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兩次。桃花賴在床上,懶得去應門。
門鎖發出塞宰的細微聲響,然後門把轉動,那人干脆自己開門進來
「旺伯!」桃花穿著睡衣,一頭蓬松,赤著腳,邊伸懶腰、邊打哈欠走進客廳。看見門忽然打開,房東旺伯一顆大頭探進來,嚇了一跳。
「你在啊?!」旺伯提著工具箱,慢吞吞地走進來。
桃花埋怨。「旺伯,你好歹也敲個門、按個鈴,你這樣忽然冒出來,萬一我要是在屋子里正做些什麼,那該怎麼辦?」
「我有啊!」旺伯大冤。「我按了半天鈐,一直沒人應,才自己開門進來的。你既然在家,干麼不來應門?」
「我昨晚忙到很晚,睡死了。你有什麼事?」
「你不是跟旺嬸說水龍頭壞了,要修理嗎?」
「那個啊!都幾天了!」提起這個,更叫桃花埋怨。「早修好了。要等到你動金手,我房間早就淹水了。」
旺伯翻個白眼。「我前兩天有事情忙嘛。」
瞅到客廳里那厚厚的將窗戶密密遮蓋住的窗簾,睜大眼說︰
「你干麼把窗子全遮住?這樣光線進不來,不好啦!」
「我不喜歡太亮。這樣最好。」四處全是窗戶,處處漏光,遮蔽起來安全一點。
「這樣不太好吧!把樓上的桃花運截斷。霉女的男人運已經不太好了……」
「嗤!」桃花很不屑的嗤一聲。「那個化石!成天到晚在相親,相到現在還沒人要啊!」
「人家哪像你……」旺伯嘀咕。「我說桃花啊,你要嘛,就結結實實挑一個,也踏實一點,每天那樣車水馬龍,你不累啊?」
車水馬龍?桃花睜大眼,噗哧笑出來。
虧這個旺伯!
「旺伯,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文雅有學問?」
「還笑!」旺伯搖頭。「女孩子要留一點給人探听。你老這樣,嘖嘖……」又搖頭。言下之意,不說自明。
「又來了!」桃花皺皺鼻,十分不以為然。
「忠言逆耳!」旺伯不斷晃著腦袋。
「拜托哦!旺伯,你別說得天快塌下來似!男人啊,沒什麼了不起,不過就一個鼻子兩只眼楮。」她不挑剔就不錯了,還妄想對她探听。「你沒听人家唱說,‘男人不過是消遣的東西,沒什麼了不起’嗎?’
旺伯翻白眼。「听那種妖里妖氣的歌!你以為自己是那個什麼卡門啊!」
「哦——」桃花挑個眉,尾音上揚,拉得十分長,很詫異似。「你也知道卡門啊,旺伯。」嘖嘖地打量起旺伯。
旺伯又翻白眼。「這有什麼好奇怪?」听听那口氣!這個桃花就是惹人生氣,把有點年紀的都當山頂洞人。
「我哪想得到嘛,你一天到晚在說八股。」桃花很不敬地笑。嘴巴卻灌蜜。「旺伯你是真人不露相,高手隱于市,大俠隱于林,失敬失敬了。」
「少瘋瘋顛顛的。」旺伯再白她一眼,倒不真那麼有氣了。跟桃花動氣,是跟自己過不去,這樣「一白、二白又三白眼」——沒的翻成斗雞眼。再說,她嘴巴壞,可也甜,還是懂事會作人的。
「我正經得很。」桃花的態度就是那樣。就一個褻瀆。
「你呀,不听老人言,總要吃虧的。」
又在倚老賣老了。虧得桃花居然沒挑吊眉、翻白眼,甚至沒斜嘴角,一貫那要笑卻不笑似的笑。
「呵!」她只是打個哈欠,嘴巴半張,伸手拍了拍。「好了,旺伯,我還挺困的,要再去睡了,麻煩你出去幫我把門關上。」
「都快中午了,你還睡啊!」
「都跟你說了,我昨晚很晚才睡的。」
「你這樣不好,桃花,會把身體搞壞……」
唉唉!又開始了!
