什麼,鞭子與糖果嗎?」
常維磊搖搖頭,表情叫人猜不準。
「你省省吧!」她說完起身,但是—個重心不穩,她整個人往後倒……
常維磊穩穩的接住了她,這一刻,他的心竟隱隱作痛。她到底是被他傷得多重?他到底把她害成什麼樣子?
「放開……」
「洛婷……」他卻抱得更牢、更緊。
「你曾經狠狠的一腳踹開我……」她啞聲道。「我求過你別走的!」
「紐約那邊……」
「你可以回去處理,但你不能那麼無情的傷害我。」「我後悔了。」
「你認為後悔有用嗎?」
當然知道後悔沒有什麼用,傷害已經造成,可是他願意挖心剖肝的來彌補,就怕她不肯給他機會……
奔洛婷看著牢牢抱住她的男人。他的胸膛好溫暖、好厚實,連他的呼吸都能給她一份安全感,這九個多月……她是用什麼來麻痹自己,他能了解嗎?他回去紐約救他的事業,卻把她推向深淵。
他當她是什麼,絆腳石嗎?這麼巴不得把她踹得愈遠愈好。
「我該下去了。」沒有掙扎著想要逃開他的懷抱,只是輕輕的說︰「我的未婚夫隨時會打電話給我。」
「洛婷,和我去紐約。」充耳不聞,他說他自己的。「夏媽媽說過她……」「我不會和你去紐約。」她沒有看他的回答。「你想走就走,心血來潮決定帶誰走就帶誰走,你從來沒有考慮別人的感受。」「我們可以先結婚。」
「結婚……」辜洛婷乍然听到的感受不是驚喜,而是可笑。「你以為我現在是在跟你討論‘名份’的問題嗎?」
「我只是想釋出自己最大的誠意……還有心意。」「謝謝,不過你又忘了,我訂婚了。」
常維磊放開了她,他不想跟她爆發語言沖突,這不是他回來台灣的目的。
奔洛婷重獲自由,但是她沒有快樂的感覺,少了他的雙臂、體溫,真的是好冷、好冷。
靜靜的瞧著他,有那麼迷亂的一瞬間,她想要投入他的懷抱,再次感受他的溫暖、心跳的節奏,但是那種被丟下的陰影,還是霸道的盤踞在她的心頭。
她終于轉身。
「洛婷,一起跨年。」他開口邀她。
她沒有回頭。
她……只能無言、僵硬的走出他的城堡。
今天是二00八年的最後一天,有個鞋子廣告要拍的辜洛婷,其實很想快點結束工作,不是她要趕跨年或是狂歡,而是她想早點回家,享受一個人靜靜跨年,並且躲開常維磊那個壞家伙。
既然母親不在。她可以把家里的三道鎖全鎖上,一盞燈都不開,躲在房間里,哪怕屋內是完全漆黑,窗外卻是一片燈火齊放、歡樂的情景,讓人忍不住泵想,如果可以和自己愛的人一起倒數……
斑!
憊是她自己倒數就好了。
今天拍得特別的不順,不是燈光有問題,就是背景太搶色,不合導演的意,連襯托她的男主角都一再的NO,從一早拍到了晚上。
鐘駿熹來電關切過,但是他不能做什麼,只能要辜洛婷拍完之後打個電話給他,他再過來接她,不管是跨年或是送她回家,他這個未婚夫總要做給其他人看。
疲憊、不耐、厭倦,二00八年的最後一天要這麼過,她實在有點不甘心,只是一向敬業的她,導演不喊收工,她也不會多吭一句。
拍吧!