她只感覺眼花,看到一個和尚,敲著木魚,嘴巴喃喃南無阿彌陀佛嗡嗡嗡……的。
包加的催眠。她又打個大哈欠。
☆☆☆wwwnet☆☆☆wwwnet☆☆☆
再次听到嗡嗡聲的,像似一大堆和尚圍著她念經、敲木魚,桃花不禁申吟出聲,饒了她吧!
猛地睜開眼——空氣中回蕩著間歇的鈴聲。她眨眨眼,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哦,電話。
「桃花。」熟悉的聲音竄進耳。
「是你啊。」一副被吵醒的不快。
「還在睡?昨晚又熬夜了?桃花,我們不是說好了——」
「哎哎!算我求你,別再念了,我的耳朵到現在還嗡嗡的!」
「怎麼了?」
「還不是那個旺伯!睡到一半被他吵醒,東扯西扯,足足念了兩本經,害我的耳朵一直嗡嗡的。」
「他是為你好。」徐明威笑起來。
「我可消受不起,呵!」說著,打個哈欠。
「還沒睡醒嗎?都快三點了。」
一天就那樣睡過去了。
「好了,快點起床刷牙洗臉去,等會我去接你——」
「干什麼?」
「吃飯啊。」口氣理所當然地像在說「還要問?」
「不行,我有事。」
「什麼事?」
「重要的事。」
「什麼重要的事?」好耐性的追根究柢。
「我有約會,不行嗎?」沒人說行不行,桃花自己先蠻橫的反詰,心虛氣不足。
「跟誰?在什麼地方?」
「要不要我把對方的身高、體重和祖宗八代都跟你報告?」桃花沒好氣。
電話那頭,徐明威聲音帶笑,又一本正經的。「那樣的話,是最好的。」
「身高一八○,體重七十公斤,高大結實。名校碩士畢業,電腦軟體工程師,月入十數萬以上。幽默風趣,而且溫柔體貼。」
「听起來多金又瀟灑,條件似乎不錯。對了,年紀呢?多大了?有房子、車子沒有?」
「三十。成熟有魅力又高大英俊,房子、車子、銀子什麼子都有了!這樣可以了吧?你滿意了吧?」桃花煩了,更惱了。
「等等——」他居然還在笑。「叫什麼名字?你還沒告訴我對方的名字呢!」
問得她突地一楞。
「呃……」名字?她支吾起來。「嗯,那個……姓陳……不,許——對,許——」
「大名呢?」笑意更濃。
「呃……你問那麼多干什麼!」她又支吾一會,惱叫一聲,喀嚓一聲,粗魯地掛斷電話。
討厭的家伙!
吧麼回來?干麼又出現在她面前?
☆☆☆wwwnet☆☆☆wwwnet☆☆☆
精心的裝扮好,又挑了件最能襯托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的貼身洋裝,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了起碼六十秒,桃花才滿意地拎起黑色的小包,準備出門去。
憊沒走到門口,手機就很不識相地響起來。
又是他!那個——嗯,討——嗯,厭的他。
心里說著討厭,硬是那麼遲疑一下。
「桃花兒,」他連名字都不必報,想當然,開口便說︰「你沒告訴我是在什麼地方呢!」
沒頭沒腦的,但默契就是那麼好,桃花翠眉一蹙,立刻回嘴。「你想干麼?少來搗亂!」
「我怎麼會!你最明白我的不是嗎?」那听來溫柔極的低沉嗓音多無辜,多讓人內疚對他的誤解。「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呢?桃花兒,嗯?」
這家伙!說就說!就怕他了嗎?
「麗晶飯店。」說得很快,他一字不差記得牢牢。
「我知道了,那你好好玩。」柔柔頓一下。「回家的時候記得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送你回去。」
他當她是參加小朋友生日會,要大人接送是不?
「不必勞駕你少爺了!」語氣乖戾,完全沒平日的從容。對他,她就是沉不住氣。
心情一下子就那麼毛躁起來。
進了飯店,居然好巧不巧,「不幸地」竟看到樓上那個霉女。要命的是,霉女居然穿了件粉紫色洋裝——粉紫色耶!害她差點把中午喝的咖啡吐出來。
拜托!她以為她還十七八啊!
霉女對面坐了一個楞頭楞腦的男人,跟她大鼻對小鼻。怎麼看,怎麼都像兩個大蒜頭在搞相親大會。
桃花眼珠子轉了一轉,眨了一眨,眼梢媚起來,紅唇嘴往上一勾,走了過去。
二楞子霉女居然還沒看到她。桃花撇撇嘴,像股輕柔的風,人未到香氣先襲到,一直襲到他們面前,柔軟無骨修長的手無息地搭在桌上,輕輕的招呼。
「相親?」她瞅瞅霉女,要笑不笑地。又睇睇那個楞頭男,媚眼眨了眨,紅菱嘴嘟了嘟。
楞頭男楞楞盯著她,眼珠子都直了。霉女一臉大便色,好像便秘了很多天。
桃花朝那楞頭男噘噘嘴,才轉身一扭一扭地走開。心情一下子好起來。
里頭桌位約好的男人早早看到她,殷勤地迎過來。
「不好意思,踫到了個朋友,讓你久等了。」
「哪里。你肯來,就算兩小時、三小時我也等。」男人殷勤地替她拉開椅子。
「哎呀,你真是壞!知道我愛听好听的,就故意說些甜言蜜語灌我迷湯。」桃花嬌笑一聲,嘟嘟嘴,一雙秋水眼半眯地打斜瞅瞅那男人。
男人伸手捏捏她的手,也瞅著她笑。「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要不,我把心剖給你看。」
也不那麼好笑,桃花卻笑得花枝亂顫。反手捏捏男人的手,嬌媚地橫一橫眼,點點男人心窩。
「好啊。我要看看你的心是黑的還是紅的,那麼會編些花言巧語來哄女人!」
男人笑一下,反手抓住她的小手,剛提到唇邊,正要吻那小手——
「哎喲!」冷不防冒出一個男人,哎喲一聲,夸張的喊說︰「我的小桃花!」
憊笑咪咪地,望著桃花,多驚喜似。
男人愣一下,瞪著這個不速之客。桃花也瞪眼,不敢置信,不禁叫起來。
「徐明威!你想干什麼?」現世報!才對霉女搞破壞,這下子徐明威就來搞破壞。
「不好意思。」徐明威朝男人抱歉地一笑,自動自發地坐下來。「你還說呢!桃花兒,你怎麼不接電話?你不接電話,我只好來了。」竟還有點抱怨。
桃花幾乎沒爆跳起來。「你什麼時候打——」啊!她立刻明白,惡狠狠地瞪他。
徐明威笑吟吟地朝男人伸出手。
「你好,我姓徐,先生貴姓?」
男人遲疑一下,礙于情勢,只好不甘不願地伸出手。
「袁。」大飯店里,總不能跟一個男人爭風吃醋引人側目,失了身分。
轉向桃花,想詢問是怎麼回事,桃花氣鼓鼓,光瞪著徐明威,根本沒暇注意他。
男人很沉住氣,也不是沒見過場面的,挑明問︰「徐先生,請問你有何貴干?」
哎!這麼有風度,給他加十分好了。徐明威仍然滿臉笑,也挑明,一字一字很清楚。「我來搶桃花的。」
男人挑一下眉。
徐明威也挑一下眉。
「我跟桃花青梅竹馬,同穿一條長大,你是沒機會的,袁先生。」還閑閑地轉向桃花。「是不是啊?桃花兒。」
如果這時桃花啐他一聲,掉頭挽住那男人;如果這時桃花對他嗤之以鼻,招來服務生趕走他……
「桃花兒,」徐明威裝腔作勢,那麼地委屈。「你可別那麼忍心,把我拋棄了——」
「徐明威,你夠了沒?」桃花脹紅臉,終于忍不住了。「你來這里究竟想干什麼?」
「我不是說了,把你搶回來。你告訴我這里,我立刻就趕來了。」
男人不禁皺眉。這個姓徐的男人,簡直像個小丑。沉聲對桃花說︰「何小姐,今晚似乎有些不巧,如果你不介意,我們換個地方吧?」
「我介意。」桃花還沒反應,徐明威搶先便開口,也下笑了。「袁先生,你也知道我是來搶桃花的,你要帶桃花去其它地方約會,我怎麼肯呢!」
「徐先生,你似乎沒搞懂,你肯不肯都不重要,也與我們無關。何小姐不是你什麼人,你這種行為近乎無賴了。請你自重,別逼我招人請你離開。」
喲,威脅他來了!