就拍到導演滿意為止。
突然一句像是天籟一般的話傳進她的耳中——
「收工!」導演從他的導演椅站起來拍手宣告。
奔洛婷整個人瞬間放松了下來。
「今天就拍到這里,大家好好去狂歡吧!」
笑意才浮上嘴角,她就看到常維磊,穿著HugoBoss西裝的他,那股氣勢是傲視群倫的,他如人無人之境的隨意進出片廠,並跟導演點頭,交換微笑。
「走吧!」來到她的面前,他簡潔有力的開口。
「你認識導演?!」
「之前並不認識。」他老實的說︰「但是有辦法可以搞定。」「用錢?」
她不屑。
「不,是透過一點人脈。」
奔洛婷朝化妝間走去,她得去卸妝,去拿自己的東西,然後不做任何逗留,她要離這個男人遠一點。
但是常維磊跟了過來,不怕有任何的蜚短流長傳出,他真的表現得就像是她的男人,她是他的。
刻意的拿出手機,她要在他的面前打電話給鐘駿熹,她要她的「未婚夫」來接她,可是電話還沒有通,手機就被他一把搶了去,而且他還直接拔下電池,像是扔垃圾一般,把手機扔到化妝台上。
「你這是……」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
「我們要一起跨年。」
「我答應你了嗎?」她啐道。
「我都安排好了。」
「那是你的事!我的未婚夫——」
「再提一次你那個什麼未婚夫……」常維磊鄭重的警告,眼神非常的犀利。
「我會吻到你忘了這世上還有‘未婚夫’那三個字。」
「你敢?!」辜洛婷嘴上這麼逞強,但是心中其實清楚,他會說到做到。
常維磊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但是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他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形勢比人強,怕被守在棚外的記者逮到大作文章的機會,她不跟他硬踫硬,而且光想到被他吻腫紅唇,她就心慌意亂起來。
「你想怎樣?」她妥協了。
「我說了要一起跨年。」
「我還沒有吃晚飯。」
「那正好。」他胸有成竹。
「現在快十一點了……」
「來得及!」
在常維磊的頂樓上,有張鋪了白色大餐巾的方桌,上面點了臘燭、擺好餐具、玫瑰花、紅酒,而從屋頂上,可以看到遠方的一0一大樓,煙火秀還沒有開始,但是那種跨年的氣氛已經蠢蠹欲動。
奔洛婷真的有種意外的驚喜。他不是帶她去吃什麼大餐,不是去看什麼精彩的跨年煙火秀,而是在他們所住的這棟公寓屋頂上,他的自家門前,給了她一個美麗的意外。
「猜猜我們要吃什麼?」他賣關子的問。
她猜得到,可她裝失憶,她不要他知道她對他還有一份那麼深的眷戀。
「紅酒炖牛肉。」他心想她會不屑玩這種猜謎游戲.所以主動宣布答案。
丙然!她就知道。
「還有大蒜面包、凱撒沙拉,甜點是河詮湯,我們之前最愛去吃的那一家,以及我自己親手煮的咖啡,怎麼樣?」他獻寶似的一一念出。
「你一定餓壞了。而我保證你會胃口大開。」
眼淚叫她措手不及的流下臉龐……
她不想哭的!
但是她連自己的眼淚都控制不了。
伸出手,常維磊憐愛的為她拭去臉上的淚。
本來辜洛婷是餓壞了,但是這一會,她卻沒了進食的心情。
「為什麼?」她抽泣的問︰「你為什麼要回來?」
「我愛你。」他回她。
「我說過了。」
「你花了九個月的時間才知道你愛我?」她也想原諒他,但是他竟可以把她晾在台灣這麼久,沒有電話、沒有只字片語,說愛她,要她如何能信?
常維磊沉默了。他的確可以做點什麼,可是他一直在逃避。
「你說你忙,會忙到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她愈想心愈揪痛不已。
「現在說這些……」已經發生的事他無力挽回,她要責怪,他也沒話說,但他多麼希望她能夠看到他後來的努力。
「沒用?」她問。
「難道有用嗎?」他吶吶的說。
「那你現在搞這些……」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有用的嗎?」
「洛婷,起碼我是努力想要挽回。」
奔洛婷真想原諒他,真的好想,可是她仍對他缺乏信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要她張開手臂歡迎他,她還是辦不到。
她再一次轉身。
「洛婷……」他叫住她。
「還不夠。」她輕輕一句。
「至少是個開始。」
她搖頭,還是要走。
「你去哪?」
「沒有你的地方。」
「洛婷……」他拉住她的手,很輕、很輕的。
所以她一轉身,就能松月兌他的掌握。「我希望新年新氣象,我希望在喊完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的倒數之後,我有新的人生,常維磊,你回紐約吧!你的世界在那里。」
「你知不知道現在的紐約白雪皚皚,天空中飄著雪花,即使聖誕節已經過了,但是那種溫馨、熱鬧的氣氛不減。」他很仔細的形容。「和我回去紐約。」
她搖頭。
「你可以。」
「我不要!」
「懲罰我也等于是在懲罰你自己。」常維磊真是欲哭無淚。「沒有意義、沒有意義!」
奔洛婷望著他的臉,從他的劍眉到他緊繃的下頷,每一個臉部的線條都深深的刻著他絕不放棄的意志,她突然踮起腳尖,蜻蜒點水的在他的唇瓣印上一吻,然後迎視他怔愣的目光。
「走吧,曾經你說我們之間連個吻都沒有,所以什麼也不是,如今我要回敬你,沒有了心,才是不管你做了什麼,我們之間也不會有任何改變。」辜洛婷轉身,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