徐明威不動不退卻。「我不介意丟臉,引起全飯店的人注意。你呢?袁先生。」
「徐明威!」換作一般女人該是竊喜,還是暗欣,或生氣?桃花只覺說不出的煩躁。背向那姓袁的,瞪瞪徐明威。忽然轉向那男人,媚笑說︰「討厭!袁先生,你听听,這個人這麼賴皮,還跟你一樣甜言蜜語,我都不知道自己那麼受重視呢!」
姓袁的只當她享受兩個男人的爭風吃醋,笑說︰「你也在笑罵我賴皮是不是?」有意忽視徐明威。
「討厭!人家哪有那麼說。」桃花竟嗔他一眼,跟他打情罵俏起來。
徐明威雙手抱胸,略略眯眼。
桃花兒就是這樣狐媚男人。老套的手段,但萬年受用。男人都是那樣的……
「徐大哥!」一個俏麗的女孩快步走向他們——只看著徐明威,語氣有點急促,軟軟的抱怨說︰「你怎麼跑來這里了?大家都在等你,還以為你到哪里去了!」
桃花挑挑眉,紅菱嘴一撇。
「余學盛呢?」徐明威問。
桃花也懶得听那女孩答說什麼,逕自轉向姓袁的男人,勾住他手臂,嬌聲嬌氣說︰「這里人多,你不覺得太擠了?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安靜一點的。」
「遵命。」男人自以為俏皮的笑答附和。
桃花對徐明威及那女孩投去一笑,遞個朦朧的眼波。「你們慢慢聊吧。不好意思,我們先失陪了。」
「你們」、「我們」——徐明威狠狠盯著她。桃花嫣然一笑,挽住那男人緊些,丟下徐明威,跟著那男人走了。
「怎麼了?那是誰啊?你的朋友嗎?徐大哥?」感覺有點囂張的女人,有點不正經……那女孩有點不以為然,又不得不承認那女人挺搶眼。
徐明滅苦笑搖頭。轉開話題︰
「我老姊跟余學盛呢?」要不是不巧,他老媽「守株待兔」,等著逮人,他也不必拉上他老姊跟余學盛,連帶上門找余學盛的余妹妹及其朋友,都一起請上飯店了。
「我哥跟大嫂都到了。你突然走開,他們還以為你在惡作劇哪。可是你自己說要請大家吃大餐的哦,徐大哥。大嫂說,你是拿我們擋徐伯母逮人,把我們當盾牌,所以叫我們別客氣,痛快吃你一頓。」
「徐明媚從以前就會算計我,完全沒半點同胞愛。」徐明威又擺個苦瓜臉。
余小妹不禁笑起來,發出清脆的笑聲。上前挽住徐明威,俏皮說︰「你就認了吧,徐大哥。大嫂說,徐伯母準會埋怨我們跟你一起亂來。所以,你把我們拖下水,就要付出代價,要我們痛快吃你一頓,不必留情!」
「簡直是趁火打劫!」徐明威又咕噥。
余小妹止不住笑。她年輕,肌膚緊女敕、白里透紅,說不出嬌美,笑起來神態可愛,顯得十分活潑有朝氣。
「好了,別再抱怨了。」半拖著徐明威,不讓他逃了。
「我投降了就是,你別拖著我了。」徐明威無可奈何,比個投降手勢。
真是的!他的桃花兒陪著別的男人親親熱熱的吃飯去,他卻要陪著一家子吸血鬼,吸的還是他的血!
真是不公平。
他就知道桃花會丟下他——果然還真的丟下他。
哎哎!那桃花!
☆☆☆wwwnet☆☆☆wwwnet☆☆☆
徐明威催促了幾次,可電視里時代劇演得正熱正精采,旺伯正看到興頭上,一直要他等一下,再等一下,又等一下。
「旺伯,」徐明威忍不住。「我已經等了好幾下了,現在都演完了,可以了吧?」
旺伯這才總算把從椅子上挪起來,一邊嚕蘇說︰「桃花又不在了?她不在,你上去干什麼?」
「等她啊。你開門讓我進去——」
「不行啦!」「黑山老妖」旺伯連忙搖頭。「不可以這樣,我們不可以隨便進房客的公寓的。」
簡直見妖說妖話,見鬼說鬼話。什麼時候那麼守「妖法」了。
「誰規定了?你放心,有事我負責。」
「不行的。「換作霉女還好應付,但他哪敢惹桃花。旺伯又搖頭。這幾個,就桃花最叫他頭痛。而且,看來,他們兩個人之間一定有什麼「矛盾」,他可不想被牽連。實在,這年頭,房東難為啊!
「那你至少把樓下大門打開,我在她門外等她總行了吧?」無所謂,他在樓梯問等她回來也行。
旺伯慢吞吞地掏鑰匙,一邊說︰「到底怎麼回事?徐先生,你跟桃花吵架了是不是?」
「能吵架就好了。」
「女人啊,不管什麼事,讓她兩句,哄哄她就是了,有什麼好吵的。」旺伯根本沒仔細听,自顧說他那一套。「男人嘛,吃點虧就是,忍耐一點,別跟她回嘴,就沒事了。」
真要那麼簡單就好了。徐明威不禁苦笑。
「好了。」好不容易,老花兼夜盲的旺伯終于找對鑰匙,打開公寓樓下大門。又嚕蘇說︰「我說徐先生,這可是特例,對你特別通融的哦。要不然,要是每個來找桃花的,都要我打開大門,那還得了!我看你正正經經,品性不錯,這才開門讓你進去,懂嗎?」
「我明白。謝謝了,旺伯。」
「听我的話,讓桃花幾句,懂嗎?」旺伯又叮嚀。
「知道了。」徐明威頭也不回,三步並兩步跨上樓。
真要如旺伯以為的,桃花當真跟他吵架了,那還好,算是「激烈的互動」。可桃花根本不跟他吵,也不鬧,多生分!
他隨便在樓梯上坐下,歪斜倚著牆。已經九點多了,桃花這頓飯吃得可真夠久。
看得出來,他的桃花兒多受歡迎。桃花不玩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那一套;他離開桃花出國去,也沒資格說什麼。這些年他給桃花的郵件,桃花沒回過一封,他多少明白是為什麼……
樓下有人開門進來。他動一下,看看時間,快十一點了。腳步聲一層一層的接近,終于,停在他跟前。
「回來了?」他抬頭笑。
「你在這里干什麼?這麼晚了不回去,跟你母親大人報備了沒有?可別又說我把你給勾走了。」桃花跨過他,頭也不回。
「晚上過得不愉快嗎?」他站起來,跟在她身後。
「快活得很——你干麼?」桃花打開門,見他要跟進去,語氣尖酸說︰「你母親大人沒告誡過你,別跟個不三不四的女人牽扯不清嗎?」
瞧,這就是為什麼。
所以這麼多年,桃花一直對他生分。
「我等了快兩個小時,口渴得很,你至少給我一杯水吧?」哀兵政策,說得可憐兮兮。
「咦?!」桃花一副好驚訝。「你母親大人千挑百選的大家閨秀,你還沒和她喝夠咖啡嗎?」
不說還好,這一聲「咦」,讓徐明威心里笑起來,心情頓時舒坦不少。他放低聲,故意夾點曖昧,問︰「嗯,你嫉妒是嗎?桃花兒。」
桃花瞪他一眼,不發一語就將門甩上,他趕緊用手肘擋住,狠狠給夾住,叫了一聲。
「桃花!」
桃花一慌,松了手。
徐明威趁機硬推開門,擠了進去。「你真忍心!」一邊揉著手肘。
「誰叫你——」一咬唇,說不下去。
抵抗了兩秒,還是拉過他的手,挽起他的袖子查看。手肘的地方都紅了,撞夾得不輕。
「痛嗎?」她又咬咬唇。
「有一點。」他放下衣袖,歪嘴笑一下。然後忽然說︰「那是余學盛的妹妹。余學盛,你記得吧?當年追我老姊,後來跟我老姊結婚,升格變成我姊夫。」
桃花反射的抬頭,隨即撇開臉,倔強說︰「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輸誠啊。」徐明威嘻笑不正經地。
他老媽的確一直處心積慮在幫他介紹「大家閨秀」,她很清楚,他也明白她知悉一切。彼此心知肚明,但從不說破,除了偶爾悻然尖酸諷刺。
「我消受不起。」桃花冷冷淡淡。
「當然消受得起,你消受不起,還有誰消受得起,嗯?」他挨過去。「桃花,我是約會過不少女孩,你也可沒少過約會,所以,這我們算扯平了,可以吧?」
桃花不答,只是瞅瞅他。
他滿意,點個頭。「你這算是同意了,對吧?那些年在國外,我是跟一兩個——好吧,三、四個女孩出去過,吃飯、看電影什麼的,但我一直為你‘守身如玉’,真的,我發誓!」說著,還舉起右手。
桃花又瞅瞅他,哼一聲。「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指指牆上那畫得密密麻麻,排滿約會的月歷,說︰「這個,可不可以改一改?你不覺得太多了一點?」
桃花又哼一聲。「憑什麼因為你,我就不跟別的男人約會?我可沒阻止你跟那些大家閨秀約會!」
「所以啦,為了公平起見,我再不跟任何什麼千金閨秀見面,那你也不能再跟有的沒的、姓袁的、姓陳的什麼男人約會,這樣行吧?很公平吧?」
「哪公平了?這樣我多吃虧!」桃花輕嚷,覺得不劃算。
「怎麼不公平?我不跟別的女人約會,你也不跟別的男人吃飯、踫面,這樣我們誰也不能說誰,不是很公平?」
「可那樣我就只能跟你——」啊!她猛住嘴,懊惱的瞪他。中計了!
「那樣我也只能跟你約會,吃飯、踫面、看電影了。我也是受拘于同樣條件,所以,我們都一樣,很公平的。」
「怎麼會一樣!」狡猾,就會玩些文宇陷阱。
「一樣的。」徐明威笑咪咪,一筆把月歷上記著的那些約會人名、地點全涂掉,在每個日期旁邊都寫下「徐明威」、「徐明滅」、「徐明威」……一口氣寫滿了一整個月。
「你干什麼!」桃花氣急敗壞,想搶下筆阻止他。
「幫你排約會表啊。」他不讓,又把剩下的記號涂掉,全寫上他自己的名字。
「你——」桃花氣得不知說什麼。「賴皮!」
「我本來就死皮賴臉,你現在才知道呀?」他當真笑得一臉無賴。
看著牆上他滿紙的杰作,他高興極了,心情好得不得了。倘若她心里真沒一點他的存在,哪容得他如此「胡來」,早將他掃地出門了吧?
這樣想,他無法不自我陶醉起來。
「桃花……」膩膩喚著她。
她不理。
「桃花……」又甜膩喚一聲。
她還是不理。
「桃花……我的小桃花……」聲音低了、沉了、纏綿了。
終于,她橫眉睇他。「我不叫桃花。」
惹他不禁笑,年少的情景浮上來。
「桃花兒……」他索性環住她。
「少動手動腳的。」她一如既往粗聲粗氣。
「桃花兒……」他貼著她臉頰,在她耳邊一聲又一聲的蠱惑。
所謂「蠱惑人心」,就似這般一聲又一聲的挑逗。
「我不叫桃花——」真不知是誰勾引誰。
「你是我的小桃花……」
耳畔的他唇齒吐出的熱氣惑人。那股熱氣尋著她的紅艷唇,從她頰邊燙過。
「你不會再咬破我的唇吧?」他突然低聲耳語。
她臉一燙,水眸一轉。「難說。」
他無聲一笑,突然襲向那紅艷的唇——吸著、吮著、黏著、吻著、咬著——
「啊!」叫的是桃花。
他吻到了不該吻的地方——脖子、鎖骨、胸前……他用力一吸吮,在那敏感的地方留下一個印佰。
「今天太晚了,我不回去了……」
「你想打地鋪?」
「地板太冷了——」
「休想!」他沒說完,她就堵住他的企圖。
「我還沒說呢,你就知道我在想什麼。」他笑咪咪的。
「討厭!」她才不害臊。「你別想上我的床。」
「我不上你的床。你陪我一起打地鋪。」
他索性將棉被被單拉到地板,再用力一拉,將她扯向他,一起滾在地板上。
「你——」桃花還要再抗議,嘴便被堵住。
他一點都不客氣,非常的放肆,片刻間,那原套在他們身上的衣裙衫褲便凌亂散了四處。
燈一暗,剩下微微的光,映照著那糾纏。